╔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者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红楼]重生林如海 作者:山村漠漠 文案: 林如海死后魂魄离体,跟着女儿来到贾府。 一路看着女儿受尽排挤,最终泪尽吐血而亡,悲愤而重生。 这一世他发誓护女儿周全,再不送她去那虎狼之地。 却不想竟被一个前世就是冤家的强大男人缠上。 既然甩不开,索性带着女儿过三人世界吧! 扫雷:林如海女控,林黛玉会有个好结局,贾府会很惨。 双重生,架空,林如海的年龄做了调整,故事开始时35岁。 内容标签:红楼梦 宫廷侯爵 重生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如海,萧哲麟,林黛玉 ┃ 配角:陈忠,李昊,萧凌威,萧承,红楼梦众人 ┃ 其它:重生,强强,四大名著,红楼梦 ================================= ☆、1重生 暮春三月,江南正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时节。即使是夜间,在澄澈月光的沐浴下也是一片风烟俱净、祥和而富有生气的欣欣向荣之象。这样的夜晚,灵逸、宁静,最是能使人心灵荡涤而目空一切的。 然扬州城一个雕栏玉栋的繁华府邸里,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正撒在一个紧皱着眉头的中年男子身上。一时光怪6离,竟有一种萧索古怪的离奇之感,这男子就是林如海。 林如海揉揉额头,看着窗外挂着的白绸,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诧,这是……他任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之时的官邸。这么说他是重生了?重生在三十五岁夫人刚去世的时候,也就是说……女儿才六岁,还在他身边?想到此林如海不禁眼眶一热,留下热泪来。 他林如海出身侯门世家,从父亲往上已是四代列侯,少年时的他也是意气风发。虽出身世禄之家,位极尊贵,却没有一般贵宦子弟的纨绔习气,而是极爱读书,二十岁就高中探花。都中众世家提起来哪个不是翘起大拇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使他无心呆在京城,这才带着妻子远走江南。 上一世他虽中年丧妻,但有一爱女,起码还有些牵挂。可熟料突患重病,不想竟一命呜呼,临终之际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独女黛玉。或许是上天感召,竟让他魂魄离体,随女儿而去,一路来到荣国府。在这里他才知道女儿生活的孤寂与凄苦: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不敢稍有差错,唯恐被人嗤笑了去。 想起荣国府众人冷漠的眼神和发自心底的疏离,想到他捧在手心里如珍似宝的女儿最后竟在这种冷漠中泪尽而夭、吐血而亡,甚至连一个真正关心的人都没有,林如海就觉痛彻心扉。怪他,怪他,怪他信错了人,把一匹豺狼看成了仁义之辈,谬之大矣! 好在,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这一世他一定护女儿周全。至于那些害过他女儿的众人,哼,他林如海一个都不会放过!最可恶的就是贾府中不问世事的老太太和佛口蛇心的王夫人,竟然敢侵吞他留给女儿的巨额遗产,还扬言女儿白吃白住,更不可原谅! 林如海在心底计议已定,便想起女儿黛玉,记得夫人去世后女儿可是大病了一场。想到此不由忧心,也不管夜间不便,就叫人打了灯笼,往黛玉的小院走去。几个小丫头子正在外间守夜,见林如海进来纷纷行礼。林如海摆手示意众人免礼,悄声问:“姑娘睡了吗?” 丫头们答说:“睡了” 林如海又细细问了女儿的病情,得知今日已大好了,才放了心。踱步来到里间,看到蜷缩在床上的一小团,林如海心中一痛,几乎又落下泪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种真真切切的触感了,摸着女儿的脸蛋,林如海心中蕴藉。一时间心中积郁多年的戾气也似乎荡涤一空,似乎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多好,上天又给了他一世,这一世他林如海绝不枉活。 第二日一大早林如海又去看女儿,林黛玉已经起床,梳了两个发髻,粉嫩嫩的小嘴嘟着颇为乖觉可爱。见了林如海就要请安,林如海忙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脸蛋说:“小玉儿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小黛玉搂着林如海的脖子,蹙眉沉思片刻,突然眼珠子一动,露出两个笑靥:“玉儿要给爹爹请安嘛!” 林如海大笑:“玉儿果然懂事!” 突然林黛玉低了头,眼角红红的,哝哝的呢喃:“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 林如海心中一痛,当初也是如此,他是怕女儿孤单才送她去贾府与外祖母和舅家姊妹作伴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害得女儿如此!想到这不由的又抱紧了女儿。 突然林黛玉嘟着嘴说:“爹爹,疼……” 林如海忙松开,检查女儿有没有被勒到,林黛玉笑嘻嘻的躲避,嘴里直嚷“痒”。林如海暗叹果然是小孩子,刚刚还掉眼泪呢,转眼就笑得这么开心。便故意挠她痒肉,放开了逗女儿玩。 父女俩正闹着,突然门房来报说:“贾先生来了!” 林如海眉头一皱,方想起自己为女儿请的西席贾雨村来,原以为是个好的,却不想比贾府众人还不堪。贪酷徇私、草菅人命,与贾府沆瀣一气,算他当初看走了眼。 至于贾雨村来此的目的林如海也是一清二楚,近日都中下了复起旧员的邸报,他是来探听消息,打算从自己这里走门路的。想到此,林如海把黛玉递给奶子,吩咐好生抱下去玩耍。自己换了衣服,就去见贾雨村。 二人一番寒暄,贾雨村屡次暗示都中荣国府之事,林如海均故作不解。急得贾雨村面红耳赤,额上都渗出了一层细汗,林如海暗笑,只一边安然吃茶。最后贾雨村又提到朝廷复起旧员之事,林如海方恍然大悟的说:“这是好事啊,尊兄宜作速进京。” 贾雨村道:“话虽如此,只是我受邀教授令爱,岂能半途而废?” 林如海摆摆手:“兄此言差矣,江南人才济济,我再请一西席也非难事。再说朝廷之事高于一切,兄岂可因小女的学业,枉费了大事?” 贾雨村被林如海一席话说得羞愧难当,一时语塞,心知林如海无心提拔,再说下去只是徒增烦恼,遂起身告辞。林如海深吐一口气,如此小人,他林如海还不屑为伍呢? 自辞了贾雨村后,林如海就歇了再延师的想法。万一再来个贾雨村之徒,岂不是要误了女儿。因此每日公务之余就亲自教导女儿,他早知女儿聪明灵秀自非旁人可比,上一世也见了女儿做过的诗,灵秀峻毓,不比一般的大诗人差。 如今亲眼见了黛玉的才思,仍是不免诧异。不由时时嗟叹:这要是个男儿,便是十个状元也考来了!林如海见女儿有如此资质,不觉教导的更为用心,竟是当成男儿一般! 这日风和日丽,林如海信步来至一个山环水绕、茂林修竹的绝妙之处,看着那急湍如箭的河流,听着泠泠的泉声、嘤嘤的鸟鸣,细细品鉴那游鱼细石之妙。突然林如海长叹一声:“若都如这般平静安多好啊!” “世事本就无常,施主又何必嗟叹!” 突然一个如雷的声音传来,林如海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老僧,生得骨骼不凡、风神迥异,料想必是有些道行的,忙双手合十道:“大师何出此言?” 那老僧不答,却说:“贫僧观施主眉间郁结,必有忧心之事,可否说来听听?” 林如海道:“不瞒大师,在下确实有一件事忧心。小女天生体弱,常年请医问药,终不得法。今见此地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不由触景伤情而已,还请大师莫怪!” 那和尚道:“贫僧善医众人不能医之症,不久就让贫僧看看如何?” 林如海喜道:“求之不得!”,便领了那老僧回府,林如海一边带路,一边却在暗中观察那老僧,见他进了官邸仍是面不改色,不禁暗中点头。 进了正厅,一时老僧问:“令千金何在?” 林如海忙让人抱来黛玉,自己接了,抱在怀里给那老僧把脉。 那老僧细细诊了,又令伸出舌头来看,继而笑道:“这没什么,不过是胎里就弱了些,施主不必忧虑。老僧开个方子,照这个吃,不出一年保管药到病除。” 林如海喜不自禁,忙令人准备笔墨,那老僧却要给林如海诊脉,诊毕也不说有没有病,只一起写了方子就要告辞。林如海抱着女儿拦之不及,片刻功夫老僧早出了仪门,林如海忙派人去追。一会儿来人报说:“小的一直追了出去,谁料出了大门就不见了那老僧的踪影。” 林如海点头,凝眉沉思半晌,见那人仍站在原地等他发落,便道:“罢了,你退下吧!”心中却暗自思量:高人难免都有些怪癖,这老僧既不想接受自己的谢礼,也是无法。以后只多捐些钱给寺庙,也算为他积德了。 林如海让人按方抓药,每日煎了给女儿和自己吃,果见黛玉身子骨硬朗了不少,自己也觉强健了不少,自是对那老僧多了一分感激。 却说那荣国贾府自得了贾敏去世的信儿后就派了男女船只要借黛玉去住,林如海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自是不允。早让下人通知他们回去,那些人却不甘心,扬言要见林姑爷。在扬州一呆十数天连林如海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后气愤愤的走了。 至于回去后如何编排诋毁林如海自不必说,林如海也不管,夫人去世后,他跟贾府的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还管他作甚! ☆、2梦耶 要说无巧不成书,世上离奇之事,也是无独有偶。这方林如海刚由生至死,由死至生的经历了一回。在千里遥遥之外的都城,却又上演着另一桩离奇之事,如何不令人惊叹! 此时距离林如海重生为人,已过去了一月有余。四月份的京都,正是残花摇落,草木抽丝之时。虽不如三月的江南繁花似锦,但也算颇有朝气。晚间,夜空繁星点点,倏忽闪过一颗流星,竟是往北方最亮的紫微星而去。刹那间北方突然白光一亮,二星融为一体。得亏是夜半人稀的时候,否则还不得引起一片轰动! 气势磅礴的宫城内,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宇——宸宇宫。一男子正眉头紧皱,咕哝哝的说着梦话,虽听不甚真切,但隐隐的可听他不断痛苦的反复重复着两个字:如海。至于其他的,只是断断续续,并不能辨明是何言语。 从殿宇的装饰和豪华程度来看,该是皇帝的寝宫,事实也确实如此。如今躺在床上的就是当今皇帝萧哲麟,他生的高鼻阔腮,英俊不凡。虽是四十有余的皮囊,但没见衰老,只是多了些少年人不曾有的成熟稳练,丝毫不见其沧桑。 “如海!”突然,萧哲麟猛然大吼一声,冷汗密布,惊坐起来。外间守夜的宫女太监听到皇帝突然大呼出声,忙进来跪了一地,询问缘由。萧哲麟猛然惊醒,还在恍惚之间,脑袋乱成一团,那还知道此时此地的处境。抬脚就踢了靠近的几个宫人一脚,怒道:“滚,滚出去,都滚出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众宫人哪里还承受的住,纷纷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萧哲麟则是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道:“如海……如海……”念了一会儿,突然又大笑起来,似有癫狂之状:“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非我一时心软放你离去,之后又不管不问,也不会害你送命……” 萧哲麟呜呜咽咽,又痴又狂的念叨了好一会儿,方想起如今的处境。才猛觉不对,他不是已经于密室里如海的画像前自刎了吗,如何竟会出现在寝殿中?想到这,不由得冲下去就揭开铜镜的罩子,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挺拔的身影。没有后来酗酒的消瘦或是颓废,竟是一个威武的年期君王。 不对不对不对,萧哲麟脑中一连闪过几个不对。这不是他做太上皇时的寝殿,更没有密室,这么说他重生了?还是在如海并没有去世的时候? 萧哲麟记得清清楚楚少年时的如海是意气风发的侯门公子,灵秀俊逸,写得一手好文章,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当时还是太子的他一见就生了好感,将其延入东宫为官。可谁料在日后的相处中,他竟暗生情愫。 萧哲麟知道这种感情不对,可又舍不得放林如海出去,只得每日忍耐。可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忍耐的越久,待爆发的时候就越难控制。直到他忍无可忍,有一次酒醉之下竟强了那人,以那人的心高气傲自是接受不了的。却不料那人竟一气之下就聘了贾府的千金,扬言择日成亲。 他知道自己伤了如海,悲痛欲绝,只得放下太子之尊,苦苦哀求。可那人却说恨他,还说已经请旨去江南为官。说此生再不相见,让他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宁愿一死。 萧哲麟知道林如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得答应,并发誓不干扰他正常的生活。上一世的萧哲麟确实说到做到了,忍着噬人心骨的思念,每日独自咀嚼着深爱而不可得的苦水,却从不去打听林如海的消息。 可是他后悔,他自问做皇帝也是兢兢业业,并无遗憾,却再没有比这更后悔的事了。就因为他的置之不理,竟枉送了爱人的性命!自如海去世后他就已心灰意冷,也无心政事。最后干脆退位,每日在挂满了林如海花香的密室酗酒,过得醉生梦死。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林如海的女儿在贾府枉死。想着那是爱人唯一的血脉,便令人细查缘由。却不想又扯出另一桩公案,原来,如海,如海的死竟有贾府众人的手笔。为了独吞林家的遗产,贾府众人竟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萧哲麟愤怒,所以他将贾府众人抄家灭族。可是他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妄为,如海又怎会匆匆的娶了贾家之女!如果不是自己的心灰意冷,又如何觉察不出贾府的狼子野心。 他无法原谅自己,那一日,他喝了几大坛的酒。面对着如海的画像,诉说了这些年的心意和自己的悔恨。然后拔剑自刎,他要以死谢罪!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是笑着的,他对着画像说:“如海,我马上来找你!” 本以为一切就此烟消云散,却不想醒来的时候,竟是在自己做皇帝时的寝殿。一时倒有些疑惑,不知是真是幻,庄周蝶梦亦或是蝶梦庄周。突然萧哲麟仰天大笑道:“管他是真是幻,是梦就生活在梦境里,是幻就生活在幻境里。只要如海还在,他就再也不会放手!” 萧哲麟恍恍惚惚的想了良久,才猛然忆起还不知今夕是何夕呢?忙叫了宫人进来问:“现在是永昌多少年啊?”永昌即是他的年号,他在位近二十年,年号从未变过。 “回陛下,是……永昌十年!”跪在最前面的宫人颤颤巍巍的答道,刚被皇帝癫狂的样子吓得心惊胆战,此刻他仍是心有余悸,平常口齿伶俐的他此刻连句囫囵话竟都说不清楚了。 萧哲麟眉头一皱,继而绽开笑意。永昌十年,正是自己三十八岁的时候,这么说如海也才三十五岁。还好,一切还来得及及。今生,他再也不会放手,哪怕是绑也要将那人绑在身边!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用自己臂膀护那人一声平安! 想到这萧哲麟顿时有了精气神儿,迫不及待的连夜就派人去扬州打探林如海的情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如海该是已经送女儿进京了。谁料得到的消息却是林如海很是冷待贾府派去的人,而且并没有送女儿进京。 得到这个消息萧哲麟不由微微惊讶,难道由于他的重生,已经有了变数不成?可是转念又想,他并没有做什么能影响到林如海的事情。突然萧哲麟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如海他……与自己一样? 想到这,萧哲麟又不由暗暗兴奋,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愿,送如海与他团聚也未可知。但他又心知现在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罢了,得等见了林如海方能考证。然此刻,对他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也就是了。 扬州城林府。 一个雕栏玉栋的巧致小院里,正是一片花香馥郁、异草芬芳的景象,配着佳木葱茏、假山依依,颇为清新可人。小花园的旁边浅浅的流着一泉清澈的溪水,从花木深处泻于石缝之间。旁边立着一个青石凿砌的凉亭,亭边各有几株嫩竹。 此刻林如海正坐于亭中,手中握一书卷,一面读书,一面不时偷眼看黛玉跟几个小丫头子在溪边掐花玩耍。见黛玉玩的高兴,心内也是一阵欢喜,可谓笑不离口。突然林黛玉擎着一朵花跑了过来:“爹爹,给!” 林如海忙接过,摸摸女儿的头,笑问:“送我的?” 林黛玉点点头,眨了眨忽灵灵的大眼睛:“玉儿亲手掐了送爹爹的!” “那就谢谢玉儿了,果然是爹爹乖女儿,这就知道孝敬爹爹了?”林如海说着便放下书,将女儿抱起,至于膝上,问:“小玉儿知道这为何花吗?” 林黛玉眨眨眼说:“是牡丹,爹爹不是说它乃花中之富贵者吗?所以玉儿摘了送给爹爹,爹爹戴了一定好看!”说着就要把花往林如海头上插。 林如海一室,脸僵硬了片刻,瞥到丫鬟们憋笑的样子,忙拦下来。道:“这可使不得,爹爹出去要被人笑的。”一面在心内自我安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女儿不是有意的。 谁知小黛玉却呵呵笑了起来:“我逗爹爹玩呢,妈妈说男人都不戴花的,我就试一下。”说着还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小脑袋,吐出一句足以令林如海惊诧的话:“原来,果然如此。” 林如海瞬间被击败,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女儿还有恶作剧的潜质。难道是这段时间太宠她,然后给激发出来了。那要不以后少宠她一点,想着林如海看了看女儿可爱的样子。还是算了吧,女儿,就是要宠着的! ☆、3失踪 光阴已逝,转眼已到了端阳佳节。林如海早在附近的佛寺捐了几百两银子,又为黛玉求了串香珠佩戴,以求能稍得佛祖庇佑。上一世他对这种幽冥之事并不上心,可再世为人,便是不信也得信了。这日府内蒲艾簪门,林如海令人洒扫院落,正正经的摆了酒席,和黛玉过节。 父女二人开开心心的用了饭,林如海便给黛玉讲端午节的来源和古今的习俗等。林黛玉本就是聪明灵秀之人,有些晦涩的词语竟也听得懂。加之林如海虑及女儿年幼,特挑了那些有趣的典故轶事来说,林黛玉听得入了神,两眼炯炯的盯着林如海,唯恐漏了一句。 一时外头的小厮来报有公差找,说是府衙有急事,须林如海亲自定夺。好在席已吃毕,林如海便将黛玉交给其乳母王嬷嬷,吩咐好生看着,别磕了碰了。自己则换了官服,匆匆带着那几个公差去了府衙。 原来是朝廷要急调一批盐往京都,因为事务紧急,数量又大,等处理好已近傍晚。林如海刚坐下,茶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就有府内家丁急匆匆的闯进来,进到大堂内噗通便跪倒了,膝行至上座前,大哭道:“老爷,不好了,姑娘丢了……” “咣当”一声,林如海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他本人则是呼吸一窒,顿觉气血上涌,几近昏厥。 “你……你说什么?”林如海的声音已带上了隐隐的颤抖和抑制不住的惊惧。 那家人叩头如捣蒜,颤颤巍巍的道:“姑娘……失踪了,府里都找遍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众人都急疯了。” “胡说!玉儿还好好的在府里呆着,怎么会失踪?你这歪厮胡言乱语,看我回去不打你板子!”林如海怒斥一声,又给了那报信的家人一脚,便疾步而走,踉跄着出了府衙。众公差忙抬着轿子追赶,哪里还追的上? 林如海一路奔到二门,进了林黛玉的小院,王嬷嬷和几个小丫头早哭作了一团,见林如海进来,忙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林如海见此就知大事不妙,眼已通红:“姑娘呢?” 众人只是叩头哭泣,竟无一个言语的。林如海忙去屋子的查看了一番,找不见黛玉的身影,不觉眼前一黑,忙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想到女儿才六岁,如今虽比以前调皮些,却一向是知礼的,不会无故乱跑。 况且又那么多嬷嬷丫鬟看着,就是想跑怕也是跑不到别处去。便问:“姑娘到底是怎么找不到的,你们都细细说来,不许遮盖隐瞒、推卸责任!倘有一句话不实,全部打了板子撵出去!” 那些嬷嬷丫鬟方断断续续的说了缘由。原来今日林黛玉玩累了,王嬷嬷便打发她去歇觉,自己在外间看守。众小丫鬟年少,不免性子活脱些,嫌在屋子里拘得慌,便坐在门阶上玩闹说笑,一面嗑瓜子,一面看猫狗儿打架。 谁料王嬷嬷年迈多困,竟打了个盹儿,等醒来去看时已不见了林黛玉的踪影。遂忙问外面的小丫鬟可见到姑娘出去了,众人都道王嬷嬷老糊涂了,明明自己在屋子里看着姑娘,反问她们见了没。 王嬷嬷说姑娘不见了,众丫鬟还以为她开玩笑呢?自顾自的玩笑,也不理她。急的王嬷嬷跺脚,抹着眼泪说姑娘不见了。众人进屋子一看,果然不见了黛玉的踪影,才慌了神儿,忙派人各处寻找,都称没有见过,只得派人通知林如海。 林如海听罢大惊,能在这么多人眼底下无声无息的带走一个六岁的孩子,非是一般人办得到的。只是谁会这么做呢,仇人,也没有人跟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啊!转念一想,难道会是贾府?应该也不至于吧!想到上一世并没有这事,林如海不由又是一阵惊惧,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竟给女儿带来什么灾难不成 ? 想到此林如海愤愤的往自己的胸口捶了一拳,暗自悔恨。正烦恼间,外头来报说:“老爷,一个自称是御前侍卫的人求见,说是知道咱们家姑娘的消息” 林如海想也不想就往外头去了,见了那人便问道:“阁下知道小女的下落?” 那御前侍卫命唤封思成,是萧哲麟手下得力之人,因此这次才派了他来。 这封思成见林如海一进来便问女儿的消息,连基本的礼仪也顾不得了,知他心内定是焦急,便躬身道:“林大人息怒,主子让我先跟大人赔个不是,说是请姑娘去宫里住几天。林姑娘很安全,大人不必忧心,等到了京城就能见到了。召大人回京的敕书已经下达,车马都备好了,大人可要启程?” 封思成的一席话,倒让林如海过去的一段不堪的往事,也顿时明白黛玉的失踪是谁的手笔了,对其不免平添了一分愤恨。奈何心忧女儿,已是五内俱焚,早把以前立得那些言、发的那些誓忘到了九霄云外了。行李、人手都来不及准备,便随封思成一道儿进京。 原来萧哲麟自理清头绪之后,便想着如何才能打动林如海,首先就是要把人弄到京都。可他再明白不过,林如海向来说到做到,有着文人的傲骨,轻易不会屈服。倘若直接下诏,他定不会听从,逼得紧了,他怒急之下指不定还真能做出什么让人后悔不跌的事来。 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有所妥协吧,那就是他的女儿。萧哲麟即使知道贸然如此作为,怕是又会再狠狠的得罪林如海一次,奈何情急之下也做不得他想了。 自重生以来,他就觉恍恍惚惚的,近日更是几近疯狂,已经容不得慢慢计议了。再见不到那人,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将这股不平之气发泄在朝政上!若真成了昏君,怕是如海更看不上他了。 这日正是五月中旬,萧哲麟正蹙眉立于殿中。一时总管太监陈忠进来,悄声说:“皇上,去扬州的人回来了!” 萧哲麟一怔,忙道:“宣!” 不多时就进来十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行礼,萧哲麟摆手叫起,便问:“如何了?” 一人躬身道:“回皇上,林姑娘已经接来了,就在殿外,林大人跟封大人同道,约莫下半日就能进京。” 萧哲麟听了才露出笑容,待众人退下,便亲自去殿外领了黛玉进来。见她生的俊秀可爱,倒有几分林如海的模样,便喜欢上了。当看到黛玉哭的有些发肿的双目时,没来由的又有些心虚,暗恼那些侍卫粗手粗脚竟把好好的一个孩子搓弄成这样。只是他虽心内愤恨,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只牵了黛玉的手柔声问:“饿不饿,可要吃些东西?” 林黛玉从小生于妇人之中,由于天生体弱,便是家门也少出的,更没有跟家人分开过。纵然聪敏过人,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突经历如此事故,早吓得惴惴不安。即使萧哲麟特意放软了声音,仍是毫不领情,低着头不答话,双手不安的扭着衣带。 萧哲麟不知所措,他纵有几个孩子,也并没有费太多心思管过他们。眼前这位一看就是被宠大的,又说不得碰不得,细心照料也不领情,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呢? 陈忠见此便道:“皇上,姑娘从小长于闺中,年纪又小,每日有乳母丫鬟照料,没见过这种场面,怕是吓到了也未可知。依奴才看,不如找两个可靠的宫女,哄哄许就好了。” 萧哲麟深以为然,便让陈忠去办这事。不多时,果见陈忠领了两个模样周正的女子进来。便让她们哄着林黛玉到偏殿去用些膳食,自己则暗恼此举过于莽撞。万一如海看到女儿受了委屈,岂不伤心,那他自己又于心何忍?可事已至此,并无挽回之法,只盼那两个宫女能把人哄好吧! 萧哲麟在正殿胡思乱想,一会儿嘴角带笑,一会儿又皱起眉头。过了不知多久,见林黛玉怯生生的踱了过来。便看了跟在黛玉身后的二宫女一眼,招呼林黛玉过来,笑道:“别怕,伯伯不是坏人,想不想见父亲,你父亲下午就到了。” 林黛玉眼睛一亮,问:“真的?” 萧哲麟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到时候伯伯带你去迎接父亲好不好?” 林黛玉举起一只手:“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击掌为誓,我才信你!” 萧哲麟一怔,继而大笑,便伸手跟她击了一掌。不愧是如海教出来的孩子,跟他谈起条件来了,临危不乱,有气势! 林黛玉也笑了,忽然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你真是皇上吗?” 萧哲麟一愣,把林黛玉抱上御座,笑问:“没错,谁告诉你的?” 不料林黛玉答道:“我自己猜得,到了这里我就猜到了。”说着指着殿里的众人,“他们都叫你皇上,我也听到了。” 林黛玉挣扎着下了御座,萧哲麟只当她要下去玩耍,便没管她,谁料林黛玉竟下跪稽首而拜。 萧哲麟忙拉起她问:“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拜起来了?”说着就怒向方才那两个宫女,意思不言而喻:是不是你们两个教了什么? 吓得那两个宫女跪地叩头不已,直喊:“皇上明察,奴婢们并没有乱说什么。” 林黛玉拉拉萧哲麟的袖子,满脸的委屈:“皇上,不怪姐姐们,是爹爹说‘天地君亲师,见了皇帝要跪拜的’,您不要罚她们好不好?” 萧哲麟眉毛一挑,眼角带上笑意:“如海真这么说的?” 林黛玉肯定的点头,萧哲麟不由心情大好,向那两个宫女道:“既然姑娘为你们求情,就算了,。” 那两个宫女又是拜谢不已,萧哲麟又问了林黛玉一会儿话,便想那两个宫女道:“姑娘可用过膳了?” 一身着粉色宫裙,模样娇俏的宫女上前回道:“回皇上,用过了,姑娘还用了不少呢?” 萧哲麟侧身靠在锦褥上,斜斜的看了那宫女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这么说你服侍的还不错?” 那宫女以为皇帝夸奖她,便笑答:“奴婢在家时常照料弟妹,一向得小孩子的欢心,姑娘也不外如是。” 萧哲麟仔细的瞅了这宫女一眼,突觉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便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脸一红,心跳骤然加速,扯出一个完美的笑颜,便双目含春的抬脸。 萧哲麟瞅了一眼,仍是想不出来在哪见过,或许是前世吧,他想。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个府第?” 那宫女垂首答道:“奴婢贾元春,出自京都荣国府。” 萧哲麟一愣,脑中瞬间炸过一个惊雷,顿时想了起来。如海死后,他心冷退位,传位给长子。这贾元春不知哪里得了新任皇帝的眼缘,竟直接由女史而升为凤藻宫尚书,封贤德妃,一时荣宠后宫。 他当时已是太上皇,自是不管这事的,只是偶见过这贤德妃几回,因此有些印象。当初贾府可仗着这位皇妃干了不少欺男霸女、为害乡里的事。更为甚者,据他后来调查显示,贾府昧下的林府遗产,竟是大半都花在了为这位皇妃建省亲别院这个大工程上。 想到此处,萧哲麟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便将贾元春逐出宫去。被逐出的宫女,名声自是不会好。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个问题,其他就更不用说了。贾府未来的一颗大树,还未发芽抽丝就已经倒了。 ☆、4相逢 巍峨宏伟而又气势磅礴的宫城内,缓缓驶出一驾马车。装饰极为豪华,由四匹雄骏的大红马驾驭。车身镶嵌着金银玉器、珍珠宝石,周围饰以龙凤图案,颇为豪华气派。虽不及皇帝的龙撵夺天地之工巧,极堂皇尊贵之极限。但也是极精致豪华的了,非是一般人可以乘坐的。 车内,萧哲麟颇有些坐立不安,一时兴奋,一时又惶恐,更多的是隐隐的激动。他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唯恐漏戴了什么,被爱人耻笑了去。平常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沉稳帝王,此时竟成了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黛玉拉拉他,问:“伯伯,爹爹什么时候能到?” 萧哲麟一怔,将黛玉往前抱了一下,笑说:“就快了,玉儿莫要着急,出了城门用不了多久就能碰见。” 说着,萧哲麟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容,才半天的时间,这小姑娘就跟他亲近了不少。也不再一本正经的喊他“皇上”了,而是亲切的喊着“伯伯”,也肯跟他玩笑了。萧哲麟内心大为欣慰,比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父皇”还兴奋万分。 “真的?”林黛玉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一下趴在萧哲麟身上。 而后者笑着将她颠了颠,放在一旁的锦褥上坐好,不着痕迹的拂平被压皱的袍子,说:“自然是真的,难道玉儿不信,那伯伯现在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林黛玉忙说不要,搂着萧哲麟的脖子不肯松手。萧哲麟见黛玉如此,便故意逗他,佯作叫人,被林黛玉一把捂住了嘴:“伯伯答应过我的,言而无信可非君子呀,何况爹爹说皇上都是一言九鼎的,岂能朝令夕改!” 黛玉本是聪慧之人,这半日的相处已知道皇帝对她爹爹有些忌怕。虽不知为何,但也清楚抬出自家爹爹来必能震慑此人,便哼了一声,扭头道:“我要告诉爹爹,伯伯食言而肥!” 萧哲麟一僵,暗道:他今生是要被这父女俩克死了,不过若能如此也是人生之大幸啊!便半怒半笑的道:“你个小丫头,胆子倒不小,连皇帝都敢威胁。伯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吃了伯伯那么多糕点,也不帮伯伯说句好话,反要告伯伯,真是个没良心的?” 林黛玉被他一番“伯伯”长、“伯伯”短的早绕晕了,不过她自己吃了人家的东西倒是真的。她一向被教导行事要有理有据,听对方如此说便不觉心中有愧,并没有想到自己本就是被这伯伯强掳来的,吃他些东西自是应当的。圆睁着眼想了半晌,便道:“那我就帮你说说好话吧!” 萧哲麟笑着摸摸她的头:“这才是好孩子!”又见黛玉仍是蹙眉思索,便问:“小孩子家的如何皱起眉来,想什么呢?” 林黛玉说:“我只是想不通,伯伯不是皇上吗?富有天下,怎么还要让我帮你说好话?” 萧哲麟露出颇有意味的一笑,竟有几分的甜蜜,又在黛玉头上摸了一把,叹道:“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林黛玉懵懂的点点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打算以后去问爹爹。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便一个长亭边听了下来。陈忠下马,躬身问道:“爷,这是入京必经之路。您和姑娘都下车歇歇脚吧,林大人不久就会经过。” 萧哲麟看了黛玉一眼,似乎是征询她的意见。后者点点头,萧哲麟便说:“那就这里吧,派人去打探一下还有多久能到?” 陈忠边指挥着一个小太监搬来下车用的小梯子,边道:“回爷的话,已经打探过了,还须半个时辰方能到这里。要不要奴才先泡壶好茶,林大人赶得急,此时定是饥渴交加。” 萧哲麟略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抱着林黛玉下车,边道:“准备茶具,今日爷我要亲手泡上一壶!” 陈忠忙在亭内的石凳上铺上锦褥,又备了茶具。将一个小风炉从后面跟的马车上搬下来点上火,亲自擎着一把小扇煽滚了水,便提了那水递给萧哲麟,又去拿茶叶。 萧哲麟接了,拿过茶叶就要泡。林黛玉却道:“伯伯,爹爹从不吃这种茶的!” 萧哲麟一愣,笑问:“你个小丫头知道这是什么茶,就浑说?”他记得在太子府的时候如海可是最喜欢这茶的。 林黛玉笑道:“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母亲最喜欢这种茶。只是爹爹从不吃的,每次看到都皱眉。后来我悄悄告诉母亲,她就再也不吃这种茶了。” 萧哲麟心口一痛,手中擎着的茶叶掉在地上。陈忠忙跪在地上捡,被他喝止,怒声道:“以后宫中不许出现这种茶叶!”原来如海竟是要跟他恩断义绝,连在东宫吃过的茶也不再吃了。又听林黛玉提到母亲,不觉醋意翻滚。但看黛玉天真的眼神,知她是无心,不觉又恨起贾府来。 陈忠一时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得叩头应是。林黛玉也被萧哲麟吓得惴惴的,怯怯的推了推他,无助的叫了声:“伯伯……” 萧哲麟忙放柔了脸色,摸摸林黛玉的头:“玉儿别怕,伯伯不是说你!” 林黛玉点点头,像每次安慰生气的林如海那样,伸手拂了拂萧哲麟紧皱的眉角:“伯伯不要皱眉,会变老的!” 萧哲麟满腹的郁结被她这一句孩子气的话弄得烟消云散,笑道:“玉儿快告诉伯伯,爹爹喜欢吃什么茶?” “爹爹最喜欢西湖龙井,每年都要购置很多!”林黛玉笑答。 萧哲麟看向陈忠:“听到了吗,还不快去找!” 陈忠应了一声就纵马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方赶回来。萧哲麟的脸色已不好看了,好在随行的小太监早把水准备好了,倒也费不了多大的事。萧哲麟刚泡了一壶茶,远远的就看到了十几骑马向这边而来,为首的正是林如海。 萧哲麟忙整装站起了身,黛玉跟林如海分开了不少时日,岂有不想的道理?又受了不少劳顿颠簸以及惊吓,见了亲近之人又岂有不委屈的?早红了眼就要冲上去,被萧哲麟一把拉住了。马正飞奔着,如此冲过去,万一勒之不及,岂不危险?要是真有个万一,如海非跟他拼命不可! 林如海远远的看见黛玉,心中一痛,也红了眼眶。忙策马过去,跳下来就把女儿抱在怀里,悬了那么多天的心放了下来。他反复抚摸了黛玉一遍,又问有没有受委屈,竟忽略了站在黛玉身旁之人,连后面跟来的众人都跪下行礼竟也没有察觉! 萧哲麟轻咳了一声,扯出一抹笑容,尽量不让内心的想法泄露出来:“如海,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丰神俊朗,真是国家之幸!” 意识到说话人的身份,林如海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放了女儿的手,便大礼参拜,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声音也冷冷的,无任何感情:“臣才疏学浅,不堪皇上如此称赞,不胜惶恐之至!” 萧哲麟见他如此,一口气憋在心中,闷得胀痛不已。他宁愿林如海骂他一顿或是打他一顿,也不要是这么疏离,明明近在咫尺,却似隔着千山万水。可他心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便说那些体己之话,便躬身将人扶起,拍了拍他的手背:“爱卿督管盐业数年,从无纰漏,可谓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已命人备好茶水,请入内吃上一杯吧!” 林黛玉听了不由疑惑,伯伯既然亲手泡了茶,为何又不告诉爹爹。刚要问,就见萧哲麟向她摇摇头,便捂着嘴点点头,也缄口不语了。林如海本要推辞,奈何皇帝执意不准,在众人面前也不便过于违拗,只得接过玉杯,一口吃尽。 萧哲麟又说:“爱卿一路辛苦,这就上车吧,府邸朕已命人洒扫干净了!” 林如海边说:“天子车驾岂是为臣者可以涉足的?万不敢当,臣骑马就好了。” 萧哲麟知道以林如海的性子,是真能一辈子不踏足京城的,上一世就是如此。如今自己掳了他女儿,逼他前来。他能这般应对也是不错了,万不可逼之太紧,反而弄巧成拙。便说:“爱卿言之有理,只是黛玉还小,怕是禁不得颠簸,就让她上车吧!” 林如海沉思良久,见女儿较之前削瘦了不少的脸蛋儿,不由对萧哲麟多了一分怨愤。只是他说的毕竟有理,车里怎么说都舒服点,便勉强同意了。 萧哲麟便命启程,心内暗自高兴,十年不见,如海的魅力竟一丝没减,反倒更摄人心魂了。又看看黛玉,只要把这位哄好,如海那应该不在话下。别说他卑鄙的利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要能打动那人的心,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他前世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今生便放肆一回又如何!至于这些跟来的侍卫,还要好生嘱咐一番,别出去乱说,给如海带来什么麻烦。 ☆、5回府 却说萧哲麟携黛玉接了林如海,沿着管道一路进了都城,便往一条人烟颇为阜盛的街道上行去。这黛玉见了父亲便把那悬了许久的心都放下了,原来的一分抑郁也都消散了。听得街上叫卖之声便隔着纱窗四顾逡看,把各处都认真的瞧上一瞧。萧哲麟看着好笑,便问:“这里比扬州如何?” 黛玉愣了一下,便抿嘴儿笑道:“这里乃是京都,国家命脉之所在,自然比扬州繁华很多,伯伯岂不是明知故问?” 萧哲麟笑道:“这么说玉儿是喜欢这里了?” 黛玉点点头,突然语带哀怨:“以前身子不好,父母从不让我外出的。便是扬州城也未逛过几次。” 萧哲麟眉头微皱,这些他倒是知道的,上一世他就调查过黛玉,倒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虽出身贵胄世家,奈何天生体弱,自落娘胎身子骨就弱,从会吃饭的时候就吃药,年年请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又想到这是如海的唯一血脉,不禁愈发生了爱怜之心,便摸摸黛玉的头笑道:“玉儿莫为这些小事烦恼,等回去伯伯让御医给你医治一番,定会好的,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逛,伯伯陪你!” 林黛玉笑笑:“伯伯,那都是以前了,如今我的身子也好了。前些日子来了个大师,自称擅医众人不能医之症,给我和爹爹都开了药方。抓了药每日煎服,竟果有奇效,如今已是大好了。所以,竟是不劳伯伯了。” “真的?”萧哲麟听了不由欣喜,这事他倒不知道,若真是如此,可是好了。毕竟自他重生以来可一直担心着这父女俩身子呢?虽说上一世二人的去世有外在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自身底子不好,才终致那般的结果。他还一直想着要找名医帮着父女俩调理身体呢? 林黛玉点头,便又往外瞧。萧哲麟心内大安,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背上那人挺拔的身影。心里千思百转,徘徊了两世,终又见到魂牵梦绕之人,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可他知道不能表现的过于疯狂,否则倒是弄巧成拙了,为今之计是怎么将人留下。 而此刻林如海的心中也不平静,上一世皇帝并没有这般作为,他记得清清楚楚,一直到去世,这人都再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再世为人,应当也是如此才是,只是为何竟有了这般变数。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他的重生本就是一个变数,再有其他的变数倒也不足为奇。无论如何,这辈子只要保护好女儿也就罢了。至于其他的,任他天翻地覆,我自岿然不动,又能奈何? 这二人是各有心思,那些跟来的侍卫也是暗暗咂舌,感叹林如海隆宠之盛,竟让皇帝微服亲自迎出城外。诧异的同时又不免暗自思量,以后见了这林大人可要小心着点,千万别惹了他去。至于陈忠,常年服侍在皇帝身边,最是伶俐又擅察言观色的,见自家主子如此,更是把林如海列入了第一等不能得罪之人。 众人都各怀心思,独林黛玉年幼天性,倒是懵懂烂漫,看着车外的街道之繁华,人烟之阜盛,不胜欢喜雀跃。又行了半日,已过了最为繁华的街市,渐渐的见到围墙环绕的大宅门。虽不比先时繁华,然个个都是朱漆大门,看来巍峨宏峻。隔着围墙一望,里面亭殿楼阁自不必说,树木山石也都蓊蓊郁郁,氤氲巧致,便知是到了皇城附近的贵族聚集区。 又行了一会儿,进了一条街道,须臾之后就见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不少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匾额上大书“林府”二字。林如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离京时虽留了几家人看守老宅,奈何这次回来的突然,并未通知家人。 但此刻大门装饰一新,全无半点破败之象,反较先前恢弘了不少,那两个大字更是金光闪闪的。方才在隔着围墙他就看过了,里面亭殿楼阁林立,也都峥嵘轩峻。便是那花园也是花木繁茂,修剪很是得体。他清楚自己以前留下的那些家人,料着主子不在哪有会如此用心,这一切的一切,一看就知是某人的手笔。 想到此处,林如海心里极不舒服。那人仗着自己是皇帝,竟然如此作为,掳了他女儿来,又逼他进京。哼,以为这样就可行了吗?想他林如海别的没有,一身傲骨却是不可曲折的。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方是大丈夫所为,管他如何行动,自己只坚守本心罢了。 林如海在心内打量好,便下马,恰好萧哲麟抱着黛玉正要下车。林如海便忙要去接女儿,而后者也顺势给他了。那门前坐着的小厮们见着一行人回来了,忙过来行礼请安。萧哲麟便指着林如海道:“这位便是你们老爷了,还不快去磕头!” 众人忙去给林如海叩头,林如海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暗恼皇帝过分,掳了他女儿还不算,手竟然都伸到他家里了。他要用人自己不会买吗,还用别人硬塞进来?只是如今这些人都跪在地上也不是个事,便都叫起,躬身道:“这于理不合,皇上还是收回去吧!” 萧哲麟知道林如海对他仍有戒心,心中不免悲怆凄然。只是面上并无表现,只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沉吟不语,半晌方凑在林如海的耳边道:“如海是不满意吗,那我再送好的来,只是这些人,怕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林如海怒急,猛然意识到这人是威胁他,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又不能真的置这么多人命于不顾,只得攥紧拳头,忍下了这口气。 萧哲麟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心疼,他又何尝忍心看如海为难,只是对方是固执之人,若不用这种手段,怕是一辈子都走不进他的心。他就是要如此,一点一点的侵蚀到如海的生活,直到这人能坦然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 进到府里,萧哲麟遣退众人,一路跟着林如海来到正厅。 林如海见四下无人,方道:“臣今日方知原来当今圣上竟是言而无信之人。” 萧哲麟没料到林如海第一句话就如此锋利,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便去拉他的袖子,被林如海一把甩开,只得放低了姿态,笑说:“我知你是怪我接了玉儿来,可我这样也是无可奈何。你我也相处过几年,你是何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这样你是不会进京的。让玉儿受了委屈是我的错,我认罚,只要你别怪我就行!” 林如海见他拉拉扯扯的不成个体统,便生了气,冷哼一声:“皇上贵为天子,岂是臣敢罚的?臣府上也不是皇上该来的……” 萧哲麟苦笑一声,知道接下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便故意打断:“如海,这些话以后再说吧,给孩子听见终究不好。” 林如海低头看了看黛玉灵透的眼神,便沉默不语。也不管萧哲麟,只得先去安排女儿。林黛玉这些日子也算是受了苦了,不大一会儿就睡了。林如海打听的某位大神还没走,只得又去了正厅。 萧哲麟眸子一亮,心知直接问林如海这些年的生活,他必不肯回答,少不得还得从黛玉入手,便道:“如海,玉儿怎么样了?” 林如海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心想玉儿如此还不是你害的! 萧哲麟倒被他那一眼瞪得心荡神摇,心都软成了一滩水,阵阵涟漪从心窝直达四肢百骸,竟是舒畅无比。他不由怔愣了半刻,低沉的声线中满是温柔:“玉儿是个好孩子,跟你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灵气逼人,澄澈的令人想溺毙其中。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的。” 林如海大怒,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便吼道:“你说的什么浑话,玉儿是我女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萧哲麟本就是一时情迷,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此言一出就深觉不妙,如海怕是又要生气了。可是覆水难收,已是悔之晚矣,只得摆手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如海莫要当真!” 林如海又岂不知前面那些方是萧哲麟肺腑之言,但他如此说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时无言,二人都坐在一边慢慢吃茶。眼见夜幕降临,而萧哲麟就是不说告辞的话头,林如海便有些不耐,眉头越皱越紧。 “玉儿的外祖家便是荣国府,听说她家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几个女儿都是不错的,如海可打算将玉儿送到贾府教养?”萧哲麟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林如海的表情,果见他听到荣国府的时候眉头皱的更紧,显然很是厌恶。不由暗自点头,对自己的猜想更多了一番信心。 林如海却不知道为何皇帝突然提起此事,虽然疑惑,但少不得得找个理由将此事搪塞过去,便说:“玉儿还小,自是离不得父母的,如今她母亲虽不在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照看一二,又何必送到外人家去寄人篱下?” 萧哲麟心内暗笑,果然这才是他的如海,恩怨分明,从不口是心非,十年了,竟一点没变。只是这也是个硬骨头啊,要想啃下来,还是要颇下一番功夫的! ☆、6坦言   这日,萧哲麟在林府呆到了黄昏时分,虽仍是不忍离去。但考虑到林如海长途跋涉,恐他身体吃不消,只得依依不舍的走了,林如海自去歇息不提。 翌日,林如海早早起来,梳洗完毕,便伴着朝露晨风闲步。自他重生以来就极注意养生,每日早起定要缓行漫步一番,以疏散沉睡了一夜的浊气。又加上那老僧给的药方,调理了一段时间身子竟比从来轻便了不少。 沿着游廊一路走去,只见各处都是修葺一新,林如海微皱了皱眉,转过角门打算去花园转转。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竟多出了一个院门,墙壁也是粉刷一新,雪白粉墙内树木峥嵘,群芳氤氲。门窗俱是精雕细刻的时新花样,门上有一匾额,上书“群芳园”三字。 林如海自觉无趣,便不进门,只沿着旁边的一条小径往深处走去。径子很幽深,两边是森森的潇湘竹伴着几株芭蕉,蜿蜿蜒蜒直通到一个假山处。林如海抚山而立,见山石上青苔点点,地上结着不少野花,很是可爱。不由长出一口气,这方是自然之态,不似人工之牵强做作。 赏玩片刻,林如海便穿过假山,只见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湖泊,湖中有一小亭,便沿着蜿蜒的长廊穿到亭中站定。暖风徐徐,带来两岸杨柳清新的气息,林如海闭上了眼,微微仰头,感受着这和煦的微风。人都说暖风拂面,是最能让人心境平和的,果然不错。 他早起只随意的穿了件长袍,随着微风飘动,一时显得极为飘渺,犹如谪仙一般。 此刻林如海的思绪也如这湖水一般,虽有波澜,却颇为平和。以前的种种不时在脑海中闪过,上一世的,这一世的。一时纷纷杂杂,竟扰得人心烦意乱。突然林如海皱皱眉,这一世,很多都不一样了呢? 他进了京,女儿也不会再进贾府,而且从现在看来,皇帝怕是不会放过他的!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林如海思来想去,也无头绪,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皇帝也跟他一样? 想到此处,林如海不由一个激灵,怕也只有这种情况最说得过去。可是上一世自他去江南后皇帝便没管他,他才放了心,暗自庆幸皇帝只是一时情迷,怕是只要自己不出现在他面前他便再也记不起来自己。可为何这一世相差这么多,难道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要真是这样,那他该怎么办?他以前说的那般决绝,也是在了无牵挂的情况下。如今有了玉儿,又亲眼看到上一世自己去后,她所受的苦。寄人篱下,孤苦无依,反要受人怨谤,直至最后香消玉殒都无一人真心相待,他看在眼里早已是痛彻心扉,又岂忍心再让她经历一次? 所以,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要珍视自己,为玉儿撑起一片天地! 想到这里,林如海也释然了。 是了,这一世他再也不会留玉儿一个人 ! 想通之后,林如海也不再纠结,管他如何,自己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眼下,还是要安排一下府里的事。他这次来的匆忙,家里原有的人一个没带,京城祖宅内虽以前留了几家下人。但人手仍是不足,况自己十年未归,下人们早懒惰了,怕是也伺候不周到。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怠慢了女儿终觉不忍。 皇帝倒是送来了不少人,只是看到这些人就每每想起某人,自是不能贴身服侍的。他带去扬州的都是用惯了的老人,特别是那些管事,没了他们可不行。林如海计议已定,便打算一会儿就写信通知扬州的管事们过来。 黛玉的那些丫鬟也该换了,那么多人竟能看丢了一个孩子,他还真不敢再把黛玉交给那些人照顾。不过林如海觉得这事也麻烦,心底良善又机灵的丫头还真不好找,只得以后慢慢寻寻看了。 “如海!” 正思索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林如海抬眼一看,萧哲麟已经穿过假山,正往亭内走来,便躬身下拜。萧哲麟的眸子染上苦涩,不觉心中苦痛,他就是怕如海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吧! “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不许如此多礼,你为何这般固执?” “你为君,我为臣,礼不可废。”林如海淡淡的说。 萧哲麟却毫不在意,反而闷笑道:“不然,你我之间何必分的这么清?”上一世就是因为他不够强硬,或是说对如海不够狠心,才造成了那般的结局。今生,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困,也要将这人困在身边! “莫再胡言了,这是为君者该说的话吗?”林如海推他道,不想刚一动弹,手腕就被萧哲麟抓住了。挣了挣,竟是动弹不得,喊了声“快放手!”,对方不听。抬眼看过去,萧哲麟怔怔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林如海觉得怪怪的,不由挣动的更甚。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萧哲麟霸道而又略带孩子气的宣布,是啊,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刚刚看到如海站在湖边,墨发飞扬,衣带飘摇,好似随时会随风飘去一般,他的心就猛地一痛。失去的滋味他再也不想体验,那噬骨的思念他更不想独自忍受。这一世,哪怕是一起毁灭,他都不会再放手! 林如海死命挣扎不开,又怕有人路过,把这情景看了去,怒急之下不由重重捶在对方背上。萧哲麟闷哼一声,嘴角扯出笑容:“如海,你打吧,痛苦的滋味我上辈子就受够了,今生再也不会松手!” “你?”林如海住了手,“你说什么?” “我说上辈子,如海,你知道的对不对?咱们是一样的。” “我……”林如海僵硬了片刻,原来真是如此。上一世这人如何他从没关注过,只知道就是自己去世那一年这人退位。至于为何,他也从未打听过。他上一世一直到死都未曾原谅这人,后来在贾府飘荡的那几年,见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对这人的那一点怨念也早随风飘散了。可这不代表他就对这人有了好感,更不会无端接受他这种有悖常理的感情。 “我爱你,如海。你可知道?我不止一次的庆幸,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萧哲麟在林如海耳边呢喃,他猜的果然不错。如海,还是他的如海,从上一世就让他欲罢不能的那人。 林如海正恍恍惚惚而不知其所止,刚回神就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怒,便重重在一脚踩在他脚上,怒道:“又胡言乱语,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混账话!” 萧哲麟咧咧嘴,心里倒是美滋滋的:“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可知为何我登基之后再无子女出生吗?”他好像并没有指望能得到林如海的回答,便接着往下说:“那是因为自那次之后,我再未碰过旁人。如海,你可相信?” 他说着便抱紧了林如海,声音里满是缱绻的回忆。 “你,你先放了我!”林如海心中恼怒,挣扎半天,终是红着脸说出这句话,被憋红的。 萧哲麟闻言方略带遗憾的放开了,林如海抬脚便走,萧哲麟忙一把抓住他,林如海瞪他一眼:“请皇上自重,唔……” 林如海话未说完便被某人堵住了嘴,不由得诧异的睁大眼,一时竟忘记了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哲麟早满脸餍足的收了嘴,笑吟吟的说:“以后再叫皇上就这么惩罚你,看你还敢不敢了!”其实他心里真的希望如海多犯几次才好。 谁料萧哲麟乐极生悲,话音还未落脸上便挨了一拳,顿时紫青了一大块。林如海收了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萧哲麟呲着牙揉了一下,暗道一声谋杀亲夫,便捂着脸去追:“如海,等我……” 林如海哪里肯听他的,倒是加快了脚步,一路沿着回廊走去,萧哲麟快走几步追上。指着自己的脸,笑道:“如海,你下手够狠的,可是疼得不轻呢?” “哼,谁让你不尊重!”也不怕被人看见,林如海一面走一面说,过了假山,穿过绿竹环绕的小径,直到花园附近,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紧随其后,由于停得太过突兀,几乎撞到他身上的某人:“请……”刚要说出“皇上”二字,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紧皱,忙改了口:“你,这就回去吧!” 萧哲麟正沉浸在方才那一吻的美好回忆之中,突闻此言不由一怔,方明白何意。不觉又是心中一痛,不过面上并无表现,仍是厚着脸皮不肯离去。他在如海面前早放下了所谓的君王的尊严、面子等问题,就是缠也要把人缠到手。 林如海无奈,指指萧哲麟的脸:“你想要玉儿看到你这般模样吗?” 萧哲麟这才惊觉林如海并非因为厌恶才赶他回去的,不觉大喜,忙笑道:“好了,我这就走,不会吓到玉儿的。” 林如海听罢才放了心,二人过了花园便分路而行,一个往里,一个往外。突然,萧哲麟叫道:“如海,告诉玉儿我明儿再来看他!” 林如海头也不回,等你明天脸好了再说吧! ☆、7封官 林如海初到京城,由于来的匆忙,外人并不知晓。但京中权贵一般都是靠近宫城而居,距离自是不远。也有不少人听说林府整理宅院的事,不免就多留了一分心,其中就有贾府。原来那日贾琏路经此处,见林府搬运花草等物,不免好奇。心想:林姑父远在江南,已是十年未归,如何宅中又购置花草,莫不是要回京了? 想至此处,贾琏便问那搬运之人,谁料对竟是方爱答不理的,也没打听出个缘由,不免无趣,只得回去。但却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回去便跟妻子王熙凤说了,这王熙凤回头就回了贾母。 贾母久经世事,倒是比他们考虑的多些,暗道他这姑爷近年来虽不在京城,却颇得皇帝信任,只从他能任江南盐政便可看出端倪。盐务乃是朝廷重要税务,非圣上信任之人沾手不得。 而林如海受命督查江南盐政,掌国家税收之源。那可是肥缺之中的肥缺,不知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呢?不免就有些小人要挑出些毛病试图拉林如海下马。可弹劾的折子送到宫里就销声匿迹了,反倒是那些弹劾之人用不了多久就要么降级要么罢官,可见宫里那位护着呢? 如今林府收拾宅院,说不得已是得了圣上的暗示,怕是不久就要回京了。想到此处贾母心里倒活泛了,暗道:林如海怎么说也是自己家姑爷,他若得了圣宠,自己府里说不得也能沾点光。况林如海年过而立,只有黛玉一个女儿,那黛玉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外孙女,将她接来到府里教养,林如海少不得得帮衬自家府里一把。倒是比他在江南独自发财强多了。 想到此处贾母便每日派人留意林府的动向,直到那日查探之人报说看到几十骑人马并着一匹豪华马车进了林府,贾母便猜到是林如海回京了,正要打发贾琏前去拜访。谁料还未施行,便发生了件轰动京城权贵的事。 早朝上,皇帝突然宣召林如海上殿,当着众大臣的面儿正式任命其为吏部尚书,加少师衔。林如海推辞,皇帝执意不允。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为六部之首,可谓职高权重。虽仍是正二品,与林如海原职同级。但一在地方一在朝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而另一个少师则更是不同,为三孤之一,从一品,负责协助皇帝处理重要国事政务,职位至重。后虽一度成为虚衔,但如果所任之人受皇帝亲重,那就大不一样了。 皇帝此旨一下,众臣都不由暗自咋舌:怪道林如海能连任盐政数年,不想圣上竟信重他如斯!早听说林如海早年在东宫时就是皇上心腹之臣,不想一别十年,圣宠还是如此浓重,旁人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早朝后,林如海刚走出殿外,众臣就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恭贺的、谄媚的,应有尽有。林如海无法,只得曲言应付,正不得脱身间,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众位大人都请回吧!” 众大臣见陈忠开口了,忙都上前打拱,口称“内相”。陈忠打发了众人,便凑在林如海耳边悄声道:“林大人,万岁爷有请!” 林如海皱了皱眉,知道今日不去怕是罢休不了,便道:“内相带路吧!” 陈忠忙在前引路,态度全无方才面对众臣时的倨傲,反是谦恭之至,一路将林如海带到殿中,说了声“万岁爷在暖阁里等候”,便退下了。林如海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萧哲麟便出来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如海,这几日可想我了?” 林如海忙把他一推,怒道:“你发的什么疯,不是说了不许动手动脚吗?” 萧哲麟笑笑:“我不动手,你怕是不肯进来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有陈忠在外面守着,保证一个闲杂人等也进不来!” 林如海冷哼一声:“没有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枉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竟连‘君子慎独’都不知道吗?” 萧哲麟闷笑出声:“圣人也要讲人伦天常吧!要是都慎独了,如何繁衍生存?” “你!”林如海气得脸皮紫涨,半晌方憋出一句:“你强词夺理!” 萧哲麟见他如此,也知是真动了怒气,忙将林如海拉倒榻上坐下,笑着递上一杯茶:“好了,原是我说错了,以后再不如此了!”见林如海依然没有反应,又说:“我今日叫你来原是有正事的。” 林如海冷哼一声:“你能有什么正事?” 萧哲麟道:“洪涝之事还算不得正事吗?” 林如海一怔,愣了半晌方道:“你是说三个月之后江左地区的大水?”上一世就是这一年,自进入六月,江南连天大雨,断断续续的竟达两月有余。至八月间便发起了大水,来势极为凶猛,堤坝几乎全被冲毁,大水肆虐田间,极为惨烈。当时他正在扬州为官,乃是亲眼所见,一个水灾,也不知伤了多少民田民命。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萧哲麟点点头说:“就是那次,如今我们提前知道了,自是要做好准备的。” 林如海叹道:“该是如此,你不说,我竟差点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这段时日乱七八糟的,刚调理好女儿的身体,就发生了失踪的事,他倒没时间考虑这些事。 萧哲麟:“如今你为吏部尚书,倒要辛苦一下了,考察、选拔出些有才干的来办此事。这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命,可不能让朝廷中的那些蠹虫坏了事!正好今年的殿试也快要开始了,到时候你好好考察一下那些学子,有好的都留下来任用!他们初入官场,还未沾染那些不好的习气,又都怀着一番报国的壮志,倒比那些老油条们肯出力。” 林如海听到此处,早正襟而坐,道:“皇上放心吧,臣定竭尽全力!” 谁料话还没说完,萧哲麟便凑上来道:“如海可还记得前几日我说过的话?如今可是又出了错了,我该怎么罚你?” 林如海猛想起那日之事,不由红了脸,恼怒之下又要伸手去打,不想被萧哲麟一把握在手中,身子便压了上来。他本就是文弱书生,而对方却是习过武的,挣扎不过,便又被某人占了便宜。 此刻,林如海一面灌了口茶漱口,一面死瞪着偷笑的某人。心中越想越是不忿,便将那吃剩的茶一股脑泼了过去,真真是气煞人也! 他从小出身侯门,虽不如前世贾宝玉那般娇生惯养,也是在父母长辈的期盼下长大的。后来更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所交也都是谦谦君子,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相处间自都是守之以礼,从无逾矩之处。哪曾碰到如此无赖之人,竟叫他不知如何摆脱! 萧哲麟抹了一脸的茶水,也不恼,倒是笑着去逗趣:“如海,这茶一年才得这几两,旁人就是想吃也吃不上呢?你若不喜欢也不必浪费,倒不如给我,我不嫌弃是你吃剩的。” 林如海冷哼一声便往外走,萧哲麟自知今天是留不住他了,也只得罢了。 自从朝堂上圣旨一下,林如海赫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前几日还门可罗雀的府门前煞时便车水马龙起来,恭贺送礼的来往不觉。大半官员林如海竟听都没未曾听过,只得拣些重要的接待了。其余的都让府里的管事收了礼物,一一记录在册,以备日后来往间的参考。 ☆、8拜访 这日休沐,林如海正在书房看书解闷,突然人来报说:“两位舅老爷来拜。” 林如海暗暗地皱了眉,贾府果然来人了,倒比他预料的晚了几日,也不知是何缘故。他虽不喜贾府之人,夫人去后贾府也跟自己并无多大的关系。可怎么说也是女儿的外祖家,面儿上的情分还是要顾得。只得放下书卷,起身吩咐:“请舅老爷们到厅里奉茶,我随后就到!” 家人领命而去,林如海便更衣往前厅而来,又吩咐小丫头给黛玉换上见客的衣服。贾赦、贾政二人毕竟是嫡亲的舅舅,要是真提出来见女儿的话,他也不便推辞。只是若提出让女儿去贾府居住的话,他是不会答应的。 林如海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进了会客厅,贾赦贾政二人忙起身相迎。他们二人虽比林如海年长,又是其妻兄,但奈何林如海的身份职位在那摆着,倒不敢托大。三人不免又是一番寒暄恭维,然后方分宾主坐下。 贾政便道:“妹婿来京,怎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帮忙打扫一下宅院。免得匆忙之下,倒住的委屈了,反为不美!” 贾赦也笑道:“是这个理儿,我们原是亲戚,这点忙还是帮得了的。” 林如海听了此言不快,便皱眉道:“我在朝为官,何去何从,皆听皇命,哪是自己做的了主儿的?圣上急召,又岂是提前便可预知的?” 贾政二人闻言都讪讪的,心里却不免有些不服气,暗道:若真是圣上急召,又如何解释月前就收拾房屋,购置花草之事呢?只是林如海如此说,他们也不好直接反驳。毕竟林如海在朝中的地位高于他们,在圣人跟前儿的面子则更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们还指着林如海日后能提拔一二呢,自不会在此刻生这些事端。 三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贾政二人便提出要看外甥女。林如海便吩咐下人道:“好生带姑娘出来!” 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林黛玉进来。 这林黛玉早听人说是两个舅舅来访。她以前也常听母亲说舅舅家里是如何的富贵繁华,又说其最是知礼之家。便想今日初次见面,断不能失了礼数,让旁人取笑了去。只是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既是如此,如何爹爹又说外祖家后继无人。还说他几个表哥皆是锦衣纨袴之辈,不足以支撑门楣。 想着林黛玉便先向林如海行了礼,又拜见了两位舅舅。贾政贾赦便让人送上表礼。 林如海看了,原是金项圈四个,上好的云锦四匹,红麝香珠四串,另有荷包四个,金银锞子各四个,扇子两柄,香袋两个。不由暗叹一声:贾府这次准备的表礼倒不轻,也不过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儿上罢了。 贾赦又道:“老太太想外甥女想的紧,这不,听说外甥女来了,把平常舍不得用时新料子特意吩咐我带了几匹来,给外甥女裁衣服穿。”说着就让人抱出那缎子来,给林黛玉看,贾政也在旁附和。 林黛玉看着那鲜艳的大红色儿,皱眉道:“既是外祖母所赐之物,原不该辞,只是黛玉如今还在孝期,当以素净为要,若真穿了这料子,岂不是罪过?”说到此事,不免又忆起母亲来,便用手帕子掩面而泣,林如海忙把女儿拉至面前劝解了一番,方止住了。 贾赦二人不觉红了脸,低头不语,暗道:老太太一向把妹妹挂在嘴边,听说妹妹去世还哭了几大场呢,如何此刻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倒叫他们在林如海面前事了面子,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二人沉吟半晌,都不知如何应答。 贾政一向自诩正人君子,平常与人相处,连对方父母的名讳都要暗自打听清楚,言语之间避之。唯恐不甚冲撞了人,反显得自己没礼数。可如今妹妹去世不到半载,自己竟忘了这个避讳。不由暗恼黛玉,竟不给他留些情面,如何这么直接了当的就说出来了?又自觉损了自己一向厚道知礼的形象,便不言语。 那贾赦却是一向荒唐惯了的,脑子倒比贾政活泛些,也不像贾政那般迂腐好面子。便笑道:“这有什么,外甥女现在穿不得,就放几年,等出了孝期再穿。总归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外甥女只管收下吧!” 林如海听了此话大觉不妥,便负手冷言道:“两位内兄还是带回去吧,也免得落人口舌!”什么叫放几年再穿,有在别人孝期送大红衣料的吗?亏还自诩为富贵知礼之家,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要真收了这东西,他们林家岂不是和贾家一般了?再说于女儿的名声也不好,他林如海又不是傻子,会干这种荒唐事? 贾赦见此,知道林如海今日断不会收这礼了,再说下去也无趣,便道:“还是妹婿知礼,倒是我们唐突了,该赔罪才是!”说着便向林如海打了个拱,又屈肘碰了贾政一下,示意他也赔礼。 贾政终是抹不开面子,故意装看不见。 林如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语,只低头慢慢的吃茶,半晌方道:“二位为兄,我原不该说什么,只是像咱们这样人家,到底要讲究些,免得被人笑话。平民百姓家也知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我们岂能失了礼数?二位内兄倒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赦忙道:“正是正是!原是我们错了的,倒让妹婿见笑了,下次再不如此了!”说着便又打了个拱,一面递眼色给贾政。 贾政无法,也作揖道:“妹婿说的有理!” 林如海起身还礼,让人送黛玉回去,又命摆上好茶来,摆开架势打算长谈。贾赦贾政二人却没了兴致,如坐针毡,不多时便要告辞。林如海倒是假意苦留了一番,二人执意不肯,只说家中有事,匆匆而去。 出了林府大门,贾赦便问:“二弟,你看林如海这是什么态度?” 贾政闷闷的,板着脸只顾往前走,也不理贾赦。 贾赦知道他恼自己刚刚提醒他道歉的事 ,便冷笑道:“二弟的面子金贵啊,不愧是老太太疼爱的儿子!哼,你以为你做个工部员外郎就了不起了,也不过是从六品上的小官而已。林妹夫可是从一品的少师,正二品的尚书,你在他面前有什么好硬气的?” “你!”贾政被说到痛处,不由指着贾赦吼了一声,想到这是林府门外,才止住了,愤愤的纵马而去。 他原为次子,即使从小为祖父钟爱,也无缘袭爵,不像他大哥贾赦。家里原要他从科举出身,不料父亲临终遗本一上,圣上顾念先臣。得知除长子外还有一子,便赐了个从六品下的主事职衔,并令入部习学。如今跟他一起习学的同僚都早得了高官,要么外放,要么入朝,有的已经参赞机要。而他却只从从六品下升到了从六品上,在工部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提起来怎不令人气愤! 贾赦见到这种情形,也冷哼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林如海打发了贾赦二人,便去看黛玉。进了院子,见黛玉正歪在树荫下的小榻上随意的翻着一个书卷,便笑着走过去:“玉儿看什么书呢?”一面说,一面便拿了黛玉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不由一乐:“怎么看起诗经来了?” 林黛玉笑道:“没有什么,就是随手拿了一本。爹爹,两位舅舅走了吗?” 林如海点头道:“都走了,玉儿喜欢他们吗?” 林黛玉摇摇头,认真的想了想:“跟母亲说的很不一样,我看舅舅们们很不知礼呢?” 林如海知道女儿还在气愤那大红锦缎的事,便笑道:“别人说的未必都是对的,你要亲自去判断,知道吗?” 林黛玉疑惑的仰着头:“母亲说的也不对吗?” 林如海笑道:“圣人还有说错的呢,何况一般人?” 林黛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便要林如海给她讲诗经。 林如海笑问:“刚看的是哪一篇?” 林黛玉拿过书本翻到其中的一篇,笑道:“就是这个,《硕鼠》。” 林如海便问林黛玉看得懂吗,黛玉点点头。林如海便让先自己先解说一番,竟也算通顺,便又往更深层次讲解了一番,指出黛玉理解的不对的地方。父女二人一问一答,倒是十分和谐惬意。 直到日上三竿,院子里早晨的凉气被烈日消散,显出闷热来,林如海才让人把榻移到室内。又和女儿下了一会儿棋,不觉已到午饭时分,下人来请饭,如海便命在黛玉院里的小厅房摆了。这方刚用了饭,便又宫里的人来请,说是皇帝宣召。林如海无法,只得去了。 ☆、9考察 京都状元楼内。 一轻袍缓带,俊逸不凡的男子缓步走入。小二忙招呼了过去,问要不要上楼上的雅间。男子摆摆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吩咐小二上了好茶来。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林如海。状元楼的茶水是极好的,此刻他正一面细细品茶,一面观察着对面一批正在舞文弄墨、比试文采的士子们。 他们多是今年会试中选者,如今已是贡士,只待殿试之后区分甲第,便可正式踏入仕途了。殿试往往由皇帝亲自出题测试,按才能高低区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通称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原来,会试每三年一次,由礼部主持,考试的地点便设在京城的礼部贡院。又因其是在春天举行,故又称春闱。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均可参加,考中者即为贡士。中了贡士,这些学子们也算是实现了多年鸿飞高举的抱负,从此平步青云的不在少数。 因此,此刻多数看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举动之间都带着一股子的傲慢劲儿。 突然一人指着窗边的一盆雏菊道:“不如我们就以此花为题,每人赋诗一首如何?”众人纷纷叫好,都说:“既如此,不如谨之兄先来一首吧!” 众人口中的谨之兄便是今年的会元,孙标,字谨之,乃是应天府人。虽不是官宦之家,但在当地也是望族。此人极好读书,从小便立志高远,誓要做那兼济天下之人。这孙标去年参加省里的乡试便高中了解元,这次礼部举行的会试,又是第一名的会元。因此在这些学子中颇有声望。 孙标闻言,倒谦逊了起来,无奈大家执意要他先赋,只得沉吟片刻,口占一绝: 阶兰凝暑露,黄花照晨光。 还持今岁色,复结万年芳。 众人听罢不由纷纷拍手叫道:“妙极妙极!谨之兄真是绝了,不愧是今年春闱的头名,我等自愧不如!” 林如海也暗暗点头,这首五绝文辞虽浅淡,但功力可见一斑,看来今年的会元还有点文墨。 孙标忙作揖不已:“哪里哪里,弟才疏学浅,倒让众同年见笑了!” 众人又是连称不敢,又都赋诗一首。林如海侧耳聆听,倒有几首不错的。只是还都不及先时那首,也就没了兴趣。正要起身离去,不料迎面走来一人。此人生的高大魁梧,神仪明秀,凤目剑眉。只见他着一长袍,腰间束着玉带,更显得英姿飒爽,自带一股凌厉的威势,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正是如今大晟王朝的君主萧哲麟。 他进了门便一眼黏在了窗边一个男子的身上,见那人今日竟是一副风流文士的打扮。轻袍缓带,玉冠束发,俊逸异常。腰间挂着玉佩,荷包等物,看起来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由于是坐在那里,银色的袍子勾勒出美好的褶皱,引人无限遐想。尤其是嘴角微勾的那一抹笑意,当真是摄人心魄! 萧哲麟不由看得痴了,怔怔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众人纷纷看向门边,小二被萧哲麟的威势所慑,讷讷的说不出话。林如海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发什么疯,不知道站在那很引人注目吗? 萧哲麟只是向着林如海露齿一笑,并未前进半分。 林如海暗自磨牙,无奈,只得把某人拉过来按到椅子上,也不言语,仍自顾自的吃茶。 萧哲麟不知如何又得罪了爱人,只得小心的陪着不是。 林如海在桌子下踢了萧哲麟一脚,悄声道:“别涎皮涎脸的,还不把你皇帝的架子摆出来!”说着往那些士子们那瞅了一眼,“看到那些人了吗?以后他们都是你的臣子,若今日丢了面子,往后可是找都找不回来的!” 萧哲麟无所谓的笑笑,面子什么的,他还真不在乎。再说,除了眼前这人,还有谁敢对他不恭?不过如海如此说,多少也是关心他嘛!萧哲麟不觉心中美滋滋的,还真端起了架子,也没再动手动脚的。倒让林如海满意不少,便指着刚刚作诗之人给他看,又把人夸奖了一番。 萧哲麟酸溜溜的说:“这么说你很满意他了?” 林如海尤不自觉,笑道:“文采倒是不错,人品也好。不过朝廷需要的是能办事的官员,若是空有才气而无才干也是枉然。文章写得再好又有何用?关键是能不能办实事。这人能否委以重任,还要考察一番才是。” 萧哲麟哼了一声道:“我看他那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才干的,除了会作几首酸诗卖弄!”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选拔官员又不是找役夫,管它能不能挑能不能提干嘛!” 萧哲麟被爱人数落几句,还是为另外一个男人,顿时委屈了。对那孙标也怨愤起来,暗暗决定到时候断不能点他进前二甲,直接指一个地方,远远的发配做县令去算了。 谁料刚把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如海就发话了:“你不许针对他!” 萧哲麟顿时蔫了,有他这么苦逼的皇帝吗?看着爱人跟别人眉来眼去的还得装大度、毫不介意? 二人又做了一会儿,林如海把自己看重的几个人一一指给萧哲麟看。而对方也暂时拿出了皇帝的气度,把这些人一一品评了一番,倒和林如海英雄所见略同。又坐了会儿,也把人观察的差不多了,二人便起身离开。 而此刻的贾府则是另一番光景。 贾母吃了早饭就把王熙凤叫了来,说:“昨儿你家老爷和你叔叔去了林府,见了你妹妹了,这么小就没了母亲,身子又不好,好不可怜见的。回来跟我一说,我就哭了一大场,那是敏儿唯一的孩子啊,跟我的亲孙子是一般的,如何不让人伤心呢?” 贾母说着便滴下泪来,旁边的小丫头子忙递上锦帕,贾母接过在两眼上轻拭了一把,便道:“可怜我的敏儿啊,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撇下我的玉儿孤苦伶仃的,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说着便又拭泪,语带哽咽:“我老早就想好了,你去趟林府,接了你这妹妹来,咱们一处也好亲近些。” 王熙凤笑道:“到底是老祖宗,想的竟比我们都周全呢?我这妹妹倒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在家里也是孤苦伶仃的,接到我们府里有姐妹们作伴,又有老祖宗疼爱,相必林姑父也是愿意的。” 贾母笑道:“就是这个理儿,反正两府离得不远,来往也方便。好好准备些礼物,明儿你就去吧!”说到这里贾母顿了顿,道:“只记着一点,你林姑父如今位高权重,又深得圣上宠信,礼断不能备薄了的。”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放心,我知道,这点小事我还是办得了的!” 贾母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是个有才干的,去准备吧!” 王熙凤便领命而去,自去让人拿库房钥匙,精心的挑了几件珍贵的器物。这边贾母终不放心,又让人送了几件体己东西来,一并作为贺礼。 正房大院里,贾母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小丫头子坐在脚踏上,拿着美人腿为其捶腿。鸳鸯则跪坐在榻上,为贾母轻揉着太阳穴。一时鸳鸯问:“老太太那几样东西您平常摆都不舍得摆一下,怎么一下子全送出去了?” 贾母眯缝着眼,半天方道:“饶是这样,我还觉得薄了呢?”林如海如今职高权重,又掌管着吏部。吏部一向为六部之首,有任命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利,多少人就是想送礼还没有门路呢?他就是怕林如海看不上这点东西啊,若是能把黛玉接来才保险。 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虽袭了爵,可却一味玩乐,不务正业,过着锦衣纨袴、纸醉金迷的生活,是指望不上了。二儿子倒是个好的,可是在工部数年仍是个员外郎之职,从六品上,也只比一般平头百姓强点罢了。仗着国公府的架子,才不被人耻笑了去。 这些年她一直为此事忧心,原还想指着元春在宫里能给家里挣些体面,不想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竟被圣上逐出了皇宫。问她缘故也不肯说,只是哭哭哭,哭的人心烦意乱的。亏自己当初花了那么多心血调教她,没想到进宫没几年就得罪了贵人。被逐出皇宫的宫女,连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如,真是白费一番功夫了。 这下好了,若能得林如海提拔一下,真能平步青云也尤未可知啊! 鸳鸯跟在贾母身边多年,又岂会不明白她打什么主意,只是她料定是不能实言的,便笑道:“早就听老一辈的人说,老太太一向最疼姑太太了,今日见了,果然如此,林姑娘以后也是个有福的。” 贾母听了嘴角早挂上了笑意,只是眼仍是半闭着,拍了拍鸳鸯的手说:“怨不得我疼你,还是你这丫头知我的心……” ☆、10思量 第二日,王熙凤一大早就带了迎春姐妹出门。她如此作为也是有原因的,想着小孩子总有些共同语言,要真是玩到了一处,再提出接黛玉进贾府的话,成算也更大点。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到了林府门前,王熙凤命人投了拜帖,便扶着小丫头的手下了车。后头车上的迎春姐妹也都下了车,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到凤姐身边。 却说门童见了贾府众人的排场就暗暗注目了,待接了拜帖,晓得是亲戚家的人,便不敢怠慢,忙向里头回去。恰逢林如海在衙署公干,还未回府。管事的婆子料着既是女眷,也不妨事,便进来回黛玉:“姑娘,舅老爷家来人了!” 彼时林黛玉正和几个小丫头解九连环玩呢,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吗?这会子爹爹又不在,如何又来?” 那婆子笑道:“这次来的是女眷,说是姑娘的嫂子带着几个姐妹来瞧瞧姑娘!” “那就请进厅里来吧,记得奉上好茶!”林黛玉手中的扔了九连环,一面吩咐,一面暗自思量。荣国府里有两位嫂子,一个是二舅舅家的珠大嫂子,一个是大舅舅的琏二嫂子。以前常听母亲说珠大嫂子是个心如槁灰,只知教养儿子,并不管事的。再说又是个寡妇,怕是不便出门。倒是琏二嫂子精明强干、八面玲珑,便是个男人也万不及一的。因此暗自揣测,这次来的该是这琏二嫂子才是。 想着林黛玉便换了衣服,往厅房而去。小丫鬟打起帘子,林黛玉抬脚进入,便见一个珠光宝气、满身绫罗、彩袖辉煌的年轻丽人带着三个小姑娘坐着玩笑,便知就是琏二嫂子了。黛玉正要行礼,就见那人忙迎了过来,未语先大笑,口内“啧啧”不已。 那王熙凤拉着林黛玉细细打量了一回,便笑道:“我这妹妹果然不凡,难怪老祖宗整日口里心里念叨不已呢?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人,今儿我算是见识了!跟妹妹一比,我们这些人真是提鞋也不配了!”说着便又笑了起来,在旁侍立的小丫头们也都忍俊不禁的。 林黛玉听她这话虽说的粗俗,倒也有趣儿,便掩嘴笑道:“嫂子过奖了,黛玉受之有愧,我一见嫂子才称奇呢?” 王熙凤摆摆手说:“还是我这妹妹会说话。”便又指迎春姐妹给林黛玉看,众人都一一厮认,见了礼,便坐在一处闲话。王熙凤明里暗里都夸自己家好,又屡次强调妹妹众多,一处热闹玩笑什么的。迎春姊妹都是贾母在家里提点好的,也都附和着王熙凤。 听了片刻,林黛玉就觉出些味道来了,只是王熙凤不明说,她也便只当听不懂。 王熙凤惯是个机关算尽的主儿,向来眉头一皱便是一个主意。见迂回之术无用,便索性直言:“老太太可是想妹妹的紧,整日挂在嘴边的,不止我们看着吃味,连宝玉都不高兴了呢?我整日都在想妹妹到底是怎个标致的人呢,今日才算开了眼!算起来老太太还没见过呢,不如妹妹到我们府里住几日如何?” 林黛玉知道她口中的宝玉便是二舅舅家那个衔玉而生的表哥,母亲常道这表哥乃是外祖母的命根子。常人提到也是夸得什么似的,只是她却不喜。堂堂大好男儿不思读书报国、建功立业,整日只在内帏厮混,能有什么出息?而且年纪也都不小了,兄弟姐妹们还老在一处,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想到这,林黛玉便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得问过家父才行!” 王熙凤刚要再劝,转念一想,若黛玉真不愿,便是说的再多也无用。况人家说的有情有理,虽是外祖母,终越不过父亲去。人家要回父亲也在情理之中,便也撇过此事不提。只捡些京中近来有趣的事说给黛玉听,一时气氛倒也和谐。 王熙凤又在林府坐了一会儿,让人送上贺礼,便要告辞。黛玉见贺礼贵重,原要不收的,可王熙凤执意不肯。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又怎是王熙凤那般八面玲珑、久经世事之人的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她说的晕头转向,无法,只得收下,暗道回头等爹爹定夺吧。黛玉又带人送出了仪门,又吩咐几个婆子送到府外才罢。 林如海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原本府衙散值也就是酉初时分(约下午五点),奈何皇帝又把他叫去议事,议毕仍不肯放他回来,竟是蹉跎了一个时辰有余。 忆起皇帝的无赖行为,林如海恨恨的握紧拳头,下次就是抗旨也断不能去了。林如海边想边往黛玉的小院走去,穿过院门,示意丫鬟不要惊动黛玉,便自己掀帘子进去了。却见黛玉正坐在案边,双手托腮,皱眉沉思呢?林如海见此,不由一乐,笑道:“玉儿想什么呢?” 林黛玉惊诧的“咦”了一声,不由喜上眉梢,笑道:“爹爹今儿怎么回来晚了,我都等了半天了,正有事要问爹爹呢?” 林如海一怔,忆起宫中的事,差点把刚吃下的半口茶喷了出来,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府衙有些急事,多耽误了会儿。玉儿有什么要问的,尽可直言,爹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林黛玉到底年幼,天性烂漫,也没觉出自家爹爹的不对,便一五一十的把王熙凤及贾氏姐们拜访的事说了。 林如海听罢不由皱眉,哼,说倒是说的漂亮,比菩萨还慈悲些,背地里却比蛇蝎都毒!上一世女儿受的苦,他至今想来还痛彻心扉。现在又要接女儿过去,他林如海还没有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当真以为他们真心实意!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罢了,还不是看上了他手中的权势! “玉儿可想去?”林如海问得虽平淡,心里却有着隐隐的忐忑,万一女儿真想去,他该如何? 林黛玉蓦地睁大了眼,幽深澄澈的眸子泛起水光,坚定的摇摇头:“我有爹爹,有自己的家,岂有不呆在自己家,反去别人家的理儿?”说着便拉拉林如海的袖子,带了几分撒娇的口吻:“反正女儿是不去的!” 林如海一怔,继而大喜,一把抱起黛玉,连道了几声“好”,真不愧是他的女儿,果然跟他是一条心!这一世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他在,女儿再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凄惨抑郁而终。亲眼看着女儿死于非命,他不知如何形容,似乎已经成为了萦绕于心的一个噩梦。这下好了,他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林黛玉也被自家爹爹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是爹爹不舍得她,又不免暗自喜悦。转念想到王熙凤送来的大礼,不觉又皱起了眉,便问林如海该如何处置。 林如海凝眉沉思片刻,道:“这些你就莫费心了,爹爹来处置可好?”贾府的东西都不知是何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留在府里他还堵心呢?倒不如让人拿去当了,散发给百姓,就当做好事了。不过女儿还小,这些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了,省得闹心。 林黛玉听了连连点头,在她心中爹爹就是英雄,再没有比这更能令她放心的了。 林如海不由好笑,又道:“我们来的匆忙,好多故交都不及拜访。如今贾府既已来了人,我们也须得去拜访一番,不然倒显得我们林家不知礼数。为父只是提前知会一声,你也不须太放在心上,准备礼品的事交给李妈妈就好了。” 林如海口中的李妈妈便是当年离京时留下看房子的家人,由于扬州的管事们还没到,新买来的丫头又都没有经验。黛玉还小,林如海恐她劳了心神。便暂时让这李妈妈暂管内院诸事,黛玉有什么事也只管找她。 黛玉点头答应。恰在此时,丫头们来问饭,林如海吩咐在房内摆了。父女二人用了饭,又下了会儿棋,林如海才回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了无睡意,林如海索性披衣起身,沐浴着月光闲步。此时正是夜半,万籁俱静,林如海长身立于游廊之下,仰头望着莹白如玉的皓月,顿生寂寥之感。难怪古人说“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与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般自然天理相比,人生可不就是须臾之间? 可虽是须臾,也须过得潇洒,才不枉走了这一遭啊! 他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懂了,却又碰到了一个甩不掉的冤家。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碰到这么一个人他就是逃也无处可逃。虽说龙阳之兴当世并不罕见,可他林如海从来就没这嗜好,何况还要他做那雌伏之人,真真是万不可行的,以后还是要小心避开为要啊! ☆、11拜访 林如海计议已定,便决定以后远着皇帝些,却不想皇帝反黏得更紧了,倒是又平添了一分烦恼。 这日,风和日丽,林如海便决定带着女儿去贾府拜访。由于两府相距不远,并没有坐车,父女二人各乘一银顶小轿,只跟了十几个家仆并几个婆子及黛玉的丫头。排场虽不如贾府出行奢华,但那些家仆都是皇帝亲送,且训练有素的,看着很是威武不凡,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一行人到了荣国府门前,林如海令人投了拜帖,自己隔着纱窗向外观察了一番,果然与前世不差。三间兽头大门,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十几个门童皆是华冠丽服,比一般官吏家的主子也不差什么。不由暗叹贾府奢华太过,岂知光鲜的表面之下,内囊竟早已掏尽,轰轰烈烈的假象之下,实则早已衰败枯倒。 不多时,荣国府正门大开。 一衣着不凡,蓄着胡须,细看之下沧桑中带着精明算计的男子急匆匆的跑出来,后面跟了十几个小厮。林如海以魂魄的形式在贾府飘荡数年,自是认得的,这就是荣国府的大总管赖大。因其母赖嬷嬷服侍过老主子,又加上刻意奉承,颇得贾母的亲信,连带着儿孙也得了不少好处。 这赖大平素虽少言寡语,内心却十分精明,前世为元春修建省亲院子的时候,没少从中渔利。虽是奴仆,家里却丫鬟、婆子一大群,儿子赖尚荣后来还捐了县令。又有一个小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豪华,泉石林立,楼阁亭轩。细算起来,他当年为女儿所留家资,竟有不少进了这厮囊中。 赖大趋步至林如海轿前,先点头哈腰的行礼问安,便迎林如海从正门入府。 坐在轿中,林如海感慨万千,故地重游,又有多少不堪的思绪纷纷扰扰、挥之不去。前世他随女儿进京的时候,正是贾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人人都洋洋自得的准备迎接贵妃大驾,又有谁看到女儿丧父后的愁苦与凄凉?好在这一世,女儿还有他,再不会如前世那般无助! 林如海进了垂花门,便下轿,携了女儿去见贾母。 进了贾府的正房大院,小丫头们忙去传话:“林姑爷和林姑娘到了!”,又有几个打起帘子请二人进入。林如海抬眼一看,这次贾府倒知礼了,不相干的人全回避了,怕也是上次送布料的效果吧,恐再让自己挑出了毛病。 刚见了礼,黛玉早被贾母一把搂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着哭了起来。一会儿喊“玉儿”,一会儿喊“敏儿”,哭得那叫一个悲痛,弄得黛玉又是伤感又是无措,也跟着抹泪不已。 林如海不由得皱了眉,夫人去后,女儿就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了些,他这岳母倒真会招惹!哼,现在倒是说得好听,一碰到宝玉的事,还不是将黛玉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给他们搓弄成那般模样,想想怎不令人气愤! 可此刻,他却不能说什么,祖孙两人从未谋面,此刻外祖母表现的亲密了些,他还能阻止不成?好不容易贾母在丫鬟们的劝说下止住了泪,便拉黛玉在身边坐了,又向林如海道:“如海,你还没见过你那几个侄女吧!” “你们家大姑娘倒是见过的!”林如海皱眉,这突然说到府里的几个姑娘,怕是接下来就要提让女儿进贾府的事了吧,那我就先膈应你一下,如今京城谁不知道贾府的大姑娘被皇帝逐出了皇宫,说起来也算是丑闻一件了! 果然,贾母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后又努力挤出笑容,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便道:“这倒是,我竟把这事忘了,唉,老了,记不住喽!说起来你这一去竟有十年了,那时元春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倒成了大姑娘了!” 林如海不接话,贾母便也跳过元春不提,又说另外的三个女孩儿,让婆子们领来拜见姑父。林如海一一见过了,果然跟前世不差。迎春木讷懦弱,并不多话,只在一旁呆呆的站着;探春精干中透着深沉的心机,有故意讨好之嫌;惜春年纪尚小,但眸中已有着深深的孤寂,看来冷然而缺乏感情。 前世他是看着女儿与这几个女孩子相处的,都不是堪为良友之人,今生,也不愿女儿与她们过多交往。 林如海见罢,便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表礼拿了来,元春虽未见,也给她准备了一份,较其他姑娘还厚上一分。用林如海的话说就是“姑娘大了,理应厚些” 贾母心里不爽,也只得命人接了,给元春送去。 林如海便告辞往正厅而去,由贾赦、贾政招待。又见了贾琏、贾环、贾兰等,唯独不见宝玉,不由好奇。其实刚刚在贾母房中他便有些好奇了,据他所知,这贾宝玉向来在祖母跟前跟姊妹们厮混的。方才不见,他还以为是贾府因为顾忌他而让贾宝玉去了外面,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 林如海又让人送上表礼,便问“如何不见宝玉?” “他一早就到东府里玩儿去了,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会子就回来!”贾政道。 林如海听此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又想到贾宝玉向来的习性,不由皱眉。这贾宝玉向来就是见了女孩儿就走不动的,还是得赶快离开才是,免得他又来纠缠女儿。 正想着,小厮报说:“宝二爷来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红袍锦衣的男孩,装束与林如海印象中的不差分毫。 贾政皱着眉冷哼了声:“一大早就跑的不见人影,我看你是讨打!” 贾宝玉闻言瑟缩了一下,就要往贾琏身后退。 贾政喝道:“往哪里躲,还不向你林姑父行礼!” 贾宝玉只得依言上前行礼,林如海便令人拿出表礼。 这边贾赦、贾政二人陪林如海闲话。贾宝玉便退到贾兰身边站定,戳了对方一下,悄声问:“你得了什么东西?” 这贾兰本是已逝的贾政嫡长子贾珠所遗之子,母亲李氏,是贾珠的嫡妻,说起来也是二房的嫡长孙。在世禄之家,对家业的继承权是嫡长子最先,嫡长孙次之,然后才轮到其余诸嫡子及庶子。真论起来,贾兰的地位倒要比贾宝玉高些。只是贾宝玉赖祖母、母亲宠溺,在府中地位超然,倒把贾兰甩出了十万八千里。 林如海前世在贾府飘荡数年,这一点自是心知肚明,只是贾府不知礼数,他却不会如此,因此给贾兰的表礼倒比贾宝玉厚上一分。 贾兰一向敬重自己的小叔叔,见问自是不敢隐瞒,便将实言告之。 贾宝玉听了不甚欢喜,语气也不好:“怎么我比你还少了一件东西?” 贾兰低了头,不说话,贾宝玉更不高兴了。 原来这贾宝玉因受贾母溺爱,东西都是拣最好的给他用,便是长辈赏赐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常跟贾府来往之人更是深知这一点,送的表礼也是贾宝玉的贵重些。此刻一听林姑父给的表礼竟还不如贾兰的,心中便怒了。但是在贾政面前也不敢太过分,只得暂把这份怒气忍下,直憋得脸都紫红了。 贾政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病了,又恐万一真有了什么事,贾母担心,便喝道:“还站在这干什么,不舒服就回去!” 贾宝玉如蒙大赦,抬脚就走了出去,他的随身小厮茗烟忙抱着东西追赶:“二爷,您慢点,别摔了,回头又是我们的不是了!” 贾宝玉不听,直跑到一个湖边方停下,茗烟气喘吁吁的赶上。刚站住脚,贾宝玉就一把夺了他怀中抱着的东西,一股脑扔到湖里:“什么劳什子,我才不稀罕呢?” 茗烟急的跺脚:“哎呦,我的爷,您怎么出气不行,何苦扔了那东西!这下完了,一会儿老太太要问起林姑爷送了什么东西,可怎么回呀!”说着便要找人下去捞。 贾宝玉不许,说:“我们家比这强十倍的都有呢,什么稀罕的!老太太那么疼我,不会怪我的!” 茗烟气道:“爷是金贵的命儿,老太太自然不会怎么样,只苦了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 而此时,贾母房中。 贾母歪在榻上笑吟吟的看着林黛玉和迎春姊妹玩笑,心里颇有些飘飘然。林丫头还小,正是懵懂贪玩的时候,又没了母亲,还不是谁对她好就跟谁亲?而自己是外祖母,照顾失恃的外孙女还不名正言顺?哼,只要笼络住了她,还怕林如海不肯就范吗? 正想着,鸳鸯走来,附耳悄声道:“大姑娘吵着要进来呢?” 贾母皱着眉头,不由在心底暗骂,没见识的东西,丢尽了自家的脸面,如今还不肯安分。不在自己院里安分呆着,倒跑这儿丢人现眼来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时候!便吩咐鸳鸯:“派几个强壮的婆子送回去,锁上院门,今天不许她出来!” 鸳鸯领命而去,贾母又挂上了慈祥的笑容,看着几个孙女玩闹。 一时门外的小丫头们来报:“宝玉回来了!” 贾母忙命人请过来,那贾宝玉见了祖母就牛股糖似的黏了上去,边抱怨说:“老祖宗,林姑父好没趣,给我的表礼竟比兰儿的还少了一件!” “啪嗒”,林黛玉手中的九连环掉在地上,丫鬟们忙去捡。 贾母一怔,便斥宝玉:“说的什么浑话,那是你林姑父知礼,快别闹了,一会儿你老子打你!”一面说,一面不顾黛玉的挣扎,将其揽在怀里。 宝玉先时仍哼哼着,颇不服气,一见黛玉,眼睛便直了。早把方才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贾母撒娇:“老祖宗,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呀?” ☆、12写字 “老祖宗,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呀?” 林黛玉听贾宝玉说自家爹爹的坏话,就不高兴了,又见他问出如此轻佻的话,更为不喜,不免蹙起眉来。贾母见此,暗叫不妙,她还指着通过黛玉来拉拢林如海呢,可不能现在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忙佯怒斥宝玉道:“混说什么,这是你林妹妹,以后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 说完又揽着林黛玉道:“这就是你二哥哥,他呀,最会照顾女孩子了!” 贾宝玉本就是见了女孩就要犯些痴病的,何况是林黛玉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孩!早将方才的不愉快忘了个一干二净,就要上前去拉林黛玉的手,被黛玉躲开,便抱着贾母的脖子撒娇:“祖母,这个妹妹看着好生面熟,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贾母满面慈祥,抚着贾宝玉的脖子道:“又浑说了,你这妹妹第一次进京,你何曾见过?” 恰在此时惜春拿个扇坠给黛玉看,黛玉便趁机离了贾母,和迎春姊妹在一边的小炕桌上玩。 贾宝玉则趴在贾母耳边悄声央告:“老祖宗,这个妹妹我喜欢,把她留我们家好不好?”一面说一面就撒起娇来。贾母无法,只得哄劝说:“放心,你这妹妹没了母亲,我正要接她住几天的,一会儿你林姑父来了就跟他提提这事。看你,一大早就跑的满头大汗的,还不快躺下歇歇,一会儿再着了凉!”说着便又用手帕子给他擦汗。 贾宝玉听了此话才安分下来,又要去找黛玉玩,见黛玉不理他,便恹恹的在祖母身边躺下。贾母又哄劝了一回,便让让小丫头在一边打扇,自己也在宝玉一边歪着,听小丫头们说些笑话、趣事。 不一会儿到了晌午,丫鬟们来问饭,贾母便命摆了,又要叫人送宝玉去外头赴席,宝玉执意不肯,只得罢了。一时丫鬟安设桌椅,贾母便一左一右的拉黛玉和宝玉坐了,迎春姊妹也依次而坐,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等则执著布让。 林如海自重生以来极重养生,平常父女二人的饭食多以素净清爽为主,极少吃油腻的东西。此刻林黛玉看着琳琅满目的精致菜品,油腻腻的,竟多半都是肉类,不由皱了眉,无一丝的食欲。但耐不住众人的殷切布让,只得挑清淡些的夹了几筷子,慢慢的嚼了吞咽下去,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众人仍不住劝让,黛玉推辞不过,又吃了些,便推辞说饱了。众人见此,也不好再劝。贾母心中惴惴的,早听说林丫头生来身子就不好,没想到饭量也这么小。原想着把这丫头许给宝玉,可她这身子,终究还是一块心病啊!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狠厉,就这饭都吃不了几口的样子还想嫁给她的宝玉,老太太想是糊涂了吧!她妹妹家的宝钗多好啊,既端庄又懂事,身子更是比林丫头强上千百倍。又是皇商,那才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底子,不比林家富有百倍! 一时饭毕,贾母命人撤了餐桌,又令王夫人等人各去用饭,自己仍带着几个孙女和贾宝玉玩耍。不多时,林如海来告辞,贾母便趁机提出让黛玉住下的话。 林如海道:“非如海推脱,只是黛玉尚在孝期,本不便出门。奈何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就未见过外祖母,既然来了京都,少不得要来拜见一下,这倒还在情理之中。至于住下的事怕是不妥,让外人听见也不好。” 贾母见他说到这个地步,知道这事成不了,不由愠怒,好在她也是久经世事的,知道为这点事跟林如海翻脸不值,便忍着怒气道:“既如此,好歹让黛玉常来看看我,也算聊解我这老太婆的一片思女之心……”说着便又抹泪,众人劝了一会子才止住了。 林如海连连答应,便辞了众人回去。 刚回到府里,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萧哲麟。林如海嘴角微抽,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当皇帝当成他这么闲的,倒真不多见! 下人们见这两位主子对峙,都默默的退了下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就算他们不退,也会被赶出去的,弄不好倒平白惹祸。萧哲麟周围无人,就上前拉了黛玉的手,摸出一个巧致镂金的小铃铛给她玩,又问林如海:“贾府那老太太没为难你吧?” “他们还不敢为难我!”林如海一面说,一面看萧哲麟逗黛玉玩儿,见二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便缓和了脸色:“怎么又出宫了,公务都办好了?” “放心吧,误不了事的,就算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如海听了瞬间气红了耳根,怒道:“胡说什么呢,再教坏了孩子!”说着就要拉着黛玉走。萧哲麟看看黛玉骨碌碌的眼珠子,又想到其聪颖异于常人之处,也自悔失言。忙一脚跨出挡住去路,笑道:“如海别走,我知道错了,再不如此了!” 林黛玉拉拉林如海的袖子,也说的可怜兮兮的:“爹爹,你别生伯伯的气了!” 萧哲麟眉峰一挑,赞赏的看向林黛玉:好丫头,真给伯伯争气! 林黛玉笑着眨了下眼,来个火上浇油:“爹爹,女儿饿了呢?” 这下林如海端不住了,暗恼自己失误,贾府的饭菜他都吃不惯,女儿自然也是如此,怎么倒把这事忘了?都怪某人,要不是他来胡闹,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想到这,林如海忙道:“玉儿先不着急,爹爹马上吩咐人准备饭菜!” 萧哲麟厚着脸皮说:“如海,我等你许久,也没用膳呢?” “爹爹,让伯伯一起吧!” 林如海:“……” 最终,萧哲麟还是上了餐桌,边吃边赞道:“如海,你这厨子是哪里请来的,味道比宫里的御膳都好!” “不是您送来的吗?”林如海怒目,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呃……”萧哲麟顿住了,原来就是他以前的御厨,只是这味道吃起来不一样了。果然吃饭还是需要氛围的,比如跟爱人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美味,只是这些现在可不能说出口啊,只得讪笑两声道:“是吗,我差点都忘了!” 林如海冷冰冰的挑了下眉:“您日理万机,哪能记得这点小事?” 林如海边说边往女儿碗里夹了点菜,林黛玉正大快朵颐的吃着。萧哲麟羡慕的看了几眼,也不甘示弱的帮黛玉布菜。一边暗叹:什么时候如海也能给他布菜啊,哪怕他肯吃自己布的菜也好啊! 三人吃完了饭,林黛玉便拉着萧哲麟到书房,铺好宣纸,把一支笔递给对方,道:“伯伯给玉儿写幅字吧!” 原来萧哲麟、林如海二人早年一个是皇室太子,一个是侯门嫡子,年少时都曾意气风发,写的一手的好字、好文章。特别是字,十年前在京城可谓双绝,正如二人的性格一般。萧哲麟的字偏向于遒健强劲,笔锋锐利,矫若惊龙。林如海则是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可谓飘若游云。 二者本无上下之分,只是风格不同。林如海本是亲手授女儿书法,只不知为何这看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见了萧哲麟那般强劲的字体,居然就喜欢上了,一度令林如海很是郁闷、不解。 萧哲麟接过笔,笑问:“玉儿这次要写什么?怎么不让你爹爹写,他的字可不比伯伯的差!” 林如海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不由侧耳聆听,他知道女儿最近在练字不错,怎么突然看上皇帝的字了? 林黛玉歪着头凝眉苦思了片刻,到底年幼,经历、知识都不甚充足,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便推着萧哲麟让快写:“随便什么都行,我就是喜欢伯伯的字!” 萧哲麟听了不由大笑,提笔就写了一手小诗。林黛玉兴奋的接过了,又给林如海看。看到某人洋洋得意、喜形于色的模样,林如海顿生一种女儿被夺的郁闷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转眼看到黛玉期待的样子,心肠一软,只得违心的说了句:“很好。” 萧哲麟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脸憋得通红。心内早乐翻了天,如海这个样子,真是可爱到让他想化身为狼啊!等他将爱人追到手,一定…… 林如海见他脸上渐渐爬上不堪的笑意,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收起你的那些胡思乱想!” 又过了一会子,林如海让人送黛玉回去休息。萧哲麟还不肯走,林如海便道:“你还不回去处理政务,别告诉我皇帝会整天闲的没事干!”说到这里,林如海又补充了一句:“除非是昏君!”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萧哲麟警惕心顿起,如海千万别误会他是昏君啊! 忙道:“我不会误了正事的,要是你肯陪我一起,效率会更高!” “……”这是什么逻辑! 林如海已经无力辩解了,只得强制将某人赶走! 萧哲麟倒也没死赖着,反正今天见如海的目的也达到了。事情要慢慢来,他就这样每天都缠着这人,就不信攻不下这个堡垒。 ☆、13面圣 吏部衙署内,众人都忙得一团乱糟。 自三月间皇帝准了奏请复起旧员之信后,各地革职在家的旧官们就四下找门路寻求复起,吏部光这些人的履历都不知积压了多少。其中虽不乏是有才干而为人构陷的冤屈之人,但更多的则是罪有应得的贪酷之徒。这些都要一一区分、考校,整理起来又岂能不繁杂?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公文,略显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端起案边的杯子抿了几口茶。正要起身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一个小吏捧着本公文走了来:“大人,这是拟定的本次起用名单,请大人过目!” 林如海接过看了,发现其中有几个是前世居高官且官声不错的,就一一标注了,打算授官的时候照顾一点。至于那些贪酷之徒,也留下标记,再让人调查一番,果然如此,则不予录用。林如海看着很仔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当看到其中一个名字,忍不住皱了眉,便问小吏:“这贾雨村是何人举荐的?” “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大人,听说是托了荣国贾府的情。”还有一句小吏没敢说:听说贾府跟大人您也有些关系。 林如海放下茶杯,冷冷的道:“把这人的名字划掉。” “啊?”小吏满脸诧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大人与贾府联姻,不应该与王府交好吗?一般大家族不都是盘根错节、官官相护吗,怎么大人让他划掉,这不合常理啊! 林如海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冷冷的带着股肃杀之气,小吏颤栗一下,忙答应了,又去找左右侍郎更改名单。侍郎乃是正三品,在吏部仅次于林如海尚书之职,可不像那小吏那般好糊弄。两人拿着名单就找林如海询问缘由。 林如海道:“圣人治天下当任人唯贤,以德才兼备为要。贾雨村这人本官知道,虽有才干,然品行不足,实为奸诈之徒。此人为官期间贪酷枉法,聚敛盘剥,鱼肉百姓。这类人比那些毫无才干之人还要可恶,因为他们够聪明,坏事做的更绝,对百姓的危害也更大,如何用得?” 左侍郎李科听罢不由点头,称原该如此。倒是右侍郎吴陵心中暗暗不服,但林如海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他已是倒无应答之语,只得退下。打算回头参林如海一个独断专行、不听劝告之罪。 这吴陵今年四十有余,乃是科举出身,入朝为官已有十年。早年曾受过王子腾的恩惠,因此与贾史薛王四大家族交好。刚听说新任吏部尚书是贾府女婿之时,他还暗自窃喜,以为能得这位新长官看重。不想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就连他几次讨好也都是怏怏而归,久之,倒把林如海记恨上了。 林如海看出吴陵心中不服,也不在意。此人心术不正,他不会再留他于此。 而与此同时,户部也发生了件轰动一时的事端。 原来户部有个小官叫张淮,出身于江南一个富裕家庭,从小虽不喜读书,却颇有才干。又兼有一份报国之心,便出资捐了个员外郎之职,入补户部,倒是勤勤恳恳,一心为国。 户部管理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可谓是国家的钱袋子。而此时掌管户部的是安亲王,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这安亲王便职位之便搜刮了不少钱财,仗着自己爵高位重,竟不避嫌疑,公然钱前存放在衙署里。 张淮屡次劝谏都毫无作用,便找人将亲王存放钱财的柜子搬到走廊上,写明是某亲王贪污所得。一时朝中传的沸沸扬扬,那亲王很是丢了一把面子不算,还被皇帝又亲王降为郡王,又罚了几万两银子。据说安亲王还去皇宫里哭闹了一通,被圣上一句“皇叔是不是觉得郡王爵位太高,想再降一级”给堵了回来,窝在府里不肯往外出了。 此时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众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王爷,私下里也都当笑话来讲。 独林如海听到张淮这人,不由一怔,暗道:怎么把他给忘了!前世他就听过此人,此事过后,张淮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并为大皇子所看重。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去世后,皇帝退位,大皇子登基。张淮获得重用,短短一年间就连升数级,接任巡盐御史之职,主管江南盐政。 此人颇有才干,又有些侠气,倒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上任未久便解决了一直铲除不尽的不法盐枭的问题。又改革了盐政税赋制度,为江南的百姓谋得了不少的福利,获得不少爱戴。及至后来又被召入京都,授刑部尚书,再往后他就重生了,无从知晓。但从此就可以看出此人的不凡,以后的仕途也必定一帆风顺,入内阁参赞机要不在话下。 林如海思来想去,不由暗自点头。他近日正在考虑怎么处理即将到来的江左大水的问题,眼见已临近六月,还未找到合适之人,倒不如让这张淮试上一试。只是此人到底还太过年轻,没有经过历练,仍是一块璞玉,虽有才干,怕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但除了他之外,一时还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便想要不先跟皇帝要了他来,在吏部历练一番,再加上自己的指导,或许真能担当大任也未可知。就是不能,也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并无坏处。想到此,林如海便打算进宫面圣。 宸宇宫。 正在处理政务的萧哲麟听到林如海求见,忙把折子一扔,就道:“快宣!”此刻他脸上挂着痴痴的傻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虽知林如海定是有事才来找他的,但还是忍不住的兴奋。要不是殿内宫人众多,众目睽睽之下须顾忌皇帝的面子,怕是早迎出去了。 林如海进来,见了礼。 皇帝便命众宫人退下,留陈忠守着殿门,自己则拉了爱人的手关切的询问了一番。见林如海虽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但已不像初时那般执拗了,不由暗喜,果然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才能攻下对方的心。如海是固执之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就得哄着来。 林如海是知道挣扎也无用,某人反而会变本加厉,索性也就顺其自然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顺其自然,最终会把他推进对方的怀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刻林如海关心的还是江左水患的事,便把自己对张淮的看法跟萧哲麟说了。 “如此说来,你想让张淮去处理水灾?” “暂且只是一个想法,先让他进吏部,看看办事能力如何。”林如海沉吟道,剑眉微挑,幽深澄澈的眸子闪出一抹睿智的沉思,如星子般耀眼,白云般空灵。 萧哲麟不由痴了,好似失了三魂七魄般,眸子一暗,下意识的便吻向那诱人的眼角。 林如海一窒,感受着眼角软软的触感,耳根一热,已是红到了脸颊。下意识的将某人推开,略显慌乱的整整衣襟:“你,别乱来……不然我不客气了!”说着就要上拳头。 萧哲麟闷笑出声,也不逗林如海了。爱人脸皮薄,还是适可为止的好,真惹恼了,挨打事小,万一再几天不理自己的话,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便笑着将林如海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俯身道:“我前世也听说过张淮这个人,是个有才干的。就按你说的办,先让他进吏部历练一下,能不能委以重任就看他表现了。” 林如海点点头,觉得二人此刻的姿势有些暧昧,便拉萧哲麟在旁边坐下,道:“你是皇帝,自然由你决定!” 萧哲麟双目注视着林如海,但笑不语。如海,我听你的啊! ☆、14纠缠 这日朝会,萧哲麟便列举了吴陵诸多罪状,下令革了其吏部侍郎之职,由张淮接任。至于为何突然提拔了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萧哲麟给了众大臣一个玄乎其玄的理由。 说是仙君托梦说两个月后人间将有一场灾难,不出差错的话,当应在江左地区。问及是何灾难,又不肯说,只挥手抛下了三滴水珠,便转身走了。临走倒留下一句话来:一人可抵百万兵,须向水边去寻觅。 他正正苦思冥想这话含义之时,不想那三滴水珠刹那间便汇成汪洋洪流,将农田、房屋冲的七零八落,各处一片人仰马翻,好不凄惨!因此推测仙君口中的灾难当是水灾,并说张淮就是拯救这次灾难之人。 萧哲麟说的有声有色。 众公卿大臣,除了林如海之外,都被皇帝唬得一愣一愣的。 林如海本是少师兼吏部尚书,地位尊崇,排班较六部的人都要靠前。前面统共就站了几个亲王和两个内阁大臣,距御座不远。萧哲麟便不住的拿眼去瞅他,见对方望了过去,还得意的挑了挑眉,意思是我这主意不错吧! 林如海握紧拳头,不去看某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大殿之上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唯恐别人不知道是吧! 突然一大臣站出来施礼道:“恕臣冒昧,就算此事属实,可跟水有关的人这么多,不知皇上如何确定此人便是张淮?” “这个朕自有分辨之法,爱卿是质疑朕看走了眼吗?”萧哲麟冷冷的道,威势十足,倒把那大臣慑的一颤,哪还敢分辨,只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连连请罪不已。 萧哲麟摆手让他起来,自己起身,缓缓步下丹墀,故作无意在林如海身前不住停留徘徊。心中不免蕴藉不已,果然还是这样面对面的看着如海舒服。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总让他觉得跟两人隔得很远很远…… “朕已派人调查过了,张淮出身江南,从小长于水乡,且名字中带有水字,该是应梦之人。听说此人才干优长,但水患之事干系重大,他到底年轻些。朕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张淮就先放在吏部试炼一下,果然可行就用他。”萧哲麟悠悠的道,眼神扫过众臣,全无注视林如海时的温柔缱绻,而是带着帝王的审视与威慑。 众大臣纷纷点头称是,无人敢提出异议。 散朝后,众人依次退出,工部尚书郝德跟在林如海身后,悄声问:“林大人,您可听说过张淮这个人?” 林如海看了郝德一眼,唇角微翘,笑道:“郝大人不必忧心,张淮是个有才干的,皇上选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况且他进了吏部,我会好好考察的,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我去跟皇上说再换别人。” 也难怪郝德担心,工部本就是官工程建造、水利诸事的,治理江南的水患离不了工部。张淮得了皇帝的钦点,到了江南职位必不会低,要真是没有才干,又狂妄自大的,郝德还真不好办事。 郝德听了才放下了心,毕竟林如海圣宠隆厚已是群臣所共知,若是他说,皇帝还真有可能改变主意。 二人正说着,便见陈忠远远的走来。 郝德忙拱了拱手:“定是圣上宣召,在下就先告辞了。” 林如海刚要回礼,就见郝德已快步走了,一时哭笑不得,感情他现在成了洪水猛兽了? 宸宇宫。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宫人们都敛声屏气的,小心翼翼的走动捧茶。殿内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内殿门前的陈忠接过一个宫女递过的茶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轻轻将杯盘放下,便躬身退出,几乎未曾发出些微的声音。 萧哲麟端起杯子试了一下,觉得温度适中,便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没接,而是伸手端了另一只玉杯。指腹轻轻滑过杯沿,低垂着眼摩挲了半晌,剑眉轻挑,泻出一抹灵动之气,抿了口茶,笑道:“没想到我们大晟皇朝的君主还挺会编故事的嘛,把满朝公卿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滋味如何?” “不这样,他们又要聒噪了。”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陪陪你呢,萧哲麟想。他之所以编这么一个故事,又岂是仅为张淮之事,归根结底还不是眼前这人,张淮之事不过是一个铺垫罢了。这人倒好,不领情就罢了,倒还调侃起他了! 他知今日朝堂众臣听他大讲托梦之事,仍是半信半疑,不过两个月后,这事就是确信无疑了。凡事有一就有二,以后他再说托梦,众臣就不会再有异议了。他萧哲麟既把林如海当爱人,就不会让他只隐没于幕后,或是被人指责,受后人诟病。以后怕是少不了会有诸多僭越之举,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免不了要故技重施。毕竟神明之事,向来是玄之又玄的,连他这个天子尚无法违抗天意,何况常人乎? 林如海挑眉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方才在朝堂上又做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胁之以威,临之以恩,让臣子们怀德畏威,唯命是从,还真是帝王惯用的手法,真不愧是做了两辈子皇帝的人,帝王之术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萧哲麟一直注意着林如海的一举一动,见他只是随意的坐着就散发着股风流潇洒之态,一举一动都惑人心骨。特别是唇角上翘的弧度,勾勒出美好的笑靥,不似女子般软弱,而是带有男子特有的英气。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想到这萧哲麟心中一紧,忙灌了几口茶,压住那源源不断的悸动。 他不想,再一次伤了爱人! 只有如海,才能让他甘愿这么的沉沦,既痛苦又愉悦,既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觉得美妙无比,一时又生不如死,犹如千万只猫爪在不断的抓挠,心痒难耐,却又挥之不去,甘愿受其折磨并乐在其中! 在遇到如海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他虽是中宫嫡子,但因母后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从小便不被父皇喜爱,幸得皇祖母怜爱才得以立为太子。从懂事起就随祖母学习帝王之道,十六岁大婚,第二年就得了长子。同年,他敬重的祖母去世,当时他伤心不已,自谓从此便成了孤家寡人。 后来又先后得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至他二十一岁与如海相识之时,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而如海,却是个年未及弱冠的侯门公子,又是新科的探花郎。 他将如海延入东宫为官,不想竟暗生情愫。他知道这不对,如海更不会甘做佞宠,所以他一直压制,直到再也压制不住,便如惊雷般爆发开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后便是长达十年,不,是十几年的分离。他从小被皇祖母以帝王的标准教育,早已是冷心绝情,就连对自己的孩子也并无太深的感情。如果不是遇到如海,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冷心绝情的外表之下蕴藏着一颗炙热如火的心。前世,他将所有的热情都燃烧给了那人,虽然那人并不知情,也并不领情,可他仍是幸福的。 直到得知那人逝去的消息,他满腹的热情都冷冽的冰水浇灭。就算他再努力,国家再安定,百姓再安居乐业,那人都看不到了。那这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他放弃了,他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不闻不问,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如海,我两辈子可都是对你死心塌地的,天日可证的!”萧哲麟说着便凑上去,趁其不备,一把将林如海抱住,双臂如铁钳般紧紧箍着,令其动弹不得,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贴着耳边吹气。 林如海脸一红:“谁让你说这个,还不放开!”一面说,一面挣扎着就要将某人推开,可对方箍得太紧,推搡之下竟把头上所戴朝冠给弄掉了。一头墨发瞬间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柔顺的披在肩上,随着动作不断起伏,一下下的刮挠着萧哲麟的手背。 萧哲麟不觉又是一阵魂荡神摇,心早软成了一滩春水,阵阵涟漪从心窝漾开,带着蚀骨销魂的酥意传遍四肢百骸,从头顶到脚底都舒畅不已。低头看到林如海露出的一段悠长的脖颈,萧哲麟的双眸射出两簇火焰,一时竟失了心魂,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 这下林如海是真的怒了,蓄积起力量,一拳就捶向萧哲麟小腹之处。后者闷哼一声,苦着脸蹲坐在地上:“如…海,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是你咎由自取!”林如海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守在殿外的陈忠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问了声:“万岁爷,怎么了,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没你的事!”萧哲麟向外吼了一声,回头又皱着脸道:“如海,我起不来了,你拉我一把可好?”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然后一扭脖子,不理。 萧哲麟笑着的脸僵硬了片刻,决定死赖到底了。 蹲在地上不住呻吟,边控诉的看着林如海,就是不肯起来。 林如海见他如此,也狐疑了起来,不会真给人打坏了吧! 最终,萧哲麟起来了,至于原因,当然是得偿所愿了。那句话说的好,好女怕缠郎,换到男人身上也一样! ☆、15游玩 这日风和日丽,仲夏的天空一片骄阳似火。运河两岸杨柳依依,碧波绿水,凉风拂面,伴着那野雁翩飞,一派清新祥和之象。从扬州赶来的林家众仆从方抵达京都,就有林如海派的几个下人去渡口接应。一时下了船,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赶去。 林家人丁稀少,又不似贾府那般爱排场好摆谱的,下人皆以精巧为要。较之一般的世禄之家、簪缨之族算是少的了,但细算起来也有一二百人。林如海早写信给大总管寇全,让他只带了些紧要的来,其余的都赏了银子令其各自过活。又留了些看房子的,跟来的多是各房的管事,统共也不过几十人,雇了两只船,一只坐人,一只拉运行李书籍等物。 自从这一行人来了京城,林府的各项运作也算步入了正轨。林如海又让人买了些下人,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放在黛玉身边。虽如此,仍不放心,毕竟那些丫头都是新买的,年龄也不大,恐其照顾不周。 萧哲麟得知后,便将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一名为墨兰的女官拨给了黛玉,又领赐了四个教引嬷嬷。墨兰是宸宇宫四大女官之一,为人谨慎心细,向来是面面俱到的,倒不用担心她会照顾不周。如此一来,林如海也放了心,对萧哲麟不免又多了一分的感激。 此事一经传开,京中的豪贵们无不暗暗惊心,感叹林如海圣眷之隆厚。 这些且不说。 林府有几个人的到来,令作为皇帝的某人很不爽,那便是林如海的那几房姬妾。 虽然知道林如海对那几房姬妾并无多么深厚感情,带她们来也并非如海的意思。应该说如海根本就是把这几个人给遗忘了,送去扬州的信中并未提及,是管家寇全自作主张带了来。但是一想到她们名义上还是属于如海的妾室,萧哲麟就各种的不忿。不过他绝不会承认他吃那几个女人的醋,她们还不配! 林如海只觉得这几日皇帝黏他黏得更紧了,时不时还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搞得他莫名其妙的。这日早朝后,又被留在宫里,喝茶!林如海实在忍不住了,便问:“您到底有何事啊?” 萧哲麟抬起头,笑得一脸无辜:“如海身为少师,理应协助帝王处理国事政务。我留你在此,就是为此事啊!如今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起用旧官的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找你这吏部尚书议事不是正常吗?就是旁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他说的冠冕堂皇,似乎真是如此,可林如海若是相信的话,那就怪了! 萧哲麟见林如海又不理人了,只得涎皮笑脸的凑过去,笑问:“玉儿可好,几日没见她了,怪想的!” 林如海听此,不由缓和了脸色:“那丫头好着呢,这几日倒是常念叨你。” “是吗?”萧哲麟挨着林如海坐下,不着痕迹的拉过对方的手,细细摩挲着:“过两日我就去看她,你说说这是不是缘分,要不玉儿这丫头怎么就跟我亲?” 林如海不爽的睨他一眼:“玉儿跟我最亲!” 萧哲麟闷笑出声,见林如海瞪他一眼,忙忍住了。 “玉儿是你的血脉,自然跟你最亲!”萧哲麟顺着爱人的意思着,果然见林如海脸色好了不少,不觉心内好笑,又问:“墨兰还有那几个教引嬷嬷还尽心吧?” 出宫之前,他已经好好的训诫了一番,给了她们不少的恩典。只需尽心服侍黛玉十年,他自会放墨兰出去嫁人,那四个教引嬷嬷也会另有府邸、赏赐,足以令其安享晚年。当然,这是在她们尽心的情况下,若敢打什么歪主意,后果就自负了。她们都是聪明之人,在皇宫侵染多年,能做到如今地位的,该怎么做,想是知道的。 “都挺尽心的。”林如海点点头,眸中是满满的真挚:“倒是多谢你了,玉儿挺喜欢她们的。”本来他就担心玉儿年幼失恃,无人教导,恐旁人有些闲言闲语。如今有皇帝亲自赐下的教养嬷嬷,倒解决了这个难题,以后定无人敢在此事上评头论足。 萧哲麟拂过林如海柔顺的墨发,声线中满是温情:“你我之间又何须谢字,你女儿不就跟我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吗,我疼玉儿还不是应该的?” 林如海推他道:“又浑说了!” 萧哲麟笑笑,不语。 如海对他的态度缓和不少了呢?果然玉儿就是他的福星! 光阴易逝,转眼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殿试时节。 这日一早,众士子便于黎明入宫,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由皇帝亲自出题测试。最终点了孙标为状元,王融为榜眼,李鑫为探花,此乃一甲三名。并当即授孙标翰林院修撰之职,榜眼和探花则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其余二甲、三甲则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回去后,萧哲麟便抱着爱人邀功:“如海,我都按你的意思点了孙标做状元了,你有何奖励给我啊?” 林如海一把推开某人:“奖励什么,他本就有状元之才,难道你还想挟私报复?” “当然没有,我堂堂天子,犯得着跟他一个无名小卒较真儿吗?” “哼,还算你有些气量!”林如海拍拍某人棱角分明的俊脸,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我回衙署办差了,皇上还是好好处理政务吧!” 林如海本是性格较内敛之人,情感很少外露,除了在女儿面前,连笑颜都很少见。但不可否认他笑起来很是惑人心骨,似清泉般凛冽,如白云出岫般空灵,又带着淡淡的平和。三十五岁的年纪,仍是一派的意气风发,且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睿智。 萧哲麟不由得怔了神,痴痴的神游物外,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殿内哪还有林如海的身影?只得自怨自艾的懊恼了一番,不该被美色蛊惑,白白放过了这么好的惩罚机会! 殿试发榜之后,便是新科进士的夸官了。由吏部、礼部官员捧着圣旨鸣锣开道,新科状元着红袍,骑骏马,带领众进士在皇城御街上走过,接受万民朝贺。因奉有皇上圣旨,不论是何官员,得知夸官,都必须跪迎,向圣旨叩头。这是无上的殊荣,也是鼓励世人积极进仕的手段。 每到夸官的时候,百姓们多是去看热闹的,一睹新科进士们的风采。此时街道上人声鼎沸,议论最多的便是状元孙标。都道新科状元年少有为,丰神俊朗,不知羡煞了多少为人父母者。 此时街边一酒楼内,林如海、萧哲麟正启窗而视。而一身男装的林黛玉由于个头太低,看不到窗外的情况,正急的团团转。萧哲麟忙将她抱起,笑道:“玉儿也想看新科状元?” 林黛玉点点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指着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伯伯,前面那个就是状元吗?也不怎么样嘛,还没爹爹好看呢?” 林如海嘴角一抽,女儿啊,好看可不是这么用的! 萧哲麟大笑,瞅了林如海一眼,道:“玉儿说的不错,伯伯也是这么想的。”话音未落,小腿就挨了一脚。萧哲麟毫不在意,见黛玉也没了兴趣,就关了窗子,问她一会儿想去哪玩。 林如海皱了眉,思虑再三,还是说:“出来半天了,玉儿也该累了,这就回去吧,况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抛头露面的。” 林黛玉听了此话不依了,她极少外出,偶一两次也都是坐在轿子里,哪有这般随意?今天出来还没玩够呢,见自家爹爹说要回去,便闹着不肯走,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撒娇。又不住的用那湿漉漉的眼神哀求的瞅着萧哲麟,弄得两位“爹爹”都于心不忍。 “如海,横竖玉儿今天穿的是男装,不妨事的,就让她多玩会儿吧!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也要让孩子尽兴不是?”萧哲麟也拉着林如海的手说。 “……”他还能说什么,林如海只得点了点头。 黛玉喜得眉开眼笑,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把自家爹爹哄得飘飘然的。 于是一家三口就在街上闲逛,林黛玉第一次不是在坐车、坐轿的情况下外出,看什么都新鲜,不住的摸摸这瞅瞅那,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要买上一些。林如海见女儿高兴,自是什么都由着她,萧哲麟就更不用说了,恨不能把黛玉看上的都捧到她面前。 不多时,来到一个人声鼎沸之处,只见众人挨肩接踵的围了一个圈,里面不住的叫好声。萧哲麟便让随从去打听缘故,回说是耍杂耍的,黛玉便要去看。林如海二人只得护着她挤了进去,由于人数众多,有侍卫们护着,也只到中间便走不动了。 萧哲麟抱起黛玉,笑道:“玉儿坐伯伯肩上好不好?” 林黛玉眸子一亮,忙点头不已,便往萧哲麟肩上攀爬,被自家爹爹一把抓住:“玉儿不许胡闹!” 林黛玉顿时委屈了,怯怯的看着林如海,不怪她,是伯伯说的。 萧哲麟摸摸黛玉的头,笑道:“如海,玉儿高兴,今天就让她尽情玩吧!” 说着便抱起黛玉放在肩头。 林如海看着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不爽。混蛋,那是你女儿还是我女儿啊! ☆、16醉酒 夸官之后,循旧例皇帝要在宫中赐宴新科进士,即所谓的琼林宴。 今年的宴会就设在听风殿。 听风殿以池水为中心,环水而建,四面回廊环绕,连着假山流水,是个名副其实的水殿。殿前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槐,殿内布局精巧,雕梁画栋,又兼四周杨柳依依,微风拂水而过,带着丝丝凉意,在夏日竟是十分难得,倒不愧是皇家园林! 参加宴会的除了新科进士,还有几个皇子并皇帝的亲随大臣,林如海自然也在其中。琼林宴规矩众多,具体到每一品菜都是有例可循的,真正能下口的倒没几样。兼之圣驾降临,众人就更不能尽情了。对新科进士们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荣耀,还真没人能指望着填饱肚子! 林如海正襟而坐,不多时就已魂游物外。 萧哲麟看着爱人这般,不由好笑,抬眼一瞟,陈忠马上会意附耳过来,萧哲麟悄声吩咐了她几句。陈忠便趋步至林如海身边,恭敬的低下身,耳语道:“万岁爷说林大人若是觉得无聊了,不妨先去内殿休息片刻!” 林如海瞟过对面的几位皇子,又看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也低声道:“不妨事,劳烦内相了!” 陈忠连道:“不敢不敢!” 一时状元代众进士谢恩敬酒,萧哲麟令人接了,一饮而尽,又道:“吏部尚书林大人早年也是一甲出身,算来也是你们的前辈了,状元郎也去敬他一杯吧!” “臣遵旨!”孙标正要端杯去敬林如海,不料一抹明黄的身影闪到眼前。不由诧异的抬眼,他本是低着头的,这一抬眼不免大惊失色,猛想起那日状元楼所见之人,不想竟是当今圣上。想到此处方发现自己未经允许,竟然窥视圣颜,忙跪下请罪。 萧哲麟笑说:“你是无心之失,又何罪之有?就用这杯酒吧!” 好在孙标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调整好惊惧的情绪,便双手接过,不及起身,恭敬的擎起道:“学生敬大人!” 孙标已授了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林如海见他此刻不称“下官”而称“学生”,便知他是以后生自居,不免多了一分好感。胜而不骄,并没有因中了头名状元而自鸣得意,倒是个好苗子! 林如海吃了状元的敬酒,萧哲麟又道:“林爱卿近来主持吏部,劳苦功高,朕也要敬你一杯!”说罢便令陈忠另置了杯盏,拿出一精巧的玉瓶,满斟了一杯端过去。 林如海推辞不过,只得接过,轻抿了一口,只觉入口醇香,回味无穷,比方才的竟强了百倍不止,便细细的吃完。 萧哲麟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果然吃尽,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细看之下竟有些期待。那酒可非凡品,名为龙泉酿,不仅材料难得,制造也极为困难。他这宫中统共也没几瓶,常人就是连问个味儿的机会也没有的。此酒入口极好,美味无穷,但后劲儿也非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如海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么一杯下去,用不了多久…… 他这些日子虽借着各种缘由,占了不少便宜,可是如海还是防他的紧。稍微亲密一下就得挨几次拳打脚踢 ,深入的发展竟是一次也没有,这整天能看不能吃的,还不把人急死?某人笑得一脸邪恶,这次趁醉酒的机会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啊! 陈公公微不可查的抽抽嘴角:主子,您笑起来的样子很淫/荡啊! 这一切林如海均不知晓,此刻他还在回味方才那杯美酒。不多时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恍惚间仿佛听到皇帝吩咐陈忠扶他去侧殿休息。感觉飘飘然的,一时竟倒在一个柔软的大床上,好似徜徉于流水之间,浑身都舒畅不已。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萧哲麟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沉睡图,原本浮躁的思绪竟瞬间沉静了下来,心早已软成了一滩水。轻手轻脚的脱了繁杂的礼服,便侧着身子躺在床边,轻抚了抚林如海的墨发,倾身在其额上落下一吻,便将人轻轻揽在怀里,反复抚摸着修长的脊背。他的如海啊,要是能永远这么乖巧该多好!不过现在也挺好的,能每天看到他,此生已了无遗憾! 恰在此时,林如海不舒服的推了推某人,呢喃了一句:“热……” 萧哲麟忙将人放开,摸了摸额头,果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顿时懊恼不已。忙叫来陈忠,又往殿内多加了几个冰盆,随后取了一把折扇,一手揽着爱人,让他伏在自己胸口上,另一手缓缓的打扇。感受着胸口处呼出的暖暖气息,萧哲麟心内熨帖不已。 突然林如海一翻身,正躺在萧哲麟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挠得脖颈心口都痒痒的。 萧哲麟呼吸一窒,不由气血上涌,这磨人的妖精,真真能挑战他的自制力!想着便再也抑制不住,张口便贴在了那散发着酒香性感诱人的薄唇上。温热的气流,带着醉人的香气,缓缓擦过唇齿,流过咽喉,直达心底,扩散到四肢百骸,带来无上的愉悦享受,飘飘乎而不似人间。 小腹处涌起阵阵的热流,萧哲麟疯狂的在爱人口内扫荡,舌尖扫过上颚、牙齿,直达咽喉,并不住的纠缠林如海的,从舌根舔至舌尖,邀之共舞。疯狂的汲取着对方口中带着酒香的津津甜液,竟觉比甘霖还要甜上几分。他疯狂的沉迷于感官的享受之中,只觉自己也醉的不轻,不知今夕是何夕,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二人唇齿交接之处鸣咂有声,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林如海的嘴角溢出,又被某人舔去。大手开始不安分的四处乱摸,所过之处惊起阵阵的颤栗。萧哲麟疯狂的掠夺着,似乎在发泄从前世积郁到如今的痴念。心中一时安宁,一时又狂躁,只为眼前这人…… “唔……”醉梦中的林如海只觉呼吸不畅,用力往外推,萧哲麟温柔又不失技巧的将他双手制住。又吻了一会子便抽口出来,沿着下巴一路吻到胸口,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线,甚是淫/靡,另一手穿过薄薄的一层单衣沿着脊背向上抚摸。林如海身子颤了颤,难耐的哼了几声,嘟囔了句:“别闹,要睡了!” 萧哲麟一愣,继而又是好笑,醉酒的如海,还真是,可爱呢? 见到刚挣脱了束缚,翻身就呼呼大睡的某人,他泄愤似的在那挺翘的两个浑圆上狠揉了几把。哼,今儿就先放过你,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不能做到底,便宜还是要占一些的。如此想着,萧哲麟便七手八脚的将两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满意的抱着爱人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夜时分,察觉到触感的的诡异,林如海下意识的要坐起,不想一下子跌到一极富弹性之处,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正被人揽在怀里,关键是竟还一、丝、不、挂!不用想也知是谁的作为,敢对他林如海如此的,也只一人罢了! “如海,你醒了,可还难受?”萧哲麟含笑问道,脸上是缱绻的温柔与淡淡的宠溺,说着便又将林如海揽在怀里:“你醉了酒,又刚睡醒,不能这么大动作的,犯了宿醉可不是玩的,快躺下再歇会儿!” “你……”林如海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萧哲麟骂道:“混蛋,我怎么会在这?” “你喝醉了,我就留你在宫内歇息一下,有何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林如海怒急之下一脚将某人踢下床,混账,留在宫内也不用脱光他的衣服吧,还同床共枕,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想着不由又上去踹了几脚,起身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萧哲麟看出他是要走,便一把拉住他:“如海,现在都过了三更了,宫门早落锁了,你出不去的!倒不如就在这歇息一夜,明早上朝也方便,我保证不碰你可好?” “这可是你说的!”林如海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抓了几件衣服,道:“穿上!” 萧哲麟不敢违拗,只得穿了,便要往床上蹭,却被林如海单手推开。 “你说了不碰我的,还请去别处安寝吧!”林如海如是说。 不是吧,这也不行?萧哲麟欲哭无泪,涎皮笑脸的道:“如海,这都半夜了,各处宫门都落锁了,你让我上哪去啊?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被赶出来,在奴才们面前,我这面儿上也挂不住不是?” 林如海想想也是,毕竟他是皇帝,私下里怎么都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顾及他的面子的,便道:“你睡这,我去偏殿如何?” “……”萧哲麟一愣,他可不是这意思啊!眼看林如海要走了,只得拉住他道:“如海,这么晚了,你就别折腾了!这样如何,你睡床,我睡脚踏,我保证不越雷池一步!” 林如海审视他半晌,点点头。 是夜,萧哲麟躺在脚踏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爱人近在咫尺,心里暖暖的,可是这脚踏太硬了,硌得人骨头疼啊! 而此刻林如海也没睡着,听着萧哲麟的声动,心也在微微松动。这人乃是中宫嫡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金奴银婢、高高在上的,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受过如此委屈吧,也难怪他不适应!前世或许他还以为这人对他只是一时情迷,离得远了也就淡了。可今生他再也不能如此认为,一个人若真能为另一人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顾尊严,又岂仅仅是一时情迷?何况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仅是这些就能让他放下身为男人的尊严吗?自然不可能,可为何又会于心不忍?林如海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他本就是随性之人,一切遵循本心也就罢了。想到此,便往里挪了挪,轻声道:“上来睡吧!” 萧哲麟初时还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听错了,待林如海说了第二遍,不由心中一乐,一翻身躺在榻上。刚要有所动作就听到爱人冷冷的警告:“老实点,要不还去睡脚踏!”萧哲麟不动了,能同床共枕谁还乐意睡脚踏? 林如海勾唇闭上眼,不自觉的泻出一抹笑意。由于夜深晦暗,萧哲麟未曾看到。 一夜好眠,二人都觉舒畅无比。 ☆、17早朝 翌日一早,二人起床洗漱好,林如海便要往午门赶去,排班等待上朝。 早朝于卯初(约5点)开始,但大臣们往往要提前一个时辰排班。彼时天还未亮,萧哲麟原要林如海稍晚点同自己一道去的。无奈对方执意不肯,只得吩咐几个小内侍好生打着灯笼送他去了。 大臣们均已到齐,御史点班后,则分文武两班站好,分别由左右两门入内,在奉天殿前的丹墀下站定。查验过后方依次趋步入内,文官居东、武将局西站定。一时乐起,皇帝驾到,众臣便都大礼参拜参拜。皇帝叫起后,众臣谢恩,皆正身执笏而立,殿内一时静谧无言。 皇帝下令议事,方有大臣出列奏事。 如今朝廷并无大事,要真说起来最大的莫及两个月后江南的水患了。只是除林如海及皇帝二人外,众人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圣上的一个梦罢了,未必能成真。而知晓此事的两人也已经做了诸多的部署,工部的人早往江左地区加固堤坝了,萧哲麟又给江南各地方官员下了严令,勘察地势,两月后将百姓们移往高地,以防不测。 但一个国家,每日的小事也有上百件,又逢今日关于一个问题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待退朝时已是皓日高升。眼见已过了早膳时间,萧哲麟早着急了,如海还饿着肚子呢,朝堂上一站就是两个时辰。他身子本就不好,昨天醉了酒,也没吃多少东西,如何禁得住这般折腾。 要留他用膳吧,又恐林如海不肯,萧哲麟只得赐众臣于殿堂廊下进餐。大臣们寅时入宫,多半并未进食,听了此言均暗暗感叹圣上体恤之恩。从前议事晚了的时候,皇帝偶尔也会赐饭,因此众人也未作他想,只谢恩领受便是。 不多时就有光禄寺的人来安设膳桌、整治酒馔,公侯及二品以上官员坐于殿内,五品至三品及翰林院诸官于殿门之外,余者五品以下只在丹墀下置一小案。这就是等级,谁都不能例外。 林如海的座次紧挨着诸皇子。 萧哲麟一共有五个皇子,大皇子如今二十一岁,五皇子十五岁,除五皇子外,其余四个皇子均已入朝。大皇子和四皇子为元后所出,其余为庶出。自元后薨殁,大皇子愈发稳重起来,四皇子在兄长的护佑下,倒活的很是安逸,十七岁的大孩子了,仍不失纯真天性。 林如海旁边坐的便是四皇子,与一般的贵胄子弟相比,这四皇子倒有些怪异之处。 此人生的威武不凡,颇有勇力。平素不喜文墨,只爱舞刀弄棒,扬言将来要做个大将军,在皇家也是少见了。不过林如海倒觉得这样也好,本就是个直爽豪放的性子,又何必纠缠到权术之中。所谓皇家无情,自古以来为争夺皇位兄弟倪墙、自相残杀的事更是屡见不鲜,这四皇子虽说胸无大志,但也并无威胁,将来做个富贵贤王倒是不错的! 宫人刚捧来汤品,四皇子便往林如海的碗盅里瞅了一眼,看看自己的,又瞅瞅别人的,复又盯着林如海的碗盅,满脸疑惑。林如海初时还不明何意,转念一想不由红了脸,暗骂萧哲麟混账,又见四皇子盯着自己看,少不得点点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用膳毕,众人谢过恩,便都各往衙署而去。 四皇子萧承蹭到大皇子萧乾身后,拉拉对方的袖子。见大皇子回头,便悄声道:“皇兄,有件怪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配着那极为刚毅的脸庞,带着些许的懵懂疑惑,看着很是滑稽。 大皇子不由得敲敲弟弟的头,笑问:“什么怪不怪的,是你又想搞怪了吧!” “皇兄,我没开玩笑!”萧承见兄长不信,急的眉头一皱,跺着脚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老拿这口吻哄我!”说着便趴在萧乾耳边,压低了声音:“方才上汤品时我看了一下,大家的都是莲子羹,独吏部尚书林大人的是燕窝粥。而且,我听说林大人昨天并未出宫,据说是留宿听风殿了,父皇可从不留外臣在宫中过夜的,你说怪不怪?” 萧乾审视半晌,见弟弟不似说谎,不由凝眉苦思缘由。 半晌方叹息道:“父皇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目的,我们为臣为子者不该妄加揣测。况林大人本就是父皇当年的东宫旧属,这些年督查盐政也是劳苦功高,父皇信重他自非旁人可比。四弟,你也别管这么有的没的了,好好读书学些谋略才是正经,只一味的骑马击剑、逞一时之勇,可非我们身为皇子该为的!” 萧承摆着手道:“可别让我学那些孔孟之道了,一提起来我就头疼。好不容易如今大了,不用再跟着师傅上学了,你又来念!大丈夫当效法霍、卫,跨千里马,执三尺剑,驰骋沙场,驱逐戎狄,建不世之勋,整日让我读书,我又不用考进士举人,还能做博士不成?”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乾摇头失笑,他这弟弟啊,还是这个性情,一时爽朗直率,一时又顽劣不听教导,让他读书比要了他的命都难!真真是让人气又不是笑又不是,只得随他去了。反正身为皇子,就算以后无法在仕途上大展作为,至少也能封个王爵,断没人敢欺负了他去! 转念一想,萧乾不由又是皱眉,父皇对林大人未免关切太过了吧!虽说六部长官均为天子近臣,时常召见并不稀奇,但日日伴驾,且都是独召一人,就未免有些蹊跷了。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林如海乃皇帝面前最为得力之人,隆宠之胜,世所罕见,不知羡煞了多少重臣贵宦! 众人只当他以原东宫旧臣,故特见亲重,可萧乾总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如此简单。毕竟帝王再如何看重一个大臣,也不能面面俱到吧!就比如今日的赐食,关怀体恤之至,竟已是明目张胆,不避嫌疑,难道仅是君臣之情吗?况他父皇本就是凉薄之人,对皇子公主们也没有过多关注。如今对一个大臣心细至此,又岂是“拉拢”二字可以解释的? 且不说大皇子如何如何,只说林如海回了吏部衙署,那股子气儿还没出匀。刚对那家伙的态度改观了些,竟又搞出这些事,就不能安生点,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才好吗?不过他虽如此,也只是暂时罢了,近来吏部事务繁多,还没有时间让他自怨自艾。一时忙起来,也就把方才的不虞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多时,新任吏部侍郎张淮进来禀报:“大人,今年官员的考校下官都归拢好了,请大人过目!”说着便双手捧过一份公文。 林如海接过看了,不由暗自点头。他让张淮负责今年官员的考校,本就是试他才能之意。吏部事务以每年对百官的考校最为繁杂,由于官员众多,常出现各种失误。今观张淮所陈之事,辞采朴实,条理清晰,不似旁人那般繁缛华丽,看了半天仍不明所以。 不止如此,对每一个官员的考课也很详细。并不摄于权威,而是一切以政绩为准,不仅详细的列出了百官们的政绩,还包括其在民间之声望,百姓的评价等。并由此将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是官声极好的,中等是碌碌无为的,下等则是为害乡里的。根据等级分别给予升迁、嘉奖的奖励,或致仕、降调、闲住、为民等处罚。 林如海看完不由大喜,这张淮还真是个人才,洪水之事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了!想到此,林如海便去见皇帝,将张淮之事说了,又拿了公文给他看,笑说:“这事交给他一定可行,上一世那种惨状我再也不想见了!” 林如海说完,见萧哲麟没有答话,不由疑惑,回头一看,才发现某人根本没听。而是两眼发光,正痴痴的看着他,嘴巴微张,唇边挂着色/色的笑意,一魂游物外的傻样,不由恼了,一掌拍在他脸上,骂道:“混蛋,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也不知想到什么了,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还有,不许这么看着我!” 彼时萧哲麟看到林如海眉眼弯弯,一脸朝气的样子,不免想起昨儿他醉酒后的惑人风情,忍不住就心荡神摇。突然挨了一掌,不由一惊,方看到爱人正怒目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颤,如海生气的样子也很迷人啊!只是这些可不能随便就说出口,便忙抓了对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笑道:“都听你的!” 林如海一把抽出手,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可晓得我说了什么,就都听我的?” 萧哲麟垂了头,暗道:不管你说了什么,都听你的。只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否则,如海又要生气了! ☆、18恳求 不久,萧哲麟便钦命张淮为巡察使,奉皇命出巡江南各地,主管防洪事宜。 众臣虽仍对此事心存疑惑,但见皇帝执意如此,也都缄默不语。毕竟天子一时兴起提拔个把人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况江南多水患,即使此次并不如预料的那般,也难保以后不会如此。防范于未然,无论如何,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倒无人提出质疑。 大臣们如何想,萧哲麟并不在意。此刻他正在宫里跟奏折奋战,都怪前几日太过荒废,积压了不少政务,要不他现在就可以跟如海双宿双飞了。想着萧哲麟又奋笔疾书了一番,今日如海休沐,他也得快些处理好才是,要不怕是见不了面了。 而此时林如海正在府里陪女儿下棋呢? 墨兰端了茶盘过来,捧上茶,便站在一旁观看。黛玉一手执子,一手托腮,凝眉沉思了半晌,仍不知落于何处,不由嘟起了嘴。林如海看着有趣,摸摸女儿的头,笑道:“玉儿莫丧气,你年纪还小,能下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 “老爷说的极是,我们想姑娘这个年纪书还都没读过呢,更别说下棋了!不如姑娘歇歇吃杯茶,许就想出办法了呢?”墨兰也在一旁附和,林黛玉扔了棋子,一脸的懊恼,突然下巴一抬,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我定能赢了爹爹的!” 林如海大笑道:“好,我女儿果然有志气!” 又玩笑了一会子,就到了午饭时分,父女二人用了饭,黛玉便觉倦怠。林如海素知女儿有睡中觉的习惯,便让丫头嬷嬷好生伺候着歇息去了。自己叫来墨兰,细问了黛玉近来的寝室起居及功课情况。 原来自林如海受命任吏部尚书以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黛玉的课业,又不想就此荒废了女儿的资质,便请了一赋闲的老翰林教训女儿。此人姓吴名飞,表字冉升,原也是仕宦之家,至他这一代虽已没落,但有祖辈的根基在,较平常之家也富庶些。只是此人一心读书,不善治家管理产业,几年后便日渐贫窘了。 至四十岁时中了进士,选入翰林院任编修,翰林原官员主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子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更是入内阁乃至外放为地方高官踏脚石,正是前途无量。无奈这吴飞时运不济,不料第二年寡母竟一病死了,只得回乡丁忧。 三年之后,翰林院哪还有他的位置,这吴飞又是个性耿直的,不肯屈附权贵,便就此搁置了起来。好在他天性坦荡,并不以此为苦,自己守着几间薄田过活。可他本就不善稼穑之事,后来愈发捉襟见肘起来,只得卖文撰字为生,或在一些私塾家学中教几个学生。如今年已花甲,早歇了那进仕之心,只在各处做馆。 林如海经人举荐得知他品性刚正,学问也是极好的,便重金聘为西席,以教训女儿。 “什么,你说玉儿只爱读书,不喜针奁女红之事?”说到一处,林如海突然笑问。 “是的,老爷。”墨兰点头道。 “这没什么。”林如海道,说着不由笑了起来:“姑娘喜欢什么就学什么,针线上过得去就行了。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不以为然,真那般不都成了睁眼的瞎子,我们林家的女儿可不能这么着。”他来京城之后,也一并为女儿请了针线上的师傅,本是让她稍通点,不至被人嗤笑罢了。反正有针线房的人在,也用不着自己动手。 墨兰点头应是,心内却在感慨:都道少师林大人与众人不同,挥洒自然,不受世俗约束,教女儿就如同教儿子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她也是出身仕宦之家,但却是庶出,并不受看重,当年偶看几本书还要被母亲说道。不想林大人竟如此明事理,真是罕见了。 问完话后,林如海便踱步至书房,翻书解闷。夏日天长,最是容易困倦的时候。林如海倚在躺椅上,不知不觉间便已昏昏欲睡。萧哲麟进了书房就看到爱人慵懒的躺在小榻上,双目微闭,手中的书卷摇摇欲坠。不觉好笑,心内一瞬间宁静下来,抽了书卷,便轻轻的和衣挨着躺下。 今日的林如海并未穿官服,而是随意的一件长衫,愈发显得神采飘逸,风流俊俏,静静地躺在那,如同静逸的谪仙。萧哲麟看得不由痴了,一面拉过林如海的手细细摩挲把玩,一面嗅着发梢那淡淡的如兰似蜜的香气。不时伸手虚空的描摹着爱人俊朗英毅的轮廓,拇指轻轻的在那两片薄唇上停留。如果,时间能在此停滞该多好,就这样看着如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天长地久,此生无憾! 林如海睁开惺忪的睡眼,尚未完全清醒。突然觉得眼前有个东西,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便伸手去摸。软软的竟是一个人脸,下巴处还有这青涩的胡茬,挠得手心痒痒的。不由吓得一个机灵,猛然反应出来是怎么回事,忙要坐起来,不想竟被一股大力按到,接下来就是深得令人窒息的亲吻。 “唔……”林如海用力推搡,可对方用力太大,竟是纹丝不动。萧哲麟的进攻太过疯狂,手也在四处作乱,他除了深深的喘息,已再无余力。两手软软的,似乎连动动手指都觉困难,林如海的眸子渐渐失了焦距,两眼一黑,几乎晕将过去。 恰在此时,萧哲麟撤了出来,趴在林如海身上重重的喘息,一遍遍的唤着对方的名字。深情而又执着,带着缱绻的爱意,似乎天荒地老依然忠贞不变。开始还是温柔的低喃,至后来已带着深深的哽咽:“对不起……如海,我不想……这么逼你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怕,在这么下去我会发疯的。我不知道还能控制多久,或许有一天我控制就会伤了你。每每想到此处,我就痛苦不堪,今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告诉你这些。你……你打我吧!” 林如海一顿,没想到他用情竟如此之深,只是他们都是男子,如此这般,可以吗?虽如此想,内心仍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缓缓抬手,覆在了对方腰上。萧哲麟一惊,继而的大喜,如海,如海主动抱他了?不由将头深深的埋在对方的胫窝,一时大笑,一时又是哽咽。 感受着勃颈处暖暖的湿意,林如海心中怔怔的,好似有一股热流直达四肢,带来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轻轻的拉起某人,却见对方耳根通红的垂了头,不由一乐,笑道:“这会子倒害臊了,刚刚哭起来的时候怎么不见如此?快四十岁的男人了,你倒好意思!得亏在我面前,要是别人,看你这面子哪里找去!” 萧哲麟被爱人说到短处,不由脸皮紫涨起来。转念一想,横竖他在如海面前早把各种丑都出尽了,再多加一条也无所谓了,利用的好的话,反倒对自己有诸多好处。便索性豁出脸皮,翻身就压了了上去,一面在各处乱增,一面道:“如海快别说了,好歹绕我这一遭而,千万别告诉人!再说在旁人面前我也不这么着啊,谁让你引诱我,我不是太高兴了嘛!” 林如海冷哼一声道:“谁说这个,还不快把手松开!” 萧哲麟好不容易占到些便宜,自是不肯轻易松手的。便将自己硬挺如烙铁的某物贴着对方的小腹轻蹭了一下,染上情/欲的嗓音沙哑低沉,带着隐隐的魅惑:“如海,我想要你,……” 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一把推开,顺便补了一脚。混账,整个一淫/魔色鬼,整日就想着这档子事,把他林如海当什么了! 萧哲麟爬起来,就又蹭了上去,被林如海瞪了一眼,也不敢造次了。 林如海翻书,他便在一旁不住的拿眼睛睃看,如星般的墨眸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嘴微张,脸上挂着傻笑,毫不掩饰其垂涎欲滴的表情。林如海气得在书房乱转,他也亦步亦趋的,可怜巴巴的跟着。林如海真怀疑若是自己出去,他也会这幅表情的跟着,还不让人笑死! 最后林如海把书一摔,重重的一脚踢在萧哲麟小腿上。不想对方疼得眉头一皱,继而嘴一咧,竟吃吃的笑了起来。林如海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都出不了气。碰到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他只能妥协:“喂,你到底要如何啊?” 萧哲麟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把抓过爱人的手,覆在自己的挺立上:“如海帮我,求你了……” “你……”林如海感受着手心炙热硬挺的触感,甫一触碰之时拿东西还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不由大惊失色,忙将手缩了回来:“混蛋,你,你自己解决!”说着一把推了某人转身就走。 萧哲麟忙从背后将人拥住,一个接一个的热吻不住的落在脖颈,意识几近迷狂,声线颤抖不已,带着微微的哽咽:“不要走,如海,别离开我……我忍了十几年,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我会疯的,你知道吗?求你了……” 林如海顿住了脚,萧哲麟的恳求令他不得不动容,他的吻如此炙热,虽然疯狂,却也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他的眼泪如此真挚,滚烫的似乎能消融万物。被他这样卑微的恳求着,林如海拒绝不了,他无从拒绝啊!从第一次纵容他靠近自己,他就输了。输在他温柔的亲吻里,输在他甜蜜的细语里,甚至他的无赖都有些可爱…… 此时此景,林如海再也强硬不起来,他转头长叹一声,拍拍萧哲麟的脸,泄气般的道:“去榻上躺好……” ☆、19亲抚 “去榻上躺好……” 林如海说完,见萧哲麟怔怔的毫无反应,便一甩手瞪了他一眼:“不乐意?我还不奉陪了!” 彼时萧哲麟听到林如海的那句话,一时震撼,竟失了心神,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是幻觉。一颗心悠悠荡荡,昏昏沉沉,如同在梦中一般。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林如海后面那句,大惊之下方明白话中的意蕴,又是大喜,忙将人拉住了:“乐意乐意,我求还求不来呢,岂会不乐意?”说着便垂头红了脸:“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林如海见他这般模样,心内不由一软,又觉窘迫,但话已说出去,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奈何心里仍是惴惴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好,负手喝了一声:“那还不快照做!” 萧哲麟闻言大喜,拖着林如海便走到书房中唯一的一个小榻上,激动异常,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令他无法自控。林如海被他大力的拉拽弄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别高兴的太早,我,我只能给你用手!” 萧哲麟看着爱人满面羞红的样子忍不住迟迟的笑了,能用手他已经很满足了,既跨出了第一步,余下的还会远吗?他有耐心等着如海真正的愿意与他融为一体,料想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 想到这,萧哲麟仰仰头,如海那种含羞带嗔的样子,刺激的他鼻子一热,险些流出鼻血。小腹处又涌过一股热流,双腿之间传过酥麻的电流,只是这样看着他就有一股忍不住想要喷发的冲动。想到片刻之后,如海那双纤长的双手将会亲密的抚摸他的身体,继而带来无上的快感。萧哲麟心头痒痒的,犹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一下下的折磨着他的神经,痛苦并伴着愉悦,抓不住又舍弃不了,那么令人向往,为之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还不住手,谁准你脱衣服了!”突然林如海喊了一声,满面怒容的看着正宽衣解带的某人。不料话音未落便被抱在怀里,衣服也被扯了个乱七八糟,一双大手在身上乱摸着。 林如海暗叫不妙,照此下去后果怕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便张嘴重重的咬在萧哲麟的肩膀上,直到口腔里盈满铁锈味才松开。后者闷哼一声,疑惑的看向林如海,只见他两眼发红,正愤怒的看着自己,不由心虚的垂了头。 林如海沉着脸,扭过头不理他。萧哲麟顿时慌了神,急的手足无措,半跪着从身后抱着爱人,不住的说着讨好的话,恨不能把心刨出来给对方看。林如海见他如此,心已软了七八分了,便问道:“这次你可听话了?” 萧哲麟连连点头,可不能再惹怒如海了,要不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那快躺好,不许乱摸乱动的!” 萧哲麟依言躺下,不觉心痒难熬,奈何林如海仍呆呆的坐着,并无动作。他也便不敢擅动,只两眼哀求的看着对方,低声轻唤着对方的名字,一下比一下急躁哀切。虽未明面儿上催促林如海快些,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如海本是一时心软,才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此时静下心来,已生了悔意,又见他如此没脸没皮的,又羞又恼,不知如何处置。可君子言而有信,所谓覆水难收,话已出口又岂有收回的道理?犹豫半晌,索性一咬牙,将手覆了上去。萧哲麟那物在他手心跳动一下,瞬间又涨大了一圈,与之相伴的是一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 林如海一惊,忙抽出手捂住了他的嘴,这家伙还这么没顾忌,万一给外面的小厮听到,自己以后还见不见人? 萧哲麟将舌头探出,在林如海手心舔了一下,吓得后者忙缩手回去。知道对方的顾虑,萧哲麟忍不住喘着气催促:“如海,你好歹快些,就是疼我了!这样煎熬着,谁受得了?且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我早遣退了众人,有陈忠在外面守着,断无人能靠近书房的。” 林如海听到陈忠在外面守着,心下寻思,方才那般动静还不都被他听了去!他知道此事萧哲麟并未瞒着陈忠,怕是当年在东宫之时那奴才已知晓了。这陈忠自小便跟随萧哲麟,亲重自与别个不同,本也无可厚非,毕竟皇帝身边也不能一个知根知底伺候的都没有。 虽如此,但一想到他与萧哲麟所做亲密之事另一人竟全知晓,虽知他不会胡乱散布,心里总归不痛快。不免又将那火气移到了萧哲麟身上三分,恨恨的瞪他一眼:“别乱吼乱叫的,要是实在管不住自己,我不介意堵了你的嘴!” “用什么堵?”萧哲麟说着便张口含了爱人的两片薄唇,边含含糊糊的道:“如果是这样我不介意啊!” “唔……你……”听到对方恶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林如海不觉怒急,心中早将萧哲麟骂了千百遍,可此刻又被强吻,满腹的质问喝骂都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几句模糊的呻/吟。一时心急,便朝着正在他口内肆虐的舌头咬了下去。 熟料萧哲麟此时反倒精明了,觉察到爱人有这个企图忙退了出去。于是,林如海悲剧了,本是下了死力气的,没咬到别人反把自己的牙磕的生疼。萧哲麟后悔不跌,早知道就让他咬一次了,能有多疼?如海也不至于伤了自己,心疼的还是他不是? 林如海狠狠瞪了萧哲麟一眼,后者连连讨饶,抓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挺立上,喘着粗气:“如海,我真不乱动了,你好歹帮我一下,再闹下去它要坏掉了……” 林如海看了一眼他那傲人的尺寸,手指微动,冷哼一声道:“说了不许出声,要不你自己解决!”说罢便轻轻的撸动了几下,满意的看着萧哲麟憋得脸通红、气息紊乱,却咬牙忍着,心内大快。哼,让你十几年前那般强迫于我,今儿可算报了仇了! 压抑了十数年,辗转两世,终于又能与爱人亲密接触,萧哲麟心内兴奋异常。早在如海的手覆上之时,就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酥麻不已。从头皮到脚底,每一处都叫嚣着传递着极致的愉悦。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如一个毛头小子般,懵懂的欲望在体内横冲直撞,最后汇聚成一点,齐齐的涌向小腹下的某处。彼处正被如海握在手心,小心的搓弄着。快感波涛汹涌般的传遍全身,欲、仙、欲、死,他觉得自己就要忍受不住了,那里有什么东西正要喷薄而出。 而这些,林如海毫不知情,此时他整一本正经的伺候着手中的某物。不想,那物突的一跳,竟喷出一股股的浊液,林如海躲之不及,手、脸、身上都溅上了不少。一时倒怔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双手,毫无表情。心内忍不住震颤,他竟然真帮这家伙弄了,还真不可思议! “对不起,如海别生气,别生气,我非故意如此,实在是太突然才没来得及抽出来……”看到爱人如此,萧哲麟还以为如海气自己射到他脸上,也顾不得其他,撑起高/潮过后疲倦的身体,便将他揽在怀里,歪在榻上,反复的揉搓着。一面细细的将他脸上的浊液舔吻干净,一面不住的道歉。 林如海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羞恼,明知对方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萧哲麟缓了一会子,便又有些蠢蠢欲动,手开始不老实起来。趁林如海不慎,一把扯了他的中衣。林如海下身一凉,不及反应,腰下那物早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极富挑逗的揉弄了几下。又一怔,胸前的某处凸起被一个湿滑之物舔过,带来阵阵颤栗,忍不住轻吟出声,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还不快放手,你找打是吧!” 轻声的警告,似有若无,含羞带嗔的斥责,正是风情无限。萧哲麟心头痒痒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反倒更得寸进尺,如海打他,给他打便是了!想着便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十几年了,没有如海的日子,他就是这么过的,早练了一手的好活儿。不多时林如海便有些意乱情迷,飘飘乎而不知身在何处。 萧哲麟便趴在他耳边吹着热气,从额头吻过眼角、鼻翼、最后在唇边逡巡徘徊。轻轻撬开水润润的两片薄唇,探入口内,吸吮舔舐,鸣咂有声,自是尽情扫荡了一番。二人唇齿交接之处,涎液横流,更衬得那两片薄唇红红润润的,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萧哲麟又将那红润蹂躏了一番,方沿着下巴,吻至脖颈,在那小巧的喉结上舔吮。继而一路向下吻至那精致的锁骨,又转战胸前乖巧挺立着的两点,直舔的坚硬如珠才罢。唇齿滑过紧致结实的胸膛腰腹,在肚脐周围打转,舌尖不时探过那花蕊般的凹陷,惹起爱人阵阵的颤栗。 林如海恍恍惚惚的,意识在萧哲麟技巧性的挑逗下有些涣散。仿佛置身于汪洋之中,只觉得有条柔软湿滑的东西,缓缓的划过耳垂、面颊、脖颈、胸膛,在每一寸肌肤上游走。酥麻感直达骨髓,汇聚到身体的某一处。突然,那处被一个温热湿润的所在包裹,林如海一惊,不由的睁大了眼:“你,你……” 萧哲麟吐出含在口内的某物,摸了一把,笑吟吟的开口:“如海,它着兴奋着呢,你看看,正高傲的仰着头,正等着我去抚慰呢?”说着便又含住,前后吞吐,摸索着怎么伺候好口内的宝贝。 林如海被他一席话说的又羞又恼,气得俊脸通红,正要发作,不想对方猛地一吞,竟将他那处整个含进了喉咙。真想不到他那般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能放低姿态至如此地步。满腹的话语还未出口,便汇聚成破碎的呻/吟,不可抑制的倾泻出来。 萧哲麟听着不由兴奋异常,不住的舔吻、吸吮,见如海下意识的挺动小腹,不由大喜,每一次都深深的含进喉咙。说实话,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他又是第一次,并无经验,只能靠男性的本能摸索着让爱人舒服的方式。每次深深的刺入,都有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但若是为如海,他什么都愿做! 林如海被这般精心的服侍着,早已是心动气颤,瘫软如泥。双手无意识的抓着萧哲麟满头的墨发,似推拒似不舍,下意识的挺动腰部。虽仍在克制,但忘情之时,仍不免泻出几声难耐的呻/吟。直到最后,“啊……”的一声长吟,颤抖着泄在萧哲麟的口里,林如海不由慢慢的放软了身子,摊在床上。 将口中的液体吞吃了大半,萧哲麟张开湿漉漉的嘴,沿着臀缝一路吻至爱人身后的凸起,轻轻探进舌尖。林如海一个机灵,不由大惊失色,一把将他拍开,就要下床。萧哲麟忙拥住了,搂在怀里,轻抚了抚背:“如海莫怕,今儿我不动你那里。”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萧哲麟好笑的问,又趁机将他搂在怀里,轻揉了一番。 林如海转念一想,这倒也是。虽然这家伙各种无赖、不靠谱,好像也确实没骗过他。无非是脸皮厚了点,无耻了点,倒是个讲信用的。又逢此时,他刚泄了精气,正是疲惫懒得动弹之刻,便索性窝在榻上休息,不多时又是昏昏欲睡。 萧哲麟无奈的摇摇头,看看自己高高挺立的某物,确定如海不会管他了,只得一边搂着爱人,一边跟自己的欲望作斗争!眼神扫过四周,最后执着的定格于爱人的面部,满脸的幸福:若能永远这样拥着他多好!尘世的种种,他均不在意,无论何时何地,有林如海的地方便是他萧哲麟的归宿! ☆、20沐浴 一觉就睡到了斜日西沉,林如海睁开眼,便被吸进一个缱绻深情的眸子。 “你醒了?”萧哲麟摸摸他的脸,温柔的道。 “嗯……”刚醒来的林如海明显还有些不在状态,只随意的哼了一声,懒懒的想翻个身。身子一动,才发觉自己正肌肤相贴的被某人搂在怀里,惊诧之余方忆起前事。不觉红了脸,将头埋下。他睡觉一向警醒,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能在这人怀里安睡了吗? 萧哲麟见他臊了,不觉闷笑出声:“如海,你这般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啊!” 林如海一怒,跳起来就给了他一脚,仍不解气,劈头盖脸的就踢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该指望他能变好! 萧哲麟捂着头讨饶,讨好的话说了一万句,又挨了不少打才算把人哄住了。看着林如海一番激烈的运动后,趴在小案上不住的喘气,不觉又心疼不已。不该这么逗他的,如海是斯文人,身子一向娇贵,不像自己粗皮糙肉、摔打惯了的。万一气着了,或是累到了,还不都是自己的罪过! 便一面抚着爱人的背,一面语带愧疚:“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这么着了!”又问:“我让人送的燕窝你可吃了?” 林如海点点头。 萧哲麟笑说:“这就好了,过段时间我再让人送来些。那燕窝是海外进贡的,每年也就那么点子,效果是极好的。你跟玉儿都吃,长久下去身子也就硬朗了。可别随便吃外面的,万一买到不好的,岂不误事?” 林如海不爽他管的太宽,哼了一声,赌气道:“我身体早好了,你那些燕窝也不见得是好的!” “好好好,如海说的是!”萧哲麟好笑,他的爱人会撒娇了,还真是,可爱!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心中不爽。干嘛呀,这是!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似的。便要起身穿衣,才发现二人原本的衣服早扯得乱七八糟的,竟无一件完整的,脸色愈发不好起来。萧哲麟见状忙吩咐陈忠送两身新衣服来,又要亲手服侍爱人更衣,被对方严词拒绝,只得自己闷闷的穿戴完毕。随手拿了梳子,笑道:“如海,我帮你束发!” 林如海狐疑的看他一眼:“你会束发?” “试试不就知道了?”萧哲麟笑吟吟的拉林如海坐下,还真像模像样的梳了个发髻,插上玉簪。 看着爱人器宇轩昂的样子,萧哲麟不觉又痴痴的,俯身轻柔的在额头落下一吻,声音温柔中带着哀绝的感伤:“如海,你可知道?就算这么面对面的看着你,仍阻止不了我蚀骨的思念。有时我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头猛兽,凶恶的能吞噬一切。” 说着,他握住了林如海的双手,紧紧的攥在手心,眸子染上阵阵的戾气:“只有你,只有你,如海!只有你能控制它,连我自己都不行!所以,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它会疯狂的。这无药可治,怕是哪日你爱我能如我爱你那般,才会好吧!” “你……”林如海目瞪口呆,这,没想到那人竟疯狂至斯!他又是皇帝,左右着一个国家的荣辱安康,稍有不慎就不是几条人命的关系。如此强烈的感情,他承受得了吗?若真遂了这人的意,众人会如何看他,后世之人又会如何评价他,祸国殃民的妖孽,还是魅主惑上的佞宠? 想他林如海铮铮的傲骨,又岂会甘心如斯! 似是感受到了林如海心中的不安,萧哲麟紧紧的拥着他,一遍遍的重复:“如海别怕,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为人诟病的!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名正言顺的并肩而立!” 不知为何,听了这孩子气的荒唐话后,林如海心中的阴霾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是了,管那么多干嘛!前世战战兢兢的守着自己坚持活了那么多年,最终还不是一无所有,连自己的女儿都守护不了!重活一世,又何必执着于那些名利?该看开了,照顾好女儿,随心的走一遭,也不枉这番奇遇了! 想着,林如海缓和了脸色,手抬起,轻轻覆在萧哲麟宽阔雄厚的背上。后者一怔,继而是更加有力的拥抱,其后便是炙热的亲吻。 少时,林如海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某人,站起身,想到全身都是对方的口水,便各种的不舒服,正打算让下人准备沐浴的东西。萧哲麟笑说:“陈忠该是早备好了,我们这就去浴室吧!” 林如海眯了眯眼,冷声问道:“是你吩咐的?” 感受到爱人话中浓浓的危险味道,萧哲麟一个寒颤,忙道:“这倒没有,那奴才机灵得很,他听到动静怕是早使人准备了!”林如海眉头皱了皱,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黑着脸踹了萧哲麟一脚。说的什么话,还听到动静,能有什么动静!混蛋,没羞没臊的,以后别想碰他! 萧哲麟揉揉被踹疼的小腿,小跑着跟上怒气冲冲的爱人,如海害羞了,得小心着点啊! 刚出了房门,就见陈忠正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见二人出来,忙长跪迎接。林如海住了脚,盯着他审视了半晌,直看得陈忠冷汗涔涔的,头都垂到了地上,才冷哼一声走了。萧哲麟同情的瞅了他一眼,忙喊着“如海等我”追上去了。 陈忠擦擦额头的冷汗,瘫坐在地上叹气:想他人前威风凛凛的内相,多少人巴结着,连皇子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可到了这两位主子面前,只有讨好的份儿!看着情形,林大人是接受万岁爷了,真是谢天谢地!这些年,别人不清楚,只当主子这皇帝做的是如何光鲜。可只有他知道万岁爷心里从没好受过,原因就在这林大人身上啊! 林府的浴室是当初整治府邸时,萧哲麟花了大手笔弄得,豪华、舒适。距林如海的卧室不远,小小的三间屋子,里面装饰精美,墙壁上嵌着美玉和夜明珠,又有取暖用的壁炉。穿过翡翠大插屏,正中便是一个大大的浴池。白玉砌成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浴池之内,极为耀眼。池下有铜制的地漏和排水通道,较宫里御用的浴池也不差分毫。 而此时,一弘池水平静如镜,澄澈如玉,正咕咕的冒着热气,带来阵阵清香。 林如海抬眼瞅瞅某人,做出一个“请回避”的手势,萧哲麟左顾右盼的装看不到。林如海背过身,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遍,我可是认真的!” 萧哲麟委委屈屈的出了门,不由心痒难耐,等了半天仍不见动静,便悄悄的推门进去。正看到林如海正背对着他立在水池中央,池水堪堪没及腰腹。修长的双腿在池水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两股之间的沟壑蜿蜒至令人遐想之处,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 萧哲麟吞了吞口水,轻手轻脚的宽衣解带,一纵身便跳入池中,将人拥了个满怀。炙热的吻一下下的落在光滑的脊背,挺立的昂扬抵着爱人的股/沟磨蹭。林如海一惊,便用力挣扎。萧哲麟含着他的耳垂呢喃:“如海,再帮我一次好不好?用手就可以了……” 林如海:“…………”可恶,都到地步了,他能说不行吗? 二人又在浴池内温存了一番,穿戴好出来之时,天色已然晦暗。林如海问及黛玉,才知道这丫头竟然还等着他用晚饭呢?忙吩咐人整治饭菜,快步赶去,萧哲麟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21共餐 下人们安设好桌椅,摆上饭菜,萧哲麟及林如海父女坐了,墨兰带着几个小丫头在旁伺候。林如海早觉腹内空空,吃的甚是香甜。萧哲麟则是无心在饮食上,他今日遂了多年的心愿,兴奋的什么似的,哪里还有饿的功夫?便遣退下人,不住的拿眼睃林如海,殷勤的给这父女俩布着菜。 心内涨的满满的,这就是有家之男人的幸福啊! 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林如海皱皱眉,瞪了萧哲麟一眼,对方笑着回了一个深情的眼神。萧哲麟此时心里别提多满足了,有爱人,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人间至乐之事不过如此而已!正洋洋得意间,又被踹了一脚,不由一哼,顿时可怜兮兮的看着爱人。 林如海正暗自懊恼呢,哪里会理他?今日实在是太过荒唐,青天白日的,竟和这人在书房做那些事,想想就觉无地自容、后悔不跌。他还有脸沾沾自喜,真真是气煞人也!想着不由又瞪了萧哲麟一眼,在玉儿面前也敢如此,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了是吧! 林黛玉看看自家爹爹,又看看皇帝伯伯,疑惑的蹙起眉头。只是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导,又不好开口,便低头扒饭。饭毕,众丫头收拾了残馔,捧上果盘,便又都退到外间去了。黛玉拉拉二人的袖子,问道:“伯伯,爹爹,方才你们瞅来瞅去的是干什么呢?” “这……”林如海顿了一下,凝眉沉思,他这女儿可不好糊弄,得想个像样的缘由才是! “我跟你爹爹玩呢?”萧哲麟笑说:“玉儿有没有用功练字,给伯伯看看可好?” 林黛玉近来正热衷于练字,有时甚至废寝忘食,听萧哲麟如此说便把方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拉着林如海二人就到了自己的小书房,取出一叠纸稿来。 萧哲麟接过看了,虽稍显稚嫩,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也是相当不错了。笔法已隐隐自成一体,既有如海的平和自然,又有他的险劲豪放。取其兼容之美,令人耳目一新,不难看出再练个几年必然大有造诣。不由抚掌叹道:“好丫头,将来必能青出于蓝,我和你爹爹倒要靠后了!” 黛玉喜不自禁,将自己练过的纸稿收好,又要萧哲麟写字,自己踮着脚尖要去磨墨。林如海看着还不及桌案高的女儿,举着双手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好笑,便伸手去帮她。不料黛玉不肯,只得搬个凳子让她踩上,笑道:“爹爹和你一起可好?” 黛玉笑着点头,林如海便握着女儿的手磨墨。萧哲麟心内暖暖的,一连写了好几张,林如海又接了笔写,最后林黛玉也要写。三人笑笑闹闹的,不知是谁先动手在另两人脸上划了一道墨迹,于是一场大战展开了。两个男人,一个孩子,嬉笑声覆盖了整个小院。好不容易停下来,一个个都成了小花猫了。 林黛玉喜得合不拢嘴,脸上、衣服上乌黑一片,萧哲麟二人也好不到哪去。眼见不成个样子了,恐林如海生气,萧哲麟只得吩咐陈忠打了几桶清水进来。先略略的给黛玉清洗一下,打发丫鬟带她去换衣服,自己和林如海也都洗了,换过衣服。 又陪黛玉晚了一会儿子,不觉天色已晚,萧哲麟只得辞别回宫。 林黛玉年小体弱,玩了半天,已觉疲乏。林如海让人送她去睡了,又嘱咐了丫头们一番,才缓步离去。沿着小径、浴着月光闲步,心里感慨万千。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心里空落落的,似毫无根基、随风飘荡的浮萍。就这样,他和萧哲麟的关系就水到渠成的进了一步?总觉得不可思议! 林如海是随性之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折腾了一天,倒把人累的不轻,索性宽衣睡了。 而此时,宸宇宫的萧哲麟却是兴奋的毫无睡意,又不知如何宣泄,便挑灯批起了奏折。伺候在侧的陈忠渐渐有些支持不住,萧哲麟心知他也累了一天了,便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就是端茶送水什么的,朕叫值夜的宫人也就是了!” “谢主子体恤,还是奴才伺候吧!”陈忠揉揉眼,又道:“那些宫人毛手毛脚的,万一怠慢冲撞了万岁爷,奴才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萧哲麟笑骂道:“你这奴才,满嘴歪话!他们也都是精挑细选才能来宸宇宫当值的,哪里就怠慢朕了?难道就你会端茶递水不成?废话少说,让你去就去,拖垮了身子以后拿什么给朕办事!” 陈忠忙叩头应诺,刚要退下,萧哲麟突然又把他叫住了。不由疑惑的抬头,只见萧哲麟笑眯眯的说:“今儿这事办的不错,以后机灵点,如海脸皮儿薄,别让他觉得不自在。还有,对如海要跟对朕一样,明白吗?其他人你也要告诫一番,要是让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他,朕可不饶你!” “爷放心吧!”看着自家主子冷冷的眼神儿,陈忠叩头道:“殿里的宫人侍卫奴才都提点过了,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怎么做,也不会乱嚼舌根的,消息绝对传不到宸宇宫意外去!” 陈忠说的战战兢兢,他七岁进宫服侍主子,不离左右,至今已三十多年,对这位主子可谓知之甚深。从小被先太后以帝王的标准教育,深谙权术之道,一颗心早硬的石头一般。除了林大人,现在最多再加一个林姑娘,对旁人那可是毫不手软的。别看他跟了主子那么多年,真犯了错,考虑多年的主仆之情,虽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也少不得吃些苦头! 萧哲麟点点头,便让陈忠退下了。他就喜欢陈忠这股子聪明劲儿,宠辱不惊,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至于仗势欺人。况还细心周到,就是自己平常想不到的,他也能提点着点,又足够忠诚。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儿,才能放心。 握着笔,萧哲麟不知不觉就已魂游物外,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今日林如海的万种风情。轻声喘息的如海性感的迷人,那含羞带嗔的一瞪,真真是让人的心都融化了!浴室中的如海则是另一种风情,轻轻的触碰,带来阵阵的颤栗,从脚底板到头皮都酥麻不已,飘飘欲仙。一时柔情似水,一时锋利如剑,每一个表情都让他爱不释手。 萧哲麟傻傻的笑了,如海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呢?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爱他更甚。 若是此刻如海能全身心的接受他多好,与如海融为一体,那种感觉一定美妙无比!这么想着,萧哲麟又是心痒难熬,怎么天还未亮?好像再看看如海……没有如海,这冷冰冰的皇宫就是一个豪华的牢笼,煎熬难忍。今儿他本想留在林府的,可是如海不肯,也只得罢了。无论何时,他都不想违拗如海的意愿! 想着,萧哲麟启窗而视,仰望着当空的皓月。心内感慨万千,以前从未想过能够如此,真是感谢上苍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世他不会放手,哪怕是锁也要把他锁在身边。什么爱他就不能强迫他,简直是一派胡言!不过是懦弱者聊以自/慰的借口罢了,他萧哲麟从不需要! ☆、22阴谋 荣国府,贾母的正房大院内。 贾母懒懒的歪在炕上,鸳鸯在一旁给她捏着肩膀,贾赦、贾政二人均垂手侍立。贾母懒懒的眯着眼,问:“这几日可见你们林妹夫了?” 贾政听了母亲的话,皱眉不语。奈何贾母点名问他,只得躬身道:“早朝上倒是见过,不过妹婿位高,退朝后又常伴君左右,儿子也只是远远的见过罢了。倒是大哥品级高,排班等待时候离妹婿近点,有些交流也未可知啊!” 贾母闻言便看向大儿子,贾赦瞥了贾政一眼,暗哼一声,略带嘲讽的道:“二弟说的什么话?林妹夫现在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哪还有理人的功夫?二弟在工部当差,距吏部的衙署不远。你都没搭上话,何况是我?不过是仗着祖宗的功德袭个一等将军的爵位罢了,又毫无实权,谁肯应承我?” 贾母见大儿子口气不善,心内不喜,不由撂下了脸。哼,一家子没有一个出息的,万事都得她操心,要不是为了宝玉的前程,她还真懒得管这事!尤其是她这大儿子,整日只知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还器量狭小、见识短浅,为一己私利,与自己的兄弟明争暗斗。别以为自己老了就不知道,哼,这府里的事,大大小小的哪个她不是一清二楚? 身为长子,不说潜心仕途、振兴家业,一把年纪了,还贪淫无度、不知检点。丫头老婆一大堆,仍不知足,凡贾府中稍有头脸的丫头也都不肯轻易放过。倒说自己偏心二房,也不看他自己是不是个扶得起来的主儿! 贾赦见母亲不喜,也便缄默不语。 贾母叹了一回气,又道:“如今林如海位高权重,你们也都随和点。横竖总是亲戚,况还有一个黛玉在,你们主动交好,他还不至于置之不理。不过也别把姿态放的太低了,我们家到底还袭着爵,与平常仕宦之家自是不同的,万不可让人看低了!” 贾赦、贾政二人应是。 贾母又看着二儿子:“你林妹夫的学问是极好的,宝玉如今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何不拜托他教导一段时间?”若不是每次派人去接黛玉,都被以各种理由挡了回来,派去的婆子连个面儿也没见上,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大儿子不行,二儿子又是个迂腐不谙世情的,虽有个琏儿,到底年轻,万事都得她谋划。 这满府里,她最疼的就是宝玉,自是不舍得他离了左右的。但自家府里渐渐失了威势,原指望元春能有个出息,没想到最后落了那么个结局。宝玉虽是嫡子,却不居长,将来无缘袭爵,想要有出息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勤奋读书,考取功名,进阶仕途;要么效力疆场,建功立业。 可这两条路都不好走啊!读书,怕宝玉从小娇生惯养的,吃不了那个苦;投笔从戎刀枪无眼的,则是更加不可行的。但若能攀上林如海,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凭他在圣人跟前儿的面子,谋个出身还不容易?也省得寒窗苦读,与那些寒门士子们争那一两个进士的名额。况宝玉生的形容俊俏,又极聪明灵秀。与林丫头相处多了,说不得能成一段姻缘,到那时还愁林如海不是极力为他某个好前程? 贾母倒是打的好主意,但贾政一向标榜端方正直、谦恭厚道,总觉得低声下气的求人、看别人脸色,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不觉为难道:“母亲,这样怕是不好吧!林妹夫公务繁忙,我们怎好拿这点子小事烦他?” 贾母坐起身,沉了脸,捶床道:“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都如你这般,就别指望能振兴家业了!” 贾政不敢违拗,只躬身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迂腐了!” 回去后便和王夫人商议,又把宝玉叫了来,贾政教子向来以严厉著称,动辄喝骂,极少有好脸色的。贾宝玉平常虽顽劣调皮,但见了父亲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顿时失了在外面的微风。进了屋子,便远远的垂手侍立,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贾政不觉气恼:“还不快过来,畏畏缩缩的哪像个世家子弟!” 宝玉闻言,只得往前挪了几步,不住的拿眼向王夫人求助。王夫人笑着递了杯茶:“老爷何苦跟他小儿怄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听说宝玉近日也读了些书,倒比先前有些进益了。老爷好好教导他,将来必能成大事的!” 贾政端起茶杯慢慢吃了,瞅了贾宝玉一眼,重重的将杯子放在炕桌上:“哼,休要再说读书的事,要不连我也要羞死了!方才我还听教他的先生说,整日不读正经书,只弄些诗词楹联的杂书来看。小小年纪就这么着,再大点岂不是更过分?你也别护着他,在这样下去越发纵的他混账了,怕是连那些入不得眼的混书也都看得!” 贾宝玉见父亲口气不善,越发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暗自纳闷,什么样的书称得“混书”二字,以后让小厮找来看看才是!这么想着,不由连贾政说的什么话也都不在意了。正恍惚间,忽听贾政喝道:“以后休做那些诗词歌赋、楹联对子之类的东西,好好把《四书》读读才是正经!有用心在那些杂学上的功夫还不如多写几篇文章,也不致疏懒了正务。这些你可记住了?” 贾宝玉听了不由连连点头应是,贾政又道:“你林姑父的学问是极好的,过几日我带你到林府去拜访,托他教导你些时日,必然大有进益。这几日你也别闲着,回去好好把昔日的旧书温习一遍,别到时候丢了我们家的体面!” 贾宝玉刚听到到林府拜访的消息,心中一喜,脑子里浮现出黛玉灵秀俊雅的模样。待听到后面摆脱林姑父教导的话,不由皱眉。但在父亲面前,不敢说什么,只得答应着心思早不在这上面了。暗自盘算着,一会儿得求求祖母去,可不能真让林姑父教导他。俗之又俗的大俗人一个,他还没工夫睬呢?也不知林妹妹有这样一位父亲,可受了委屈?还得求求祖母,快些接林妹妹来府才是! 贾政又嘱咐了贾宝玉几句,便放他回去了。又跟王夫人说了贾母欲给宝玉和黛玉二人做媒的事儿。言道两个孩子还小,黛玉又在孝期,此时不便提起,只是先给他们夫妻二人提个醒,再过个两三年,这事就要定下的。说完便出了屋子,到书房中与清客相公们闲话儿。 这里王夫人却是紧皱了眉头,手中的帕子绞成了牛股糖,凤目圆瞪,脸含愠怒。自古以来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插手管宝玉的婚事,老爷竟然一句话也不敢说!想他堂堂的官家千金,从小娇生惯养的,可嫁到贾府,上面就压了个老太太,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就从没自在过。 现今她哥哥做着京营节度使,那可是有实权的大吏,想为宝玉谋前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偏老太太多事,就想着林家了,也不看看人家林如海理不理你!哼,她就不信林如海说句话就那么管用?还非要拿宝玉的终身大事说事,那林丫头哪里好了,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个不长命的,哪比得上自己妹妹家的宝钗? 听妹妹说,这宝丫头生的体态丰盈,品格端正,身子好,又比宝玉大了些,懂得照顾人。出自皇商之家,将来的嫁妆必是不薄的,关键是她跟自己亲啊!加之薛家毕竟是商人,身份低了点,以后也好控制。若真娶了林丫头,有个做高官的父亲,又有老太太护着,反要自己做婆婆的处处迁就她不成? “太太不必忧心,将来哥儿的婚事还是要您做主的!”周瑞家的满脸堆笑道。 这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是个处事圆滑、见风使舵的婆子。他男的周瑞管着贾府的地租庄子银钱的出入等,她则是管着太太奶奶出门的事。平常没事就奉承奉承太太奶奶们,也算有些体面。此时见王夫人怒气满面,自是知道她所恼何事。 “唉,你也别宽慰我了,咱们府里老太太决定的事,谁敢说个不字?要是元春能在宫里混个体面,这个家里我还能说上句话,可如今……”说着王夫人又唉声叹气了一回,自己的女儿又岂能不心疼?当初元春在府里的时候,是何等的娇生惯养,老太太又是何等的疼爱,如今眼见着没有用了,便弃之不顾!想着王夫人不由握紧了拳头! “太太何不把姨太太接了来,就住在我们家里。事情还有转机也有未可知啊!”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这句话,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俗话说日久生情,如果是宝玉自己看上了宝钗,老太太怕也是无法。到时候自己在加点火,这事就成了。哼,老太太能活几年,将来这荣国府的一切还不都被她握在手里! 荣国府发生的这一切,林如海均不知晓。 此刻,他正和萧哲麟在街上闲逛呢,带着个灵秀可爱的小公子,正是一身男装的黛玉。原来夸官那次黛玉男妆虽爹爹伯伯出去玩,便一发不可收拾,时不时就闹着要出去。二人不忍束着她,便也不时带她出来转转,这小丫头每次都兴奋的什么似的,也活泼了不少。 三人逛了一阵儿,不觉有些乏了,便打算找个酒楼歇歇脚。偏黛玉要吃糖葫芦,萧哲麟便找个僻静处,让林如海和黛玉稍候片刻,自己穿入人潮中去买。倒并非不能让侍卫代劳,只是这父女倆的事,他比较喜欢亲力亲为。 “前方可是如海兄?” ☆、23旧友 “前方可是如海兄?” 林如海正无聊间,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不由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款步走来,手执一把折扇,腰间挂着一块美玉。约莫四五十岁的光景,国字脸,宽额头,高鼻梁,阔下巴,不多几撮儿胡子,面容和蔼,举止儒雅。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厮,看来该是个为宦之人。只是虽有些面熟,却一时忆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在下便是林如海,敢问兄台是?” 林如海拱手道。 那男子也躬身拱手:“在下姓张名宇,字静斋,与尊兄乃是同科进士。 无奈才疏学浅,蹉跎至今仍是个从四品的知府,不比如海兄青云直上,说来真是惭愧啊!这次来京述职,便随意逛逛,也领略一下都城的繁华!” 林如海听了他自报姓名,也略略有了些印象。当年确曾交好过一阵,印象中倒是个不错的。只是他中了探花,便被萧哲麟延入东宫了,忙忙碌碌的,倒与这些同年们疏远了。很多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殿试前虽也参加过几个文会,但时隔多年,当年见过的人也忘了大半了!只是这张宇倒还谦逊,要知道这个年纪,又出身寒士、毫无根基的,能做到知府也是不错了。 “静斋兄谬赞了!”林如海笑道:“谁还不是一般的蹉跎,我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 张静斋又谢让了一番,他出身寒微,在朝中毫无根基。不似林如海侯门贵宦的,亲朋故友遍及朝野,进士及第便被延入东宫。搭上了未来天子的船,平步青云也是理所当然。想他早先年少气盛,以为中个进士就是天之骄子了。不懂官场中的规则,只凭着一股意气乱碰乱撞的,吃了不少暗亏,也被狠狠的打压了几回。也由此学了些官场知道,后来行事便愈发小心谨慎起来,才慢慢好了。 二人正说着,萧哲麟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过来,黛玉忙跑去接。 张宇疑惑的看了黛玉一眼,问:“如海兄,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这是小儿!”萧哲麟冷声道,老远看到这人跟如海说话,他心里早不爽了,还喊如海兄,怎么听怎么碍耳。想着不由瞅了一眼跟着的人,那些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啊,随随便便就让人靠近如海,看来是纵他们太过了! 张宇听了不觉恍然大悟。早听说吏部尚书林如海只有一个独女,爱如珍宝,方才他见这孩子一副聪灵俊秀的样子,跟在林如海身边还疑惑呢?这就是了,感情是故友之子。不想这人长得颇有威势,令人不敢直视,却是个宠爱孩子的。仅从能放下身段,亲手帮孩子买零食吃,便可看出一二。只是:“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萧。” 张宇听了不由一怔,萧乃是国姓,难道这人出自皇室?想着不由又瞅了两眼,便拱手相见。萧哲麟本要不理他,可如海在这看着,也不好太过,毕竟他是已平民之身出现在这里的,也回了一礼。便摸摸黛玉的头,问林如海:“前面有家酒楼,据说不错,我们就去那吧!” 林如海点点头,又向张宇:“静斋兄也一起吧!” 张宇看了冷着脸直冒冷气的萧哲麟一眼,果断的摇头告辞。那位好像不欢迎自己,再说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还不至于上赶着去触霉头。京城这地方,豪贵遍地,万一招惹了个厉害的,他这小命怕都不保喽!这些年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靠的不就是谨慎小心吗?不做坏事,也不去得罪那些豪贵,只安心做自己的官儿,尽力为百姓某些福利。保全自己,才能做更多的实事。 二楼雅间。 林黛玉早解决了两串糖葫芦,正抱着一盘点心吃的正香。林如海笑道:“看我们玉儿,真是越来越能吃了,小心以后胖的走不动哦!” 黛玉撅着嘴哼了一声,笑道:“哪有爹爹说的这么严重?我又不是每顿都吃这么多的,今天不是高兴嘛!对了爹爹,刚刚那人是谁啊?” “他呀,是爹爹的同年。不过十几年没见,倒记不大清了!” 林黛玉“哦”了一声,便放下点心不吃,嫌弃的推了推,摇摇萧哲麟的手臂:“这些不好吃,伯伯,你下次来再给我带些吧!” 萧哲麟一乐,感情这小丫头是想吃宫中御用的点心了。便说:“你想吃伯伯带的点心,怎么不早说?现在馋起来可没地儿给你买去!这样吧,我把厨子给你,何时想吃了,就让人做去,这样如何?” 林黛玉连连点头:“谢谢伯伯!” 萧哲麟也满脸笑容:“玉儿若是也叫我一声爹爹,我就多送你几个厨子。有做山药糕的,还有做奶油松瓤卷酥的,什么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粳米红枣粥……” 话未说完,萧哲麟便被林如海一掌拍在头上。林如海很生气,这一掌下手也很重,方才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又来引诱他女儿,自己有那么多儿子女儿,不让他们叫爹爹去。他只这一个,还来抢,真当他林如海好欺负啊! 萧哲麟捂着头向林黛玉递个眼色,对方抿着嘴一笑,叫了声“爹爹”。林如海一看女儿正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呢,忙收了手,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呃,我跟你皇帝伯伯玩呢?”说着不由瞪了萧哲麟一眼,就不能安分点! 林黛玉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爹爹还当她是小孩呢?这么哄她,他虽不明白爹爹和伯伯之间的关系,不过定是与众不同也就是了。不然人家高高在上的皇帝,干嘛对自己这么照顾,对爹爹也是处处讨好。萧哲麟听到林如海这句话,不由好笑。他们的关系从没瞒着黛玉,不过现在黛玉还小,该是不理解的。 三人坐了会儿,便回府了。正闲话间,小厮来报:“有位姓钱的老爷来拜!” 林如海接过帖子看了,竟是连名字也未曾听过的,便懒得应承。吩咐小厮道:“就说我不得空,让他回去吧!”自他任了这吏部尚书之职后,可谓门庭若市,多是来托关系的。不是亲的也来认亲,不相识的也来求相识。初时他还挑些见见,奈何后来人愈发多了起来,扰得人不胜其烦。便索性都推脱了,渐渐的才少了些。 “如海,现在还有人来烦你吗?要不我拨队侍卫给你守门吧,凡有这些不相干的来拜,全赶了出去!” “这说的什么话,自古以来拜谒之风就从未禁止过,我还能公然赶人不成?再说了,侍卫是这么用的吗?”林如海听了不住皱眉,这馊主意,亏他想得出来,自古以来哪有皇帝给大臣家送侍卫守门的!况且能进宫做侍卫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来给他守门,人家心里也不舒服啊! 萧哲麟被训斥了,也不恼,笑道:“我不是怕你劳神吗?吏部的事也不少,回来还要为这点子小事费心,万一累着了可如何是好?不让我送人也行,再有人来拜,你推了就是!别费事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林如海看看在一旁书案上趴着的黛玉,莞尔笑道:“我晓得的,有时间管那些杂事,倒不如种种花、读读书、闲来陪玉儿下下棋呢?” 萧哲麟见他这个样子,心内痒痒的,悄悄拉过他的手,在手心轻挠了一下,也笑了。林如海见女儿正翻着本书看,并未注意这边,便只瞪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24礼物 宏伟壮丽的奉天殿。 散朝后的大臣们鱼贯而出,刚出了殿门,林如海便被一人叫住,回头一看,竟是大皇子萧乾。不由拱手笑道:“不知大皇子唤下官何事?” 萧乾笑道:“林大人客气了,有些问题要请教大人,不知可否同行?” “殿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敢当请教二字。”说着林如海做出了请的手势,二人便款步而行。 这大皇子入朝已有五年,如今就在兵部当差,处理事务也早得心应手了,并无什么问题请教。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与林如海同行罢了。问得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些还涉及生活方面,旁敲侧击的打探其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林如海宦海浮沉十数年,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意图?怕是这大皇子发现了什么端倪,打探情况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告诉他,便拣些不太重要的略略回了他。不多时就到了六部的衙署,二人只得住了话题,各自回衙了。 萧乾打探了半天,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恹恹的回了兵部。刚用了膳,拿起一份儿公文还没来得及看,便被皇帝叫了去。先是严厉的批评了一番,又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搞得他云里雾里的,回去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父皇的意思,原来是要他安心办差,莫要再去烦扰林如海了。 想通了这一点,萧乾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刚和林如海同行了一路,父皇就知道了,怕是平日的行动也瞒不过他去。所谓天家无父子,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才是,千万别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啊!不过从这一点也可看出,父皇和林如海之间关系非比寻常。他平日也常和诸大臣来往,皇帝从未说过什么,独这次和林如海,便被叫去训斥了一番,原因不言而喻啊! 而另一边的林如海刚坐下不久,便也有小内侍传旨来请。轻车熟路的来到宸宇宫,宫人们捧上茶果,早识趣的退了下去。林如海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起,放在了榻上,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忙用手去推,不想对方用力过大,怎么也挣扎不动,只能被动的承受,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萧哲麟吻够了,便趴在林如海身上喘息。 “走开,你发什么神经!”林如海推了推他,厉声道。 “如海,不要离开我……我、我怕,我……”萧哲麟越说声音越小,抱着林如海的手也越箍越紧,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最后含着对方的耳垂,悄声呢喃着:“如海,我是真的怕,没有你,我不行的……” “呵……”林如海听了这话不由一乐,轻抚了抚趴在自己脖颈处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像在安慰一只大狗。感情这家伙这么没有安全感,见对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笑道:“大皇子向我打听的事,你都知道了?可是担心这个,怕我承受不了外界的压力?” 萧哲麟闷闷的点头:“你到现在还没彻底接受我,我能不担心吗!” “你,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林如海气得捶了他一拳,道:“现在又来说这些话,不接受的话,我会让你做那些事!”说着又在狠狠的在萧哲麟腰上掐了一把,直掐的对方不住哀嚎求饶才放手。哼,当他林如海是什么人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可恶,不让他吃点苦头,还真是不解气! 萧哲麟揉揉腰间的淤青,喜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吗?如海?”说着便又大笑起来,原来如海早接受他了,是他自己在这杞人忧天?真是糊涂,怎么就忘了这点。想着不由又笑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那,如海,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林如海一把拂了他又开始不老实的手,严词拒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整天就想着那点子事,也不看个场合!想着便一把推开他,自己坐起来整整衣袖,看萧哲麟又要挨过来,便瞪了一眼,脸含愠怒,厉声道:“坐那,不许乱动!” 萧哲麟见爱人隐隐有些怒气,也不敢造次,忙陪笑道:“如海,我不乱动了,你好歹让我坐近些,有一样东西送你呢?”说着便从颈上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来,替林如海戴上,笑道:“这是当年母后的遗物,我从小戴在身上的,几十年来,从未离身。你戴上它,就跟我陪着你是一样的。” 林如海听了忙要解下来:“既是先皇后的遗物,你就好好留着,我万万不能收的。” 萧哲麟握住林如海的手,另一手抚着他的面颊,如墨的眸子染上深情缱绻,声音里温柔又带着些挑逗:“如海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们之间又何须分彼此!况且连我都是你的,一块玉又算什么?” “你,你再这么说,我不要了!”林如海见他说话不着调,不由气恼。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就不该给他好脸色看! “我不说了。”萧哲麟说着揽过林如海,笑得傻傻的,“今儿个留下可好?” “不好!”林如何推开某人,到另一边锦褥子上坐下,动作优雅的倒了杯茶,端起来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转而倚在靠背上,也不理萧哲麟,自己看着玉杯出神,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沿。杯子里的茶还剩了大半,散发着清新如兰的香气。 萧哲麟看着他这一副慵懒的姿态,心里难熬,不觉咽了咽口水,涎着脸凑上去:“如海,把你这杯茶给我喝了吧!”说着便夺了杯子,一口饮尽。林如海生气的捶了他一拳:“你要喝不会自己倒啊!” “没有如海的好喝……”萧哲麟说着便抓了林如海的双脚,轻轻一拉,便将他的鞋褪了,翻身上床,镇压住试图反抗的爱人:“如海别闹了,我们就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你吃了饭,歇个午觉再回衙去。” 林如海听罢也不动了,他是有歇午觉的习惯,再闹下去怕是真的歇不成了。不过还是泄气般的在萧哲麟身上掐了一把。一时陈忠来请膳,萧哲麟就命他在一旁的小案上摆了。又悄悄在陈忠耳边嘀咕了几句,不多时就见陈忠提了个玉瓶过来,正是林如海上次所喝的龙泉酿。稍时陈忠退下,殿内至于萧哲麟、林如海二人。 林如海看着那瓶酒,眼睛亮了亮。萧哲麟暗自好笑,取出杯子倒酒,刚倒了半杯,林如海就喊停,萧哲麟笑问缘故。林如海笑道:“半杯就可以了,多了就醉了,有什么意思?” 萧哲麟递了半杯酒给他,心内暗自遗憾,可惜啊,今儿个见不了如海醉酒的样子了! 二人吃了饭,便躺在床上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朝廷上的事,如果忽略某人的毛手毛脚气氛倒还不错。林如海本已有了几分的酒意,又加上夏日容易困乏,不多时就有些浑浑噩噩的、意识模糊了。萧哲麟又把他抱紧了些,轻柔的在其额头落下一吻,抚了抚爱人的面颊,嘴角带笑的闭上了眼。 睡梦中的林如海只觉有一个人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的拍打,好似幼时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的感觉。全身暖洋洋的,犹如徜徉于汪洋之中,慢慢的睁开眼,才发现那温柔的抚摸竟是萧哲麟。暗恼自己多像,又觉得不好意思,忙又把眼睛闭上,难道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喜欢上这家伙了? 萧哲麟看着俊美的面孔染上红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连呼吸也缓慢了起来。不由好笑,明明醒了,还装,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想着便启唇贴上那两片性感诱人的红润,轻轻撬开唇齿,便长驱直入的在里面舔舐、吸吮,发出“啧啧”湿润而淫/靡的水声。 “唔……”林如海一面推他,一面逃避着其激烈的攻击。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不由气喘吁吁。干嘛每次都这么突然啊!林如海怒视着萧哲麟。他既说接受了这人,也就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用得着每次都这么急色,弄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吗?况且,他也是男人,总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吧!之前是接受不了也就罢了,现在想通了,总不能还如此吧!想着便一翻身,将萧哲麟压在了身下…… ☆、25暴雨 萧哲麟正醉心的享受着这滚烫的、令他全身酥麻不已的亲吻,突然来了个天旋地转,自己竟被爱人压在了身下?不由怔了一下神,也就在这瞬间的功夫,突然如海的舌,动了?虽然略显生涩,也并无多大的技巧,可对萧哲麟来说却无异于晴天的一个霹雳,直劈得他精神都恍惚了。 两辈子了,这是如海第一次吻他!萧哲麟的眼眶热热的,阵阵酥麻不已的酣畅感传遍全身,激荡成阵阵的涟漪萦绕于心窝,软软的,让他忘却了回应,忘却了一切!只知此刻一切都是浮云,只有眼前这人才是最真实的,是他的全部! 看到萧哲麟呆呆愣愣的表情,林如海不觉心情大好。又在他口内胡乱扫荡了一番 ,临退出前,重重的在对方唇上咬了一口。起身坐在对方腰上,得意的挑挑眉:“以后小心着点,爷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哼,人若欺我,我必反欺之!” 见到爱人这般盛气凌人的样子,萧哲麟不由又是痴了。这样的如海,高高在上,傲气十足,如同降临人间的王者一般,炫目的令他忍不住跪地膜拜!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萧哲麟揩掉唇边的血迹,拉了林如海的手,轻轻一吻,笑道:“那……爷再欺负我一下可好?” 林如海一愣,勾起嘴角邪邪的一笑,拍拍对方的脸,开恩般的道:“等爷哪天心情好了再说!”说完便起身整整衣服,大笑着出去了。 萧哲麟怔怔的,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懊恼的捶床,多好的机会呀,自己怎么犯起傻来了?等下次如海主动,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唉,早知道应该档住门,不让他出去。想着萧哲麟不由又乐了,如海是真的接受他了,不然也不会这般。他送的那块玉也算是定情信物了?既是信物当是双方互赠的,那改天要不要也跟如海要一件东西? 而此时,林府的小书房内。林黛玉正跟先生读文章,墨兰带着两个伴读丫鬟侍坐在一旁。 先生吴飞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头儿,学问自是极好的,也不似一般的腐儒那样不知变通。考虑林黛玉原为女子,年纪又小,课业也不多,每日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好在林黛玉本性聪慧,又颇喜读书,倒比同龄的男孩子还学得通透些,令先生十分满意。 林黛玉读完一篇文章,又讲解了一番。先生拈须点头不已,他这学生虽为女子,较一般的男儿也不差什么。当真是一点即透,可惜错投为女子,若是男儿,怕是十个状元也考来了。不过林大人倒真是不落俗套,试想如今满朝文武,把女儿当儿子一般教导的,能有几个? “今日课就上到这里吧,女学生回去把功课温习一下,明日接着讲《毛诗》。”先生放下书道,便款步出了门。年纪渐老,他也没了少年时的那些冲劲儿。闲来无事就是读读书、种种花草之类的,安度晚年也就罢了。如今在林府坐馆,倒是悠闲的很。 林黛玉也带着墨兰和两个伴读丫鬟回去了,两人一名晓霜,一名映雪。都是来京后才买的,林如海见她们两个聪明伶俐,身世清白。都出自正儿八经的民家,因家里贫窘才被迫卖女儿。加之她们以前都是照顾惯弟弟妹妹的,留在黛玉身边也放心,便直接提她们为一等大丫鬟。 至萧哲麟赐下了墨兰以后,这两人倒靠后了。不过她们都是忠厚之人,知道墨兰身份特殊,也不至于为这事儿心存芥蒂。墨兰虽出了宫,享受的仍是宫中女官的待遇,月俸银子也都是宫中出的,晓霜、映雪二人见此也更是不敢对墨兰有何怨愤之处。 夏日闷热,林黛玉回到屋子就把外面的厚衣服脱了。墨兰又捧上一杯凉茶,林黛玉接过,吩咐小丫头又倒了一杯,笑道:“墨兰姐姐也喝点吧,好歹去去暑气!”又对晓霜、映雪二人道:“你们两个也都喝点!” 长辈赐下的丫头,一般都较别的丫头又体面些。况且墨兰又是女官,也读过些诗赋,见识与别个不同。林黛玉对她也多少有些敬重,平常都是极有礼貌的,倒像一般人家姐妹的样子。墨兰照顾黛玉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忠诚不渝。 几人都谢过,喝了茶,便坐在一处玩笑。不多时,又有小丫头捧来茶果。都是萧哲麟特意派人送来的贡品,新鲜可人,晶莹剔透,望之不禁口齿生津。林黛玉挑了个鲜红透亮的苹果,让墨兰削皮儿。趁着这功夫,又剥了个蜜桔吃。 吃了水果,又玩了一会子,烈日渐渐西沉,几片乌云笼罩了天际,不多时就刮起风来。众丫头纷纷跑出去看,有嚷着“要下雨了”的,也有说“这雨来的突然”的,一时院子里乱哄哄的。婆子们忙打发小丫头们收晾在外面的东西。 林黛玉也跑出去看了看,吩咐几个小丫鬟:“把院子里那几盆花搬到屋子里去,别被雨给淋了,倒可惜了的!”正要进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墨兰说:“姐姐你去问问跟老爷的小厮可带了雨具,要是没有赶快让人送去。爹爹最近都是骑马的,没有雨具可不行!” 墨兰忙答应着去了,来林府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清了圣上的心意。以前她就觉得圣上表面看起来高贵不近人情,可其实不然,试问无情的人会偶尔望着远方流露出温柔的神情吗?原来一切的柔情都留给了林大人。墨兰一面走,一面想:若真下了雨,万岁爷估计不会让林大人回来了,可这些话跟姑娘也说不明白,倒不如就跑这一趟,让她放心才是! 果然,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外头有小厮传话说老爷留宿宫中,不回来了。一听爹爹留在皇帝伯伯那里,林黛玉也放心了。自己坐在窗边,轻轻下了纸窗,隔着纱屉子看雨。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看那雨点砸在地上激起的水泡。 墨兰笑道:“姑娘到里面坐吧,那里有风,一会儿着了凉!” 林黛玉摆摆手:“哪能那么容易就伤风着凉的,这大暑天的,好不容易凉快些,你又来聒噪!”说着便要推开纱屉子看,墨兰忙拦住了:“姑娘你这样看看就行了,取了纱屉子要溅雨的,万万不可行!” 林黛玉嘟着嘴哼了一声:“就你管的宽,我不推还不成吗?”说着便拉墨兰一块看雨,指着院子里的一株芭蕉给她看,笑说:“姐姐看那芭蕉好看吧,要是能再有几株竹子就好了!” “这有何难,改日让工匠种上几株不就行了!”墨兰笑说,心情一阵愉悦,有多久了,多久没有如此轻松了!她出身寻常仕宦之家,至父亲那一代已经没落了。又是庶女,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及一个丫鬟。十三岁选入宫中,如今已过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受过多少委屈,又流过多少泪,酸甜苦辣都得自己承受!原以为一生也就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蹉跎至老了,没想到还有出来的机会!在林府待着,比宫里轻松多了。从圣上对林大人的看重来说,以后也不会亏待了她,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林黛玉看了一会子,雨渐渐小了,便回去和丫头们闲话。墨兰则坐在一边做针线,黛玉好奇的凑过去瞧了瞧,见是一双紧致的绣鞋。栩栩如生的绣着些桃花、梨花、彩蝶等物,周围用羽毛装饰,好看的紧,便问:“墨兰姐姐是给谁绣的呀?” “姑娘猜猜看……”墨兰笑着嬷嬷黛玉的头,她长了黛玉十几岁。虽为主仆,却是疼爱多于敬重。 “给我的?”林黛玉稍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这么小的鞋子墨兰自己是穿不了的。这满屋子能让她亲自做鞋的,也就是自己了。 墨兰点点头。黛玉毕竟年幼,还是小孩子性情,见了如此精彩夺目之物,不由喜悦。晚饭都多吃了些,直嚷着让墨兰早些做好。又玩了一会子,也就睡下了。 ☆、26打猎 连日大雨,把贾政本来打算拜访林府的计划打乱了。 林如海这些日子的心情也不十分好,这场暴雨让他想起了前世江南百姓的惨状,真是触目惊心!对于这一点,萧哲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毫无办法。自然天理,非是人力可扭转的,他即使富有天下也无可奈何。只得不住的派驻官员往江南,督促个地方官竭尽全力,尽些人事罢了。 又过了几日,京都的雨已经停了。萧哲麟看林如海仍闷闷的,便想找点事干,让他稍分一下心,也减些烦忧。 “如海,如今雨停了,天气也算凉爽,不如我们打猎去吧!多活动活动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比总闷在家里强多了!”萧哲麟从背后揽着爱人的腰,趴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不擅长打猎,去了还不是扫兴!”林如海不自在的推了推萧哲麟,总觉得这种姿势很怪异。 说实话,他还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他虽娶过妻,也有几房姬妾,但一向是相敬如宾、守之以礼的,何曾有过这等亲密之举?他于女色并不上心,当年娶妻纳妾,也不过是形势所迫,更多的是为林家留后的考虑吧!既知道自己命中无子之后,便连那一分的心思也放下了,重生以来更是从未近女色。 想到这,林如海又看了看萧哲麟。难道今生,注定和他纠缠不清了? “这有何扫兴不扫兴的,不会打猎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教你。你亲手打一只狐狸给玉儿玩,那小丫头一定得乐得合不拢嘴。”萧哲麟拉了林如海的手,挑眉笑道。仿佛看到了在茫茫草地上二人共骑射猎的情形,那种感觉一定和美妙! “好,那快让人准备东西吧!”听到萧哲麟如此说,林如海也来了兴趣。自己在这发愁也没用,倒不如好好放松一下。好久没有纵马驰骋射猎了,上一次是多少年前来着,还真记不清了。 “早备好了!”萧哲麟笑道:“还不就等你林大人一句话了!” 林如海推开某人的脑袋,感情这是挖个坑等他跳呢? 二人带着侍卫来到郊外的皇家围场,萧哲麟就下旨今日关了围场大门,无论何人都不许踏入半步。围场内水草丰美,林木茂盛,各类珍禽异兽竞相追逐。二人一番驰猎,都觉酣畅淋漓。唯一令萧哲麟不满的就是,在侍卫们面前,如海总不许他过于亲近。 只能看,不能摸,这对萧哲麟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啊!终于在进入一片树林之后,某人悄悄的遣退了跟随的侍卫。而一直投入于打猎的林如海并没有发现,直到他又射中了一只野鸡,回头一看,不由疑惑,问萧哲麟:“侍卫们都去哪了?” “我让他们回去了,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说着便纵马过去,把林如海的猎物捡起。兴冲冲的下了马,纵身跳到林如海马上,笑道:“这样才能玩的尽兴嘛!”说着便一手揽着爱人,一手策马,往丛林深处驰去。 林如海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怔,待反应过来又觉不妥:“胡闹,你是皇帝,能这么任性妄为吗?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让我成为千古罪人?还不快回去!” “哪里就有危险了,这里都是梅花鹿、野鸡、狐狸之类的小动物。便是有几只狼,也都被围栏圈在山上呢?到不了这里来,你就放心吧!今儿我们是来散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别考虑了!”萧哲麟哪里肯听他的,回去不就又不让他碰了吗?如海一直不肯让他做到最后,这看得到吃不到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如海挣扎不过他,只得放弃了。但见萧哲麟越走越远,怕是已经到了丛林深处,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萧哲麟笑得很神秘。 又走了一会子,只见前面是一排排清翠的潇湘竹,周围怪石林立。从石缝间泻出一溪清泉,击打着两岸的石壁,泠泠作响。几只麋鹿正在溪边饮水,见到人迹都匆匆的跑开了,倒是几只水鸟在水面上翱翔。翠鸟低鸣,绿水青山,倒是好一个所在! 林如海一见了这景象,眸子就染上了笑意。 萧哲麟笑道:“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他就知道如海会喜欢,果然不错。萧哲麟下了马,向爱人伸手。林如海扶着他的手下了马,点头道:“确实不错,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着急了一路!” “早说就没意思了嘛!”萧哲麟说着便拉着林如海沿着水边的草地散步,一面笑道:“如海,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有你陪着,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知道吗?上一世,一直到死,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很庆幸,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听他如此说,林如海心里五味陈杂。他重生的执念,初时只是为了女儿吧!可后来,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是一个变数,萧哲麟也是,或许这样也不错。虽然两人相处也不过是这短短的一个月,可是这人给了他太多的感动。多到已经无法从自己生命力剔除,或许这并不是喜欢或爱,可他还是无法拒绝! 前世那么多年,从少年到中年,虽有人人称羡的身世,高高在上的官位,可内心总无归宿。至后来作为魂魄在贾府飘荡的近十年,总是一个人。孤寂太久,总想有个陪伴。不管怎么说,这人打破了他心中的壁垒,就这样吧,也许这世能有前世没有的缘法也未可知啊! “如海,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一个声音打破了林如海的沉思,抬眼一看,某人正委屈的看着他呢?不由好笑,拍拍他的大脑袋,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挑眉笑道:“我在想,从此处到那山坡有多少步,不如你去量量吧!” 知道爱人跟自己开玩笑,萧哲麟也不恼,笑道:“我们一起岂不更妙?” 林如海摇摇头:“这是你的江山,自然由你去丈量,我可不管这事!”说着便推萧哲麟道:“还不快去,限你一刻钟之内回来!” 萧哲麟笑:“好,你若真想知道,我去不就行了!”刚走了没两步,就见林如海快步从他身边跑过,笑道:“我到那边等你!”萧哲麟忙追了过去。二人牵着手在草地上狂奔,笑声在空气中蔓延、飘散,带来阵阵欢快的余韵! “累不累?”萧哲麟扶着林如海坐在一块山石上,细心的擦着他额头的汗珠。今日的如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与平常不一样,令他爱之更甚。 林如海摇摇头,有点点头:“是有些累,不过好过瘾,浑身舒畅!” 从小生在公侯之家,礼仪繁杂,处处要注意形象,倒把人压抑的不行。他年少时也曾淘气过,被长辈教训几次,便不敢胡作非为了。没想到今日倒意气用事了一次,难道是因为萧哲麟的关系,在他面前自己竟是毫无顾忌的?他的那种包容,总让自己忘却一切的任性而为,究竟好还是不好呢? “你高兴就行!”萧哲麟呵呵笑了两声,认命的蹲在地上给爱人捏腿。如海常年不运动,今儿个突然跑这么远,不及时捏捏歇息后怕是要腿疼的。 两人坐着闲话了一会子,林如海便提出要回去。刚站起来就觉得两腿软软的,是运动过后肌肉的酸软,不过还可以忍受。萧哲麟见此,还以为林如海累了,蹲□,笑道:“如海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可以……”林如海话音未落,萧哲麟便道:“你再不上来,我用抱的了!” 知道萧哲麟这家伙绝对做的出来,林如海权衡一下,觉得还是背的可以接受一些,便爬上某人的背。谁料还没准备好,萧哲麟就飞奔了起来,情急之下只得搂紧他的脖子,气愤的在他肩膀上咬了几口。对此,萧哲麟毫不在意,其实他更希望如海咬他脖子的…… 二人玩闹了一会子,不觉日已偏西。林如海打来的那只野鸡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食物。 萧哲麟挽起袖子,正在河边奋力的处理着野鸡,林如海则坐在一棵古树下纳凉。不多时萧哲麟处理好洗干净了,用一颗削尖了的竹子将野鸡穿了,架在火上烤。林如海笑道:“你还真会烤肉啊!”刚刚这人说要烤鸡,他还以为开玩笑的呢,原来真会! 感情他家爱人一直都不相信他啊,萧哲麟摇摇头!哼,也不看他学这些是为了谁! 焦黄的野鸡熟了,传来阵阵的清香,林如海耸耸鼻子,闻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吃着如何了。萧哲麟看着爱人这般模样,不由好笑,推他道:“去河边洗手,回头就能吃了!” 林如海洗手回来,萧哲麟早用匕首切了几块嫩嫩的肉给他放着。林如海接过吃了,不由眼前一亮,味道还真不错呢?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手艺,以后他不做皇帝,自己也不做官了,他们可以考虑是不是打猎为生?想到这,林如海忙摇摇头,想什么呢?都被他给带歪了! “怎么了,可是不好吃?”看到爱人摇头而误会的萧哲麟,小心翼翼的问。 “呃,不是,想到其他事了而已。” 萧哲麟叹口气,原来如此,还以为是自己烤的肉入不得爱人的口呢? 二人吃好了,便坐在草地上休息。俗话说饱暖思□,吃饱喝足了,又有爱人在怀,萧哲麟不免又蠢蠢欲动起来。突然…… “你脱我衣服干嘛!”林如海吼道。 “嘿嘿……我看你身上要不要也捏捏!”萧哲麟说的满腔真诚,如果能忽略他脸上的迫不及待就更可信了。林如海一把推开他:“胡闹,还不走开,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告诉你,这荒郊野外的你休痴心妄想!” “如海~~~”某忠犬抱着爱人撒娇:“这里又没有人,如何就不行了?这可是围场的禁地,除了我之外,没人进的来的!况且进来的我就下令不许旁人进来了,绝对不会有人看见的,你放心好了。”说着还提腰蹭了蹭:“你看它都有反应了,好歹安慰它一下嘛!如海~~~~” “你!”林如海一把将某人踢开:“自己解决,别告诉我你不会!” “我原本是会的,可是见到你,就不会了嘛!现在它可只认你……”萧哲麟不要命的蹭上去,死皮赖脸的道。反正就是任打任骂,绝不妥协。废话,爱人就在眼前,还要自己解决,那不是自个折磨自个吗? 混蛋,林如海忍无可忍,不由暗骂几声,他就是败在萧哲麟这没脸没皮兼卑鄙无耻上! ☆、27信物 林如海愤怒,可这人太过无耻,跟他犟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只得妥协,两人闹了一会子,去河边洗了洗,林如海便懒懒的靠在树上养神儿。萧哲麟推推他:“如海,你都收了我的礼物了,是不是也要送我一个?” 林如海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该是前几天送的那块玉,不过哪有这般上赶着跟人要礼物的。心中便不乐,扭过头不理他。萧哲麟小心翼翼的:“那个,如海,你就随便送我一个什么东西嘛!定情信物都得是双方互赠的……” “什么定情信物?当时你可没说!”林如海听了不由一怒,说着就要解下:“要是舍不得,我现在就还你!”萧哲麟忙拦住了,握着他的手说:“哪能呢,怎么会舍不得?你好好戴着就是了,何苦这样?我就是想要你一件东西罢了,要不我心里不踏实。你要不想给,就算了!” 原来他用情竟如此之深,林如海心中涩涩的,自己怕是永远达不到他这个地步吧!岂不是很对不住他,想到此便觉得颇不自在,林如海索性别过脸去。萧哲麟不由得垂了头,如海真的不给他东西,是还没有喜欢上他吗? 正懊恼间,萧哲麟突然发现被人推了一下。 “这个给你,虽然不如你那块玉,但也是极好的了。”林如海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似是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别弄丢了,这是我林家祖传的!” 晴天霹雳!瞬间由低估攀上高峰,萧哲麟喜得不知东西南北了,怔怔的愣神! “不想要就算了!”林如海冷哼一声,就要收回。 “要要!”萧哲麟说着就一把夺了过来,他正求之不得呢,岂会不想要?捧着玉佩,萧哲麟傻乐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这东西可是宝贝,万万不可丢了!到时候别说是如海,他自己都得把自己给劈了! “如海,你累了吧,来,靠着我休息!” 萧哲麟脱了外袍铺在地上,自己倚在树上,留给林如海一个宽阔的胸膛。而后者瞅了瞅,觉得那样应该会舒服点,便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萧哲麟美美的抱着爱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往西边山上一看,红彤彤的的一片,竟已到了黄昏,忙推推爱人:“如海醒醒,天要黑了,我们得走了!”林如海睁眼一看,果然天色已晚,忙坐起来,嘴里不住的抱怨:“怎么不早叫起来我,这个时候还不回去,等着的人该着急了!” “我也是才醒。”萧哲麟笑说:“现在回去也不晚!” 二人起身整理衣服,待要走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拴在旁边树上的马早挣脱缰绳跑了。萧哲麟绕着拴马的树转了几圈,确定是自己栓的不牢固才导致这次的灾难。不由默然半晌,心虚的看了看爱人,扁了扁嘴道:“如海,我们怕是得走着回去了!” 林如海盯着他审视了他许久,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虽然这人是皇帝,奈何在这荒郊野外的,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匹马来。不过,此处为皇家围场,这林子作为主要的狩猎场所,占地也不是一般的大。靠步行,怕是两个时辰都未必能走出去吧!哼,下次决不能纵着他如此胡作非为了! “那便走吧!”林如海幽幽道。 “如海,你若是累了,就告诉我,我背你啊!”萧哲麟笑嘻嘻的凑上去。 林如海推了推,催他快走:“好了,你哪来这么多事?再耽搁下去,真看不清路了!” 事实证明,就算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还是走不出去。四周黑魆魆的,全是茂密的枝叶,连丝月光都不见,路也辨不清了。走了好久,感觉就是在原地转圈,林如海累的不行,倚在树上摆手,语含愠怒和不耐:“不走了不走了,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啊?” 萧哲麟一时语塞,他都是白天来的,而且一般有向导随侍。这晚上看着四周都一样,还真是认不清了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爱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威势,便笑着蹲□:“如海上来,以后的路我背着你走!” 见他这样,林如海如何还不明白,打肿充胖子的事,这人还真的干的出来,倒不如省点力气。想到此,林如海便踢踢他:“起来,你还不安生点,瞎折腾什么!” 萧哲麟起身,脱了外袍披在林如海身上。林如海道:“我不冷,你穿着吧!” 萧哲麟哪里肯依,只道:“不冷也得披着,晚间露重,我怕你受不住。万一病了,我心里越发过不去了!” 林如海听此,也只得罢了。 萧哲麟揽着爱人,周围一片漆黑,感受这臂弯里真真实实的感觉,心里暖暖的。暗道这样也不错,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况,能和如海一起,都是完美的。独属于如海和他的夜,以后也是个美好的回忆了。 两人挨坐在一棵大树上,随意的聊着闲话。 “如海,上一世,你对我是什么感觉?”突然,萧哲麟问道,声音里有着隐隐的颤抖,即使刻意掩饰过,林如海还是听了出来。倒觉好笑,都过去的事了,还纠结它干嘛!转念一想,他们两人的纠缠是从前世就开始的,且那时此人就当是付出了全身心的,不免又为他不值。此刻他既问了,少不得告诉他实话了。 “就是觉得你这人有些霸道,肆无忌惮,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林如海说一句,就觉得箍着他的手臂紧上一分。心内暗笑,索性火上浇油:“而且还心术不正,三心二意……” 说到这萧哲麟不依了:“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三心二意就更是子虚乌有了。我对你可从来是一心一意,天日可证的!” 林如海暗道:你对我怀了那般不堪的心思,就是心术正了?至于三心二意,前世我不是不知道吗?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跟萧哲麟说的。便转移话题:“你前世是怎么过的?” “我啊……”萧哲麟便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己前世之事。林如海越听越震惊,又夹杂着隐隐的心疼。不曾想,这么多年,他就是如此过得?自己虽惨,可却能看着女儿长大。看着女儿受到诸多的不公,虽气愤,到底也算有所安慰了。这人,竟是毫无希望的蹉跎,生不如死? 萧哲麟见林如海们闷闷的,忙住了口,笑呵呵的道:“早知如此,上辈子我就不放过你了!”说着便在爱人嘴角轻轻一吻:“也不至于如今后悔的不行!” “又胡说!”林如海推他道,上辈子他还未必同意呢? 萧哲麟抱着爱人不放手:“你呢,何时候重生的?” “我跟你可不一样……”林如海道。便将自己逝世后的重重跟萧哲麟说了,越说心情越发沉重:“当我看到玉儿在贾府受欺凌的时候,我觉得痛不欲生,可是又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很令人痛不欲生。重生那刻,我就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护好她!” 萧哲麟摸摸林如海的脸:“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的。玉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不会再让她受苦的,贾府我也不会放过!害过你,害过玉儿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如海听他说贾府害过自己,不由疑惑,忙问缘故。萧哲麟奇道:“你在贾府飘荡那么久,竟不知道?”便细细的将缘故说明。 原来贾母原本是指着通过林黛玉拉拢住林如海,想着若有机会入京为官,还能提拔一下自家人。至后来见林如海连任巡盐御史,竟无一丝升迁的希望。料想这个方法行不通,便打起了林家财产的主意。林府几代侯门,历来受皇帝亲重,林如海更是主管江南盐政多年,积累了数不尽的家财。 而彼时贾府则日益捉襟见肘,遂起了歹意,暗中在林如海的饮食中下了手。这事做得隐秘,也只老太太一人知道,王夫人、贾琏和王熙凤可能猜到了些,不过平日也不敢露出风声,更别提拿出来谈论了。因此,对这些,林如海并不知情。 听完,林如海不觉怔怔的,一时心乱如麻,双手紧紧的握拳。原来,这些,他竟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身体不好,才一病不起,丢了性命,不想竟是有歹人作祟。一切的根源,竟是这样?是他自己将女儿推上了火坑?一时愤怒痛悔交织,对贾府的怨恨不觉又上了一个档次,怒气越积越盛,不由一拳捶到树上。 萧哲麟吓了一跳,忙去检查他的手。凑近细看之下,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迹,不由心疼不已:“如海,且莫生气了!何苦为那些不相干的伤了自己,疼了还不得自己受着?”说着便捧着爱人的手,轻轻吹了吹。一时又找不到干净的布,只得从里衣上撕了一块,暂时包扎一下。 “我没事,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发泄出来也就好了!”林如海闷闷的道。 知道爱人此时需要安静,萧哲麟也不言语了,让如海想想,或许更好。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嗥。在静谧的夜空里听着很是诡异、凄厉。 “不好!”萧哲麟一惊,叫道:“听这叫声就在附近,怕是围栏破了,那几只狼跑了出来!”说着便一把托起林如海:“快爬到树上去!”奈何林如海一向只读书写文的,便是年少淘气时,又何曾爬过树?费了好大劲儿才上去,早有两只狼跑到了树下。 萧哲麟还未来得及上去便被其中一只咬住平袍角,情急之下,下意识的便抽出腰间的短刀一把将袍子划开。悲剧的是,还未来得及爬上一步,另一边的小腿猛地一疼,却是被另一只狼咬住了。 ☆、28险境 萧哲麟小腿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一股拉力将他扯倒在地上,顿时被摔得头晕目眩。下意识的挥刀打退了另一只狼的进攻,腿仍是不受控制。夜晚漆黑,林如海虽看不真切,却也知道萧哲麟受伤了,心内早火急火燎的,忙问:“怎么了,伤到哪了?” “没事,如海,你千万别下来!” 林如海心中焦急,又那里肯听他的?原本就是自己拖累了他,此刻又怎能置他于不顾?慌乱之下,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武器,就这样两手空空的下去,不是帮忙,反成了添乱!猛然想到,今儿个出来前萧哲麟给了他一把匕首,摸了摸还在腰间。便拔出来,悄悄地下去,瞅准正咬在萧哲麟腿上的那只恶狼一刺,正中其背部。可由于匕首太短,并未伤及要害。那畜生一怒,便方开萧哲麟,愤怒的嚎了声,要去咬林如海。 恰在此时,萧哲麟也解决了另一只,见此,不由一阵心惊肉跳。想也不想就一把抓起往林如海身上扑过去的恶狼,甩了出去。在它再次扑过来之时,瞅准时机一刀刺穿咽喉。那狼挣扎几下,倒在了地上。 “如海,有没有受伤?”萧哲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拉了林如海查看。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斥道:“不是让你好好在上面带着吗,怎么又下来了,万一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你吼什么,我又没有伤到!”林如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还生气呢?以一己之力就敢跟两只狼搏斗,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转念想到这人受了伤,不由又软了声音:“倒是你,受了不轻的伤吧,快给我瞧瞧!”说着就在他身上一痛乱摸。 萧哲麟忙道:“没事,就是腿上被咬了一下,要不了命的,能得你如此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林如海原本要说几句入耳的话安慰他一番,见他此时还油腔滑调的,不免又有些动气。正在包扎的手一用力,不出意外的听到一声闷哼,开口硬道:“此刻还不正经,我看你是讨打!说的倒是轻巧,真要了命还不晚了?”说着便去拉他:“能走的动吗,还是趁早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 萧哲麟忍着痛站起身:“没问题,这点小伤算什么!” 林如海仍是不放心,流了那么多血,又怎会没事。只得小心的扶着他,二人走在一阵歇一阵,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来林中寻他们的侍卫。众人忙赶过来请罪,萧哲麟摆摆手道:“都平身吧,也怪不得你们。不过好好圈在山上的狼如何会出现在林子里,封思成你好好给朕查查,此事绝不容姑息!” 陈忠得知二人不见,也随侍卫们出来寻找。这边找到二人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到了陈忠耳里,忙匆匆的赶了来。又吩咐人抬来小轿,把二人接了回去。 先时夜黑,林如海虽知道萧哲麟受伤了,却并未看真切。待回到围场的行宫,见到对方小腿上狰狞的伤口,以及满身的抓伤。不由心里一惊,眼前一黑,晃了几晃才站稳。顿时一种内疚的混杂着一丝莫名的痛楚充塞于胸中,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眼眶不觉湿了。 萧哲麟匆匆打发走了御医,笑着把林如海拉进怀里,摸摸他的脸,安慰道:“如海且莫担心了,不过是看着可怕点罢了。御医不是说了,又没有伤筋动骨,我身子底子好,养个十天、八天也就好了!” 林如海仰仰脖子,觉得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有些难为情,哼了一声,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你这人,就得给你点教训!”说着又拍拍他的脸:“小心着点,下次可未必能如此幸运!” 萧哲麟笑嘻嘻的答应着,顺便拉林如海上床。见其在膝盖碰到床沿的时候,竟不经意的瑟缩了一下。不由一窒,忙要检查他的膝盖。林如海执意不肯,萧哲麟更觉有问题。趁其不备,一把扯了他的裤子,又是一愣,眸子渐渐染上疼惜。原来林如海的两个膝盖,小腿及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隐隐的渗出血迹。 “如海,你也受伤了,怎么不说?”萧哲麟摸着爱人的腿,幽幽的叹口气。一直说自己没事,若不是刚才觉得不对,难道就这样默默地承受?他的爱人总是这么的固执,固执的让他心疼…… “我这是小伤,回去上点药就没事了!”林如海低着头道。 “那如何能行?”萧哲麟怒道,便嚷着让陈忠去传御医。 这次随行的御医姓汤名和,表字子同,世代从医,在太医院任职。如今这汤和年四十有余,因医术高明,已于今年提了太医院院使。是萧哲麟惯用的御医,这次出门就带了他来,本是备不时之需,不想还真用到他了。 汤和进来请了安,本以为皇帝又有什么事,不想还不待他行礼毕,圣上就不耐烦的摆手道:“那些俗礼就免了吧,快给如海看看,他受伤了!” 彼时,林如海已重新换了衣服,挽起裤子给他看了。汤和又要请脉,少不得又给他把了脉。 “启禀圣上,林大人并无什么问题,药也不须吃。只是些皮外伤,擦点治伤的药膏,过个几日也就好了。”说着又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翻了一通,恭敬的朝林如海递上个玉瓶,跟方才给萧哲麟用的正是同一种。这汤和也是灵通人,见皇帝待林如海不同,自是不敢怠慢。 林如海接过,道了谢。汤和见没什么事了,也不敢久待,忙告罪退下了。萧哲麟笑道:“如海快过来,我帮你上药!” 林如海听了也不动,之道了声“我自己可以”就要走,萧哲麟挣扎要要下床,还故意“哎呦”了一声。林如海忙回去把他按住了:“你还不肯老实点,又下来做什么!” 萧哲麟笑嘻嘻的说:“你都要走了,我怎么老实!” 见他这般死皮赖脸的,林如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不知道这样子怎么做皇帝的,还在他手上的份儿上,今儿个就对他好点吧!便道:“我不走了,你还不躺好!” “现在还不能躺,你还没上药呢?”萧哲麟笑眯眯的摸摸林如海,从他怀里摸出刚刚御医给的药膏。轻轻褪下林如海的裤子,他可记得刚刚激动之下,扯得太急,疼得如海叫了一声呢?这次得小心点。挖了些药膏,在手心揉开,轻轻的抹上。突然林如海的身子一颤,萧哲麟忙问:“怎么,很疼吗?” 林如海摇摇头道:“不疼,你继续吧。”只是感觉怪怪的,手指在大腿上游走,带着丝丝的凉意,加上现在的姿势。勾起他近日种种的回忆,怎么想怎么怪异!可是萧哲麟那认真的模样,似乎是完全投入,又让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萧哲麟确实是心疼了,心疼到看着爱人最美好的景致呈现在自己面前,竟然都未曾心猿意马。只是心里泛起阵阵的悔意,若不是自己胡闹,如海也不至于伤成这个样子。想到这,心里大不是滋味,下手就更加小心轻柔。直到…… “好,好了……”林如海淡淡的道了一声,将腿并拢。 “啊……”萧哲麟一愣,正要有所行动,林如海早扯了床被子盖上。某人顿时后悔不已,怎么老是在关键的时候怔神,多好的机会,又这么无影无踪了。再要去闹他一番吧,突想到如海此时受伤了,且又累了一天,不免心中不忍,宁可自己难受些吧,忍忍也就过去了! 想着,便躺下,拉着爱人的手。林如海这一日累的不轻,不多时就睡熟了。听着耳畔沉稳的呼吸,萧哲麟也渐渐来了困意,靠着林如海睡了。 二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不觉饥肠辘辘。 幸得还有一个万能管家的陈忠,料到二人醒来,必然饥饿,早让人准备了饭菜,一直热着呢?一时摆上膳食,陈忠悄声道:“万岁爷,可要奴才伺候?” 萧哲麟摆摆手:“退下吧,这里用不到你!” 由于萧哲麟腿脚不便,陈忠之让人弄了个小炕桌,直接在榻上摆了。膳食也多是清淡易于消化食用的,不像在宫中之时,别管能不能入口,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看着就倒人胃口。因为怕二人饿久了,吃不下过多饭菜,陈忠还特意吩咐人煮了浓浓的两碗肉粥。 林如海指着肉粥道:“这个不错,闻着就很有胃口,我倒要先喝他一碗才是!”说着便喝了一口,连赞了几个好。 萧哲麟笑笑,又往他碗里夹了些菜:“你喜欢就行!”又指着自己的碗:“不够这里还有呢?” 林如海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一碗就够了,你当我能喝多少?好东西就要慢慢品,多了还有什么意思?” 萧哲麟不由失笑,如海还真是文人性格,什么东西都要有个节制,还要品出个味儿来,过得比他精细多了。他虽读过不少书,骨子里还是个豪放的武夫。如海则不然,明明跟他相距甚远,却又让他稀罕的不行,说出去也是一件奇事了! 用完了膳,陈忠进来收拾好了。二人便躺在床上闲话,不多时陈忠禀道封思成求见,二人都知道必是昨日恶狼出没于林间之事了。林如海执意要回避,萧哲麟拦不住,只得依了。 ☆、29 封思成进来便大礼参拜。 萧哲麟摆摆手:“罢了罢了,那些俗礼就免了,直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封思成起身恭敬的应了一声,便道:“臣已查明了,是看守围场的官员懈怠,致使围栏损坏而未察,才引起了这次的祸事。有关人员已被看押,请皇上发落!”说着便又跪下叩头:“令主上置于险地,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惩处!” “好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围场的官员全部革职,终生不得录用。至于你们,身为侍卫,你们找人的速度是不是慢了了点?”萧哲麟话锋一转,隐隐的带了些未名的威慑。 听了萧哲麟的话,封思成冷汗直下,只能叩头至地,长跪不起。圣上这是在质责他,身为侍卫本该以主子的安危为己任。即使主子不让跟随,一旦遇到主子可能会有危险情况,也要拼尽全力去找。主子至夜未归,他虽找了,但圣上还是受了伤,归根到底还是侍卫们没有尽到职责。 “是臣疏忽,请陛下责罚!”封思成道。 “你倒是认罪的爽快,那就……” 萧哲麟虽与封思成说这话,眼神却不住的注视着屏风后的林如海。此刻正要说后面的话,见林如海冲他摇了摇头,忙改口道:“那就算了吧!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否则倒失了体统。每人罚俸半年吧,这次就当个教训了,下次再如此,数罪并罚!好了,下去吧!” 封思成谢恩退下。林如海便从屏风内走出来,板着脸不言语。萧哲麟笑道:“怎么了,又生我气了?” “没有。”林如海道:“你也该长个记性,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万不能做了。” “哈哈……”萧哲麟大笑道:“原来如海是关心我,怎么不早说,倒害我提心吊胆了半天。”一面说一面拉林如海坐下。二人挨的过近,几乎是比肩贴臀而坐,林如海觉得不自在,便想往旁边挪挪。萧哲麟一把箍住了他,道:“莫乱动,你腿上还有伤,别再蹭到了!” “那你往旁边点儿。”林如海推了推他。 “我也受伤了,挪不动!”萧哲麟说的毫无愧色,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机会,还能不好好把握? “你挪不挪?”林如海回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哲麟,眉间隐隐的凝聚了浓浓的怒气。把萧哲麟看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海,你别这样,我往旁边移移还不行吗?”说着果然往旁边去了点,只是手还拉着林如海的不肯放开。 “大夏天的,挨这么近,也不嫌热!”林如海哼了一声,又问:“你打算何时回宫?” “再呆几天吧,等你腿上的伤好了,咱们再回去!”萧哲麟道,回去后还要上朝,他倒是没什么,如海必是受不住的。左右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也较城里凉爽些,不如多跟如海过几天安生日子。 “可你不回去,如何处理政务呢?”林如海道:“且吏部正在考校来京述职的官员,忙的不可开交,我怕他们照管不来。” “那有什么?”萧哲麟笑道:“如海,你就别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了。 皇子们都大了,也该学者管理国事了,就有决定不了的,让他们直接送到这来,误不了事的。你最近不是提拔了不少人才,有他们在,吏部也出不了乱子。你呀,这几日什么都不用干,好好受用受用才好。” 萧哲麟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林如海也不好反驳,细想之下也有些道理,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吏部官员的办事能力,以后也有个计议。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呆几天再走!不过……”说到这里,林如海话锋一转:“我可不跟你住一块儿!” “那怎么行!”这句话萧哲麟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得语气过于强硬,恐林如海不喜,忙笑笑缓和了声音:“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嘛!”平常一个在宫里一个在林府也就罢了,这都出来了,如海还不跟他住一块。近在咫尺,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他眼馋死吗? “收起你的胡言乱语! 把我当什么了,需要人保护的弱者、妇人吗?” 林如海说着便起身要走,他虽是文人,但也是堂堂男儿,有着一颗不服输、后退的心。怎么到了萧哲麟嘴里,好像要靠他保护一般。虽然二人之间的发展,一直是萧哲麟主导,可他也绝不会让自己被动的从属、乃至失去自己的立场和身为男子的尊严。 “如海,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哲麟见此也急了,忙拉住他道:“我可从没把你当成弱者,在我心中,你比我强,要你都是弱者、妇人了,那我不是蝼蚁、小子了?我总不能自个骂自个吧!” 他这一席话说的有三分任性,三分执着,三分强词夺理,剩下一分便是无耻了。真是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林如海听罢,倒乐了! “怎么,你还有理了?”林如海道:“不过今儿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住在这。”他心中有数,留在这里,萧哲麟必然无心睡眠,要是闹起来,他本就伤的重,万一再伤上加伤就不好了。且这次来也带了不少侍卫、随从,人多嘴杂,传出什么闲言来,终归不好。倒不如分开住干净。 萧哲麟听罢,不由耷拉下脑袋,如海决定的事,他再劝也没用,只能随他了。不过还是住的近些好,想着,萧哲麟便道:“就住偏殿吧,跟这里离得近!” “那有什么区别?”林如海气道。 “那就直接住一处,还省得麻烦呢?” “你休想!”林如海喝道:“我住后面的院子,那里看着清幽。”真住一处还真不得安生了,林如海想。话音刚落,萧哲麟就咕哝道:“不行,那里太远了!” 林如海没听真切,便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里太远了……” 林如海满头黑线,哪里远了,不就是几十步的距离。还有个角门,可直通此处的殿宇,跟一个殿里也没区别了。住一个屋子里,才叫不远是吧?不过这次他可不打算听萧哲麟的,便嘱咐陈忠,让他把后面的院子收拾一下。也不用怎么收拾,只把住人的整理一下就行了。 陈忠得知林如海要住,自是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这位可是能左右的了万岁爷的主儿,万万不可怠慢了。心内虽疑惑为何林大人不跟万岁爷一块儿住,也不敢问出口。主子的事,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他知道,不告诉他的,万万不可打听,甚至连疑惑也不可泄露一分,这是他进攻多年秉持的守则。还是当年他刚进宫时,一个老太监告诉他的,就是靠着这份小心谨慎,他才走到了今日。 萧哲麟见林如海真不跟他住,心中不渝,便闷闷的躺下,不言语。林如海见他还赌起气来了,索性也不理他,最终还是萧哲麟憋不住,拉拉林如海笑道:“你要去那住便住吧,好歹别不理我!”说着便皱起了眉头,林如海忙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腿突然疼了一下,疼过这个劲儿就好了。” “腿疼你还这么闹腾,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躺一会儿?”林如海气道。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顾惜点,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以后可不能由着他这般闹! 萧哲麟笑笑,不语。 而此时,林府,黛玉的小院内。丫头们正一盆盆的搬着新运来的花草,林黛玉在旁边指挥着她们摆放。墨兰怕林黛玉累着,特意让几个粗使丫头办了个小躺椅给黛玉坐。黛玉刚坐下,就有一个小丫头擎着一枝花跑来:“姑娘看这朵白玉兰开的可好?” 黛玉笑着接过,一看之下,果见那玉兰洁白无瑕,花冠向外展开,像极了莲花,又有些不同。却一般的片片剔透晶莹,在日光下银光耀眼,甚为夺目。放到鼻尖一闻,清香阵阵,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笑道:“开得好,闻着也香,这也是咱们院子里的?” 那小丫头见黛玉喜欢,也嘻嘻笑道:“这倒不是,奴婢刚刚去送东西,见外头花园里玉兰开得真好,便想折一枝给姑娘看。想着姑娘要是觉得好,回头也在咱们院子里种几棵,什么时候想看,不是更方便?” 墨兰笑着点了一下那丫头的额头,“是你想看吧,又来撺掇姑娘!” 林黛玉笑道:“姐姐别怪她,我也挺喜欢的。” 墨兰道:“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叫工匠弄几棵中上不就行了。”又回头看那丫头:“这下你可高兴了!”那小丫头笑嘻嘻的应了声,边去帮忙搬花盆。墨兰看黛玉喜欢那花,便道:“姑娘喜欢的话,再让人去折几枝去,一会儿找个花瓶插起来,放屋子里才好看呢?” “一枝就够了。”林黛玉笑笑说:“倒是别摘了,它在树上是活物,自有灵气、生气,摘下来倒成死物了。有一枝观赏也就是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墨兰笑道:“到底是姑娘的道理多,我们都没有想到这里去!”又指着丫头们搬得花盆道:“那这些花原本该自由自在的长于广阔的土地中,如今认为的种在盆里,岂不也是死物” 黛玉道:“正是呢?回头让人把花盆取了,在院子里辟一块地种上才是,看着顺眼,花也能长得好了。” ☆、30 林如海、萧哲麟二人又住了五日,才回城内。彼时林如海腿上的擦伤已结疤多日,毫无问题了,萧哲麟的腿伤却还有碍行动。二人坐车回到城内,先进了皇宫。然后,林如海便回府。 黛玉几日不见林如海,此刻听到爹爹回来的消息,兴奋的什么似的,老早就在仪门处等着了。林如海也多日未见黛玉,岂有不挂念的理儿?拉了女儿的手嘘长问短的,黛玉也笑呵呵的回答,父女俩倒是亲密无间。 虽然打猎的过程出现了些波折,但也算有惊无险,林如海也确实猎到了几只小狐狸、小兔子之类的东西。料想女儿喜欢,便带了来,此时见了黛玉,忙叫人拿来。那黛玉一听是林如海猎的,也自是欢喜,说要亲自喂养呢?特意让墨兰在院子里弄了个小窝,还真像模像样的养了起来。 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一月有余,萧哲麟的腿伤也完全好了。 江南如萧哲麟预料般的发生了水患,由于准备充分,并无大的人员伤亡,只是田地、房屋毁坏的严重。倒有不少百姓们流离失所,食物也很紧俏。朝廷已拨了赈灾钱粮,又要派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安抚百姓、督查赈灾事宜。此任干系重大,须得是朝廷重臣为要。 当萧哲麟在朝堂上问及谁愿往之时,林如海执意请旨。众臣也纷纷附和:“皇上,林大人久居江南,对那里的情况熟悉至极,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一派胡言!”萧哲麟当场就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众臣不觉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皇上这是何意啊?” “我也正纳闷呢?” “是啊,这……很奇怪呀!”须发花白的内阁大学士吴峥摊着两只手,不知所措,抬眼看到林如海,便走近,悄声道:“倒不知圣上是何意啊!如海,还得你进去看看情况,别人怕是不行的。” 林如海暗暗点点头,也低声说:“大人稍候,学生这就去看看。”原来这吴峥今年已六十有余,曾辅佐过三代皇帝,如今又是内阁首辅,在朝中威望颇高。因林如海科举应试那年,正是吴峥主持会试。故在他面前林如海一向以学生自称,吴峥也把林如海视为最得意的门生。 一时有内监过来传旨,让众人都散了,独吴峥不肯离去。 宸宇宫内。 萧哲麟仍兀自生者闷气,暗恼林如海竟不知他的心意。他每日守着那人还嫌时间不够呢,那人倒好,总想着远离他。江南迢迢千里,好不容易把他弄回来,又要回去了!正胡思乱想间,陈忠来报说:“万岁爷,林大人来了!” 萧哲麟听到这几个字,下意识的就要去迎。又觉不对,此刻自己正生他气呢?这一怔神间,林如海便已进来了,陈忠见状忙躬身退去。原来萧哲麟早下过命令,林如海出入宸宇宫不用通报,少了不少的程序,进来的能不快吗? 陈忠一走,萧哲麟便一把将林如海的手腕攥得紧紧的。林如海疼的眉头皱了一下,用力挣动了下手腕,不想对方抓的更紧了,便冷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何必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知道你还要去江南!”萧哲麟吼了一声:“我不同意!”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林如海冷声道:“我去最合适不是吗?朝廷重臣中,只有我对江南最熟悉,江南的官员多数我都认识。张淮又是从吏部出来的,在我手下干过肯听我调动。他是个心气高傲的人,旁人去了,怕是未必心服,上下离心必然有损赈灾大事,反倒不美。” 林如海说的这些,萧哲麟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可于私心来说,他自是不肯的。再说这事派旁人也并非不行,他本已打算让水乾去的,二十一岁了,也该去见见世面了,免得整天盯着如海瞎琢磨。况上一世萧乾做皇帝时,除了提拔了贾府那一家子外,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这一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皇位将来还是他的,先让他去见见民生疾苦也是好的。 萧哲麟正想着,林如海早一甩手出去了。 “如海……”萧哲麟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如海已径直出了殿门,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又叫了一声,见林如海不应,赌气也不去追。心里却终究放心不下,正忐忑间,陈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万岁爷,不好了,林大人在丹墀上跪着呢?说请陛下以大局为……” “重”字还未说完,萧哲麟早跑出去了。如海跟他怄气也不须这样啊,如今正是日头正浓时,丹墀上早被晒的滚烫,夏日又穿的薄,直接跪地上,还不得烫伤了?擦伤刚好,再弄个烫伤可如何是好?因此,也不顾众目睽睽,冲过去就一把将林如海拉起来,拽到殿内去了。 听到消息赶来的吴峥正好看到这一幕,暗自嘀咕:先皇在世时,遇其任意妄为之时,重臣倒是常跪与丹墀请旨。至后来当今登基,也有不少臣子这样做过,可不仅无用,反倒被罚,倒不如好好劝劝圣上,倒还听得进去。当今圣上并非受人胁迫之人,后来也就没人这般请愿了。不想林如海挺精明的一个人,今日为何用了这么个一看就不可行的法子?可是,看皇上的态度,倒有些古怪啊! “你非要这么折腾自己、折腾我是吧!”萧哲麟一把将林如海摔倒榻上。 “没有,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决心!”林如海被他摔得一个瑟缩,扭着脖子吼了一声,悠悠的说:“你未曾看到上一世江南的惨状,自然不理解。我活了一辈子的两个心结,一个是黛玉,另一个就是那次的灾难。良田转眼间便成汪洋,浮尸塞道,令人胆战心惊。我只想再去看看,证明这一世是不同的……”林如海右手摸着胸口:“要不这里过不去……” 萧哲麟没想到他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又暗悔自己冲动,不该一意孤行儿不顾他的感受。看到林如海痛心的样子,萧哲麟心中也闷闷的,这样的如海,令他不得不心疼:“对不起,如海,我不该不问缘由就下决定。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别闷在心里,告诉我可好?” “我能有什么闷在心里的?”林如海一把推开他,恢复成翩翩君子的作态:“那你可同意我去江南了?” “这个嘛……”萧哲麟笑着整整衣袖,连收了林如海几个白眼后,才故作高深的道:“当然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林如海听罢一皱眉,继而问:“什么条件?” “你得带我一块去!”萧哲麟道。 “什么,你……”林如海诧异的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没听错吧,这人也要去,真是越来越胡闹了,“那京城的事怎么办?” “大皇子也该学学治国了,况且还有其他大臣,不会有事的。”萧哲麟边说边趁其不备拉了林如海的手,“再说我又不是明目张胆的去,我扮成你的卫士,悄悄的去。也不必告诉大臣们,只称病不朝也就罢了,不会有人怀疑的。” “这样更胡闹了!”林如海道。 萧哲麟听了马上反驳:“怎么胡闹了,做皇帝的就要体察民生疾苦,不深入民间怎么体察。要我说,直接让依仗先行,咱们两个微服而去,才看的真切。真要是摆足了钦差大臣的依仗,鸣锣打鼓的去了,哪还能看到真正的民间?不过是些官吏们饰非掩丑而来的假太平罢了!” 林如海听了便低头沉思不语,理倒是有几分理。官场中倒有不少这种欺上瞒下之辈,真以钦差大臣是身份,必是只看得到表象罢了。然,若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身边这位身份可不一般,万一泄露了,容易引起是非。思来想去,仍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不禁连连摇头。 “如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怕遇到危险吗?” “知道你还这样说,上次在围场就是你一意孤行。万幸未曾受了大伤,不然我岂不成了罪人?”林如海怒道,“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老任意妄为,我看你是该好好反省了!” 萧哲麟笑呵呵的摸摸头,讨好的拉拉对方的袖子,“上次不是意外吗?谁知道回突然冲出两只狼来……”话音未完便被林如海抢白道:“你如何知道这次也不会也遇到意外?” “这不一样嘛!”萧哲麟笑说,“这次咱们有准备,有备无患,就不怕什么了。再说,把消息都把紧了,再多带些侍卫,绝对没有问题。且我也是从小习武的,不比那些侍卫差,保护你也没问题,哪里就不行了?”萧哲麟摸摸林如海的手,又拉拉他:“你若是不答应,我可不许你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如海觉得再说也没意思了。且萧哲麟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能妥协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了。只得答应了,不过还是一再嘱咐萧哲麟把京城的事处理好。大皇子平时就是个稳重的,办事谨慎周到,料想京都交给他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林如海泄气般的说,“不过,人你一定得安排好了,上次的情况万不能在出现了!” ☆、31 不久,皇帝下达了派林如海往江南的旨意。 一时林府忙忙碌碌都在准备林如海出门的事,黛玉自得知不能随爹爹一起时,便闷闷不乐的。林如海自是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但江南正值水患,况千里迢迢的。这次又非外任,而是去赈灾,条件必然艰苦些。一则怕黛玉受不了,二则此番不会滞留过久,舟车劳顿,也不是好受的。 贾府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又慌乱了一阵。贾母没想到林如海刚进京不久,就又被委以重任。如果这次差事办得好,回京后难免又有升迁。林如海的底子硬了,作为姻亲,自己府里也能沾点光。想到林如海这次要远走江南,教导宝玉的事只得暂且放下了。 不过,她倒是打起了另一个主意。林如海这一走,不就剩黛玉一个了?府里又没个主事的女人,黛玉又小,想来林如海也未必放心。此番她作为外祖母提出照顾外孙女儿一段时间,她那好女婿该是不会拒绝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贾母便催着贾政、贾赦二人到林府拜访。自己也派了王熙凤带几个婆子,要接黛玉。结果自然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被林如海以孝期不便为由给堵了回来。王熙凤原想再让人传话以林黛玉无人照料教导为由,再做一下挽回。 抬眼看到站在黛玉身边的墨兰及几个嬷嬷,想到皇帝对林府的眷顾,只得将话语咽回肚子里。她本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又在贾府管家多年,更是练得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要不也不能上把老太太、太太们哄得高高兴兴的,下把仆人们只得服服帖帖,连在小姑子、小叔子们面前都左右逢源。此刻见林如海不愿将黛玉送到贾府教养,也识趣的缄了口。 贾府众人走后,林如海便来瞧黛玉。 “玉儿,想去贾府住吗?”林如海问。 “不想。”林黛玉摇摇头,笑嘻嘻的拉着林如海,“我有自己的家,干嘛要去别人家住?再说家里这么多嬷嬷、姐姐,也不怕没人陪我,我就在家里等爹爹回来,不是更好?” 一股热流萦绕于心间,林如海心中暖暖的。这些平淡普通的话,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依赖,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都能令他愉悦。玉儿的想法如此单纯,就这么单纯的希冀,前世一辈子都没能得到。想起前世每每看到女儿见别人父子母女欢聚一堂时的落寞眼神,他都不觉心如刀绞。今生,再不会如此了。想着,林如海不由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林黛玉疑惑的仰头,皱着眉叫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被女儿这一声叫的猛然回神,不由“啊?”了一声,见女儿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不觉尴尬,轻咳了声道:“好,玉儿就在家里等爹爹!”林黛玉点点头,又垂了头,半天才咕哝了一句:“爹爹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然玉儿会担心的。” “放心吧!”林如海笑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爹爹会给你写信的。” 林黛玉抬起脸,扯出一抹笑靥,“我知道的,爹爹。那么多姐姐、妈妈照顾我,没有问题的。书上说好男儿该心怀天下、匡扶百姓,我听说江南很多百姓都流离失所了,爹爹去帮他们,女儿很自豪呢?” 看着女儿明明不舍,仍强颜安慰自己,林如海心中闷闷的,夹杂着丝丝的心疼。一想到这么懂事的孩子,前世就是在贾府被蹂躏至死,他的心里就愤愤的。这一世还想借黛玉去贾府,真是妄想!自己的女儿只有在自个儿跟前,才能放心,他再也不会走前世的老路。 父女二人正说着,林如海的小厮来报,“老爷,吴先生来拜会老爷,已在书房等候了。” 小厮口中的吴先生就是黛玉的业师吴飞,平常授课之余也常和林如海闲话。林如海府内宾客不多,且多是年轻力壮、能办事实的。这吴飞倒是里面最大的一个了,因学问不错,为人又颇正直,又是进士出身,入过翰林院的,众人也都敬重他。林如海对其也自是多了一分礼遇,此刻听他要见自己,便忙赶去了。 方至书房,吴飞便拱手相迎,林如海忙还礼,二人分宾主坐了。吴飞便道:“听闻大人不日就要南下江南,不知可准备妥当了?” 林如海笑道:“烦老先生挂心,真是惭愧,都收拾停当了。只是小女在京,还须要劳老先生教导,如海感谢不尽!”说着便起身作了个揖,吴飞忙还礼称不敢。小厮们捧茶进来,二人又坐下叙了一会儿话,吴飞方告辞而去。 林如海自在书房翻了会儿书,见外面日头下去了,便款步到街上闲逛。彼时街上人声鼎沸,摊贩往来不绝,林如海一个不慎就跟一个货郎撞个正着。跟着的小厮便呵斥那货郎,林如海见那货郎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请罪,很是可怜,忙道:“快起来,是我没看清路,这事怪不得你!” 抬眼又看到那孩子的担子也摔了,满担的雪梨横七竖八的滚在路上。忙吩咐小厮们帮他捡了装好,又赔了几两银子给他。那货郎千恩万谢的接了,心里早了开了花:他今天撞得这位,一看就是个老爷,他平常见得老爷们那个不是横行霸道,没想到今儿撞了人,还能有银子得,真是撞大运了! 林如海打发了那货郎,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趣。正要打道回府,突然一人叫道:“这不是林大人吗?久违久违,真是奇遇!”林如海回头一看,竟是忠顺亲王萧凌威,忙拱手道:“是啊,不想王爷也有闲心在此处闲逛。”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萧凌威摆手道,说着便拉林如海,“今儿遇上了就是缘分,走,咱们喝酒去,本王正嫌一个人无聊呢?” 先皇共生了五个儿子,萧哲麟居长,为嫡子,其余均为庶子。 萧凌威排行老三,生母即如今的慧贤太妃。这慧贤太妃也是个颇为明理的女子,见惯了宫里的倾轧,只希望儿子能平安的做个闲散王爷,教导上便也用了心。因此,这萧凌威从小便不以皇位为念,反倒养成了个放荡不羁、自由散漫的性子。如今领着一个闲职,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人管他。 每每想到此处,林如海就不得不感叹宫里那位太妃的睿智。皇位看着高高在上,坐上去的人才知其中的辛苦。皇家无情,为了那个位子骨肉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先皇的几个儿子不就是如此,如今也只剩下萧哲麟和这忠顺王爷罢了。 林如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凌威拉到了一个酒楼,只得坐下。小二端着茶盘进来,萧凌威瞅了一眼便道:“茶就算了,拿好酒来!”一时酒馔置好,萧凌威便举杯道:“听说林大人不日就要往江南安抚百姓,这杯酒就当是践行了,林大人可要给本王这个面子啊!” “多谢!”林如海也举杯, “这杯酒自然要喝的,只是下官不胜酒力。后面的怕是不能奉陪了,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便一吟而干。 萧凌威见他虽为文人,做事却豪爽,心中也颇觉痛快。不像某些人磨磨唧唧的死要面子,看着就让人厌烦,便摆手道:“这有什么,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必勉强。本王也就是无聊,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二人正说着,突然窗外乱哄哄的。便启窗而视,只见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厮正在踢打一蓬头赤足的小子,直打的那小子四处乱窜。旁边一锦衣男子背身而立。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仆,边给那锦衣男子打扇,边回头责备那几个小厮没本事,一个小子都教训不了。 突然,那锦衣男子转过头,林如海看真切了,竟是贾赦。不觉一拳捶在桌子上,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压百姓,真是过分!”回头看萧凌威笑眯眯的,不由道:“王爷不打算管管吗?”据他所知这忠顺王爷可是向来看不惯贾府的。 “本来是想管的……”萧凌威道,“他跟你不是有亲戚吗?本王总不能当着你的面教训他吧!” 林如海皱皱眉,这王爷还真是,直爽!不过,“下官可从不维护这般横行霸道的亲戚!” 萧凌威听罢大笑,暗道不愧是他皇兄看重的人,果然不同!便叫来跟自己的几个侍卫,道:“下去教训教训那些个没王法的,别给本王手软!” “是!”几人领命而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劈头盖脸的就将方才还嚣张打人的小厮教训了一顿。连贾赦都挨了几拳,捂着脸大吼:“你们吃了豹子胆了,敢打我?我可是荣国府的老爷!”话音未落,脸上又挨了一拳,“打的就是你荣国府!” 贾赦被这一拳打翻在地,正要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踩到了胸口,“我是忠顺王府的,我们王爷就在楼上。王爷让我转告你,再看到你欺压百姓,就不会如此客气了……”说着那人脚上用力,贾赦疼的呲牙咧嘴,觉得内脏都要被踩碎了,忙道:“大爷饶命,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你最好记住这句话!”那人说着狠狠的一脚把他踢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厮们也多受了伤,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扶贾赦。而此时,贾赦虽受了不轻的伤,一听是忠顺王的人打的,他向来是欺软怕硬之辈,哪里还敢言语。忙带着众小厮一溜烟的跑了,一只鞋子掉在地上都未曾发觉。真是急急如过街之鼠,匆匆如丧家之犬。 “哈哈……”萧凌威看他衣衫凌乱、单脚光赤,匆匆而走的样子,不觉大笑 ☆、32 一时那几个侍卫上楼来复命,萧凌威道:“带了方才挨打的那小子来!” 一长相清秀,看着颇为讨喜的小侍卫笑嘻嘻的道:“小的就知道王爷要见他,早将人带来了,如今就在门外。”说着便回头叫道:“快进来吧,我们爷要见你!”不多时,那人就畏畏缩缩的挪进来了,一头磕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请了安,便不敢动了。 “你战战兢兢的干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萧凌威见这人着实胆小,又极瘦小,看着倒颇为可怜。便让人搬了椅子给他坐,又奉上茶来,换了声音问道:“方才那人为何打你?可是你手脚不干净,偷了他的东西了?” 萧凌威话音未落,那人便噗通跪下,一头叩在地上,悲声道:“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正在街上摆摊,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位老爷就非说小的挡了他的道儿,就让人打小的。小的……小的祖上几代都是老实人,哪敢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小的在路边摆摊,哪里能挡得了道儿啊,小的到现在还不知为何挨了这一顿打啊!” 原来贾赦今日又挨了老太太一顿骂,心中不快,便带了小厮到外面喝酒胡闹了一番。回去的路上正碰见这小子在路边蹲着,看他不顺眼,便让人打他一顿解气。不想竟被林如海、萧凌威撞见,气没出够,自己倒挨了一顿打。如今气没出顺,回家还不知怎么打骂下人呢? “什么,就这样他就打你?”萧凌威原以为这中间还有什么纠纷,没想到就这么简单,不由怒急,一拳捶在桌子上,“岂有此理?哼,今儿倒是便宜他了,下次别让爷撞见!”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便身伤痕累累,不由又气哼哼的将贾府众人骂了一番。最后又让人给了那小子几两银子,嘱咐他找个大夫看看伤。 林如海见他骂的爽,心里既痛快又好笑,暗道:这忠顺王爷,还真不能跟他讲皇家礼仪,倒比四皇子还奇葩。反正他也早看贾府不爽了,想骂就骂吧,林如海倒看得开,索性也不管了,自顾自的喝茶。 倒是一旁的小侍卫笑道:“爷,您跟他们置什么气,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 萧凌威一想也是,跟他们置气还真犯不着。不觉又是好笑,被扰了的酒性不免又上来了,“来来来,林大人,我们接着喝!”林如海摆摆手,“王爷恕罪,非下官不肯领受,实在是一会儿还有事,醉了倒不好了。”萧凌威嘟囔了句“真不够意思”便也不勉强了,自斟自饮的连吃了几杯。 二人边吃边谈,不觉越说越是投机,萧凌威也不客气的直呼林如海的字,“如海,早听说扬州城繁华异常,你在那里多年,必定见识了不少好东西吧!江南可有什么好精致,你倒跟我说说,等什么时候得了闲,本王倒要去转转。” 林如海摆摆手,“扬州虽然繁华,到底不比京都,如今也不知成了什么样了。” 萧凌威一想,江南如今遭了水患,怕是繁华不再了,便找其他话题聊。正说得尽兴,突然一人闯了进来,萧凌威正要发作。不想那人皱着眉“嗯?”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他的皇兄啊。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皇兄还板着脸瞪他,这明显就是他要倒霉的前兆啊! 此刻萧凌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要行礼,就听得萧哲麟说:“都免了,又不是在宫里。”说着便一把拉起林如海。萧凌威欲哭无泪,我这都跪下了,您说的是不是太晚了。况且林如海礼还没有行下去,您就去拉,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宠臣就是不一样,感情他这个弟弟倒是捎带的了。 “三弟,不是说免了,你还跪那干嘛?快起来!”萧哲麟拉起林如海,便回头叫萧凌威,又道:“你们在喝酒啊,不介意多一个人吧!”萧哲麟边说,边审视着自己这弟弟,二人今天相遇的情况,他已经听跟林如海的小厮说了。 他今日处理完政务,便去林府找如海,结果被告知如海出去了。打听好如海的去处,便找来了,正好见到二人谈的亲密,便气不顺了,暗道今日得好好宣示宣示主权。因此,遣退完跟着的人便也不避讳了,拉着林如海入座,“三弟也坐吧,在外面那些规矩就免了。” 萧凌威狐疑的看了林如海二人,依言坐下,总觉得有些不对。林如海不对,他皇兄也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名目来。便缄默不语,却仍是暗中观察着二人。他平日虽荒唐,更多的却是为了自保,自身并非愚笨之人。不一会儿便觉出些味儿来了,不觉又是大惊,他皇兄看林大人的眼神分明是带着浓浓的痴恋的。他也算识人无数的了,早年也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绝对错不了…… 想通了这一关节,萧凌威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象箸掉在地上,忙弯腰去捡。不想看到桌子下他皇兄竟是拉着林如海的手的,虽然在他弯腰之时林如海迅速挣脱了,但事实胜于雄辩。不免心中又是一惊,难道林如海竟是同意的?看他为人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不似委曲求全之人,或是二人竟是互相爱慕?可看着又不像…… 萧凌威心内千四百转,又不便问出口,便调整好表情,直起身,唉声叹气了一回,笑道:“这个筷子不能用了,还是让人换了新的来吧!”说着便要叫人,还没来得及喊自己的随从进来。萧哲麟便向外叫了一声:“陈忠!” 陈忠便推门进来,躬身垂首而立,萧哲麟吩咐他道:“让人准备些精细饮食送来,多弄素菜,再给忠顺王拿双筷子。”最后那句说的明显有些咬牙切齿,这满桌子的肉菜,存心不让如海好好吃饭是吧! 萧凌威一个哆嗦,暗道他这皇兄越来越有威势了。 不多时,陈忠推门进来了,递上一双筷子,撤了桌子上的肉食,换上了清一色的细巧素菜。萧凌威欲哭无泪,素菜再精巧也是素菜,他可是无肉不欢的,皇兄不也是如此吗,何时换了口味?不过很快他的疑问便被解答了,感情是林大人喜欢素食。看他皇兄那一脸垂涎的表情,真怀疑是被某个色鬼附身了! “如海,吃这个。”萧哲麟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到林如海的碗里。后者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在桌子下踢他一脚,不知收敛的家伙,在外人面前还敢如此放肆,回去饶不了你!萧哲麟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着对面两人肆无忌惮的眉目传情,萧凌威这顿饭吃得无比胃疼。这么浓厚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可林如海在江南任官都已经是十几年了,难道十几年前他皇兄就喜欢上了对方。可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把人叫进京来?看着情形他皇兄分明是被人吃得死死的,难道是林如海不肯来? 萧凌威一阵胡思乱想,倒真猜出了个大概。怪不得林如海能在盐政要缺上一任数年,怪不得进京后日日伴驾,这样的话,一切都解释得清了。今日,皇兄是故意让他看出来的,是在告诫他以后离林如海远点吗?若果真是这样,他皇兄可就打错主意了,他还真好奇林如海到底哪里吸引了他那冷血无情的皇兄了呢? 三人喝了一会儿酒,萧凌威便以府中有事为由告辞。萧哲麟自是死皮赖脸的跟着林如海回了林府,刚进了屋子,林如海便道:“忠顺王已经猜到了,这下你满意了?还不快回你的皇宫,跟来做什么!” “你别生气嘛!”萧哲麟走上前,要拉林如海的手,被对方甩开,只得端了杯茶讨好,“老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要烂在肚子里。再说我们俩的关系总不能瞒着众人一辈子吧,我想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说出来也不怕你恼,过几日我还打算告诉皇子们呢?” “什么?”林如海诧异的睁大眼,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我的允许,你谁也不准告诉,否则……否则我这就带着玉儿离开京城,你别想找到我们!” 萧哲麟一看林如海动了真气,忙笑着赔罪,“我不告诉了,谁也不告诉了。你别生气,你走了我怎么办?”说着便半蹲在林如海面前,仰着头,喃喃低语:“是我不好,这次太冲动了,未曾考虑你的感受,以后再不如此了。你千万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着急,政务也处理不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也有三分的责任……” 这是什么歪理!林如海气得一把捏住他的脸,冷声道:“感情你做错了事,都是我的责任了是吧?”强词夺理,若是敢说是的话,看不给他拧掉一块肉来。 “不是,当然不是。”萧哲麟忙摇头,如海生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识相点好。但此刻看到如海气得脸红扑扑的样子,忍不住心神摇荡,不觉又望着对方出了神,眸子温柔如水,“如海,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胡说什么呢?还不快起来!”林如海一巴掌拍他头上,还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了,动不动就神经兮兮的。萧哲麟摸摸头,又犯傻了,在如海面前他真是没救了。起身挨着林如海坐了,萧哲麟捏捏对方的手。 夏日的黄昏有些闷热,二人又刚从外面回来,更觉燥热,萧哲麟便脱了外衣,又问林如海:“热不热?这里也无外人,快把外衣脱了吧!”说着就要动手,林如海推了推他,“我自己来,嫌热你还不离远点,靠这么近干嘛!” 萧哲麟又凑上去,热也得忍着啊,这能一样吗? 而此时,萧凌威却仍带着众侍卫在街上闲逛。方才那个长相讨喜的小侍卫,笑嘻嘻的问:“爷,您不是府里有事吗,怎么还不回去?”萧凌威回过头,合了折扇,不轻不重的在那侍卫头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废话!”没看他皇兄的眼神已经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块了,再不识趣点,他小命都要没了! ☆、33 自林如海受命为钦差大臣以来,这几日也不管卢吏部的事了,好在一切也都步入了正轨。左右侍郎俱是颇有才干的,林如海考核之后又特意任了张宇为郎中,也在吏部办差。这对张宇来说无非是天上掉了个馅饼,所喜并非是从原来的从四品升为正四品,而是由一个外官而为京官,又是职权极重的吏部,在以前他是想也不敢想的。他心知这事多赖林如海提拔,自是对其感恩于心。 原来,自上次在街上偶遇张宇以来,林如海就注意到了张宇。回去后,就特意让人拿了此人的履历来,又看了他为官的政绩。倒对其为人很是佩服,才干自不必说,关键是这人脑子活泛,非迂腐呆板之辈。且又有一颗为民之心,就很难得了,朝廷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既有本事,又知道变通,如此才能保全自己,造福百姓。 这日,林如海正陪黛玉下棋,突然小厮来报说:“老爷,舅老爷派人来请!” 听如海听罢不由微微皱了眉,一手执子,一手摩挲着棋盘的边缘,沉思半晌,缓缓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问:“是哪位舅老爷?”“二位舅老爷都有。”小厮答道。 林如海手一顿,又问:“说是什么事了吗?”贾赦才刚挨了打,也就两天的功夫,就敢出来见人了?难道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忠顺王的人下手太轻,还是他恢复能力太好? “说了。”小厮低着头应了一声,接着道:“说是听说老爷领了皇命,不日就要启程往江南了。就于家中摆宴,叫了家中子弟和几个世交。一则给老爷贺喜,二则也算是践行了,还说请老爷务必要去呢?” 林如海挥手让那小厮退下,心想:这次连世交都叫了来,若是不去的话,怕是不肯轻易罢休,难免再三再四的派人来请,倒不好看,索性到那里转悠一会儿,随便找个理由回来罢了。便摸摸黛玉的头,笑道:“我去趟贾府,这盘棋先放着,等爹爹回来,咱们接着下。” 黛玉点点头,笑嘻嘻的说:“爹爹去吧,可别喝醉了,回来要头疼的。” “你呀!”林如海摇摇头,指着棋盘道:“你是真关心我,还是怕回来没人跟你下棋?”说着便转身走了,出了门又回头说了一声“放心吧,爹爹有分寸的。”黛玉挥挥手喊了一声:“那爹爹早点回来!” 林如海听了不觉好笑,暗道玉儿越来越活泼,也越来越可爱了。果然前世就是贾府那般的环境,才把玉儿养成了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想着,也不回头,只伸手挥了挥,表示知道了。然后,满面带笑的走了,黛玉则在后面捂着嘴儿笑。 林如海到外面换了衣服,出了门,早有几个小厮牵了马来。一行人径直来到荣国府,投了拜帖,不一会儿就有贾琏带着十几个仆从迎了出来。老远就作揖,口内连喊“姑父”,又道:“府内酒宴已备置齐全了,姑父这就请吧!”说着便引着林如海从正门而入。 进了正厅,早有众人围了上来。林如海觑着眼看了一下,这次的人还真齐全,贾府的从贾赦、贾政辈到贾蓉、贾兰都到了,还有不少外人。有认识的,也又不认识的,总的来说面生的比较多。毕竟他与贾府及其故交并无多大的瓜葛,就有也是朝堂上偶尔见过一两次罢了。贾赦脸上的伤还未完全好,眼角还有乌青的一块儿,真想不通这幅模样,他哪来的脸皮待客。 贾赦见林如海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讪笑两声,道:“说出来也不怕林妹婿笑话,前两日出去打猎,被老鹰扇了一翅膀,过了这几日还没好。本来该是在家好生养着的,这不,听说林妹婿来访,少不得舍了这张老脸,总不能怠慢了客人吧!” 林如海嘴角一抽,这贾赦还真能编,不愧是平日里荒唐惯了的,说起谎话来毫无愧色。就他那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也就他没看出来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忍着笑呢? “扰了内兄养伤,倒是我的不是了。”林如海拱手道。 贾赦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小伤罢了,什么要紧的!”说着便拉了林如海,一一引荐众人,先指着忠靖侯史鼎道:“这个就不用引荐了,妹婿早就认识了。”林如海便拱手道:“史兄别来无恙。”史鼎又忙还礼,不免又是一番寒暄。 贾赦指着众人引荐,林如海这才知道,此次宴席还有原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的牛继宗,原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的柳芳。两家都是贾府的世交,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众人相互见了礼,也都略交谈了几句。 原来当年开国之时 ,太祖皇帝曾封过四王八公。四王分别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八公则是宁荣二公,外加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这四王八公世代交好,常有人情往来,就是如今还袭着王爵的北静王对其余几家也一向亲厚,不以王爵自居,只按故交来往。 只是如今过了几代,这四王八公都衰落下来了。从贾府一家便可看出大概,几世安荣,子孙多是锦衣纨绔之辈,在朝堂上能说得上话的没有几个。 一直介绍到最后一人,贾赦便大笑着说:“这个也不用引荐了!” 原来那人正是贾雨村,林如海是知道贾雨村投进了贾政门下为宾客的。不想还挺受贾政的重视,今日所请多位世交,贾雨村身为宾客,能出现在这里。虽不排除贾府之人知道他与林府的这一段渊源而套近乎的原因,但其本身的谋划也不可轻视。 “见过林大人!”贾雨村拱手道。对于林如海他心中是有些怨怼的,他自认潜心潜力的教导了黛玉一番,林如海竟不念一丝情义。复员之事不肯提拔他也就罢了,他好不容易巴结上贾政,通过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谋了一个复员的名额,听说也是被林如海给撸了。但碍于林如海的身份地位,由不得不对其曲意逢迎。 “贾先生客气了。”林如海挑挑眉,回了一礼。一时贾珍带着贾宝玉,贾蓉、贾兰等人给行礼。林如海说了声“失陪”,便转身与贾珍等人攀谈。贾雨村张了几次嘴,见插不上话,只得低头走了。 不多时,下人们进来整治酒馔,众人便入席。 贾赦道:“这样吃酒有什么意思,今儿我特意叫了几个唱戏的小厮,并小丫头们,我们边吃边听他们唱曲儿才好呢?”说着便命一旁的小厮:“还不快去叫了来!”那小厮应了一声“是”,便走了。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外面带进了十几个人来,分两排站立。 前面五六个便是唱曲儿的小厮,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雌雄不分的时候,又个个擦脂涂粉的,虽着男装,却满身的女气,比女孩子还娇媚几分。再往后是七八个稍大些的女孩子,均是柳眉杏眼瓜子脸,打扮的妖妖娆娆的,袅娜动人。 这些人往那一站,席上就有不少人眼都看直了,尤以贾赦、贾珍最甚。贾政的眸中闪过一丝欲念,又很快被掩饰过去。贾政自以为无人察觉,继续板着个毫无表情的脸装木雕。岂知这一切都被林如海看在眼里,暗哼一声:伪君子! “你们这几个小子,哪个是唱小旦的?”贾赦端了一杯酒,边喝边笑眯眯的问。 话音刚落,便走出来两个小厮,“回老爷,小的们便是唱小旦的。”贾赦又问名字,一人道:“小的叫吟月。”,另一人道:“小的叫弄花。”贾赦便一手拉了一人,大笑道:“这名字好,这名字好!”说着又在二人身上摸了一把,便命:“去给各位老爷斟了酒来!”又对余下的那些人说:“你们也都别站着了,都敬酒去啊!” 一时,一众莺莺燕燕便都端了酒杯斟酒。林如海看得直皱眉,贾府这是什么规矩,把自个家当妓院了?真是,绝了!想着便一把推开凑上来的一个女孩,道:“我这里不用了!”那女孩子也是风月久惯的,见林如海不似说假,暗道若在纠缠难免自讨没趣儿,便悻悻的退下。而众人都忙着喝酒,也都未曾注意。 一圈酒敬下来,贾赦便命众人:“都下去装扮吧,拣那些新鲜的曲子,唱几曲来!”众人应是,贾赦却独留了吟月和弄花二小厮,又让他们挨个敬酒。二人方才喝了几杯酒,此时脸都红扑扑的,配着那袅娜的身段,较女子还妩媚娇柔三分。一人捧盘,一人执杯,低眉顺眼的样子,勾的不少人都心痒难耐。 到贾珍的时候,吟月刚捧起酒杯,就被贾珍一把握住了手,“难为你斟了这半天,这杯赏了你吃吧!”吟月道:“小的不会吃,也不敢吃,一会子还要唱戏呢?倒是不吃的好!”贾珍道:“这有什么,一杯酒还能醉了不成?”吟月推辞不过,便拿眼看贾赦。 贾赦道:“你珍大爷赏你,你就吃了吧!”吟月听了此话,方接了,慢慢低垂了粉颈,呷了几口,抬头笑道:“珍大爷疼疼小的,把剩下的给吃了吧!”说着便擎起那半盏残酒,送与贾珍喝了。接下来便是贾政,他面上并无表情,依旧谈笑自若。但坐在旁边的林如海却看到,他的手早悄悄摸到了吟月的臀/部。 林如海越看脸越黑,这贾府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便推说更衣,步出大厅,随身跟林如海的一个小厮,出了门就连啐几口,“老爷,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 “叫上咱们的人,回府!”林如海的话中带着隐隐的怒气,“让人告诉一下,就说府里有急事,不及面辞了。”说着便带人往外走。 “林姑父,请留步!”刚走了没几步,贾琏就追了出来。林如海只得住了脚,回头盯着贾琏,半晌不言语。贾琏被看得发毛,想起出来之前王熙凤嘱咐他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连作了几个揖,恳求道:“林姑父可是觉得里面聒噪?侄儿有事相求,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喝一杯如何?” “哦?”林如海挑挑眉,整整衣襟,“什么事不能在这说?”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林姑父赏个脸,到侄儿的小书房细说如何?” 林如海皱皱眉,道:“既然说来话长,那就以后再说吧。我府里还有急事,这就走了,等闲了你到林府找我吧!”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想起上一世他的百万家产就是被贾琏弄回来的,便也懒得应承他。贪了他林家那么多钱,反说黛玉白吃白住,对贾府之人,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况上一世自己就是死在这帮人手中,想想就不免气氛,还指望着能给他们好脸色不成? ☆、34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满身锦缎的男孩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驻足,凝眉沉思,引得不少行人注目。彼时,黛玉正一身男装的跟林如海、萧哲麟二人闲逛,见此不由好奇,也凑过去看。蹙眉半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倒出几个小金锞子,递过去,笑道:“小哥哥,这个给你!” “给我?”小男孩疑惑的喊了一声。 黛玉皱皱眉,不够吗?索性直接把荷包递过去,爽快的笑了笑道:“那,都给你了!” 那小男孩呆滞一下,看看手中被塞入的荷包,又瞅瞅笑的满脸真诚的黛玉。嘴角抽了抽,他不过是好奇,多看了片刻,这是被人当成没钱买东西了?还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弟弟?正要说什么,就见对面正看书画的一男子,焦急的回头看了看。望向自己这边的时候,方缓和了脸色,扯出一个无奈的笑颜,叫道:“玉儿,快过来!” 黛玉笑嘻嘻的跑过去。 拉住女儿的手,林如海不由多看了那陌生男孩两眼。长得倒是清秀英毅,举止气度也都不凡,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便知必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是这孩子,五官较常人更深邃些,倒非常见。看到他手中的荷包,不由皱了眉头。转念一想,左右玉儿还小,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也没什么。且黛玉如今是男装打扮,也不会有人多想,便撇过不提了。 “爹爹,伯伯,你们看好了吗?”黛玉一手拉着林如海,一手拉着萧哲麟,问道。 “早看好了。”萧哲麟笑说,又回头吩咐店家将林如海看过的字画都装好,让人先送回去。便摸摸黛玉的头,“玉儿看上什么,跟伯伯说,一会儿咱们都买回去。”明天就要出发了,怕是有些日子见不到黛玉了,萧哲麟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至于林如海,就更不必说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了,一路上林黛玉买了不少东西。什么小风筝、小扇坠、柳枝编的小篮子,及其他的一些细巧玩物,连男孩子玩的陀螺都买了好几个。逛了半天,林如海怕黛玉累到,正要带她回去。不想黛玉眼快,瞅到一个玉器店,又要去看,林如海笑道:“看了这家不许再逛了,仔细明天腿疼!” “知道了,爹爹。”林黛玉撇撇嘴,看向萧哲麟,又瞅瞅林如海,见二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停了片刻,便抬脚进去了。一眼便看中了架子上的一个白玉笔洗。黛玉兴冲冲的跑去,拿在手里细细看了,回头:“爹爹,这个我喜欢!” 林如海瞅了一眼,是个白玉莲花的笔洗。玉质倒是不错,雕工也是极精巧的,那莲花竟如活的一般,极为动人,难怪玉儿喜欢。女儿喜欢的东西,自然是要买下来的。正要上前问价钱,却被萧哲麟抢先了一步。 “陈忠,愣着干嘛,还不付银子!”萧哲麟大手一挥,陈忠忙掏银子,又要让人收那笔洗。不料掌柜却摆着手连道:“不可不可!”边说边急的又是跺脚,又是打转的,磕磕绊绊的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何不可?”萧哲麟一听就不高兴了,厉声问,又道:“你这人也忒不通了,一卖一买,爷我少你半分银子了吗?” “这……”掌柜不一会儿就急的满头大汗,“这笔洗是方才一个小公子定下的,价钱都说好了的,还说一会儿就来付钱——”正说着被萧哲麟打断了:“那就是还没付钱了?”林如海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忙去拉他,悄声道:“算了,玉儿也不是非要不可,我们再买其他的吧!” “这怎么行,没付钱就不算,我们如何就不能买了?”萧哲麟说着就问老板:“多少钱,我们付双倍的!” “这位老爷,不是钱的问题——”掌柜为难道:“是我说好了不卖给其他人的。”那小公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不能食言。可眼前这位也是不好惹得啊,早知道应该把那笔洗收拾起来的,都怪刚刚一忙就混忘了。 “那就十倍!”萧哲麟板着脸道,正要再说什么,注意到林如海不善的脸色,便缄了口。黛玉手里还抱着那笔洗,见这种情况,悄悄的放了回去。 萧哲麟见黛玉眼露不舍,便摸摸她的头,笑说:“伯伯回去让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谢谢伯伯!”林黛玉垂了头,失落的道,一模一样的也不是那一个啊! 见她这般,林如海反倒不舒服了,便推推萧哲麟:“咱们等一会儿吧,看那人愿不愿割爱。”萧哲麟拉拉林如海的衣袖,悄声道:“听你的。”让他堂堂天子,等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子,怎么想怎么憋屈,要不是如海在这,直接让人扔下银子抢来算了。不过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还是别实施了,给如海知道了,不是好玩的! 想着,又回头对黛玉道:“去看看可还有其他喜欢的,咱们一起都卖了。”林黛玉正要去看,从外面进来一位小公子,黛玉喜道:“小哥哥是你啊,糖人好吃吗?”原来进来的就是刚刚黛玉在卖糖人的摊贩前遇到的那小男孩。 那人被问得一怔,想起方才的事,嘴角不觉挂上了笑意:“呃……好吃,谢谢你!” 林黛玉笑着摇摇头,道:“不用谢。” 二人话还没说开,掌柜就“啊”的叫了一声,道:“小公子您终于来了。”又向萧哲麟、林如海二人,“这位就是我刚说的小公子。”那小男孩还不明所以呢,林黛玉便将方才是事跟他讲了一遍,不想对方说:“你喜欢,那我买了送你,就当是谢你方才的慷慨相助了。” 林黛玉闻言望向林如海,脸带期冀。 林如海笑着拉过黛玉,又把那男孩观察了一遍。 萧哲麟便使眼色给陈忠,后者忙会意上前道:“这位小哥儿肯割爱,奴才替我家小爷谢过了。只是万不敢让小哥儿破费,银子我们是要自己付的。”陈忠见那小男孩皱眉,似有疑惑,又悄悄凑在那孩子耳边说:“我们小主子有些怪癖,须得自己买的东西才肯用,就拜托小公子了。” “好吧!”那小男孩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虽较同龄人稳重些,到底还是孩子,几句话就被陈忠给忽悠住了。 林黛玉看二人唧唧咕咕的,也笑着上前:“你们说什么呢?” “呃,没什么……”陈忠忙摇头。 林黛玉又看向那男孩,不想对方板着脸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林黛玉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们。萧哲麟看的好笑不已,拉着黛玉将又看其他东西。玉器店里多是小巧的玩物,黛玉又看上了不少,索性一块买了。那小男孩又挑了一个棋盘,两个玉佩。 各自付了钱,便作辞而别。 回了府,林黛玉便让人将今天买来的东西搬到屋子里,一件件的拿给嬷嬷和丫头们看。林如海又嘱咐了众人一番,便和萧哲麟到了书房。先将今儿个买来的古玩字画摆好,观赏了一会子。便拿了本书坐下,还没翻两页,萧哲麟便叫道:“如海,别看书了。咱们说说话吧,你都冷落我一路了!” 林如海别过头,不理他。天天见面,能有什么话说! 萧哲麟便放轻了脚步,从背后悄悄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夺了书,伸长了脖子,狠狠的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右手握着拳,到林如海面前缓缓伸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个珊瑚坠子。本要推拒的手慢慢收回,林如海摸了摸他手中的坠子,问:“你买的?” “嗯,送你的。”萧哲麟轻轻含住林如海的耳垂,含糊的呢喃:“喜欢吗?” “别闹,痒……”林如海拍拍某人的头,嘟囔道:“一个坠子而已,我又不是没有。”萧哲麟也不在意,爱人脸皮薄,不肯说喜欢,也可以理解。又抱着人亲热了一番,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珞子,将那坠子系到林如海扇子上,笑道:“这可是玉儿打的第一个珞子,我一直都没舍得用呢?” 林如海一听,不爽了,他女儿打的第一个珞子竟然给了这家伙? “说,你是怎么从玉儿那骗来的!”林如海扭过身,一把掐住某人的胳膊,准备来个严刑逼供。 “诶,如海,我真没有骗,是玉儿给我的,不信你问问去。别生气啊,我这不给你了?”萧哲麟疼的咧了咧嘴,满面讨好的道。如海下手真够重的,他胳膊肯定肿了! 一小厮急匆匆的跑到书房门外,被陈忠拦住了,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那小厮道:“外头有人找老爷。” 陈忠便问是何人,小厮说是贾府的琏二爷。陈忠向知萧哲麟和林如海都不待见贾府之人,又知此刻二人,尤其是他那主子,必是不希望旁人打扰的。便自作主张道:“就说你们老爷不在,让他回去吧!” 那小厮听了这话仍是半信半疑的,陈忠便道:“去吧,就这样回,你们老爷不会怪你的。别磨磨唧唧的了,出了事我担着。”那小厮闻言,方去回了。不多时又回来道:“那人不肯走,说是等老爷回来。” 陈忠便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去回老爷。” 那小厮走了,陈忠左右思索,这人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告诉林大人的。想着不由仔细听了听,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便大着胆子敲了敲门,低叫了几声,萧哲麟便问何事。陈忠也不进门,只在外面低声回了贾琏来访诸事。过了一会儿,林如海便道:“请他进来吧!”陈忠忙派人去请。 林如海推萧哲麟道:“你先回避一下!” 萧哲麟纹丝不动,不耐烦的道:“荣国府之人个个狼子野心,让人打发回去不就完了,还见他做什么!再说我为什么要回避,又没什么不可见人的?”那贾琏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跟如海亲热的时候赶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萧哲麟本就恨贾府之人,这次又在贾琏身上狠狠记了一笔。 “你以为我为何见他,昨儿他就说有事要我帮忙。我原以为不过是托辞罢了,不想今儿还真来了,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有外人在场,我怕他不肯说,你就先到里间回避一下又如何呢?”说着便拉萧哲麟起来。对方趁机道:“要我回避,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林如海道。 “今儿让我留下。”萧哲麟笑得满脸神秘、得意。 林如海咬咬牙:“好,一会儿你不许捣乱,还有,你得听我的!” “一言为定!”萧哲麟伸出一只手,意思不言而喻:击掌为誓。林如海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在他手掌上重重击了一下。正要收回,却被对方握住了。刚要说什么,不想对方一倾身便将他揽住了。耳边吹过一股热气,随之而来的低沉而带着暧昧的嗓音:“如海,打发走了那人,我们可以回卧室吗?” “你——你休想!”林如海气道。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萧哲麟趁林如海走神之机,又在其嘴角亲了一口,便转身踱入里间。林如海又气又恼,但见贾琏已进来了,只得且按捺住了。仍不由暗哼一声,一会儿再跟你算账!整天就想着那档子事,也不看个时候、分个场合! ☆、35 贾琏进了书房,忙行礼请安,林如海让坐,贾琏告了罪,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面儿上倒是恭敬十足,只是那眼珠子却是不断地转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如海书房的装饰。二人先是寒暄一阵,林如海便道:“昨儿你就说有事,偏我不得空,倒是怠慢你了。难为你又跑一趟,不知找我何事啊?” 贾琏俯身笑道:“是侄儿没造化,昨儿原本要说,不想正赶上姑父有事。”说着便起身作了一揖,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侄儿听说姑父不日就要南下,想让姑父捎带点东西过去。” “哦?”林如海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茶杯,挑眉道:“不知是何物啊?”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贾琏犹豫片刻,眉头微皱,似乎觉得有些话难以开口,但又不得不说,“是这样的,侄儿存了点米粮,听说近日江南米贵,想拖姑父带了去贩卖——”说到这里,贾琏见林如海脸色不善,不由顿了下。 想到王熙凤说的这些米运到江南就能卖五六倍的价钱,眸子动了动,鼓起勇气又道:“姑父不须担心,钦差卫队出发之时,姑父只说是带的土仪,必无人怀疑的。再说并没有多少的,若不是如今路上不太平,侄儿也不求姑父。”说着便笑着凑在林如海耳边,悄声道:“再说姑父帮侄儿这个忙,侄儿也不会亏了姑父的……” 果然如此!林如海听到这里,不由气上心头。江左大水,田禾尽淹,百姓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起子人竟豪无怜悯之心,只想着趁机发财了。如今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想着便一拳捶在案上,把贾琏原本要说的话,全数吓回到了肚子里。 “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林如海怒道:“琏儿,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竟比那歹的都不如。先不说让我为你办这事可是违抗皇命的,若被御史弹劾,少则罢官,多则丧命。你且摸摸你的良心,这样做对得起江南的百姓吗?以后你也别叫我姑父了,有把自己姑父往死路上推的吗?”说着便向外叫了一声:“来人,送客!” 彼时,陈忠正在外面候着,忙叫几个小厮,把贾琏又是撕又是拽的拖了出去。 贾琏正要喊,早被一人塞了块破布到嘴里,呜呜的发不出声音。他也是大家公子,如何受过这等对待,今日之事本就是他自己的私心作祟,老太太、老爷们并不知情,也不好回去告状,但心内早将林如海恨上了。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林如海要是求他,哼!就这样一直被扔到了大门外,跟来的几个小厮也都被赶了出来。贾琏恨恨的冲着林家大门吐几口唾沫,哼了一声道:“咱们走!” 而另一边,贾琏刚出去,萧哲麟便愤愤的踱了出来。 “哼,这起奸恶小人,真是便宜他了!”萧哲麟一脚将贾琏做过的椅子踢开,走到林如海身边,拉了对方的手,放在手心里安抚的揉揉,道:“早说不让你见他,就是不肯听。这下好了,平白惹来一顿气,要我说就不该那么轻易的放他走!” 林如海瞥了眼那椅子,也不理会,只道:“不然还怎样,打他一顿?” “这还轻了呢?直接乱棍打死才干净!”萧哲麟捏捏爱人的手,不以为意的说。 听着对方这仿佛谈论一只小猫小狗的口气,林如海不觉笑了,“你以为都像你,动不动就乱棍打死的。怎么说还是亲戚,我以后还出不出去见人了?”林如海边说边盯着萧哲麟看了半晌,伸手拍拍对方的脸,眼带戏谑的下定义:“哪像你,暴君一个!” “那如海可喜欢我这暴君?”萧哲麟享受的眯起了眼,林如海那不轻不重的轻拍,于他来说就如抚摸一般。也算是亲昵的一种方式吧,他倒是希望如海能多拍几下。可惜他注定不会如愿的。 这个念头刚一起来,林如海就将他推开了,顺便斥了句“又浑说!” 萧哲麟不以为意,转个身又面对林如海,笑道:“你方才装的挺像的嘛!” 林如海抬头看他,眼中有着三分惘然,三分疑惑,另兼三分恬淡,余下一分便是十足的魅惑了。萧哲麟心中一动,险些把持不住,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手抚上对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平添一分沙哑:“不是吗?我可舍不得罢你的官,更舍不得要你的命……” 林如海一怔,方想起刚刚同贾琏说的搪塞之语。虽是事实,不过想想与萧哲麟的关系。此刻又被对方提起,反倒心中为窘,现在萧哲麟说来,怎么突然多了一种有恃无恐的味道?还来不及细想,只觉唇又被对方赌了,林如海心中的那一丝不明也早烟消云散了。不免又有些气恼,每次都是这样,怎么总被众人牵着鼻子走。想想就觉不爽,这个念头,在对方要脱他中衣之时,便汇聚成了怒气。 “谁准你动手动脚了!”林如海一把推开某人,气喘吁吁的道。 萧哲麟摇摇头,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回卧室的原因。在书房如海总不肯于他过于亲近,虽然也在这里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但是从那以后如海再不许他在书房举止过分。这倒罢了,关键是在别处想把如海拐带上床也不容易啊!有多少日子没有和如海相互抚慰了,反正他也记不清了。他时刻派人注意着爱人的后院,很确定如海没去找那些女人。 萧哲麟很郁闷,如海都不想的吗?什么时候如海才肯让他真正的做到底啊? 虽然眼前脸蛋红扑扑,大口喘着粗气的如海很诱人。萧哲麟吞吞口水,他还是不敢将人压到身下,做那些内心极渴望之事。端起杯子灌了几口凉茶,萧哲麟可怜兮兮的开口:“如海——我们什么时候回卧室?” “等天黑了!”林如海随口答了一句。 萧哲麟瞅了眼仍高高挂在半空的烈日,有气无力的道:“能不能早点?” “你说呢?”林如海挑眉回了一句,随手拿了一本书卷,懒懒的歪在那张红木床上。悠闲的翻了几页,见萧哲麟也慢慢的爬了上来,便扔给他一本书。想了想又扯过身边的一个枕头,也扔过去,眼带警告的道:“要么看书,要么躺那睡觉,不许有别的动作!” 萧哲麟抱着枕头,欲哭无泪,他想抱如海来着!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还看书好点,起码能陪着如海。于是,林如海看书,萧哲麟便看林如海;林如海转身背对着他,萧哲麟便不辞劳苦的跑到林如海对面。 最后,林如海把书一摔,起身就走。 萧哲麟忙拉住了:“如海,你去哪?” “出去转转,不行吗?”最后那几个字,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狠劲儿。萧哲麟表示他完全可以无视,忙回了句:“那我陪你!”便整整衣服,做好出门的准备,爱人撒个小娇嘛,可以理解。 第二日,便是钦差大臣出发的日子。 翌日一大早,皇城之内的街道上便鸣鼓吹,前后卫队敲锣开道。一顶八抬大轿被护卫在中间,百姓们纷纷出来看钦差的卫队。与此同时都城外的官道上,几两颇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而驰,旁边跟着不少骑马的仆从。为首的一辆较其余几辆大些,外表虽普通,里面确实别有洞天。铺着上好的毡绒,坐着很是舒适,车壁的格子上摆放着各类果品、茶杯、书籍等物。 马车内,林如海枕着萧哲麟的大腿睡得正熟。 突然马车晃动了一下,萧哲麟摸摸林如海的脸,将他又往上抱了抱。手指拂过那肉呼呼的耳垂,忍不住轻轻捏了几下。缓缓下移,在脖颈处逗留,一个个的摩挲着昨晚自己留下的痕迹。心内又痒痒的,萧哲麟不由得趴在爱人耳边,又将那小巧的耳垂含进嘴里,一边轻咬,一边往那耳洞里吹着热气。 “唔……”林如海推了推他的下巴,翻个身侧躺在萧哲麟腿上,鼻息正对着其腹部。 萧哲麟猛吸口气,将爱人抱起,靠着自己怀里,□那物已隐隐抬头。他眉头隐忍的蹙起,狠狠在林如海脸上亲了一口,粗声粗气的道:“你再勾引我,小心我现在就办了你!”说完才意识到此刻林如海睡着,根本听不到,不觉趴在他颈边吃吃的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揉揉眼,坐了起来,抿抿嘴,不觉有些口渴。正要找水喝,突然一个茶杯贴到了嘴边,下意识的喝了几口。抬眼一看,萧哲麟正嘴角含笑看着他,心内觉得不妥。便要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不料对方执意不肯,只得就着他的手吟了一杯。 “还要吗?”萧哲麟笑问。 林如海摇摇头,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都过了晌午了,可饿了?”萧哲麟边问边从侧壁的格子上拿了一镶金的小盒子,打开竟是精致的糕点,便取了一个送到林如海嘴边:“拿这个先垫垫吧,到了前面的镇甸再好好吃一顿。” “我…我自己来。”林如海推开他的手,自己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会儿倒害羞了,方才也不知是谁抱着我的腿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萧哲麟把糕点送到自己嘴里,笑呵呵的道:“你说你怎么这么能睡,我叫都叫不醒。”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一把掐住了胳膊,怒道:“你还说,要不是你昨晚一直闹腾,我能一夜没睡好吗?” 萧哲麟苦着脸嘟囔一句:“要是你肯让我碰,我能闹腾一夜吗?” “嗯?”林如海挑眉:“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我说都是我的错。”萧哲麟立马讨好,幸好如海没听清。不然他怕是几天之内别想近身。林如海狐疑的瞥了他几眼,推开某人靠近的脸,又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茶。在某人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淡定的从一侧的格子里抽出一卷书册,靠在车壁上翻看了起来。 “如海,你在看什么?”萧哲麟没话找话。 “账册!”林如海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账册?”萧哲麟睁大了眼,惊讶的重复了一句。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么久了,如海还是第一次看账册,他一直以为如海根本不管这事来着。 “怎么,很诧异?”林如海笑问。 萧哲麟点点头,林如海道:“是江南田庄的账册,百姓们流离失所,米价飞涨,我身为赈灾大臣,总要出一份力吧!前世的惨状我见过,这世虽提前有准备,不至于那般凄惨。但田地尽淹,江南诸地颗粒无收也是事实。我们林家几代累计,倒有不少田庄,洪水前,粮食也都转移了。这是刚送来的账册,我看了看,并无太大的损失。朝廷的赈灾粮食未必够,我打算将这些粮食献出,希望能缓解一下吧!” “如海……”萧哲麟心口闷闷的,他的江山,却要如海操心,心里很不舒服。林如海见此便道:“你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你!”萧哲麟倒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他还没说什么呢?如海就这么反驳,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林如海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便撇过脸继续看账本,萧哲麟也凑过去。 林如海漫不经心的翻着,萧哲麟漫不经心的看着。 不知看了几本,萧哲麟突然笑道:“原来你还是个财主啊!”,见林如海不理他,萧哲麟便捡了一个账本边看边啧啧有声:“看看,这是金铺,这是玉器铺子,这田庄都数不清了,若是将地契都收起来能装一箱子了……”说着又扔了账本,趴在爱人身上:“如海,我们下半辈子不用愁了,你养我吧!” “你少痴心妄想!”林如海瞥了他一眼,拒绝的斩钉截铁:“这些都是玉儿的嫁妆,你别想打它们的主意!再说这些在你眼里又算什么,皇帝不是一向号称富有天下的吗?” “富有天下又算什么,我只稀罕你的!”萧哲麟笑道,又问:“你这么早就给玉儿准备嫁妆了?那我是不是也要准备?”说着又是感叹:“将来谁娶了我们玉儿可就赚了,你这些家产少说也有个几百万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管多少,以后都是玉儿的!”林如海道。世人多重男轻女,以为男儿方能延续香火的,他却不以为然。活了一辈子,早看开了,今生只要女儿开心就好了。其他的,他不在乎! 萧哲麟摸着下巴沉思,如海都准备了这么多。他作为另一个父亲,只能多不能少是吧!回去就将私库里的那些东西整理一下,好的都留着。玉儿,将来一定得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要令天下瞩目的那种。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刻如海畅游天下了,没事的时候还能看看外孙,想想就很惬意。 林如海看着萧哲麟明显邪邪的笑容,心里怪怪的,便推推他:“想什么呢?”这句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你说呢?”萧哲麟挑挑眉,“自然是想你了……” ☆、36 这日,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到了一个镇甸。陈忠早让人打听好了客栈的位置,众人径去投了。林如海本要和萧哲麟分开住的,可客栈只剩了五个房间。看看这么一帮子人,林如海皱皱眉,第一次觉得萧哲麟带的人多。侍卫们也就算了,怕还以怕他路上不舒服为由,硬是将太医院院使汤和也带了来。 十几个侍卫就算凑合,怎么也得三个房间吧。剩了两个,林如海考虑考虑自己跟汤和住一起的可能性。还是算了,他怕萧哲麟以后报复在这无辜的御医身上。于是,是夜,萧哲麟如愿以偿的抱着自家爱人笑了。连饭都懒得出去吃了,直接让陈忠送到房间来。 “如海,尝尝这个红烧鱼,陈忠说是这客栈的招牌菜,味道应该不错。”萧哲麟夹了一块鱼,细心的挑了露在外面的几个大刺,放到林如海的碗里,笑呵呵的看着他。如海是不喜肉食,但是鱼肉除外,这一点他早发现了。本着处处以爱人为先的原则,他找了不少擅做鱼的厨子。如今每次如海在宫里用膳,都能吃上不少。 想着萧哲麟又看了看身边之人,怎么就是不见长肉啊! 林如海看了萧哲麟一眼,心头顿时平生一股怪异之感。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处处被照料的女子般,想到此处林如海更觉别扭。但对方夹到他碗里的菜也不好还回去,便道:“你吃你的,别管我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的,还能饿着不成?” 萧哲麟笑笑,又往林如海碗里夹了不少,开始大口扒饭。只是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的看林如海几眼。后者瞪了他一眼,确实是饿了,也懒得跟他理论,先吃饭要紧。 吃了满满一大碗,林如海放下饭碗,萧哲麟早吃好了,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像个没吃饱的大狗,不由起了逗弄之心,便拍拍他,笑道:“怎么,没吃饱?”说着又在餐桌上瞅了一眼,看看萧哲麟,意思怎么不吃了?不料正要转身,便被对方抓住了手,“如海,我可饿了很多年了,你何时喂饱我啊?” 林如海一听脸便黑了,骂了声“混蛋”,正正经经的说话都能扯到那事上,也不知脑子里整天都想什么东西!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早知如此干脆不理他算了。想着便自己拿了账本翻看,萧哲麟自然又是一番歪缠,最后林如海毫无悬念的落败。 陈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轻声叩门问道:“爷可用好了?”得到肯定的回答,便推门进来,撤下杯盘等物。出去了一会儿,又端来茶果,萧哲麟道:“别忙了,看好门,莫让不相干的闯了进来。”这里是客栈,人多杂乱,方才还有小二在外叫门。虽说也没什么,还是小心点好,要不也惹得人心烦。 陈忠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萧哲麟一回头就见林如海坐在灯下写东西,不由低着头去看了一眼,笑道:“怎么,才出来一天就想玉儿了?”原来林如海正给女儿写信。林如海被说中心事,心中不爽,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是又怎么样,谁都像你冷血无情的!” 萧哲麟听了也不在意,夺过林如海手中的纸,就在上面添了几个字,道:“怎么说玉儿也算我女儿了,免得有人说我冷血无情?”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如海。后者被看得发毛,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闹什么,还不快给我!” 萧哲麟笑呵呵的递过去,林如海将墨迹吹干,折好放在一个小匣子里。萧哲麟便问缘故,林如海道:“一封封的送岂不费事?等过几天,攒多了,再让人一块送回去。” “你也真是的,这也要计较一番!”萧哲麟笑道,不过如海乐意,他自然毫无意见! 正说着,外面刮起了一阵风,烛光剧烈的闪烁下了,差点被吹灭。林如海看了一眼,萧哲麟会意走过去把窗户拉上。回头的瞬间,不免惊愕了片刻,烛光下的如海,似乎披上了缕缕金光,另有一番风情。影影绰绰的,如仙似幻,他的心又忍不住砰砰直跳。 此刻的萧哲麟那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大步走过去就将人抱了个结结实实,脑袋埋在对方脖颈,粗声粗气的啃了几口,含糊着道:“知道我把持不住,你还老勾引我!”说着不及分辨,便张口将林如海的唇瓣含进嘴里,辗转舔舐,从里到外的扫荡了一番。。 “唔……”林如海突然遭此袭击,下意识的就将萧哲麟往外推。双手下死力的扯着对方的头发,只是事与愿违。在对方的进攻下,不一会儿便失去了原有的力道。幽深澄澈的眸子也渐渐失了焦距,蒙上了一层水雾,脑中一片空白。 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诱惑的笑语,“乖,闭上眼睛”,林如海就真的闭上眼睛了。正觉得飘飘乎如在云端,突然,觉得臀部被人托起。林如海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处境不由一惊。原来萧哲麟竟整个将他抱了起来,正往床的方向走。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对方早将他放在床上,甚至连身子都压上来了。 “等,等等……”林如海惊慌的喊了一声。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外袍已被某人从中间撕开。接着便是中衣,林如海真怒了,一脚踢到萧哲麟脸上,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厉声道:“滚开,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萧哲麟也被他这一脚踢得回了神,见到这种情况,暗恼自己过火了。又怕林如海以后会更防着他,忙要上前,却见林如海露出防备的眼神,只得住了脚。笑道:“如海,是我一时没把持住,你别怪我了。下次我一定忍着,要不你惩罚我今儿伺候你洗漱更衣可好?” 林如海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心里的那一点气儿也早烟消云散了,听了这话不由又是好笑,便玩笑似的道:“只是一天可不够,起码得三天才行,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办到吗?” “没问题,你说几天就几天。”萧哲麟笑得一脸甜蜜,三天算什么,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啊! 林如海见他这个样子,虽然不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便让萧哲麟去给他找衣服,初时对方还不肯,说马上要睡了,找来也没必要。林如海气得又踢了他一脚,对方才不情不愿的找了件中衣,仍不住的聒噪:“如海,还穿它做什么,天这么热,捂出痱子可如何是好?”完全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林如海气得瞪了他一眼,他可没有光着睡的习惯。 二人正说着,陈忠捧来盥洗用具,萧哲麟接了,便令他退下。陈忠不放心,正要说什么,被萧哲麟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战战兢兢的走了。林如海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道:“他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般怕你,是不是你平时对下人们太严苛了?” 萧哲麟将脸盆放到桌子上,便拉林如海过来盥洗,边道:“陈忠是明白人,这些年我身边的人换了多少,也就他还留着罢了。”因为是聪明人,更看得清,知道他的本性,自然也更加小心。 “他对你很忠心。”林如海肯定的道。 萧哲麟点点头,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留他到现在。 二人洗漱了一番,便宽衣上床。林如海觉得闷热,萧哲麟便起身推开窗子。夜间的凉风徐徐吹进,果觉凉爽了不少。客栈的床很小,也很简陋,两个人睡有些拥挤。床板也很硬,即使铺了厚厚的毯子,萧哲麟还觉得不舒服。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怕吵到了林如海。 “睡不着吗?”突然林如海问了一声。 萧哲麟惊讶的“啊”了一声,“如海,你也没睡?” “嗯”,林如海含糊的应了一声,萧哲麟便去摸他额头,觉得额上凉丝丝的,该不是热的缘故。月光穿过窗棂,照来斑驳的树影,模糊的只能看到如海的轮廓。将人懒进怀里,萧哲麟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如海,真想永远这么抱着你。” 很难得的,林如海这次并没有反驳。可能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吧,或是莹白的月华令他突生一种不一般的心境。其实心里早接受他了吧,要不也不会一次次的纵容他的靠近。可是一想到记忆深处的那次□,总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怕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重活一世,萧哲麟的疯狂与执着深情已经毫不掩饰,他逃无所逃,也不想逃了。他感觉到萧哲麟已经快忍不住了,而他自己似乎也就要沦陷了。想到这,林如海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将头埋在萧哲麟胸前。暗道:顺其自然吧! “如海,怎么了?”感到爱人的动作,萧哲麟既兴奋又忐忑,更担心如海心里委屈。 林如海摇摇头,不语。 萧哲麟嘿嘿笑了几声,将林如海抱了抱,让他趴在自己胸膛上。捏捏其圆润的耳垂,又一遍遍的顺着头顶抚摸着他满头的墨发,轻声道:“快睡吧,明天还赶路呢?”林如海动了动,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无奈对方抱得太紧,只得拍拍他的胳膊道:“松开,这样你如何睡得了?” 萧哲麟放开他,仍是一手揽着并排躺在身侧的林如海。 ☆、37 第二日。 林如海睁开朦胧的睡眼,就察觉到一火热之物正抵着自己的小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怪不得晚上老觉得不舒服,林如海尴尬的想。明明是平躺着睡得,怎么醒来仍是被他抱着,还是脸贴着脸,鼻息交缠着鼻息的状态。林如海不觉红了脸,挣扎着想撤出一点。谁知刚一动,就被对方双手揽住,胡乱的在脸上吻了几口。 “唔……如海……”萧哲麟含糊着哼了几声,眼睛也不睁,仍是大睡。 林如海一时也不知他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伸手胡乱的抹了脸上的口水,轻轻将萧哲麟往外推了推,竟是纹丝不动。心下不渝,便扯着对方的耳朵,将他拉开了些。正要起身,却一个翻身被压在了床上。林如海脑袋一懵,随即怒道:“就知道你是装的,还不起来,大早上就闹得人不安生!” “我哪里装了?”萧哲麟似笑非笑的道,却不起身,反趁其不备,一口含了爱人的耳垂。这是如海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萧哲麟邪恶的无声笑了。而林如海早“嗯……”的一声软了身子,红润爬满脸颊,颤抖着握住在他小腹处作乱的手掌。 “不要……”林如海的声音已带上明显的沙哑,既性感又惑人,对萧哲麟来说更是毫无抵抗力。归根到底林如海还是一个较为保守之人,大白天的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目光之下,总让他觉得羞赧。况且这里是客栈,周围住满了人,声音稍大点就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 萧哲麟勾起一抹坏笑,嘴唇擦过脸颊,滑过唇角,准确无误的含住对方的喉结,轻轻吸吮舔舐,他知道那是爱人的另一个敏感点。指尖毫无预兆的滑过已经半挺立的某物,在顶端辗转停留。林如海咬牙握拳,全身战栗不已。萧哲麟却是得寸进尺,隔着薄薄的单衣,张口含住了林如海胸前的一点。 “你,你过分,还不快住手!”林如海口里说着斥责着,身体却不自觉的迎合着萧哲麟的动作。心里想着要推开他,身子却好像不受控制的贴上去似的。 “如海,它硬了,你还说不想要?我可舍不得让你憋着。”萧哲麟隔着中衣握住林如海的□的某物。说着便一把扯掉中衣,将林如海的身子抬高,让那挺立的器官在自己唇边抖动。他幽深的瞳眸一瞬不动的盯着面前小幅度跳动的宝贝,湿热的鼻息喷洒在上面,满意的看着那物又剧烈抖动了几下,抬眼观察下林如海的表情,无声的笑笑。轻轻的吹了口热气,便张嘴,作势要含住。 “别,那里脏……”林如海话音未落,早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口腔。顿时,满腔的抗拒与不甘俱化成了缠绵的春意,拒绝的话在对方极富技巧的挑逗下,汇成了破碎而压抑的呻吟。越来越多的快感汇聚到小腹,林如海觉得一股热流正要喷薄而出,忙要撤身出来。不想萧哲麟却更是将他深深的含进喉咙深处,不给其一丝后退的机会。然后便是猛力的一吸,让他想忍住也不行。 “你何苦这么委屈自己?”事后,林如海忍住眼角的湿意,摸着仍埋头在他腿间细心的做着清理工作的某人的头,闷闷的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其中的怜惜之意。 “委屈什么,你肯让我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萧哲麟抬起头,话中有着隐隐的激动。为如海做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又谈何委屈?突然萧哲麟拉住林如海的手,半撒娇半委屈的道:“你倒是舒爽了,我这还难受着呢?好歹帮我一下吧!” 此时此景,林如海还能说什么。 等二人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陈忠诸人均已收拾停当。只是萧哲麟这个主子尚未用饭,众人也不敢擅自进餐。萧哲麟大手一挥,令众人入座,自己和林如海坐在一处,陈忠亲手捧来饭食,立于身侧伺候。萧哲麟嫌他碍事,赶他跟侍卫们一处坐了。 彼时,林如海脸上红晕未消,想起方才荒唐之事,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本就有些别扭。又兼萧哲麟不肯收敛,端汤布菜,处处照料,更添一份羞赧。便悄悄拿眼神警告萧哲麟,让他收敛点。不料对方却在他耳边,悄声道:“这次带来的都是信得过之人,不必瞒着他们。好容易出来一次,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萧哲麟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踢了一脚,他们是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们会想好不好。时不时的被一些异样的眼神关注,不会觉得别扭吗?林如海盯着身边之人,看了半晌,见其毫无愧色。不由又暗骂几声,那些人又不敢盯着他看。再说就算敢,说不定这人还很自得其乐呢? 一直到用完饭出发,林如海都没给萧哲麟好脸色。一则心里仍有些窘迫,二则怕他得寸进尺,再做出更过分的事来。萧哲麟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便闷不住了,到外面骑了会子马,复又进来。夺了林如海手中的书,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掀起帘子向外看了看,笑道:“这会子没有太阳,可要出去骑马?总在马车里呆着也怪没意思的。” 林如海犹豫一下,刚要回绝,便被萧哲麟一把拉出了马车。随即牵了匹马出来,林如海看这情形,若是自己再不主动点,萧哲麟怕是亲自动手扶他了。便一翻身上了马,侍卫又牵来一匹,萧哲麟也翻身上了。 林如海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已是昏昏欲睡。此时出得马车,顿时来了精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原来也是树木葱茏,山花烂漫。几只野莺低鸣飞过,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别有一番风趣 。不由长吸一口气,叹道:“果然好风景!” 萧哲麟笑道:“早说让你出来转转了,偏你老懒得动弹,如今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现在看也不晚!”林如海边说边策马走了。萧哲麟忙跟上,笑道:“你就是嘴硬……”后面的话被林如海一瞪,很没骨气的吞回了肚子里。 “还有多久能到码头?”突然,林如海转头问道。 往江南有6路和水路两种途径,然水路明显要比6路快上很多。钦差卫队走的便是水路,若想赶在卫队之前到达江南,也只能走水路。只是二人恐若与钦差卫队同时登船,难免引来有心之人的关注,被人察觉,反倒不妙。故只是于当日乘马车出城,先走一段6路,在下一个渡口登船。 “今儿日落之前就能到达,住一晚,明日就乘船了。”萧哲麟满面含笑的看着林如海,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能令自己心旷神怡。只是随意的一个问话,萧哲麟心里也是暖暖的,暗道,若能永远这样下去也好。 林如海微微偏头,伸手在萧哲麟眼前晃了晃,玩笑道:“回神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萧哲麟一把抓了他的手,笑道:“你难道不知原因,可要我告诉你?” “我懒得听你说!”林如海闻言不觉红了脸,甩开他的手,策马驰骋而去。萧哲麟大笑着追上去,陈忠尽职尽责的赶着马车,后面马车里的汤和苦着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众侍卫均目不斜视的,至于心里有没有波澜就不得而知了。 道边的草木飞驰而过,林如海尽情驰骋着,飞奔了好一会儿才勒马款行。由于久不经锻炼,不觉气息有些紊乱,脸红扑扑的。萧哲麟似乎能听到他微微喘着气的声音,便知是累了,想哄他回马车上休息。林如海笑道:“我再骑会子,不跑了,咱们慢慢走,也累不着。” 萧哲麟点点头,陪他一路慢行,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渡口。 陈忠已早让人安排好了房舍,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虽不甚豪华,然各处都很清静,看着也舒适,倒比昨儿的客栈强上了不少。虽是出门在外,衣食等物也都井井有条。就连杯盘等物也均为萧哲麟平时用惯了的,陈忠竟连这些东西都带着。令林如海不得不感慨他的办事能力,与萧哲麟戏言道:“这哪里还是一个人,分明是万能管家才是。你得了他,就偷乐吧!” 萧哲麟听了这话不高兴了,什么叫得了他就偷乐吧!如海还没这么夸过他呢,倒被陈忠抢了先。不过看着那奴才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他也就不计较了。不过怎么看如海现在这种得意洋洋的样子,都很勾人啊! “我得了你,才该偷乐呢?”萧哲麟直勾勾的盯着某人,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倚在床上的林如海听了这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眉毛微挑,嘴角挂上一抹不明的笑意。勾勾手指,萧哲麟便略带惊诧的睁大了眼,咧着嘴凑上去。正要伸手,却被林如海以手抵住了胸膛,冷冷的问:“你将我和陈忠相比?” “你是唯一的。”萧哲麟握了林如海的手,说的极为认真。 林如海本是玩笑似的问一声,不想引来萧哲麟这么一句无头脑的话,反觉没趣儿。便推开他,整了整衣襟,道:“早点睡吧!”说着径自躺下了。萧哲麟原本的满腔欲火,瞬间便被浇了桶冷水一般。怎么如海老是这么挑逗他,又不给灭火。心里又岂止是难熬,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萧哲麟看着趴床上不管他的爱人,欲哭无泪! ☆、38 盛夏的运河,两岸的杨柳褪去了春日的柔嫩之色,碧绿碧绿的,浓的好似泼上了一层墨迹,却给人以蓬勃的生命力之感。正如已逾中年的萧哲麟、林如海二人,褪去了青涩与稚嫩,沉淀的是浓浓的稳重与睿智。 规划整齐,枝繁叶茂的的排排杨柳之间,一水如带,碧波盈盈,蜿蜒悠长,微风吹来,荡起阵阵的涟漪。此刻,碧绿的河水上,飘荡着一个不小的楼船,于片片扁舟之间,颇为引人瞩目。 楼船内,林如海正推窗而视。 这只船是萧哲麟早派人准备好的,分上下两层。每层有十几个房间,下层放行李、杯盘、书籍等物、及作为侍卫们的休憩之所,萧哲麟、林如海二人则住在上层。诸侍卫每日分成两班负责护卫工作,当值的便在上层守卫,余下的只呆在下层,倒是很少有出来的。林如海二人每日间下下棋,读读书,看看风景;晚间则登岸休憩,也是怡然自得。 这日运河两岸又下了一阵小雨,雨过天晴,从一小块黑云边透过一缕日光。被洗刷一新的青山,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青一块,绿一块,郁郁葱葱,煞是可爱。林如海不由长叹了一句:“古人道‘人在画中’,果不其然!”又想闲来无事,索性将那青山绿水画一幅出来,岂不为美? 萧哲麟很不以为然,暗道与其画那劳什子,倒不如二人说说话呢?不过看林如海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如海高兴,就随他吧!便打发陈忠准备笔墨铅粉等物,自己也挽了袖子上阵,二人合作,不一会儿就画了一幅。 萧哲麟笑道:“不如这幅画也让人送给玉儿如何?” 林如海听罢,脸上已挂了笑意,道:“这主意好,左右我这几日也要给玉儿送信的,索性一块送了去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萧哲麟笑笑,带着三分的纵容,三分的宠溺,剩下的便是浓浓的爱恋。让陈忠拿匣子装好,又附耳嘱咐了几句,不多时陈忠便捧了盥洗用具来。伺候二人洗了手,又撤身出去,片刻后端了一个果盘进来。萧哲麟接过让他退下了,自己动手削果子给林如海吃。 林如海吃了几口,便说不要了。萧哲麟见他吃的勉强,便夺了他手中的果子,几口啃完。 林如海不着痕迹的撇撇嘴,对于某个皇帝的教养礼仪等行为,他已经不抱期望了。反正习惯了,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左右在外人面前他还知道收敛着点的,横竖大面儿过得去就行。私下里还是别要求他那么多了,不然又是一番歪缠,最终还是毫无结果。 看着两岸的垂杨柳,林如海的思绪愈飘愈远,不觉蹙眉沉思起来。 “怎么了,如海?”萧哲麟凑近问道。 “没什么……”林如海一回头,差点撞到萧哲麟脸上,便将他往外推了推,怒着脸斥了句:“你离这么近干嘛,倒把人吓一跳!”,见萧哲麟仍是纹丝不动的,只得自己起身在另一边坐了。又问:“近日张淮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由于江南之事,不比寻常,张淮一直是专折奏事的。自二人离了京,萧哲麟便将朝堂之事交给了几个皇子。只暗中派人观察下情况罢了,非万分火急之事,他是不会插手的。但这次出巡本就是为江南之事而来,况林如海对此事又十分关心,故张淮及江南诸地有关水患的折子仍是送到萧哲麟这里的。 “倒没什么新鲜消息。只是大水之后,米价蛹贵,不少百姓们都买不起粮米,目前只靠朝廷每日的赈灾粥度日。对了,不少江南的地方官员都上折子请求朝廷平抑物价,有的甚至私自禁止外地粮米入内,制定官价,不准民间私自提价。这等腐儒也是,一遇大水,便禁止米价。原本是为百姓考虑,可如此一来,反使粮米更加奇缺。倒不如任其自由流通,自有那一起子贪利的商人从外地贩了米来,有存量的人家也会将米拿出来卖。不过话虽如此,粮米的价钱也不能太高。” 萧哲麟说着又叹了一回气,笑道道:“张淮倒是做得不错,他已经下令米价不准超过原价的三倍。虽仍有不少百姓仍负担不起,起码能解决一部分的粮食问题。随着外地粮米的涌入,不久该能恢复常价了。”说着便起身挑出一份奏折,递过去道:“都在上面了,你自己看。” 林如海接过看了,凝眉半晌。张淮倒是有才干,不比那些腐儒。印象中的那次大水,就是因为处理不当,导致江南粮米奇缺了好一段时间。这次提前有准备,处理也还得当,该不至于像前世那般严重。况他林家在江南的存米,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加上户部运来的赈灾粮食,都散出去,应该也能缓解段时间。 “这也看不出什么,等到了江南,我们得亲自看看才行!”萧哲麟抽了林如海手中的折子,随手扔在一边。一手揽了爱人的腰,无意识的摩挲着,眼睛亮亮的看着林如海。 “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如海被他摸得一个瑟缩,心里毛毛的,不安的扭动一下腰身。不想对方竟得寸进尺的揉捏起来,这样下去,怕又控制不住了。便把脸一板,推开了腰腹间的手,严肃的道:“安分点,休要再乱动了!” 每次如海用这种口气说的时候,就带着一种警告的口吻,在闹下去,怕是真要生气了。萧哲麟悻悻的缩回手,干笑两声,便拣旁边的奏折给林如海看。二人指指点点的看了会子,觉得这些折子上说的多是官话,也不知其真假,便打算到江南再亲自探查一番。 而此时,留在京都府内的林黛玉也没闲着。 近来功课之余,林黛玉便跟嬷嬷做起针线来。倒非突然爱上了针奁女红之事,只是偶一次见了迎春姐妹,见她们都自己绣荷包送给亲朋等人,便也想自己绣一个给父亲和皇帝伯伯。回来后就让嬷嬷教授针奁之事,倒把众人纳闷的不行,问其原因才知道是给老爷绣的,便也都不以为奇了。 教林黛玉的便是萧哲麟赐下的四个教引嬷嬷之一的宋嬷嬷。这四个嬷嬷也都是各有所长,有擅女红的,有擅应变的,有擅御下管理杂事的。俱是跟在林黛玉身边,能真正有所教导的那种。各人在宫中做得也都是体面的差事,萧哲麟怕她们到了林府拿大。出宫前都亲自见面,一一训诫了一番,因此众人也都算安分守已。 此时,林黛玉正屏气凝神的坐在小榻上,蹙着眉头,不错眼珠儿的一针一线的绣着。那认真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墨兰及众丫头们都忍俊不禁的。突然有一个小丫鬟笑出了声,林黛玉正聚精会神,倒没注意。其余众人纷纷看向那小丫鬟,看得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林黛玉绣了一会儿,抬眼看到大家都在看她,便放下针线,问:“你们都不去做事,看着我做什么?”一句话说的众人都散了。墨兰走过来道:“姑娘,您也别太劳神儿了。老爷还有些日子回不来呢?纵然绣好了也是放着,哪里就那么着急了?” 林黛玉叹了一回气,又要喝水,墨兰忙倒了杯热茶来,轻轻吹凉了,递过去。 黛玉接过慢慢的抿了几口,多日不见林如海,她心里难免有些挂念,又不好直说。府里虽然丫鬟嬷嬷众多,到底不同。黛玉年纪虽小,也读了不少书,懂了不少道理。知道林如海去江南是有正事要办,她不能表现的悲悲切切的让父亲不放心,但心里终是不愿的。 墨兰本就是聪明懂事的,又年长了黛玉不少,贴身伺候了一段时间,黛玉的这些心思,她虽不能揣测十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再说,小孩子的心思,简单的很,无非就是那几样,错不了哪去的。便笑道:“姑娘可是想老爷了?” 林黛玉点点头,以往每日爹爹散值归来,都会陪她读一会儿书,偶尔下下棋,或是写写字什么的。如今这些活动都没有了,总觉得少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虽有不少丫鬟姐姐们相陪,可以稍减些寂寥之感,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起爹爹,还有皇帝伯伯,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墨兰伺候了黛玉一段时间,虽为主仆。私心里早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疼爱,见她这样,心内也是酸酸的。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番吧,碍于彼此的身份,又觉不妥,便只笑着劝道:“老爷只是出趟外差,用不了多久也就回来了。姑娘也不必过于挂心,倒是照顾好自己为要,也让老爷在外面放心不是?” “墨兰姐姐说的是,这些我都懂的。”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罢了,黛玉想。她知道林如海不带她去是为她好,这些她也想得明白。奈何自母亲去后,这莫大的府邸,除了父亲,再无亲人。由于林如海的关爱宠溺,更是对其多了一分的依赖。猛然分开,岂有不想的理儿? 林黛玉是个敏感之人,哪个是真心对她,哪个是虚心假意,凭着一股子直觉,也会分辨个高低来。因此,萧哲麟一开始就俘获了她的心。但这股子通透之心,也让她有时过于伤感。虽由于萧哲麟的影响,黛玉的性子已更多的开朗调皮了起来,但有时也有细腻的一面。 墨兰见黛玉说的落寞,也不知如何劝解,只低头不语。一面为黛玉的懂事而安慰,另一面又微微的心疼。小小年纪,便如此早慧,也不知是幸亦不幸。 ☆、39 这日,到了个稍大的码头。陈忠先去安排妥当,便来请萧哲麟、林如海下船。二人下的船来,便被陈忠带进一个不小的客栈。由于地处繁华,客栈的环境还都不错。陈忠包下的是一个独居的小院,环境不错,也很清静。 晚饭之时,觉察到萧哲麟炙热毫不掩饰的眼神,林如海心头窘迫不已。原因无他,近日萧哲麟总是纠缠不清,但多数都是在船上,林如海并没让他如愿。也实在是见他憋得狠了,不知为何,今日竟鬼神神差的允了他的求欢,前提是到了岸上。 如今饭还未用完,林如海就感受到来自某人滔天的热情,心里反倒忐忑不已。萧哲麟早暗示了,今日要做到底。问题是,他当时并未拒绝。想起这些,林如海就后悔不跌。早知道就不该受他蛊惑,答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如海双手紧紧的握拳。未知的恐慌,让他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感受到爱人的不安,萧哲麟轻轻用大手包裹住他的双手,柔声道:“别怕,都交给我就好了。我保证,不会让你难受的。”林如海胡乱的“嗯”了一声,微微缩了缩手。萧哲麟顺从的放开了他,笑着为他布菜。 此时此刻,林如海哪里还吃得下东西?这一点,萧哲麟自然也看出来了,便端了一碗肉粥递过去。林如海接了,漫不经心的喝了几口。萧哲麟看的心痒难耐,一把夺了他手中的碗,仰头含了一大口。一手搂着林如海的腰身,另一手托了对方的头,就将双唇贴了上去。 林如海只觉眼前一黑,惊讶的睁大了眼,却对上另一双满含情谊的眸子,吓得忙闭上了。耳边传来从鼻翼里发出的一声浅笑,然后便是唇上微热的触感。接着那人轻启双唇,探出了舌尖,撬开了他的。温热而带着浓浓香气的液体流进口腔,似乎带了烫人的温度。舌尖灵活的舔舐,带着阵阵的酥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嗯……”林如海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攀上萧哲麟宽阔的肩膀。 感受到爱人的迎合,萧哲麟身子一窒,巨大的幸福感袭遍全身,似乎马上就要晕眩一般,更加卖力的讨好着。舌尖温柔而缠绵的一一扫过每一个敏感区,跟爱人分食着这一口香浓的肉粥。直至肉粥的香浓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是津津香甜的涎液。大手在对方身体上流连,从脖颈一直抚摸到那两瓣挺翘的浑圆,温柔的揉捏、轻抚。 “唔……”林如海仰着头,脸上布满红晕。 “如海,如海……”萧哲麟似压抑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喊了几声。双臂用力,托起林如海的双臀,便将他抱了起来,踢开碍事的椅子,径直到床上,便略带粗鲁的去解林如海的衣服。偏偏心内焦躁不已,手早颤抖的做不了这精细活儿了,索性粗鲁到底,一把从中间撕开,又三两下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两人彻底裸裎相对,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林如海惊讶的“啊”了一声,刚要挣扎,早被对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废话,心爱之人,玉体横陈,再忍得下去,他就不是男人了!萧哲麟扑上去就张嘴含了爱人的耳垂,先用舌尖细细的舔了一遍,再轻轻的吸吮几口,牙齿轻轻的碾磨,舌尖携着滑滑的涎液扫过浅浅的牙印,轻轻探进耳洞,暖暖的哈进一口热气。 这是林如海最忍受不了的折磨,此刻他早已全身嫣红,双眸迷茫的半睁着,眼角挂着湿意。 “嗯……放……”开字还没有说出来,林如海早被对方恶劣的堵住了唇齿。 萧哲麟舌头在对方口里吸吮舔舐,不时绕着林如海的舌尖,与之纠缠不清。细细舔过每一个齿缝儿,贪婪的吸取着里面的津液,连流溢在唇角的也不放过。大手也不安分的四处摸索,在各处点火。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落的屋子里回荡,诉说着两人的浓情蜜意。 萧哲麟撤出唇齿,便沿着下巴,一路吻过那小巧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将那右胸上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一点茱萸含进嘴里,轻轻的舔弄,做出吸吮的动作,不时用牙齿小心的拉扯撕咬,直到那点樱红充血坚硬,仍不肯放过。林如海双手掐着萧哲麟的脊背,微张着嘴轻喘。 萧哲麟恶劣的将手指伸进他口内搅动了一番,慢慢抽出来,扯出一丝淫/靡的银线,用那湿漉漉的手指拨动另一点红樱。 “啊……”林如海忍不住轻喊了一声,胸膛颤抖着迎合那人的动作。腰肢难耐的扭动着,突然那高高挺立的某物,碰到了另一个火热的挺立,擦出阵阵的颤栗。二人都忍不住怔愣了片刻,虽有过数次相互抚慰的经验,但二人那物直接的摩擦还是第一次,最脆弱、最宝贵的东西,交缠着抚慰,心理、生理上都极为震撼。 林如海下意识的要退回去,早被萧哲麟一手握住。 大掌包裹住两根挺立的器官,萧哲麟小幅度的抽动着。不过片刻功夫,林如海也半坐着本能的耸动腰肢配合。萧哲麟更来劲儿了,抱起林如海张嘴就含了他的耳垂,轻舔耳郭上的绒毛。痒痒的感觉直达心底,林如海心里毛毛的,无处发泄,便张口咬住了萧哲麟的肩膀,用足了劲儿,死死的将呻/吟全数吞进肚子里。 “如海,如海,爱不爱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萧哲麟小声而含糊的在爱人耳边引诱着:“说你爱我可好?” “嗯……”林如海随意的哼了一声,萧哲麟忙催促,两眼发光的看着林如海:“后面的呢?如海快说嘛,像我这样,我爱你,求你了,说给我听好不好?” “嗯……爱你……萧哲麟,你快点,唔……”后面的话早被萧哲麟吞吃入腹。如海说爱他,是真的,还叫了他的名字,萧哲麟激动的鼻子一酸,模糊了双眼。疯狂的在对方口中扫荡着,咧着嘴嘿嘿的笑了。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地消息了,萧哲麟抱着爱人,从头顶啃到了小腿,最后到脚心。 感受着脚底板传来的酥酥麻意,林如海下意识的要挣扎:“放开,今天还未曾泡脚……”萧哲麟抬起脸,笑眯眯的说:“怕什么,我又不嫌你脏。”说着便双膝跪在床上,捧起林如海的双脚,轻轻的含住其脚趾,一个个的细细舔过,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臣服与渴求。 林如海惊讶的睁大了眼,萧哲麟的行为一次次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令他不得不震撼,不得不感动,也不得不一次次的沉沦。 “如海,别怕,交给我好吗?”萧哲麟抬起脸,温柔的吻吻林如海的额头,轻声道。 林如海无声的点点头。萧哲麟握住爱人挺立的欲望,轻轻撸动几下,毫无预兆的含进嘴里。将口中的宝贝伺候爽了,才轻轻将人翻身,让林如海趴在床上,用枕头将其腰肢垫高。沿着脊背一路吻至股缝儿,轻轻掰开,在那微微凸起的褶皱处辗转亲吻。 从未暴露于外的幽密之处,被这般亵弄,既羞耻又难耐,林如海的双腿不住的颤抖,呜咽着想逃离身后的魔爪。萧哲麟又哪里允许,双手紧紧的箍着他柔韧的腰肢,顺便照料着□的宝贝。舌尖快速的扫过那小朵的褶皱,每次匆匆的滑过,都引来身下之人一阵的颤栗,那处也快速的收缩一次,颇似含羞带怯的邀请。 萧哲麟吞吞口水,轻轻吐了些涎液在那上面,再重重的吸吮,舌尖猛地一探。林如海不受控制的“啊……”了一声,后面剧烈收缩一下,竟将萧哲麟的舌尖吞进去寸许。萧哲麟一愣,如海这么热情,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便伸手从床边的小匣子里掏出两个小瓷瓶,打开其中一瓶挖了些药膏轻轻探了手指进去。 身后某处一痛,林如海身子一僵,不好的思绪汹涌而来。 觉察到爱人的变化,萧哲麟忙又安抚了一番。直到林如海安定下来,才继续开拓。取了另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几个晶莹剔透的小珠子,轻轻捏了捏,作势就要塞入。林如海拦之不及,那小珠子进了他体内,便化成了一股热流,烫烫的,带着一股酥麻之感,不由诧异的睁大了眼,窘迫不已。 似是回答林如海的疑惑,萧哲麟缓缓的道:“这是乌孙国皇室流通的云雨珠,世人又叫‘销魂珠’”特意加重了后三个字的读音,萧哲麟暧昧的抚着对方那两个浑圆,手指轻轻探入两股间的幽缝儿,双唇贴着林如海的耳畔呢喃:“此珠入体内则化为春水,很能助兴的,有了它,你能好受些……”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对于处下方之人,不仅能减轻不适感。长期使用,还能保持那处的紧致柔韧,渐渐习惯承纳之事。 乌孙国乃是海外的一个小国,以盛行男风著称。男子之间也可嫁娶,与女子无二。 林如海一听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竟用到了自己身上,可事到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在对方的背上掐了几下。刚要痛骂几声,不想仍留在他体内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酥麻之意袭遍全身,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身后羞耻的某处不一会儿便痒痒麻麻的,林如海狠瞪了对方一眼,断断续续的道:“你……你是不是…嗯……用药了?” 含怒似嗔的表情,勾的萧哲麟心都飘了起来,那里还顾得上他说的什么,抬身毫无预兆的便捅了进去。林如海痛的皱紧了眉头,双手死死的抓着床单,咬着牙骂了句:“混蛋,你不会轻点啊!” 猛然进入魂牵梦绕之处,萧哲麟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一回神见爱人正怒目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竟直接这么进来了,惊诧之余胡言乱语的说着歉语:“对不起,如海,我……” “你什么你,你还不快动!”林如海吼了一声,疼就疼了,这么不上不下的更让人难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轻点……” 萧哲麟大吼一声,慢慢的抽动了一下。顿时全身闪过一股电流,酥酥麻麻的汇聚到被层层包裹的一处。那里紧的令人窒息,暖的似乎能融化万物。萧哲麟再也忍受不住,大力的抽/插着,如一头疯狂的野兽。怎么,怎么能有这种奇妙的感受?紧紧的吸附,让他舍不得撤出分毫,恨不能化成一滩水,融进对方的骨子里。 “如海,好舒服……如海……”萧哲麟在林如海耳边不断的低喃着,说的对方红着脸,将头埋在他颈窝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嘶吼着摊到在床上,林如海软绵绵的推推萧哲麟:“出去!” “不要嘛,如海,里面好紧、好舒服,我舍不得出来了!”说着又恶意的在里面顶弄了一番,刚发泄过后,半硬的某物又有了挺立的趋势。林如海的身子也猛地一颤,后面那处又是痒痒的,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林如海掐着萧哲麟的胳膊怒斥:“你还说没有用药!那我为何……”后面的话他实在是问不出口,为何我后面又痒又空虚?混蛋,他又不是萧哲麟那淫/棍! “这个……”萧哲麟的眼神有些飘忽,“刚刚用的那瓶药膏是给初承此事的人用的,据说里面加了些许助兴的东西。不是药物,只是让你好受一些罢了,我怕你受不了,毕竟你十几年没……” “你个混蛋!”林如海怒骂一声,就要起身,不想触动到体内那物,嘤咛一声软倒在床上。心知这样下去,也非解决之法,便狠狠的一掌拍在萧哲麟头上,“还不快解决!”说着手狠狠的握拳,得亏这药性不重,要不饶不了这家伙! 两人一直折腾到了深夜,林如海已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萧哲麟仍是精力充沛,奋力抽/插了几次,将最后的白浊喷在爱人体内。吻吻对方的额头,用鼻尖蹭蹭脸颊,满意的搂着爱人睡了。 第二日,林如海醒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安的动了动,明显的感受到体内不属于自己的器官,顿时忆起昨夜的一切。不由脸一黑,狠狠的给了对方一个手肘。竟敢给他下药,还在他体内,一夜都未曾拔出,过分,太过分了! “啊……”萧哲麟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抓住攻击自己的胳膊,睁眼一看是林如海,忙松开了。边伸手去揽对方,边问:“怎么了,难受吗?”动作之间难免触动某处,瞬间又□了几分,萧哲麟忍不住享受的吸了口气。 “出去!”林如海说的不容置疑。 萧哲麟见林如海板着个脸,知他是生气了。况他昨夜要的太狠,此刻也舍不得再折腾如海了,便小心翼翼的退出来。林如海轻吸口气,双手握拳,攒足了劲儿,一脚将萧哲麟踢了下去。不想猝不及防之下,竟扯动了身后惨遭蹂躏的某处,疼的呲牙咧嘴的叫了几声。 萧哲麟忙爬上去,扶着林如海的腰道:“哪里疼,快给我看看!”说着便要检查。 林如海推开他,边骂边道:“还能哪里疼?混蛋,滚开,还不都是你害的!” 萧哲麟一听顿时惊了,他昨夜虽孟浪了些,但也小心翼翼的。难道如海那里还是受伤了?说着便不顾对方的阻拦,掰开看了看,暗暗松口气,还好只是红肿了些,并没有撕裂。昨儿太过匆忙,竟没来得及给如海清理一下,那些东西留在体内,毕竟是不好的。今儿是走不成了,得吩咐陈忠准备热水才是。 萧哲麟瞅了瞅床下被撕成碎布的衣服,无奈的撇撇嘴,总不能让他光着身子去外面叫人吧,还是等陈忠叫门好了! 林如海看着自己说不准上床,就赤条条的站在地上的某人,暗骂一声没脸没皮。索性眼不见为净,侧身面对着墙根。萧哲麟见此,悄悄猫上床,躲过林如海一个手肘。轻轻压制住爱人,悄声道:“先别闹,你好歹给我留个面子。陈忠马上就来了,总不能让他看到我就这么站在地上吧!” “那你不许靠近!”林如海说着又往里挪了点,不多时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萧哲麟伸手放下床幔,无言的笑笑,挨着林如海躺下。 不一会儿,陈忠在门外轻声叫道:“爷可起了吗?”萧哲麟便令他进来,陈忠瞅了眼地上散乱如碎步的衣服,面不斜视的走进,躬身垂头听候指示。 “告诉外面的人,今儿不走了。准备热水及沐浴的东西,再找两套干净的衣服。”萧哲麟吩咐道。陈忠应了一声“是”,又将室内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便躬身退下。不多时便指挥几个人抬了一个巨大的浴桶进来,将一切布置好,便轻步出去,守在门外,听候差遣。 “如海?”萧哲麟轻轻叫了一声。见他懒懒的,知是累狠了,心内颇为不忍。慢慢抱了他进浴桶之内,压□体的冲动,轻轻探指进了那幽密之处,小心的清洗着。几次差点忍不住提枪上阵,都硬生生的坚持了下来。等洗好抱出来的时候,额上一布上了一层细汗。 给林如海穿上衣服,小心的盖上被子,自己也更衣完毕。萧哲麟便悄声出了屋子,终究是不放心。叫来了汤和,细细的问了做完之后要注意的事项。汤和又奉上一瓶药膏,说是对消肿大有奇效。萧哲麟赞赏的看了他几眼,暗道这太医还有些意思,便遣他退下了。 回去后自是悄悄给林如海用了,好在林如海如今睡起来没什么知觉,要不还未必肯用呢?躺在爱人身边,萧哲麟不时摸摸对方的额头。汤和说第一次,承受的一方容易受创发热。如海虽不是第一次,但那里也是十几年未被侵入,跟第一次也并无区别了,还是小心为妙。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哑着嗓子喊了声:“水……” 萧哲麟忙起身端了杯茶,擎着喂给林如海喝了。 林如海睡饱了,又喝了点茶,脑子也清醒了些。懒懒的倚在床头,便伸手:“拿来!” “什么?”萧哲麟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药膏!”林如海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来。不容置疑的态度令萧哲麟不得不妥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却不肯递过去,“如海,你要看吗,要不我帮你打开?” “拿来!”林如海厉声道。萧哲麟不敢违拗,只得递过去。林如海接过就一把摔在地上,又道:“另几个瓶子也都拿来!”萧哲麟忙将小匣子往外移了移,讨好的笑道:“如海,这几个就算了吧!我发誓,只有那一个药膏放了助兴的东西,这些绝对没有。这是乌孙国的,你若摔了,一时半刻可没有的。” “嗯?”林如海挑眉,脸上堆起浓浓的怒意,“你不肯给?” “给给给,你别生气……”萧哲麟苦着脸递过去,算了,为博君一笑,牺牲未来一段时期内的性/福,他也认了。林如海接过,打开匣子一看,里面还有五瓶,便一一拿出来,当着萧哲麟的面摔个粉碎。萧哲麟看着满地的碎渣,觉得那就是利刃,刺得他的心千疮百孔的,又不敢有任何怨言。 剩了最后一瓶,林如海擎在手里摩挲了半天,笑道:“要不这瓶给你留着吧!” 萧哲麟忙点头,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一声“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惊讶的抬起头,哭丧着脸:“如海,你真的一瓶都不留啊?” 林如海冷哼一声:“留它干嘛!”你倒是爽了,可恨我全身都酸疼不已。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这么荒唐的要求,还敢用什么助兴的药,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是不是以后就敢直接用春药了?林如海指着满地的碎渣道:“这是惩罚你用药。还有,一个月内不准碰我,这才是惩罚你昨天折腾了一宿。你可服了?” 不服,不服!萧哲麟心内大喊着。可看到林如海冷傲而不可置疑的表情,很没骨气的点点头,从喉咙里哼出两个字眼:“服了……”他要是敢说不服,铁定要受到更残酷的惩罚,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萧哲麟想不通,明明昨天如海也爽到了啊!最后还嫌他的动作太慢,自己动起来了呢?为何今儿就翻脸不认人,想不通,萧哲麟就把这归结到如海还在害羞上。爱人脸皮薄,他就厚脸皮一些,还是能占到些便宜的,萧哲麟邪恶的笑了。 ☆、40 自那日之后,林如海又休息了两天才勉强下得床来。却是连着好几日都不许萧哲麟近身,原因嘛,自是某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把人狠狠的得罪了一番。那夜二人都太过疯狂,萧哲麟更是放肆了一番,有些过火之处也是在所难免。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就做了,林如海也不至于揪着不放。错就错在,萧哲麟不该嘴贱,图一时之快,又把人给得罪了。 原来那日起身后,林如海不止身后说不出口的某处灼痛不已,还遍身酸疼无力,特别是臀部被某人又掐又捏的,已是高高肿起,坐卧均有诸多不便。林如海正心情不好呢?萧哲麟又来了句什么“你扭着屁股的样子太诱人,我忍不住就多摸了几把,没想到就这样了”之类的话,气得林如海当场就把他赶了出去。 如今虽已过去了几日,萧哲麟料想林如海的身子该都好了,只是仍不肯见他,心里早焦躁不已。只得捧了个果盘在外面叫门:“如海,让我进去吧!”叫一句,又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回头又喊:“如海,你相信我嘛,我知错了——” 话音未落,林如海就气冲冲的开了门,一把将他拽进来,关上门,回头怒道:“你喊什么!”船上那么多人,唯恐别人不知道是吧!虽说众人都已心知肚明,早没了隐瞒的必要。可萧哲麟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为,还是令骨子里相对含蓄的林如海窘迫不已。再说那些人可是知道萧哲麟身份的,这人就不怕失了帝王的脸面? 萧哲麟笑呵呵的上前:“你让我进来,我不就不喊了么?”说着又往里走了几步,将果盘放到一个小案上。便要去拉林如海的手,被对方躲开了,也不恼,满面笑容的上前。林如海后退一步,伸手抵住萧哲麟的胸膛,皱着眉道:“别靠这么近,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萧哲麟住了脚,一手覆上林如海置于自己胸膛上的手,另一手摸摸林如海的额头,笑问:“你热么,也没见出汗啊!” “谁说不出汗就不热了!我体质特殊不行吗?”林如海说着便重重的拍开对方的手,转身到一个椅子上坐下,悠悠的道:“谁准你碰我了,才说的话,就忘了?我怎么不记得你是如此健忘之人,还是你对我说的话都是不算数的?” “如海,我真知错了,你就别这么折磨我好么?”萧哲麟苦着脸哀求,见林如海仍是毫无表情,索性来强的。一把将人抱住,霸道的说:“你是我的,我跟你在一起天经地义,今儿你别想赶我出去。你就是拆了这条船,我也不会走。”这几日他都受不了了,一个月,非把他逼疯了不可。以前没有得到也就罢了,餍足之后,却又碰都碰不得,这不是要人命吗? 萧哲麟的这种反应,早在林如海的预料之内。那么强横又霸道的一个人,用这般强制的方法,又能压制的住几天?不过是早晚罢了,当时他只想能安生几天就几天吧!虽如此,林如海也不想在萧哲麟面前露怯,否则,以他那种得寸进尺的脾性,还不知要闹腾出什么事呢?便推开他道:“你安安生生的坐着,我自不管你。不然,你也别在这烦我!” 萧哲麟忙点头,又张罗着给林如海削果子吃。 林如海见他这殷勤样,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早烟消云散了,兴致勃勃的吃了几个。想到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就在屋子里呆着,都快闷出霉来了。便打算到外面吹吹风,顺便赏鉴那运河两岸的风光。陈忠会意,打发人置小几于舟首,二人铺毡而坐,谈笑风生。彼时正值午后,虽是骄阳如火的时候,但两岸杨柳蔽日,竟不见一丝日光,凉风习习,很是舒爽。 运河上有不少来往船只,也有不少坐于船头纳凉的,也有看风景的,也有几人聚在船头嬉笑玩闹。两船想错而过时,众人便点点头,打个招呼。乡野之中,多是淳朴之人,虽不相识,眼中的善意却非作伪。虽是须臾之交,竟比深交多年的还觉畅意。 林如海、萧哲麟二人都很高兴,见惯了虚与委蛇之徒,偶遇这淳朴之风,俱有一种开阔之感。遂令人置酒整馔,推杯交盏的款谈漫饮,不觉已至黄昏。林如海已有了七八分的酒意,萧哲麟看看已至渡口,便令艄公泊船靠岸。找了房舍,扶他回去休息。 是夜,借着酒性儿,二人不免又是一番温存。 第二日,林如海不可避免的起晚了。暗恼某人趁他酒醉胡作非为,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萧哲麟亲手服侍林如海洗漱,小心翼翼的样子,令一旁侍立的陈忠暗中憋笑不已,肩膀小幅度的耸动着。萧哲麟一回头看个正着,冷哼一声道:“还站这作什么,看你主子我的笑话?” 陈忠忙跪下,叩头如捣蒜,口中直道:“奴才不敢!” 林如海拉拉萧哲麟,暗中使个眼色,后者笑着走到陈忠身边,道:“起来吧,爷又没怪你。你这般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主子是个刻薄之人呢?”说着挑挑眉,意有所指的望向林如海,得到对方的白眼一枚,心满意足的笑了。 陈忠忙起身退下了,到门外拍拍胸脯。暗道好险,怎么就是没忍住。见那几个巡逻的侍卫好奇的在周围转,便暗暗摇头,嘱咐他们不要随便打扰里面的两位。自己仍在门外等候差遣,不一会儿萧哲麟果然叫人了,这才是传他摆饭。 二人乘船一路赏玩,不日就进了江南的地界。 这日,正值晌午,二人正于舟中用膳。突然船身剧烈的晃动一下,林如海正端着一碗热粥,洒的手上、衣服上、大腿上全是,烫的“哎呦!”的一声,跳了起来。萧哲麟忙放下杯箸,伸手挥掉他腿上的汤水,焦急的问:“怎么样,可烫到了?” “手烫疼了些,腿上倒还不碍。”林如海起身扯扯衣服,嫌弃的皱皱眉。 萧哲麟拉过林如海的手,见上面烫红了一大块,心疼不已,轻轻的摸了摸,林如海“嘶”的吸了口冷气。也不敢擅动了,便向外吼道,“叫汤和过来!”。恰逢陈忠跑来禀告缘由:“爷,刚有条船横冲直撞的就过来了,让爷受惊了。”萧哲麟此时也无暇顾及此事,便道:“拦了那船来!” 陈忠领命而去。 萧哲麟又要解开裤子看林如海腿上的伤,无奈对方执意不肯,称隔着衣服并没有伤到。萧哲麟哪里肯依,最终还是看了,见只是红了一小块,并不如手上的严重才放心。林如海则趁机换了条裤子,刚收拾好,汤和即门外叩首行礼。萧哲麟道:“这时候又讲究起这些来了,没看人已经烫伤了吗,还不快进来!” 汤和忙走进来,能让圣上紧张成这般模样的,除了林大人,再无旁人了,就是圣上自己受了伤也不至于如此。因此不用提醒,汤和就自发的到了林如海那边。萧哲麟捧着爱人受伤的手给他看了。 汤和仔细看了看,又问了林如海的感觉,低头沉思半晌,方道:“圣上不需担心,只是轻微烫伤,不碍事的,用凉开水冲泡一下,擦点药就好了。这两日切忌用生水盥洗,以防热度内侵,引发溃烂以致留疤。”言毕,便从药箱里翻个一小瓶,双手奉上,道:“每日擦拭三次,不出三日当可痊愈了。” 萧哲麟接过了,又细细问了注意事项,及何时用药,每次用多少,可有忌食之物。汤和一一回了,暗道:圣上对林大人可真够用心的。 ☆、41 这方汤和刚退下,萧哲麟便执了林如海的手,细细的涂了一层药。刚要去解他裤子,被林如海一把按住了,“要死了,门还开着呢,就动手动脚的!”萧哲麟闻言,笑道:“偏你事多,外面挂着帘子呢,没我的允许,谁敢进来,哪里就被人看见了?”说着便起身关了门,回头道:“这总可以了吧!” 林如海哼了一声不言语,江上风大,吹起了帘子,被人看见,他以后还见不见人了?想着林如海便拍拍蹲在他身前的某人的头,萧哲麟疑惑的抬眼,林如海笑着夺了他手中的瓶子,将人往外推了推,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萧哲麟说着就要夺回来。 林如海将握瓶子的手背到身后,挑挑眉:“怎么,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萧哲麟斟酌着用词,“只是,你手上有伤,不是不方便么?”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在额头上敲了一记,怒道:“我还没有残!赶紧的,出去把方才的事处理了,别在这歪缠人,你不是要我起来赶你吧!” 萧哲麟揉揉背敲疼的额头,笑道:“好,我马上就去,你小心点,若是疼的话,等我回来抹,千万别忍着——”又嘱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如海胡乱的应了几声,推他道:“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提醒,快去吧!”萧哲麟答应着,趁其不备,在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才撤身快步走了。 林如海摸摸微烫的脸颊,暗骂一声“淫/魔色鬼”。 萧哲麟方出了门,就有侍卫们押着几个肥头大耳之人走来。那几人虽也是一身的锦衣,但衣服再好也遮不住那满身的奴气,一看就知是哪家的恶奴。此刻虽是受制,仍不住的叫骂,“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抓你爷爷我,我们可是金陵甄府的!想活命的就赶紧着跪下给爷爷们磕头,不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众侍卫见他们说的不堪,又恰逢萧哲麟出来,纷纷唬的魂飞魄散。 萧哲麟瞅了他们一眼,冷冷的道:“掌嘴!”侍卫们正要行动,萧哲麟又道:“等等,先赌了嘴!”如海还在里面呢,万一打起来,这些人鬼哭狼嚎的,吵到他可如何是好? 那帮自称是甄家人的恶奴听了这话,俱都吓直了眼。他们整日仗着主子家的势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的,内里也不过是酒囊饭袋罢了。侍卫们的武力值他们刚刚领教过,知是不能敌的。还以为能用甄府这个名头唬一下,没想到对方竟不问缘由,就要开打。可见这次是碰到硬茬了,只好放低了姿态求饶。 跟萧哲麟的侍卫,都是出身世家贵族,最看不起的就是这起子仗势欺人的刁奴,又如何将他们的求饶放在眼里?况且圣上面前,他们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执起众刁奴就左右开弓,片刻之间就打了几十下。 萧哲麟悠然的坐在椅子上,陈忠立于其身侧。抬眼抽了那几人一眼,便问:“你们做什么慌慌张张的?”那些人脸肿的老高,虽取了堵嘴之物,仍是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陈忠便悄声禀报了缘由。 这甄府里有个小爷叫甄宝玉的,这几人原是陪他们小爷游玩。不想着甄宝玉见一小姑娘长得漂亮,便要跟人玩,不料人家小姑娘不肯,坐船走了,这下甄宝玉可不依了,非要去追。奈何他坐的大船行动不便,便打发家人乘小船去追,这些人才横冲直撞的扰了林如海二人。 萧哲麟被扰了兴致,心情本就不好,得知竟是为这事,自然又添一分怒意。正要发作,见林如海施施然的走了出来,此时他另换了一件月白花纹的直襟长袍,腰间系一银色祥云纹饰的玉带,玉冠束发,神采飞扬。众人一见,均是眼前一亮,萧哲麟怔愣片刻,忙起身相迎,拉他在椅子上坐了,自己立于身侧。 陈忠见此,忙回头搬了个椅子,并排放下,萧哲麟才坐了。 林如海虽未出船舱,外头的动静却是听到了的。对这几个人很是不屑,这么横冲直撞的,出了人命怎么办?再言之,撞了别人的船,毫不知悔改不说,竟企图仗势欺人!江南甄家嘛,他还从未放在眼里。想着,林如海便不慌不忙的接过萧哲麟递来的茶,半晌不言语,轻轻吹了吹,只眯着眼睛闻闻那茶的香气,突然吸了口气,不由赞了声“好茶!”。 “这是今天刚送来的新茶,你若喜欢,我再让人送些来。”萧哲麟双目注视着林如海,满面含笑,眸子里的深情专注而无悔,好似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别人或许注意不到,但从小跟在萧哲麟身边,对其知之甚深的陈忠却知道,那是是无法掩饰的纵容和宠溺。如果林如海要什么东西,哪怕倾尽天下,他也会在所不惜。有时陈忠就暗中庆幸:还好林大人不是那般恃宠而骄、为非作歹之人,不然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些就够了,我还能天天喝?劳民伤财的,何苦来呢?” “那就算了,家里好多着呢,这些也够你喝些日子的了。”萧哲麟笑笑,目光落在林如海受伤的手上,眼底是浓浓的疼惜。回头看着被按跪在船板上的几人,则充满杀意。他的爱人,平常都不舍得碰一下的,偏偏被这几个人闹得,烫了那么大一块,该死! 林如海听到那句家里,突生一种怪异之感,说不清道不明,心跳的律动似乎加快了一分。不知他这个家里是指哪,林府,还是他的皇宫,又或者二者兼是? 突然,被按倒在地那几个甄家之人嚎叫着挣扎起来,似乎提醒着二人他们的存在感。林如海重重的放下茶杯,问:“万事总有个缘由,你们这么横冲直撞的,也不至于没有原因吧。怎么,到现在还不肯说?” 萧哲麟忙悄声告诉了林如海缘故,后者越听脸越黑,原来跟甄家的那个宝玉还有关联。哼,又一个贾宝玉之流,不理他也罢!便附耳嘱咐了萧哲麟一番,起身走了。众人面面相觑,萧哲麟板了脸,厉声道:“每人二十大板,送到衙门里去,令当地官员严惩!” 萧哲麟说的是“令”,众人会意,便知这事是没商量了。虽然圣上的身份不可泄露,但是他们这些侍卫可都是皇帝亲卫,长伴君左右的,身份往那一亮,也足够唬住地方官员了。这几个刁奴这次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圣上,还间接令林大人受伤,能保住条命就算不错了! 那几人一听要打板子,顿时软了,伸着脖子大叫:“大爷就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奈何他们此刻个个鼻青脸肿的,话说出来都变了味儿,比鸭子叫的都不如,听的人头皮直跳。众侍卫更怕扰了里面的两位,忙又把嘴堵上了。结结实实的打了二十大板,几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众侍卫也不管那么多,提着就扔到一边的小船上,派人送往官府去了。 进了舱内,萧哲麟便拉了林如海的手,细细看了一遍,不由皱了眉。 林如海抽回手,笑着抚了抚对方的眉头,道:“别愁眉苦脸了,御医都说了没事的,两三天就好了。”萧哲麟仍板个脸,嘟囔一句:“便宜他们了,要不是你说送官,我就将他们乱棍打死!” “以后不许把乱棍打死这几个字挂嘴边!”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道,“那几人虽有错,但还罪不至死。这种结局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重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皇帝的身份呢,不过一往来客商罢了,还能动不动就取人性命?既是微服私访,就该有微服的样子,哪有你这般招摇的,唯恐别人不知道吗?” 这次出来,林如海、萧哲麟二人是扮成往来的客商,仍称姓林,对外则说是兄弟二人去江南办货。有外人在的时候,陈忠和众侍卫也是称他们为大老爷、二老爷的。对这个称呼萧哲麟十分满意,直觉听起来二人的关系更亲密了一层。 林如海正说着,抬眼一看,萧哲麟正微张着嘴,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慢慢靠近,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喷洒在脸颊上的气息。不由忆起昨夜,他就是这么看着自己,靠近,亲吻,然后……想着,林如海脸一红,重重的推了对方一下,轻斥了一声:“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含嗔带怒的斥责,似有若无,挠得人心头痒痒的。萧哲麟情不自禁的握了林如海的手,轻轻吻了吻手背,含住指尖吸吮。林如海一惊,忙抽回了手,将人推开,仍不解气,重重的一脚踩在萧哲麟脚背上。怒道:“跟你说正经事呢?还这幅表情。滚远点,不许再靠近我!” 萧哲麟见人要走,忙拉住道:“如海,我听着呢?” “那我说了什么?”林如海摸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某人。 “呃……”萧哲麟微张着嘴,表面一派镇定,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之前如海说什么来着,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爱人太过诱人也是麻烦啊,在如海面前动不动就走神的毛病也不知还有救没救? 林如海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再说张淮自到了江南以后,就着重修筑堤坝、整段河防。并按萧哲麟的命令选了高地修建临时的住所,以备万一,不想还真用上了。自此,也像群臣一样,对天神托梦的说法心存的几分疑虑,也彻底消除了。又想突蒙此圣恩,若不做出点成绩,难免愧对圣上。因此自来江南诸事必亲力亲为,水患之后,调运粮草、平抑米价也是十分用心。 为防止底下官员沆瀣一气、官官相护,张淮以钦差职位之便,选了不少人赴各县探查情况,严禁扰民、私抬米价及禁米禁市的情况。这日张淮正于衙内办公,嘉定县县令带到,便忙升堂问案。 嘉定县属苏州府治下,有名的富庶之地。县令名甄经,乃是甄府的旁支,这些年仗着甄府的权势,干了不少横征暴敛、欺压百姓之事。偏府台与甄府也是暗通款曲、欺上瞒下,百姓们就是有怨言,也无申诉之所,权且得过且过了。这嘉定县今年也遭了大水,田地都成了一片汪洋,庄稼也自是颗粒无收。与江南各地一样,米价攀升而上。 不想这县令不仅不加制止,反倒令公人官差把守各个官道路口。凡有粮米入境,加收五倍的赋税,否则不准进入嘉定县内。如今嘉定县粮米已是常价的近十倍,百姓们多有负担不起的,只得忍饥挨饿。有那些实在耐不住的,便要往他县逃荒而去。甄经恐所做之事泄露,遂不准百姓出去,一经发现,即处杖刑。百姓们本就饥肠辘辘,如何禁得起这般折腾,如今已是饿殍遍野。 此事被张淮派去是属下探知,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张淮坐于正堂,甄经趾高气昂的站于堂下,不肯下跪。张淮使个眼色,边上一五大三粗的门子,便过去一脚将他踹到,按着跪下了。那甄经怒视着门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跟爷爷叫板,反了你!” 这门子名叫张山,是个憨厚人,生的孔武有力,但木讷不多言。在衙中颇受排挤欺凌,好在他也不在乎,只是一笑置之。张淮偶一次见他一人抱起一个蓄满水的大缸,那种缸高两米,宽一米,蓄满水足有几百斤重。若是常人两三个也未必抬得起来,而此人一人就抱起来了,看着还游刃有余,不由暗赞神力。便将人叫来,自此便随侍左右、多加照拂。这张山也子感恩于心,对张淮言听计从。 “是本官让他做的,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敢不听本官的吩咐,可是找打吗?”张淮一拍惊堂木,怒道。又令左右道:“给他戴上枷锁!” 众门子都是在江南久惯了的,知道这县令出自甄府,上头有靠山,恐这次张淮也未必治得了他。若是听命将人枷了,张淮倒是一走了之了,将来甄经得了势,难免不报复到他们身上。因此都是迟疑不定,甚至还有几个不住的向张淮使眼色。张淮也自是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便又是一拍惊堂木,凛声道:“尔等还不听命,也想本官动板子不成?” 这语气,明显的是不可置疑,众门子没办法。毕竟张淮来了想这些日子,可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他们也不敢违拗。便道一声“得罪了”,忙取枷锁给甄经戴上。那甄经仍不服气,张淮道:“你身为县令,不知恤下安民,反倒横征暴敛,加赋税,枉人命,不顾百姓死活,不听上官命令,实属罪大恶极,这些你可认罪?” “大人冤枉下官,下官不服,下官要具折上京!” “你休要狡辩!你所做之事,嘉定县无人不知,还要本官一一列举吗?”张淮怒道,回头吩咐左右,“将人带上来!”不多时就又公人带了几个短褐褴褛、面黄肌瘦之人,在堂下跪了。张淮道:“这就是你治下的百姓,你可要听他们亲口说说?”说着便令那几人一一说了甄经的罪行。 不料甄经突然大叫道:“大人,我劝您还是放下这事吧,对您有好处的。” “一派胡言!”张淮斥道,“左右,还愣着干嘛,拉下去杖笞三十,押入大牢!”怎么说张淮也是负钦命而来,众衙役不敢违抗,便要执了甄经下去受刑。张淮又道:“等等!”众人只得停下,张淮招手让张山上前,附耳低语了几句,便道:“由张山执杖!” 众衙役闻言俱变了面色,张山那一股子力气可不是摆设,况那愣子下手也没个轻重,这甄大人可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张山应了声“是”,便执了人下去。不一会儿帐外就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夹杂着骂骂咧咧的恶语。约叫了十余声,声儿渐渐的消了,一门子匆匆跑来,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报说:“大,大人,那甄县令受刑不住,已经,已经咽气了……” “哦……”张淮不经意的应了一声,一手摩挲着惊堂木,突然抬起猛敲了一下,吓得那门子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慌什么,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通知家人来收尸吧,他所犯罪责本官自会具折进京,请圣上定夺。” “是……”那门子战战兢兢的退下,暗中不由抹了把冷汗,果然这张大人不是好惹的。 ☆、42 且说张淮退堂之后,众衙役都围着张山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有问“行刑前大人跟你说什么”的,也有长吁短叹的感慨“你打死了这甄县令,怕是前途堪忧。”的,但多数看着张山的眼神都带着同情,甄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这些张山全不理会,只道:“大人还等我回话呢?”便辞了众人,往后衙而去。他虽笨拙了点,但并不傻,张淮待他恩重,他自是知道回报的。又怎会告诉众人,大人嘱咐他务必要在十杖之内将人打死。 那甄经的家人到此一看,人已咽气,果然不肯罢休。闹了一场,见张淮不妥协,便托关系递了折子上京,告其滥用职权、枉顾人命。由于张淮是萧哲麟一手提拔上来的应梦之臣,大皇子萧乾不敢专断。自古帝王无情,万一触了皇帝的逆鳞,别看他是皇子,也是吃不消的。只得命人通过特殊渠道,快马加鞭将折子送到萧哲麟那里。 江南某处,萧哲麟一手执折子,一手捶案道:“张淮真是胆大妄为!” 正坐在一边翻书的林如海挑挑眉,问:“张淮做什么了?”萧哲麟但笑不语,只把折子递给林如海,让他自己看。林如海放下手中的书卷,狐疑的接过,看过之后不由也笑了:“这不正合你意吗?” 萧哲麟便猴上身,涎皮笑脸的道:“还是如海了解我。” 林如海推开萧哲麟,理理衣襟,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老实了,才悠悠的道:“张淮到底年轻,资历有限,你猛然将他提拔到如此位置,难免有人不服。况他本非科举正道出身,那些进士出身的多有看不起他的。若想真正震慑住江南诸官员,少不得做些非常之举。杀一儆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那甄经那厮行为不堪,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倒也是!”萧哲麟笑说。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林如海将奏折递给他,似笑非笑的问。他还真好奇萧哲麟怎么处置这件事呢?这江南甄府也算世代簪缨之族,与贾府既是世交又是老亲,来往极为亲热。且如今这甄府的大姑娘正是二皇子萧宇的侧妃,与皇家有着那么一点子的瓜葛。 这萧宇乃是贵妃牛氏所出,幼年聪敏,破爱文墨。今已二十岁,生的风流倜傥,也有些才干。只是未免自是过高,私以为皇后薨逝过早,母亲牛贵妃便是宫中的第一人,未免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入朝已有几年,结交了不少朝中官员,平日也蓄养不少宾客,得了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这牛贵妃也是出身公府世家,与贾府同为四王八公之后,乃是镇国公牛清之嫡孙女,现任一等伯牛继宗的姐姐。这牛贵妃见中宫无主,难免也起了些过分的心思。无奈这些年萧哲麟都无意后宫,她就是想邀宠取媚,也没那个机会。每每兴致勃勃,结果都是得不偿失,虽也见皇帝出入后宫,却从未传出哪个妃子得宠的消息。心知在皇帝那无望,牛贵妃便将目光放在儿子身上,指望他能有大出息,将来她照样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看你是看我笑话吧!”萧哲麟笑道,爱人脸上揶揄的意味太明显,他想忽略都不成,“还能如何处置?甄经所犯之罪,已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的。但念其已逝,死者为大,也不加追究了。张淮惩治有功,自是要嘉奖一番的。至于甄家,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状告不实,捏造罪名诬告上官,罚俸一年,降一级使用。” 萧哲麟说完,见林如海愣愣的,便问:“这样,你以为如何?” “还真是无情之人!”林如海笑着下定论,拿书敲敲他的头,“不过,我喜欢!”只是手还未收回,便被萧哲麟一把握住了。如海说喜欢的时候,萧哲麟觉得魂魄都颤动了一下。虽知道如海口中的喜欢,或许跟他自己的理解有些许的不同。但他就是抑制不住那激动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想要亲近他的欲/望,他也便这么做了。 “唔……”林如海睁大了眼,不明白正说着话呢,这人怎么就亲上了?只得奋力的推着他,可是对方的进攻太过强烈,如狂风,似暴雨。不多时,他就觉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这些日子他早习惯了与萧哲麟的亲密,出于男性的本能,也探出舌尖,与对方的舌头交缠、吸吮。 看着眼前面红耳赤,微微喘息着,时不时回应他一下的爱人,萧哲麟心早软成了一滩春水。双手下意识的在对方的身上抚摸、揉搓着,眼睛享受性的半眯着,偶尔泻出的眼神,带着脉脉的深情。浓的慑人,那是专注于一人,至死不渝的深沉爱恋。 二人粗重的喘息在室内飘荡,氤氲成灼热、浓烈的气浪。 “唔……不要……”按住探进自己中衣内的手掌,林如海轻轻的喘息一声 ,脖颈后仰,伸手推开了某人的脸。 此时二人立于室内,林如海的身子半仰着,双脚几乎悬空。萧哲麟一手揽着林如海的腰,一手被对方按住,脸又被推开,便略带恳求、委屈的叫了一声:“如海?”抬腰用自己灼热坚/挺的某处碰了碰林如海的,满意的感到对方的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便张嘴了近在咫尺的小巧喉结。 “啊……不行,萧哲麟!”林如海说着便将萧哲麟往外推,混蛋啊,昨儿才做过,他到现在还浑身不舒坦呢?此刻要是再被他折腾一遍,三天都不用下床了。想着林如海狠狠的在对方腰上掐了几下,毫不留情的那种,估计不一会儿萧哲麟的腰上都得青一块,恨恨的道:“快放手,再不停下我生气了!” “如海……”萧哲麟咧咧嘴,苦着脸叫了一声。 “装委屈也没用,给我正经点!”林如海见对方回了神,也松开手。 “我倒是想正经,可是他不听使唤……”萧哲麟将□坚/挺的器官贴着林如海的蹭蹭,双目痴迷的看着对方。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的脸,想起爱人在身下婉转呻/吟的风情,不自觉的吞吞口水。幽深的眸子染上浓浓的欲/望,柔情似水,浓烈如火。 林如海又羞又恼,心里暗自磨牙,没脸没皮的家伙,不给他点厉害瞧瞧,还真不知收敛了。手缓缓的游走到萧哲麟□处,慢慢敷上去,不怀好意的捏了捏,耳边传来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林如海挑挑眉,扯出一抹冷笑,手上猛一用力。 “啊!”正满足于爱人的主动,享受着极致的欢乐,飘飘然而不知身在何方的萧哲麟,正是尽兴之时,不想□被猛力的一捏。锐利的钝痛直袭大脑,疼得他高喊了一声,差点就将怀中人仍将出去。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股疼劲儿缓了过去。 看着林如海挑衅的神色,带着恶作剧后闪闪发光的眸子,隐隐有些得意之色。满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萧哲麟挫败的伸手在爱人身上揉搓一番,苦着脸道:“你还真舍得下手,万一捏坏了,看以后谁疼你!”他是有气没发出啊,如海就是料定自己舍不得他受哪怕是一丝委屈,才敢这么对他。 “你不是说它不听使唤么,我帮你治治,如今可好了。”林如海说的毫不在意,他下手还是有轻重的,只是让那人疼一会子罢看,哪能真给人弄残了?林如海摸着下巴寻思,都这般模样了,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看来是教训还不够啊! 想着,林如海拍拍手,凑近,抬手缓缓拂过萧哲麟的脸颊:“再说,就是坏了也没关系,你不行,不是还有我么?”说着暧昧的瞅了他一眼,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目光落在某人身,带着微微的兴味中裹挟着丝丝的冷意,似乎真打算实施一般。 “呃……”萧哲麟身子一僵,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不是他不能接受,只是怎么想怎么怪异,若是如海真这么要求,他还真无法回绝。毕竟如果如海坚持的话,最后妥协的会是他吧!所以最好是杜绝如海这个想法,遂忙转移话题:“如海,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了,喝点茶润润嗓子吧!”说着便递上一杯热茶。 “如今已到了江南,明日我们就上岸吧!老在船上呆着,又何谈了解民生疾苦?”林如海心知萧哲麟怕了,也便顺势转了话题。 “我也正有此意!”萧哲麟道,抬眼往外看了看,运河两岸依旧是杨柳依依,但萧索之象已显露无疑。从北到南,从繁华的都城到遭了水患的江南,运河两岸的景象变化,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尤其是今日,衣衫褴褛之人已屡见不鲜。每次推窗而视,如海都要叹息半天。这还只是运河两岸弹丸之间,更遑论别处了?不用看也能猜个大概,想必是汪洋千里,饿殍遍地吧! “那好,今儿你可安分些,不许再折腾了!” 看着林如海是不是撇到他□的目光,萧哲麟欲哭无泪,忙点头,“你都如此说了,我敢么我?”不然再多来几次,他可受不了! 林如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不是他不近人情,实在是有些人纵容不得,不然自己整天都别想好受了!他这次来江南可非是游山玩水的,还有些子正事呢?在其位则谋其政,可不能再跟这人荒唐下去了。不然,不等旁人说,他自己就良心不安了。 ☆、43 泥泞的土地上到处是肮脏的积水、潮湿狰狞的残枝及污浊不堪的烂叶,横七竖八的插进泥土或是紧贴着地皮。洪水冲刷后,残留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黄色。极目望去,到处是颠簸的坑洼及黄浊的污水。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饥瘦的人们相携而过。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不久前此地曾经发生过严重的灾难。 虽然无数次的在脑海中幻想过灾区的种种,亲眼目睹了这颇具严峻性的场面,萧哲麟仍是忍不住震撼。不断庆幸此次微服出巡的决定,若非如此,他估计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次灾难的严重性。林如海由于前世就见过,倒比萧哲麟要平静很多。即使如此,心里也有不小的震撼。脑海中残留的印象,与这严峻的事实相比,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着些许的震撼,就是身后的陈忠及众侍卫们,也无一例外。 下了船,踏入的就是这样一片土地。林如海一行人,衣冠楚楚,方下船,就有车马来接。明显与周围的环境及人群格格不入,不少人纷纷看来,几个大胆的孩子甚至凑过来,睁着骨碌碌的大眼,憧憬而又惊奇的看着他们。 林如海心中不好受,萧哲麟自然也是。这些都是他治下的百姓,他不求在他的治理下,百姓们能像古代圣君治世那般,安居乐业、家家富足,但起码也得能吃饱喝足、衣食无忧吧!可如今……虽说天灾非是人力可避免的,但令百姓们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终究是他不称职,怨不得旁人。 萧哲麟转头看了看身边之人,今生有了充分的准备仍是这种状况。可想而知,前世在毫无准备且贪吏横行的情况下,是何种情形?怪不得如海老是对这事耿耿于怀,无论是谁,亲眼目睹了,都会终生难忘吧!萧哲麟拉拉林如海的袖子:“先上车吧!此刻也无可奈何,回去再想办法。” 萧哲麟的本意是先不让林如海看这种情形,免得他心里不舒服。与之相反,林如海却正想看看江南的情况。所以最后,是将行李等物装车先运了回去,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林如海、萧哲麟只带着陈忠和两个侍卫,一路步行而去。 路上并不好走,隔几步就有几个小水坑。几人原本光洁的衣服,不多时就溅满了泥点子,如同一个个盛开的花朵,朴实无华,却又亲切无限。这些污点子拉近了他们与普通百姓们的距离,投到他们身上的眼神,虽仍是疑惑,却带了些许真切是亲近。这正是林如海希望的,此刻他已经与附近的村民们攀谈起来。 从村民们的口中,林如海了解到,此地的县令还算负责。起码每日的赈灾粥提供的还算及时,也并无偷工减料的行为。不像他前世听说的那般:克扣赈灾粮食,将粥熬的白水一般。 有一老汉很是热情,见林如海一行走了不少路,特邀他们到家里歇歇脚。当然,由于此刻洪水消退不久,各家各户临时搭建的屋子都很简陋。不过这已经是好现象了,起码表示百姓们已经开始营建家园了。等洪水彻底退了,各类谷物也就能下种了。不过此刻,粮食仍很紧俏。 老汉家的房子是一个小院子,此刻这个小院子原本的五间正房,已被洪水冲的只剩两间。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地上蹦蹦跳跳的玩耍。见老汉走进,便飞跑过来:“爷爷,他们是谁呀?”那老汉便拉着孙子一个个让他作揖,那孩子毕竟年幼,猛然见到生人,已失了胆气,羞羞怯怯的作了几个揖,便低着头不语。 林如海摸摸孩子的头,问:“饿吗?” 那孩子惊恐的睁大眼,躲在老汉的身后,又探出头,重重的点了点。林如海看得失笑,招手让他过来。那孩子抬头看看老汉,见爷爷点头,才低着头,双手绞着破烂的衣裳襟儿,一步挪三寸的走了过去。林如海接过陈忠递来的糕点,往他手里塞了几个,笑道:“吃吧!” 那孩子看看老汉,又看看林如海,试探着咬了一口,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不想吃的太快,竟噎到了。林如海正要让陈忠找点水来,就见那孩子剧烈的咳了一下,便跑到老汉面前,擎着手中的糕点:“爷爷,吃!” 老汉的眼眶已明晃晃的的溢出了泪珠,摸着孙子的头道:“爷爷不饿,你吃吧!” 那孩子仍是不肯,硬是把手里的糕点塞到了老汉手中。林如海忙让陈忠把带着的糕点都拿出来,给了这祖孙俩。老汉带着孙子千恩万谢的接了,他年近七旬,也算是久经世事了。这几位一看来头就不小,这些糕点,于他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他们祖孙来说,确实活命的东西呀! 萧哲麟二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告辞。 老汉也并未强留,主要还是他家里并无招待客人的东西,就是他一会儿还得去领官府散的赈灾粥呢?留下他们也是挨饿,便道:“几位老爷慢走,等来年几位老爷再来的话,小老儿一定尽情款待!” “老人家不用送了。”林如海摆手道。那老汉不肯,一直送到村口才罢。林如海又塞了些碎银子到他手里,老汉执意不肯,林如海好说歹说的说了一番,都没用。萧哲麟多了银子,一把塞到他手里,道:“给你的你就拿着!” 萧哲麟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刻意散出威势。语气也是平常的语气,不过做惯了发号施令之人,就是平常的语气也有那么一股子的威严。那老汉不禁吓得颤栗了一下,大着胆子瞅了萧哲麟一眼,正对上对方稍显凌厉的眸子,吓得忙低了头。林如海不着痕迹的瞪了某人一眼,示意他收敛点,方向老汉笑道:“老人家别管他,他当过当兵,粗鲁惯了,并无恶意的。” 那老汉这才大着胆子又瞅了萧哲麟一眼,后者无奈的摆出衣服和颜悦色的样子。老汉本就憨厚之人,林如海一说,他也就信了。不由“哎呀”长叹了一声,看着萧哲麟的眼底都带着尊崇与惊叹:“不愧是当兵的,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到底不同,倒是小老儿冲撞了。” 林如海笑道:“你别恭维他,他这人,一向自大,一会子倒要拎不清了。”老汉笑着应了几声,林如海看了看藏在他身后的孩子,又道:“这些银子你留着,给孩子买些粮食吃。正是长身体,可不能这时候短了他的嚼用!” 那老汉这才揣进怀里,含着泪就要跪下磕头,林如海忙扶起来道:“老人家切莫多礼了,你有银子的事万不可告知旁人。如今世道乱,免得惹来祸患。”那老汉听了连连点头,一直将林如海等人送到了村口才罢。 出了村子,见周围无人,萧哲麟悄悄贴近林如海,笑道:“如海,我有那么自大么,还拎不清?”林如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在意的说:“怎么,我随口一说,你就揪着不放了,我还不知道你竟如此小气呢?” “我小不小气,你竟不知道?”萧哲麟笑了笑,眼神在林如海的手上逡巡了一番。还是放弃了去拉他手的打算,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公共场合,他若真如此做,如海会跟他翻脸吧!萧哲麟那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习惯了在行动之前先考虑后果。因此,此刻还是别过分的好。 又走了片刻,前面横了一个小水滩。这么说也不确切,应该是因地处低洼而形成的一个小水道。约四五步宽,也不太深,水虽浑浊,依稀也可见水底,估计就是踩下去也只是没膝的深度吧。水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颗白杨树,该是洪水冲倒的。此刻,笔直的树干横在水道横在水道上,百姓们便砍了多余的枝干。这样,每个枝干便成了一个天然的独木桥,倒是省时、省力。 林如海瞅瞅树干,挑眉看看萧哲麟,意思:我们就从这过吧!萧哲麟耸耸肩,略带宠溺的一笑,并不言语,但那意思却不言而喻。林如海知道他是认同了,抬脚就踏上去。其实就算萧哲麟不同意,他也会从这过。再说那人会不同意吗?似乎不太可能…… 两辈子,林如海是第一次过独木桥,还是如此简陋的独木桥。刚踏上去的时候,不由得晃荡了一下,萧哲麟忙在后面将人扶住。林如海笑着拍拍他的手,道:“放手吧,无碍的!这树干够粗,掉不下去的,刚刚只是不太适应……” “还是我扶着你走吧!”萧哲麟手抓得紧紧的,虽然水不深,要不了性命。可那水脏兮兮的,掉下去也难免弄一身污泥。一时又找不到衣服换,难受也只能自己受着,他可不想如海这样。 “放心,没事的。”林如海回头道,坚定的眼神令萧哲麟不得不信服。 萧哲麟慢慢的松了手,仍是不错眼珠的盯着林如海,以防任何不测。短短几步的路程,走得心惊胆战的。不过也是徒作担心罢了,林如海一路都走得很是顺畅。回头还挑衅的看了萧哲麟一眼,正对上对方深邃的眸子,不由一窒,胸口暖暖的。从这次相逢,似乎每次回头,都是如此呢? 二人相互对视,莞尔一笑,深深的吸进对方的眼底,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44 江南一气势恢宏的庄园内,草木翠绿繁茂,楼阁峥嵘轩峻。不同于外面的萧条,此处仿佛并未受洪水的侵扰。事实也是如此,此刻像这般的“世外桃源”也非此一家。确切的说,还有很多,且多为地方豪强的产业。普通百姓多是几家人占着一个小山头,很难有这般的规模。 不同于北方的一马平川,江南多山地、丘陵。有些百姓本身就是住在山上,受洪水波及倒不大。不过这些人口毕竟是少数,跟繁华的城市相比,只是个零头罢了。也有不少庄园是建在山陵之上的,林家就有不少。到了江南后,林如海就通知了江南的管事,搬运行李等物,此刻林如海、萧哲麟所处的这个山庄便是林家的产业。 “如海,玉儿来信了!”萧哲麟举着一封信,风风火火的走来。 林如海已经在那呆坐半天了,一会儿凝眉一会儿沉思的,无非就是赈灾的事儿。萧哲麟是深知他的固执的,怕是劝也无用,正不知所措呢?就来了这封信,可见是天助人愿。事关玉儿的,如海可从来都是放在第一位,连他都要退后一丈之地。他每每想起心里都酸酸的呢?不过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吃醋,何况他也是把玉儿当女儿的,想想也就释然了! 果然,林如海听了这话,眉头一挑,漾出一抹喜色,“是么,快给我看看!”说着便站起来,去接他手中的信。迫不及待的打开,萧哲麟也凑过来,亲昵的搂了爱人的腰肢,头挨着他的,觑着眼观看。林如海此刻也无心管他,先匆匆浏览了一遍,又细细的看了。 林黛玉在信中先是问候了萧哲麟和林如海二人,又说了自己的近况。絮絮叨叨的一大堆,小到今天吃了什么饭,院子里开了几朵花,大到府里发生的事务及人情往来都有涉及。还提到外祖母派人来接,去了贾府一次。更多的这是平日的小事,末尾还说给二人准备了一个礼物,等回京后在给他们。虽都是极平常的,二位“父亲”却都看的津津有味。 “玉儿的字又有进步了,可知这些日子并未懈怠!”萧哲麟指着信纸上的字笑道。看到玉儿对自己跟对如海一样,每次的问候都是二人共同的称谓:伯伯爹爹。这两个字都是一块出现的呢?这么说他在玉儿心中的地位,该是和如海并肩了?还真是令人兴奋、高兴! “玉儿向来喜欢读书写字,且聪明灵秀,这也不足为奇。我女儿可比很多男孩子都强呢?”提到女儿,林如海也来了兴致,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萧哲麟见他这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不由好笑,伸手捏捏他的脸,笑道:“这是自然。对了,玉儿说要给我们礼物,你猜会是什么呢?” 林如海摇摇头,笑道:“这丫头,倒是会打哑谜!我猜是一副字画,你呢?” “我看未必……字画也不是第一次送了,以玉儿的性子,应该不会特意说出来。”萧哲麟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道。 “这倒也是。”林如海点点头,笑道:“不想了,等回去就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陈忠进来禀道:“爷,这是封大人刚送来的文书。”萧哲麟瞅了一眼,示意他递上来。陈忠躬身走到萧哲麟面前,双手捧起,萧哲麟接了,陈忠便退到一边侍立。萧哲麟展开文书,与林如海一块看了。 陈忠口中的封大人便是封思成,如今封思成已被任命为钦差卫队的卫队长,随大队人马沿运河而下。故一路上常送文书禀告钦差卫队行走的进程。本来萧哲麟打算让封思成跟随的,但考虑到身为钦差的林如海本已不在船上,如果连卫队长封思成也不在的话,终究不妥,难免惹人疑惑,便将他留下了。 文书上说,钦差大队将于三日后到达苏州。此地即是苏州辖下,距苏州城也不过就是半日的路程。而大队人马一旦到达,便是钦差大臣召集地方官员,宣达圣旨。因此,林如海势必要在卫队之前赶到。萧哲麟皱皱眉,暗道明明告诉封思成走慢点,怎么还是这么快就到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是别无他法,看来这里也是呆不住了。萧哲麟在心内将形势衡量了一遍,便问林如海:“我们何时启程去苏州?”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换个姿势,将林如海半揽在怀里,眯着眼闻他身上刚刚沐浴过后留下的清新的香气。 “不如就明日吧!我们慢慢走,沿途也看看各地的灾情……”林如海抬眼看看一旁极力缩减自己存在性的陈忠。悄悄推推某人,见对方不肯松手,索性也不管了。反正更难为情的事都被陈忠看到、听到了,这些又算什么?真计较起来,倒不用活了! “好,就这么办!”萧哲麟一面说一面给陈忠使个眼色,示意他出去,有外人在,如海会拘束很多,还是两个人独处比较自在。陈忠向来是个善于揣摩主子心思,心细如发、八面玲珑之人,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意味。便悄声退了出去,自去收拾行李不提。 只是陈忠刚走,就有林如海的总管事林全在外面求见。这林全是林府好几代的家生子,早年是林如海的书童。因从小聪明伶俐,在林如海父亲那一代就为上面的主子所喜,要不也不会放在林如海身边。也曾读书识几个字,如今管理着林家在江南的产业,江南田庄之事就是他在管着。 听到他来了,林如海想也不想,起身就推开萧哲麟,让他进来。后者只能默默的叹口气,唉,到底是亲近不成啊! 林全给二人见了礼,便道:“老爷,您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好了。您还未到达江南的时候,奴才已经打发人给各个田庄的管事,让他们将粮米拿出来,设置粥棚,跟官府一样,俱是每日两餐,加起来就是四餐,百姓们倒也勉强可以生存了。老百姓们知道老爷的壮举,都说要报答呢?” “报答什么的就算了,我又不图他们什么?”林如海摆手道,又问:“如今外面情况怎么样了?稻米谷物之类的可以播种了吗?” “回老爷,奴才已经派人打听了。说是新来的巡察使张淮张大人一直严令各地方官员疏导河道,引导水流,现在好多地方的洪水已经消退了,有的田地已经可以播种了,想必用不了几个月就有收获了。只是洪水之后,咱们庄子里不少农户都往别处投奔亲友去了,人手比原来倒是少了,老爷看要不要……” 听了前半句,林如海暗道不错,比上世强了不少,至于农户减少的事也在情理之中。田庄里的农户多是自由之身,并未签卖身契,不算自己家的的奴才。只每年将种植所得上缴一部分,余下的只凭他们自己过活。如今遭了水灾,一两年内怕是田地都不好种。想找些好去处,倒是可以理解,每到荒年,这种事也都常见的。 林如海摸着下巴寻思片刻,道:“这事你看着办吧!该添置的添置,只是人一定要找诚恳正直的,别弄了那些仗势欺人、心内藏奸的就行。” 林全听了连忙答应着,方要退下,走了两步又住了脚,抬起头,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把眼瞅了萧哲麟几下,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为难。林如海见了这般光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道:“但说无妨,他可不是外人,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没得让人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林全忙应了一声“是”,躬身走近,道:“就是老爷在苏州城的那些旁支,听说老爷散米散粥的,有些微词。说是自家人缺衣少穿的,老爷不管,倒管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哼!”林全正说着,突然萧哲麟一捶桌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气势凛冽,吓得他一怔,后面的话也不敢出口了。林如海安慰性的拍拍萧哲麟的手,后者才不甘不愿的敛了威视,悄悄拉住爱人的手捏了捏。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抽回手,干咳了一声,理理衣襟,对林全道:“我记得年年的供给都是按时给的,今年遭了洪水,还另拨了一批米物送去,怎么现在又说没有,难道是你昧下了?” 林全听了忙跪地碰头道:“老爷明鉴,奴才万万不敢的!每年都是按时按量的从过去,从未少了半分。洪水过后,老爷让再给他们送一批,奴才亲自查验,满满的装了十几马车,足足的送过去的。庄子里的人皆是亲眼所见,老爷到外面问问就知道了。”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林如海道,“我随便一说,你就认真了?你的人品我还能不知道,哪里就值得你如此?我且问你,送那些东西可够度过这几个月?” “老爷放心,一年也管够了。”林全爬起来,边说边拍身上的土。大着胆子看了萧哲麟一眼,正看到对方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忙低下头。暗道:这位老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这气势真是慑人!就是他带来的那些下人也是各个气度不凡,比一般人家的主子都强上不少,看来身份必是不低的。又寻思老爷对这人毫不避讳,想必是老爷的好友。 “这就是了,不必管他们。过两日,我就要往苏州去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林如海道。 他祖籍苏州,如今那里还不几家旁支,不过也都是出了五服的了。关系已经很疏远,就是不管他们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不过林家嫡派一向人丁单薄,至林如海已经是几代单传,所以就对这些旁支的照看也多了些。他以前也是想着,虽说是旁支,毕竟也算是林家族人,将来也能对女儿照拂一二。 上辈子大水的时候,可不像这世提前有准备,林家的产业也受了不少的冲击,粮食被大水冲走了大半。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拿出了不少给苏州的族人们,临终前更是将三分之一的家产分给他们,不想这些人毫无知恩图报之心。拿了他的财产,连个人去看女儿一眼都没有,倒不如直接拿那些钱散给乞丐,权当做好事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次林如海只给他们些基本的衣食。饶是如此,他们已经比很多百姓们强多了,起码不至于饿死冻死。如果他们知道感恩的话,就不该再说什么。至于其他的,爱莫能助了。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他们能好自为之。 京城林府。 林黛玉近日也忙碌了起来,除了跟先生读书,偶尔也和宋嬷嬷学几手针线,闲了的时候在跟秦嬷嬷学学理家,过得既充实又自在。只一样不足,就是不能跟爹爹见面。深宅大院的,没有至亲之人,难免有些孤寂。黛玉虽是个孩子,心智却比一般的成年人也不差什么,即使不痛快,也都闷在心里,很少说出来。 墨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则她观林黛玉的行事作风,自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喜欢的,本身就有一种疼爱在;二则圣上把人交给她照料,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酿出个病来,也是她的不是。可思来想去,也无办法,只得先劝着点。 这日,墨兰正端了茶杯进来,就看到林黛玉托着腮,望着窗户出神儿。只当她又想林如海了,默默叹口气,想找个事把她的思绪岔开,便悄悄放下盅子,笑问:“姑娘想什么呢?可是看外面的海棠花看的出神儿了?” 林黛玉扭头,眼睛闪了闪,露出一抹笑靥,道:“墨兰姐姐,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倒吓我一跳!” “是姑娘出神儿,怎么倒怪我!”墨兰笑道。 林黛玉嘟嘟嘴,不吭声。墨兰心里倒突突的,不知是不是自己惹了姑娘了。虽然姑娘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倒很好玩,颇有些人见人爱的架势,但她可不敢多逗。便笑着递过茶杯,道:“姑娘渴了吧,先喝口茶。老爷也出发了有些日子了,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到了江南了,等办好了差事,就回来了。” “我知道墨兰姐姐担心什么……”林黛玉笑道,“你一定以为我又想爹爹了,怕我郁结于心,可是也不是?”墨兰点点头,林黛玉笑着抿了口茶,接着说:“我早说了,墨兰姐姐你想多了。我早想开了,爹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再说还可以写信呢?我还不至于为这点子事耿耿于怀,刚刚我是想其他事呢?” “哦?姑娘想什么?”墨兰笑问。 “我在想怎么理家,母亲不在了,这些事本来就该我管的。是爹爹怕我身子弱,经不住,才交给了旁人。如今我身子好了,就该好好学学理家之道,多少也为爹爹分担些才是。如今我跟秦嬷嬷学了这段时间,可是对于府中的内务仍有很多都不了解,我在想要不要这些日子了解管理一下。” 林黛玉说着还认真的点点头,看得墨兰抿着嘴儿,想笑又不敢笑,终是忍着笑道:“哎呦,我的姑娘,您才多大呀!跟嬷嬷学学理家的理论也就罢了,还真能这个时候让您管啊?万一累着了,老爷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的不是?” “我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弱了?”林黛玉不服,撅着嘴反驳道:“再说了,如果爹爹在的话,也不会反对的!我已经决定了,一会儿你把管事的妈妈们都叫来,我跟她们说。有你们在旁边看着,还怕累到我不成吗?” 墨兰想想也是,老爷是只管外头的事的,内院就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几个姨娘都是不管事的,内务便只交给几个老嬷嬷管。如今姑娘大了,身子也养好了,理当管起这内院的,圣上当初送这几个嬷嬷之时,就说明了是让她们帮着姑娘把家管理起来的。只是还未及实施,就出了洪水之事,才耽搁至今日,如今姑娘既如此说,索性就这么办吧! “姑娘说的是,如今夫人没了,内院就该姑娘管起来,才像回事!” 墨兰说完,林黛玉便催着她去叫人了。不一会儿各房的管事就过来了,听说姑娘要问内院之事,少不得一一将自己所管之事介绍了来。从那以后,林黛玉还真像模像样的管了起来。每日坐着小轿带着几个嬷嬷、丫鬟到各房巡查,早晚各一遍。 开始的时候,各房的下人并未当回事,纷纷言说“姑娘才多大的孩子,也不过是好玩罢了,过不了几日必定厌烦了。” 不想此后这些便成了常态,每日上夜的人口巡查也严苛了不少。直到几个夜里喝酒赌钱的婆,被抓以后每人打了四十板子,撵了出去。众人这才心惊胆战起来,暗道姑娘年纪虽小,气魄、手段却是不让人的,一个个都不禁打起精神来,再不敢敷衍了事。 后来,林黛玉把这事写信告诉林如海,喜得林如海捶案大笑,连赞了几个“好”字,暗道自己的女儿有气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但是,下人们是不敢惹事了,几个姨娘却不安分起来。以前林如海在的时候,她们还不敢放肆,管事妈妈们都是在林府几十上百年的老根基了,比她们还有些势力,她们也不敢闹事。现在林黛玉管家,她们却想着姑娘年幼不懂事,又没了母亲,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姑娘的庶母,好好拉拢她一下,说不得还能提拔提拔自己人呢? 于是接下来的不少日子,林黛玉正在院子里理事或是纳凉,就有姨娘袅袅婷婷的过来送各种汤品,或是荷包之类的东西。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林黛玉还能以礼相待。耐不住这些人一天几趟的跑,就是个泥人也耐不住性子了。 这日李姨娘有端了汤过来,林黛玉索性直言道:“姨娘可是要我帮什么忙?不如直言,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李姨娘听此,方放下汤匙,满面堆笑的道:“到底是姑娘聪明,就是让人不服也不行啊!这事于我们来说是难事,对姑娘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我有个兄弟,是咱们府里的三等仆从,如今也十几岁了,最是个能干的,姑娘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腆着脸笑道:“能不能给他找个事做?” “他难道没有事做的吗?”林黛玉反问。 “这……”李姨娘期期艾艾的说:“有倒是有,只是他如今在外头做些粗使杂务。跟我离得远些,我想看姑娘能不能将他调到二门上使唤,我也能照看他些。” “姨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林黛玉道:“就算调到二门上使唤,内外有别,姨娘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传出去,不说姨娘每个分寸,反说我们林府一向没个规矩礼法呢?再说,理家的的重中之重便是公平,一切按规矩来。我若徇私提了姨娘的兄弟,旁人都来求我,越发的没了规矩了,谁还能信服于我?所以,姨娘的这个忙,我是不能帮的了。” 李姨娘脸色变了变,又挤出满面的笑容,拉着林黛玉的手道:“姑娘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的。我也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粥已经做好了的,姑娘好歹喝了,也是我一片心了。” 林黛玉只得答应着,李姨娘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离去。 林府的内宅共五个院子,林黛玉住的是其中最大、最优美,离林如海的正房最近的一个。当初由于萧哲麟执意要求,三个姨娘的院子不说是最偏僻吧,绝对是离林如海的屋子最远的。 如今三个姨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姨娘身边是没有大丫鬟的。每人两个二等小丫鬟,并三四个粗使丫头。李姨娘刚回了院子,就令自己的丫鬟翠儿关了门,气得摔了几个碟子。这翠儿跟了李姨娘多年,也算是其心腹,今儿李姨娘送汤品就是她跟着的。见此哪还不明白,便劝道:“姨娘放宽心吧,何苦跟自个儿生气?” 李姨娘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可对方是姑娘、主子,老爷的心肝子。即使老爷如今不在家,也是一大帮子人护着。她说到底还是个下人,即使被下了面子也无处发泄,只得暂时按捺住了,心内到底是不服气。暗道:等哪日得了机会得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顿呢? ☆、45 古朴的大床上,两幅身躯紧紧的交缠着。薄薄的嫣红锦被堪堪只及腰腹,露出二人精壮的上身。不,确切的说,是一人精壮强劲,而另一人则是细致匀称。此二人正是萧哲麟和林如海。 此刻萧哲麟正用他强壮的臂膀,紧紧的拥着怀中之人,睡得正酣。而他怀中的林如海则明显更纤瘦一些,却并不柔弱。白皙柔韧的肌肤,宽阔又略显骨感的肩膀,细致诱人的锁骨。一切的一切都与萧哲麟的粗犷不同,他们是两个极致的美。如果说萧哲麟是一个威武雄壮的铜像,那么林如海则是一细致温润的玉雕,让人惊叹而不得不亲近。 只是林如海身上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腹的朵朵红玫,令人不得不产生许多的联想,腰腹一下被锦被遮盖,不知是否仍是如此。昨夜怕又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夜晚吧!要不为何如今已是日上三竿,这二人还不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似乎是想翻个身,迷迷糊糊的推推对方。不想萧哲麟紧了紧双臂,将人又往怀里抱了抱。林如海呼吸一窒被他勒得睁开了眼,不爽的掐了他一把,怪不得晚上做梦觉得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原来是这家伙。林如海恨恨的咬牙,手上又用力了些。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抱着他睡,可这人每次都当耳旁风。 “嘶……疼……”萧哲麟哼了一声也醒了,见林如海瞪着他,只当是怪他昨夜折腾狠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萧哲麟笑着揽过来,在额上印下一吻,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那里还难受么?”说着便要伸手去摸。 林如海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一把甩开,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也不看什么时候了,还不起身!” 林如海刚坐起来,就见萧哲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林如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是满身的吻痕,连大腿根部都密密麻麻的。想起昨夜之事,不觉脸上一红,一脚踢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穿衣服!” 林如海边说边扯过锦被,将身子遮个严严实实。萧哲麟遗憾的收回眼珠子,又不是第一次见,昨儿他还全身上下亲了个遍呢,有什么好害羞的?想着便大模大样的拿了衣服,就要在林如海面前穿。林如海道:“别穿这件,那边桌子上有个包袱,把那个拿了来。” 萧哲麟扭头一瞅,果然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锦布包袱。便走过去拿起,颠了颠,笑道:“怎么,这是如海为我准备的衣服?”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挑挑眉,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一会儿你穿了可别嫌弃!” 萧哲麟大喜:“你送的东西,我何时嫌弃过?” 不过当他打开包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一时的惊愕。谁告诉他为何一上好锦布包裹里面装的竟是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这衣服穿上去,不会被人误以为是乞丐吧! “怎么,惊讶了?是不是也有点嫌弃?”林如海饶有兴趣的看着某人,将锦被又裹了裹,似笑非笑的问。萧哲麟点点头,笑道:“惊讶倒是真的,嫌弃还说不上,你弄这件衣服是?” “谁说是一件了,这是两件,一会儿我们就穿它出去。你觉得如何?” 萧哲麟恍然大悟,原来如海是要扮成平民百姓出去啊!他倒是没有意见,自己皮糙肉厚的也没关系,不过如海穿上这粗布衣服会不舒服吧!况且如海身上他昨夜留下很多痕迹未消,怕也受不得如此磋磨。越想越绝不妥,不由凝眉道:“穿的普通些也没关系,可以找好些的布料,这些我怕你穿着不舒服。” “还以为你是个爽利人,怎么这般磨磨叽叽的。别人穿得,我怎么就穿不得了?”林如海伸出脚,踢踢他,“好了,快换上,上面那件是你的,你把下面的递给我。” 萧哲麟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依了。 二人收拾好,用了饭,便相携下山了。这次出来并未带侍卫,只是陈忠一人跟随。三人皆是一般的破衣短襟,一派褴褛之象,只是高昂的精气神儿,倒与常人不同。下得山来,路上也是一片荒芜。彼时正值晌午,烈日当头,不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萧哲麟拉林如海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打算歇歇再走。 陈忠见状忙从身上的一个破包袱里掏出一把折扇,萧哲麟擎在手里,为爱人打扇。 林如海看看陈忠,笑道:“难为你了,竟连这都带着!还有没有?” 萧哲麟看了陈忠一眼,后者忙摇头道:“没有了,来的匆忙,就只带了这一把。” “这样啊……”林如海轻叹了一句。 萧哲麟心中暗爽,一把最好了,这样如海就没理由不让他打扇了。赞赏的看了陈忠一眼,萧哲麟笑道:“你也别站着了,这个时候就暂且把规矩放放,找个地方坐吧!”陈忠躬身连称不敢,林如海笑道:“陈公公,你主子都说了,你就别推辞了。” 陈忠这才告罪坐下,却不敢坐在石凳上,只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上坐了。林如海摇头笑道:“你呀,就是太小心了!”虽如此说,林如海心中对陈忠还是很满意的。心细周到,进退有据,也不仗势欺人,关键的是忠心,难怪萧哲麟信任他! “这是奴才的本分!”陈忠低着头道。 三人休息了一会儿,又喝了点水。天边不觉飘来几朵乌云,将那烈日遮去了大半,只剩几缕阳光从那黑云边上透出来,大地瞬时便凉爽了起来。林如海起身笑道:“这会子不热了,我们出发吧!到了前面的村子里再纳凉休息,岂不更好?” 于是三人又走,萧哲麟不放心林如海,悄悄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真没有不舒服?”林如海回头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都说了没事了,还没完没了的,不让人清静了!昨儿他想着今日出来的事,只让萧哲麟做了一次,所以对方才泄愤似的在他身上吻了一遍。 萧哲麟笑呵呵的追上去,没事更好,他不是担心吗? 三人走了不久,就有一个小村子。几个人,有男有女,围着一口锅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出于好奇,林如海上前看了一眼。原来大家在做一种饼,看着白白的,飘着一股香味。一位老者笑着递给林如海一个。后者忙推辞说不要,那老者倒很热情,直道:“不用客气,吃吧,这还有呢?” 林如海捧着个热气腾腾的饼子,连道了几句谢。这种荒年,还能碰到古道热心之人,怎不令人感动?无奈林如海下山前刚吃过饭,此时腹内饱胀,饼虽不大,但他也只吃了半个便吃不下了。萧哲麟笑着夺了他手中的饼,几口吃完了。 又聊了一会儿,不觉天上乌云越积越浓,黑压压的笼罩了大半个天空。林如海望望天,心内暗暗的叹气,怕是不久还有一场暴雨。村子里的百姓们也纷纷跑出来,几个老人不住的念佛,只求“老天爷别再下雨了”。林如海上一世就在江南,只是他以灵魂的形式飘荡多年。前尘往事忘了不少,倒不记得有没有这场雨。但是洪水之后,江南没有更大的灾难倒是真的。 萧哲麟看如果现在赶不回去的话,估计得淋雨,便跟林如海商议告辞。 不想回去不久,天空的乌云就消散了。林如海便换了衣服于院内闲坐,兼听林全禀报个田庄事务。不想突然腹内剧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涔涔滴落,看得萧哲麟心惊胆战的,忙喊人去叫汤和。又让倒些热茶来,慢慢的喂给林如海喝。 当汤和匆匆赶来的时候,林如海正捂着肚子,虚弱的被萧哲麟揽着。汤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过林如海的手凝眉诊了一番,又沉思一会儿,便道:“此乃饮食凝结,不知大人今日可吃了什么不便消化之物?” 陈忠听此,忙道:“饮食都是我准备的,与平常并无差别。只是今日在外面多吃了半块饼子,不知可是它的缘故?” 林全一听,忙问:“可是那种白白的饼?” 陈忠道:“正是呢?” 林全跌足道:“就是他了,诸位可能不知道,那种饼子是少量粮食掺杂着观音土做得,第一次吃多数就是老爷这种状况。”说着又叹了一回气,“百姓们也是饿极了,不然谁去吃土?这观音土吃了暂时会有饱腹感,但却不利于消散。今日可万万不能喝水,这东西遇水会膨胀。有人不知道喝了水,活活被撑死了呢?” 汤和见萧哲麟隐隐有发怒的倾向,忙道:“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大人吃得少,我一会儿开服疏导的药剂,喝了保管无虞!” 陈忠听了这话,才放下心,又道:“你也给咱们大老爷诊诊,他也吃了半块。” 汤和一听圣上也吃了,吓得一怔,放下林如海的手,便要去给萧哲麟诊脉。被萧哲麟瞪了一眼,瑟瑟的收回了手。还是林如海忍着痛,拉过他的手,萧哲麟才配合着让汤和诊了一下。得知萧哲麟消散的还行,起码不至于像他这般腹痛,林如海才放了心。 汤和写了药方,陈忠忙让人下去配药。 萧哲麟抱着林如海回到屋里,汤和又拿出银针施了几针,方渐渐减了些疼痛。林如海又叫来林全,让他去查查还有多少百姓是吃这种观音土的,统计好地区、人口,让人送些粮米过去。赈灾的时候,这些地方也可命地方官员多加照拂点。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好多,等众人退去后。萧哲麟便让林如海躺在床上,自己侧着身子给他揉肚子。 “你呀,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他们都是我的子民,这些事就交给我办,你就安心的养好身子就好了。放心,我不会让百姓们饿死的!”萧哲麟恨铁不成钢的说,老想着别人,倒把自己忽略的彻底。可谁让他就是喜欢这人呢?看他如此,早心疼的了不得,恨不能替他受这罪。 “这么说,我是白操心了,也不看看是为谁的江山!”林如海虚弱的笑了一下。 “你终于肯承认是为我了?”萧哲麟摸摸他的脸,笑说。 正说着,陈忠捧了一个托盘走来,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子上。自己在脚踏上跪了,捧起一个药碗,道:“爷请用药吧!”对于今日之事,他是有些愧疚的。他伺候在侧,却让两位主子吃了不该吃的,怎么说也是他的失误。 萧哲麟瞅了一眼,见托盘上放了两碗药,就知有一碗是给他准备的了。又瞥到旁边的一小碟子蜜饯,暗道陈忠倒是挺细心的。想着萧哲麟扶起林如海,拿了个引枕给他靠着,又接过陈忠手中的碗,尝了一口,苦的皱皱眉。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只得用小汤匙舀了一匙,送到林如海嘴边,道:“有些苦,你忍一下吧!” “把碗给我,一口气喝完了,也就苦一下子,像你这样,我不得苦死了!” 萧哲麟一愣,忙递过去,林如海接过一口气喝干了。刚一张嘴,话还未出口,嘴里便被塞了个蜜饯。转头眉眼弯弯的看着萧哲麟,指了指另一个碗,咕哝着说:“你也喝了吧!” 萧哲麟看着那双红唇,突生一种吻上去的冲动,转念一想,如海此刻还不舒服呢?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伸手抹了林如海残留在嘴边的一抹药渍,端起另一个药碗,仰头喝了。将空碗递给陈忠,令其退下了,继续刚刚的任务,给林如海揉肚子。 当日,按汤和的说法,为了不增加脾胃的负担,晚间林如海二人每人只喝了一碗炖的烂烂的粳米粥。本来萧哲麟的消化能力比林如海强上不少,吃了观音土,腹痛也不明显,倒不需如此。但他誓要与爱人“同甘共苦”,旁人也无话可说。 第二日,林如海一大早醒来,就看到萧哲麟两个黑黑的眼圈。此刻,那两个黑黑的眼圈正温柔而又坚定的盯着他。心头一惊,问道:“怎么这般憔悴,难道一夜未睡?你不会给我揉了一夜肚子吧?” “我怕你半夜醒来难受,所以……” 后面的话就是不说,林如海也猜得到是什么了。不由慢慢的抚上他略显疲惫的脸,轻轻的拉近怀里,软语道:“你怎么这么傻……”林如海的眼眶渐渐湿了,为什么每次都让他这么感动,甚至是一次次的沉沦、贪恋着他的这份爱惜、纵容,这是爱吗?林如海想。或许是吧,如今连他都迷惑了,似乎不舍得再放开了! 萧哲麟,是你把我拉进这个深渊的,那么,你就别想逃! ☆、46 到了苏州城,萧哲麟、林如海先逛了一遍。 苏州不愧是江南繁华之地,虽遭了洪水,却比一般的城市强多了。如今城内已翻修一新,就连街道也明显的整修过,较往日是萧条了些,却并不十分破败。街上零零散散的有几个摊贩,不时传来零星的叫卖声。二人在一个小店用了饭,便径直到渡口,那里已浩浩荡荡的停了不少船只,正是钦差大队所在。 萧哲麟派一个侍卫去通知封思成,自己四下里瞅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一个茶肆,便笑着推推林如海,“我们去那里等吧!” 说是茶肆,却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约三间屋子大小,四周皆是透风的,并无墙壁,只用几个柱子支撑,棚顶铺了厚厚一层茅草。从茅草的形态与颜色就可以看出是新铺上去不久的,林如海寻思应该是洪水后新建的。虽然简陋了些,看着却亲切自然。里面坐着几个人,一老一少殷勤的端茶倒水、忙里忙外。 “好,就先去那坐会儿。”林如海说着便迈开步子过去,萧哲麟忙追上。 一行人刚进了茶肆,那少年便小跑着过来,满脸微笑将他们迎进棚子内,殷勤的问:“几位里边请,要喝点什么?” “不拘什么,倒了来就是了。”林如海笑着坐下。这种路边的茶肆针对的往往是来往的客商,能解渴就行,也不会有什么好茶水。林如海索性让他随便了,左右也不过就是歇歇脚罢了,吃茶不过是顺便的。 “好嘞,几位客官稍等!”少年吆喝一声,便提着壶走了。 “你们也别杵着了,都坐吧!”萧哲麟挨着林如海坐下,抬眼就见跟随的众人都站在棚子里,很是引人注目。不由皱了皱眉,暗道这些侍卫还真没有眼色,没看到旁边已经有很多人注意这边了吗?众侍卫仍称不敢,萧哲麟脸一板,冷声道:“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众人这才纷纷坐下,却不敢坐林如海与萧哲麟那一桌,只在其余的空桌子上坐了。 林如海看得好笑,这些日子跟这些侍卫也都熟识了。他可是知道这些世家子弟出身又深受皇帝宠信的侍卫,骨子里可都傲着呢?也只有在萧哲麟面前才这么憋屈吧!不过他们在自己面前倒很是恭敬,看来也是萧哲麟嘱咐或者说是恐吓过的。这么说也不尽然的,人言“伴君如伴虎”,萧哲麟根本用不着恐吓,只要他透露出某种意思,旁人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多时,刚刚那少年便捧来茶水,一行十几人,用大托盘端了三次才端够。 林如海抬眼一看,陈忠还站在一边,便道:“你也坐吧!”陈忠应了声“是”,便往旁边的桌子走去,林如海叫住他道:“哪来这么多规矩,就坐这吧!” 陈忠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坐了。萧哲麟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端起碗“咕噜噜”的喝了几口茶,便打量周围的环境。林如海也喝了几口,便放下碗,打开扇子悠悠的摇着。 陈忠此刻可是如坐针毡,少见的局促起来,跟主子坐一起,他有压力啊! 萧哲麟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见林如海拿扇子,笑问:“可是热了?” 林如海摇摇头,转眼看到对面路上一骑白马驰骋而来,不由一怔,眸子带了不明的色彩。林如海如此,非是因为马,实是因马上之人。只见那人骑着一匹骏马,身着靓蓝色绫锻箭袖袍子,背上背着一个锦布包袱,腰间挂一宝剑,一副江湖侠士的打扮。 这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人,林如海上一世就见过。 此人名叫柳湘莲,据他所知这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上一世以魂魄之形在贾府飘荡的时候,林如海曾见其与贾宝玉有些来往。不过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此刻这柳湘莲该是还未与贾府那帮人接触。对于此人,林如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纵情随性、浪迹天涯,身上有股子洒脱之气,正是他求而不得的呢? 柳湘莲天性豪爽,并无一般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性。且最喜云游,常常是萍踪浪迹,以纵性为乐,倒是有些意思。这也是林如海看他与比人不同的原因,与那些钻营取巧、笑里藏刀之辈相比,这种人更加可爱,不必担心他们会做出出卖朋友之事。 时刻关注着林如海的萧哲麟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变化。顺着林如海的视线看过去,见是一后生骑马而来,心里先把那人批判了一遍:明明是武生打扮,却清清秀秀的一副文弱气,再说也太瘦了,哪有自己强壮英俊,如海看他做什么?想着萧哲麟不爽的把林如海拉回来,紧紧的抓着对方的手,语气不善的道:“他是谁,你认识他?” 林如海凑近,贴着他耳边说:“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回头再告诉你。” 萧哲麟听了这话,脸色这才好了点,每次说到上一世的事情,他心情都说不出的好。这是他跟如海两个人的秘密,也是他们纠缠了两世的证明,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不过回味起林如海的那句“上辈子的事”,萧哲麟心中又不舒服,这句话真是怎么听怎么碍耳,好像如海跟那人有什么猫腻似的,回头可得跟如海打听清楚。 那柳湘莲下了马便喊:“小二,拣那解渴的茶水用海碗盛三碗来!”说着已大踏步走进茶棚,瞅了一圈,见都做的满满的,只有林如海那桌还有一个人的位置,便拱手道:“不知三位可否赐坐?” 萧哲麟正要说不行,林如海抢先道:“小壮士请便!” 柳湘莲道了谢,便大大咧咧的坐了,随手将一柄短剑放在桌子上,拱手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林如海笑着还礼,指着萧哲麟、陈忠一一介绍道:“我姓林,此乃家兄,那是我们的管家。”柳湘莲一一见了礼,便以兄称之。又见萧哲麟三人皆是北方的口音,询问之下方知是京城人,便问缘何至此。林如海道:“来苏州做些买卖,看小友的打扮,倒像个浪迹天涯的侠客啊!” 柳湘莲大笑道:“尊兄所言不差,小弟向来喜欢浪迹天涯,常常是萍踪浪迹、居无定所的。这不,刚游了江南诸地,此番正要进京。” 林如海笑道:“如此可是有缘,不久我也要回京的,届时或在都中相会也未可知。” 柳湘莲听了此话到来了兴致,放下茶碗便问:“小弟走走停停,兼观各地名胜古迹,到京城也不知是几月之后了,只怕那时林兄也早回去了。正好去拜会拜会,只不知尊邸何处?” 林如海见他性子爽直又温文有礼,心内也生了好感,便道:“你只去仁平巷找林府就是了。” 正说着,封思成已带人接了出来,萧哲麟拉了林如海便走。后者只来得及跟柳湘莲匆匆道个别,便被萧哲麟拉到船上去了,心内不免愤愤的,暗道萧哲麟这醋吃的莫名其妙。进了大船的正厅,封思成便带领众侍卫参拜,口称万岁。众目睽睽之下,林如海多少也得给萧哲麟留个面子,只得按捺下了。 “你们都退下吧!”萧哲麟吩咐众人,封思成正要退出,萧哲麟又叫住他道:“江南各地的官员可到齐了?” “都到齐了,正等宣读圣旨呢?”封思成回道。 萧哲麟点点头,让他退下,又令陈忠拿套卫士的衣服来,便挥退众人。林如海的官服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此刻他也不理萧哲麟,自己拿了便转到屏风后面换。萧哲麟放了自己的衣服,过去笑着揽了他的腰,“还生气呢?方才是我不好,不该再外人面前下你面子,以后再不如此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林如海转身捧住萧哲麟的脸,“只是你能不能别动不动拈酸吃醋的,你还看不出来么?我这辈子也只能接受你一人了,还这么患得患失的,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当真?”萧哲麟听了这话,不由大喜,一把将人拥住,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眼眶一热,顿时有了一股流泪的冲动。能得如海这句话,可真是不容易啊!虽然想过与如海厮守终身,也无数的幻想如海能对他说些甜言蜜语。可是真的听到这些话,仍是让他无法抑制的激动、兴奋。萧哲麟自己都感觉得出来,连他说出的话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如海,如海,如海……”萧哲麟拥着爱人一遍遍的轻唤着。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这一声声亲昵的呼唤,才也稍解他心中的不安与兴奋。 “嗯……”林如海低应了一声,轻声道:“你先放开……” 萧哲麟轻轻松了手,双目仍紧紧盯着林如海,温柔而深情。 林如海被他看得不觉红了脸,仰头看看,又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声“低点”。萧哲麟忙微微蹲下神,与林如海平视。林如海双手按在他肩膀上,郑重的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可记住了。以后不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飞醋,我林如海今生若是注定要爱上一个人的话,绝对是你萧哲麟……” “啊……你干嘛,还不放下来!”林如海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哲麟一把抱起来转了个圈,吓得忙抱住对方的头。萧哲麟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笑不拢嘴的抱着人转了好几圈才放下。不等林如海喘口气,便吻了上去,直吻得林如海面红耳赤,方心满意足的退出来,抱着对方喘着粗气。 “如海如海……”萧哲麟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浓重的渴望。 林如海忙推了推他,道:“此刻你可不能胡来,官员们还都等着宣读圣旨呢?” 萧哲麟深吸几口气,骂了句粗话,才捡起散在地上的衣服,给林如海换上,自己也穿了那件卫士的衣服。林如海又喝了茶,一切收拾停当,便宣众官员进来。林如海立于大厅正中,萧哲麟执刀在其身侧,他本就生的高大雄壮,此刻一身卫士的装扮看起来威风凛凛,倒有一股大将之风。好在众官员本就低着头,注意力也多在林如海身上,倒没人注意他。 由于林如海是代天子巡狩江南,众官员先是三跪九叩的请了圣上的安,林如海道了声“圣躬安”,众人便起身。接下来又是跪听圣旨,圣旨宣读毕,众人又起身,最后才是给林如海行礼。张淮也在苏州,自然也在这官员之中。林如海叫起后,便令众人各回衙署,只留了张淮。 苏州知府杨震却低头不动,待众人走后,便满面堆笑的上前道:“卑职苏州知府见过大人。大人一路辛苦,卑职已命人打扫了别院,请大人移驾休息吧。” “倒是有劳知府大人了,本官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林如海道。 知府见此,也不敢多言,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张淮却是认得萧哲麟的,况他向来是八面玲珑之辈,见此刻已无外人,忙磕头道:“臣张淮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走,萧哲麟便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又要拉林如海坐下,林如海执拗不过,更不想被张淮看出端倪,只得坐下。萧哲麟笑眯眯的看看林如海,眼角扫过张淮,漫不经心的道:“平身吧!在外面哪来这么多规矩?以后只把朕当成普通卫士就得了,不可被人看出破绽,你可记住了?” 张淮先是连称“不敢”,转念一想又磕头道:“臣记住了!” 萧哲麟倒被他这样子逗笑了,笑道:“你到底是不敢还是记住了?” 张淮又是磕头:“臣记住了!” “你既记住了还不起身,难道想让朕扶你不成?”一句话说的张淮忙站了起来,连臣不敢。林如海悄悄拉拉萧哲麟的袖子,示意他收敛点。萧哲麟趁势抓了林如海的手,借着袖子的遮掩轻轻揉了揉,眼也不看张淮,便令其退下。那张淮应了一声,也不敢抬眼,忙躬身推了出去。 一时卫士进来禀报,被陈忠在外面拦住了,二人在门口嘀咕了一会儿,陈忠便进来。林如海问他何事,陈忠道:“车马已备齐了,外面派人来问大人可要上岸了?” 林如海点点头,便命上岸。 ☆、47 林如海上了岸,早有准备好的小轿子等着了。 上了轿,底下官员便鸣锣打鼓的全副执事摆开,吓得百姓们纷纷让道,也有大胆的,指指点点要看钦差大人的。林如海素性恬淡,不喜这般招摇,不过钦差大臣出巡,向来是这规矩,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费了这规矩,那不是藐视皇权吗?想着林如海看了眼帘外骑着骏马的萧哲麟,虽然某个皇帝不会怪他,不过,他可不做这出头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穿过几条街,来到一个极雅致的园子。 刚住了轿,苏州知府杨震便小跑着过来,亲自掀起帘子。林如海下了轿,抬眼看正门上的匾额,却是烫金的“雅轩”二字,暗道这名字也雅致。眯着眼又瞅了瞅,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刻得却是留字之人的名字,原是前朝一个有名的大家。这倒有些意思,林如海不由又多瞅了两眼。 苏州知府杨震不明何意,期期艾艾的问:“大人,可是这两个字不好?下官马上命人换了……”杨震本身就吃得肥硕,刚刚小跑了一阵,此刻说话还有些喘吁吁的,一脸恭谨的模样,颇有些滑稽。 “这倒不是……”林如海意味深长的笑笑,又道:“这两字写的很好,不用换了。对了,杨大人,这是谁家的园子啊?” “这园子原是前朝的一个郡王所建,后来收了官,赐给了一位王爷。后来那王爷坏了事,又归了朝廷,如今还没主呢?从这里穿过一条街就是苏州衙署,卑职想着住这里方便些。”杨震暗自拍了拍胸口,点头哈腰的道。每次上头来人他都得小心翼翼的,何况这次可是钦差大臣,伺候好了,有他在圣上面前的一句话,指不定自己就平步青云了。 林如海官场浮沉数十年,什么人没见过,杨震的这些想法他又岂能不知?他若有些自知之明也就罢了,不然…… “如此倒是有劳杨知府了。”林如海似笑非笑的道。 萧哲麟也下了马,站在林如海身边。 林如海深知再说下去萧哲麟指不定得生气,这知府的小命怕也不保了,便抬步进了大门。杨震正要跟上,被萧哲麟凌厉的一眼吓得退了回去。可巧封思成也下马过来,瞅了杨震一眼道:“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说到这里封思成便住了嘴,同情的摇摇头走了,轻视中带着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杨震骤然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钦差大人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吗?难道竟是误传不成,不然如何解释封大人这话里的意思…… 杨震如何忐忑林如海自是不管,他回去后就将各地官员叫了来,询问灾情。又将张淮留下,同萧哲麟一起,三人商量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定下了总体的措施。林如海劳累半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一顿。萧哲麟看得心疼不已,命陈忠将带来的燕窝粥熬了一大碗,亲自端了来。 彼时已是夜间,林如海正襟坐于案前,看张淮送来的公文。案上摆着的几根蜡烛俱结了烛花,不时发出一声噼啪声,光线也暗了不少,林如海只埋头看公文,也不去剪。萧哲麟看着他在烛光下影影绰绰的身影,心内暖暖的,迈开步子,几步走到面前,将燕窝粥放下,一手揽了林如海的肩膀,笑道:“先放着罢,喝点燕窝粥,一会儿我看。” 林如海抬起头,笑笑,“这倒不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此刻也没什么急事,明天再看罢。” 萧哲麟听了这话乐了,挨着林如海坐下,笑道:“这倒好,快喝了吧!” 林如海答应一声,端起碗便慢慢的喝了起来。萧哲麟拿起案上的剪子,将那几根蜡烛上的烛花一一剪了,便盯着林如海。林如海又送了一汤匙粥进嘴里,抬眼便看到萧哲麟痴迷的双眼放光兼垂涎欲滴的表情,不自在的红了耳根,推他道:“作什么这样看着我,可见是讨打!”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萧哲麟笑得痴痴的,只是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一掌拍在头上,厉声道:“说什么呢,男人能用好看形容么?再如此说,我可不客气了!” “如海别生气,我以后不这么说了。”萧哲麟笑眯眯的拉着林如海的手,他是早知道如海不喜欢别人用好看形容他的,自己一直都很注意,唯恐如海觉得不舒服,方才也是一时情迷才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来以后还要注意啊! 林如海本来也没有生气,见萧哲麟认错态度良好,也没说什么,低头又吃了几口粥,便将碗盅擎到萧哲麟面前:“我吃饱了,余下的你吃了罢!”萧哲麟刚要说不要,就见林如海擎了一小银匙粥到他嘴边,哪里还有什么推辞的话,张嘴便含了。萧哲麟心里美滋滋的,咧着嘴呵呵笑了几声。 林如海撇撇嘴,似乎是见不得他这种傻乐的表情,将碗盅往他手里一推,不客气的道:“你有手有脚的,自己吃!” “不要嘛,如海。~~你喂我吃,要不我喂你也行!”萧哲麟抱着爱人撒娇。 林如海皱皱眉,起身走了,都是男人,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萧哲麟也不吃了,放下碗盅就追了上去,拦腰将人抱住,贴着耳根吹了口热气,笑道:“粥都不肯吃完,如海这是迫不及待了么?”说着抱起人便进了内室,双双倒在榻上。正要有所行动,不想林如海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累了……” 萧哲麟恨得捶床,心知林如海说的是实话,只得罢了。 赈灾刚刚开始,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林如海身为赈灾大臣,自是不能不管。就是有自己帮忙处理,很多时候还得如海亲自出面才行的,毕竟此刻如海代表的是自己这个皇帝,估计这几日都忙不下来吧!萧哲麟叹口气,这个时候,又怎么忍心折腾他,少不得自己忍着些了。 “我们不做,就躺着说会儿话。”虽如此说,萧哲麟还是狠狠的在林如海脸上亲了几口,便抱着不撒手了,“今儿遇到的那小子你还没跟我说呢,上一世你跟他到底有什么瓜葛?” “哪有什么瓜葛,不过我是以魂魄之体在贾府飘荡的时候见过几次罢了。” “他跟贾府有关?”提起贾府,萧哲麟的眼角闪过一丝狠戾。 “现在应该还没关系……”林如海想着,略略侧身。萧哲麟又将他拉了拉,二人脸贴着脸悄声密语,林如海便将上一世所见柳湘莲之事跟他一一说了。萧哲麟听完笑道:“如此说,这柳湘莲倒是个意气中人,跟贾府也并无多大的瓜葛。你可知道这人能力如何?不如我们引为己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见他行事,倒是个敢作敢为的,就是性子放荡了些。最多只能算块璞玉,仍缺乏雕琢,若能好好历练一番,倒是个栋梁之才。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等回了京,再好好观察一番吧!” 林如海边说边随意的将手搭在萧哲麟腰间,慢慢的闭了眼。 萧哲麟感受着他无意识的举动,心里涨得满满的,悄悄捏捏林如海的耳垂,便天南海北的说着什么,林如海只“嗯嗯”的应着,在问便懒懒的拿头在他脖颈蹭着,并不说什么。萧哲麟只当他困了,摸摸他的背,在其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困了罢,好好睡,我不吵你了。” “没有,你说,我听着呢?”林如海动了动,眼也不抬。 “你想听什么?”萧哲麟好笑的问。 “什么都行,你说吧,我喜欢这样……” 爱人都这么说了,萧哲麟自然是要奉陪的,况且他也喜欢这种淡淡的满是温情的氛围,就是纯聊天也不错。从上辈子他就无数次的幻想能这样抱着如海,真实的触摸到他,逗他开心,哄他睡觉。如今,这一切都实现了,此生,他萧哲麟别无所求。 在萧哲麟温柔的细语中入睡,林如海美美的坐了一个好梦。梦里的他徜徉于一片花的汪洋,一双宽厚的大掌紧紧的包裹着他的双手,他们玩闹、奔跑。无边无际的花海,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三个人,一粉色的小人儿正向他们跑来。近了,近了,林如海认出来了……玉儿,他叫道。 翌日一早,林如海注视着眼前之人,脑海中回忆着昨夜的梦。自己这是将他与玉儿放在同等位置了?想着林如海慢慢的摸上他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抚过,鬼使神差的凑上去在嘴角吻了一下。正要退出,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压在了下面。 “如海,你要吻我直接说就行了,下次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萧哲麟笑眯眯的道。 “放手,谁要吻你了!”林如海红着脸吼了一句,“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林如海只觉得脸上烫的发烧,却不知那什么反驳,毕竟他确实是趁萧哲麟睡着的时候……不,不对,那家伙一定是在装睡,就是再如何机警,也不可能反应那么迅速。 “别胡说,总之我是没有的……”林如海气急败坏的将脸埋到被子里,第一次偷亲就被抓个现行,真够羞人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如海你快起来,别闷坏了。”萧哲麟好笑,这么不禁逗,再说更亲密的事都作乐,承认偷亲他有什么好害羞的。 萧哲麟正要去拉他,不想林如海突然坐起来,板着脸看林如海:“不许笑,我就是亲你了,你能怎么样?” 萧哲麟见他满面通红仍故作镇定的样子,一阵好笑,又不敢笑出声,也忍得脸通红。林如海恨恨的踢他一脚,“起来,想笑就笑,别再我面前装,看得人闹心。”说着自己已起身穿了外衣,萧哲麟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忍着笑给林如海束发。 自从微服出巡以来,林如海的生活都是萧哲麟亲手照料的,各种活计坐起来都得心应手,看得陈忠暗自啧啧称奇不已。不多时陈忠在外面叫门,萧哲麟便令他进来,又问:“正房外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没有?” 陈忠手脚麻利的准备好盥洗用具,低头道:“回主子,没有。昨儿奴才将那些不相干的下人都打发了别处去了,正房也加派了人手,主子放心,除了我们带来的人,旁人断进不来的。” 萧哲麟点点头,对这事他倒不担心,也不过是白问一下罢了。陈忠若是连这点子事都办不好,还真该告老还乡了。 陈忠伺候二人收拾好,便去正厅用餐。林如海刚坐下,便有小童报说外面有人来拜,却没有拜帖,只送来一个小锦盒。   林如海接过仔细看了看,却怎么也打不开,便问:“他送了个盒子,可松了钥匙?” “那人说没有钥匙,让老爷自己研究……”小童期期艾艾的说。 “呵……”林如海浅笑一声,将锦盒递给萧哲麟。萧哲麟研究了一会子,发现底部一个按钮,轻轻一按,锦盒开了,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林如海眼睛亮了亮,忙道:“快请…… ☆、48   萧哲麟见林如海拿着玉佩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中不爽,一把夺过玉佩连盒子一起仍的远远的,霸道的将人揽住,气冲冲的道:“不许拿着别人的东西笑,老三真是胆大妄为,敢私自出京,看我不把他打回去!” 原来那玉佩便是三王爷萧凌威常年佩戴在身上的,林如海认得,萧哲麟自然也认得。 想起自己这个三弟,萧哲麟便气鼓鼓的,真是胆儿肥了,连他的话都敢当成耳旁风!明明告诉他少招惹如海了,就是不听。时不时的就邀如海出去,什么喝酒、听书,这里淘个古董那里买个字画,林林总总的。自己消遣不就行了,每次都拉上如海,偏偏如海还就喜欢这些,有时候倒把他都置于脑后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得给他那好弟弟找点事做。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三王爷在京城也无事,他就是个散漫的性子,出来逛逛怎么了?不给人实权,总不能连自由也剥夺了吧!”林如海推推萧哲麟,“快放手,一会儿人就进来了,给人看见终究不好。” 萧哲麟仍不肯松手,反倒抱紧了些,他可没忘记林如海见到玉佩时眼睛亮亮的情景呢?看见更好,进一步确认关系。林如海好笑的拍拍他,笑道:“这是干什么,你不会连自己弟弟的醋都吃吧!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才这么会子,就忘了?听话,快放开……” 且说另一边,小童领命而去,带了人进来,在仪门外就被陈忠拦下了。遣了那小厮下去,陈忠亲自领萧凌威进来。看到陈忠,萧凌威就知道他皇兄也在了,可消息已经递过去了,且陈忠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此刻他就是想溜,也是溜不得啊! 萧凌威面上不显,心内已经是凌乱嘶吼了:明明林如海才是钦差大臣,为何,为何他皇兄也会在此。虽然知道皇兄对林如海可谓情根深种,不过这千里迢迢的追随也实在是出人意料啊!自从他三不五时的往林府跑,他皇兄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这次私自出京被抓包,还不知要怎样呢? 不过转念一想,萧凌威嘴角一弯,勾勒出一抹邪笑,一会儿他好好巴结巴结林如海,皇兄应该不会拿他如何吧!这么久了皇兄都未曾找过他的麻烦,可见是碍着林如海。要不以他皇兄的醋缸子属性,他早死千八百遍了。想通了这一点,萧凌威也不担心了,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是不相信林如海会不管他的。 萧凌威心情大好的看看天,也有兴致想陈忠打听打听二人的近况。陈忠倒也不瞒他,边说边走,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房前,陈忠掀起帘子。萧凌威此刻心中又打起鼓来,迟疑了片刻,咬牙迈步进去。正厅内却没有人,陈忠低声禀道:“爷,三爷到了!” 里面答应了一声,不多时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转出来两人,正是林如海和萧哲麟。萧哲麟冷冷的瞅了萧凌威一眼,吓得后者打了个冷战。萧哲麟勾勾嘴角,也暗道:这小子,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林如海忙萧哲麟让座,萧哲麟顺势拉林如海坐下,笑道:“你别招呼他了,他自己会坐。” 萧凌威正要坐下,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林如海笑道:“快坐下吧,他不过吓唬吓唬你,你还当真了?” 萧凌威暗中拍拍胸口,从善如流的找个椅子坐下,皇嫂都发话了,皇兄那里就可以无视了。左右不过多遭几个白眼,他承受能力强大,可以忽略不计。想到此处,萧凌威心思也或泛起了,眼睛开始四处乱瞟,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打量了一遍,摇着头道:“不好不好,这屋子美则美矣,却毫无人情味儿……” 林如海看了一眼,确实,到处镶金砌银、富丽堂皇的,却让人亲近不起来,还是自己府里的屋子看着舒服。 “那什么样的屋子才叫有人情味儿?”林如海问。 “你府里的就很好,朴实无华却不失高雅,看得人舒心……” “这么说王爷是看上我家的房子了?” 萧凌威知道林如海说的是玩笑话,也不反驳,只道:“你都是我皇……呃,不是,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叫王爷不免显得生分,你以后就叫我凌威吧!”萧凌威本想说“你都是我皇嫂了”,转念一想林如海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又是个清高的文人,定不喜欢他这么叫的,遂忙转口了。 “不准!”林如海还未说话,萧哲麟便吼道。 左右萧凌威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了,萧哲麟此刻索性也不避讳了,“老三、三弟,随便选一个,不准叫名字!”,凌威凌威,听着多么亲切,如海还没这么叫过他呢,怎么能被别人抢了先?再则就是叫过也不行,这么亲切的称呼,除了他,如海不能叫旁人! “胡说什么……”林如海一巴掌就照着头上招呼了过去,“给人听到可怎么得了!”况且三弟、三弟,这从哪论的一眼就看的出来,他可喊不出来。 萧凌威闭眼,他这皇嫂太强悍了,连皇兄都敢打。突然萧凌威惊讶的睁大了眼,什么,什么?皇兄竟然没生气,还笑嘻嘻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一生气就动手,这毛病也不知道多会子能改,手可疼了?”萧哲麟说着抓起林如海的手,轻轻揉了揉,便低声道:“怕什么,这里又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就先这么叫着罢,总不能在外面也叫王爷吧,给人听了岂不是更麻烦?” 林如海抽回手,脸微微的红了,他出身侯门世家,从小学的道理便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从无动手打人的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林如海双目放空回想了一阵,转头狠狠的瞪了萧哲麟一眼:还不是碰到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人,事事都来强的,不动手有办法吗?他倒好,此刻又说着风凉话!自己还没说他呢,他倒是挑刺儿来了? 萧哲麟被这含嗔带怒的表情一看,心中一动,如果不是顾忌着萧凌威,此刻早已吻上去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如海每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都能诱他犯罪呢?只要跟如海在一起,时刻都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这就是爱吧,他想。 “呃,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林如海抽回手,不找痕迹的又瞪了萧哲麟一眼,若不是他,自己哪会如此出丑?他发誓,他看到萧凌威偷笑了,兄弟两个,没一个好的。本打算让人备饭,好好为萧凌威接风洗尘一番。不过现在林如海反悔了,能收留他就不错了,其他的免谈。 而陪聊了大半天口干舌燥被赶出来的萧凌威,此刻只能去央求陈忠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唉,这些不长眼的一个个看到他跟没看到一样,若是在京城,谁敢如此?这偌大的府邸,他就只认识陈忠和封思成,这事找封思成更不靠谱,还须他皇兄的老管家才周全的了。 从此,萧凌威便以林如海故友的身份,在这“雅轩”住了下来。 他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就在外面闲逛。为此萧哲麟还交给了他一项任务:体察民情顺便看看各地官员赈灾的积极性,打探打探有无趁机中饱私囊的。萧凌威嘴里向来是有的没的一大串,跟谁都合得来,那粗布麻衣一穿,不多时便跟百姓们打成了一片。他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个小碗,不时的跟百姓们一起去领赈灾粥,美其名曰亲民。 萧凌威白天出去逛,晚上回来就将所见所闻上达天听。还别说,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还真让他揪出了几个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之辈,其中有一个就是苏州知府杨震。原来这杨震与金陵甄府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又在江南为官,便仗着甄府的势,干些压榨盘剥、贪赃枉法的勾当,年年给甄府的孝敬都不下万金。 洪水以来,杨震更是欺行霸市。 首先便是不许外地粮米入境,而他自己则和甄府联合在外地购粮,在城内高价贩卖。据百姓们说,是今日听说钦差大人要来,杨震才命人将米粮价格降了下来。更可恨的是,此人竟连赈灾银子都先扣下一半在往下分发,造成苏州辖下饥民成灾,不少以食观音土充饥。这种东西食用少量尚无生命危险,吃多了就不一定了。百姓们每每提起此人,无不咬牙切齿! 萧哲麟听完,便气得捶案,林如海知道了事情,自然也恨得咬牙,当即运用祭起尚方宝剑,将此人先斩后奏了。萧哲麟还骂了句:“如此倒是便宜他了!”对此,林如海深以为然,杨震为官不仁,罔顾人命,可谓丧心病狂,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至于甄府,现在还顾不上,等回京了再说! 很少见爱人赞同自己的萧哲麟,喜得眉开眼笑,抱着林如海又啃又咬,弄得对方嫌弃的推开他才罢。 自此,苏州的风气为之一变,继而影响到江南各地,再无官员敢动什么歪心思,唯恐步了杨震后尘。百姓们生活好了,自然追本溯源,又听说林如海把自家存储的粮食无偿的送给百姓,更是赞不绝口。如今。江南大街小巷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赞钦差大臣乃是当世青天。连小孩子们唱的民谣,都是赞扬林如海的赈灾义举的。 萧凌威把这些话回去学给二人听,林如海没什么,萧哲麟倒是骄傲的不得了。没过多久,尚在京中养病的皇帝便听到了林如海的壮举,下敕书加授林如海太师衔。太师是什么,辅弼国君之重臣,有教导君王之责,正一品,本朝建国近百年只有太祖朝授过一人,还是开国元勋。 此旨一下,重臣纷纷侧目,暗自在心中将林如海的砝码又加重了一分,纷纷告诫子弟,以后万万不可招惹他。萧凌威看得直皱眉头,频频拿眼神打量他家皇兄,这明晃晃的假公济私,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谁料萧哲麟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你想什么,可是说朕假公济私?这算什么,有朝一日,朕要让如海名真言顺的做朕的皇后。” 萧凌威瞬间无话可说了,“皇兄,你不会说真的吧?” “你以为呢?”萧哲麟潇洒的甩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凌威内心凌乱,皇兄,你会被大臣们的唾沫淹死的! 不管江南如何风起云涌、波诡云谲,京城林府内仍是安安乐乐、一片祥和。林黛玉管家也有月余,初时还有些顾头不顾尾,如今已是得心应手。原来的嬷嬷们管事一般是息事宁人的多,据理力争的少。林黛玉却非如此,她虽年少,却读了不少书,其中不少是史书,再加上萧哲麟刻意的教导,手段绝对不弱。 下人们原来还抱着一副侥幸心理,以为姑娘年幼,不顶什么事。不想林黛玉一上来就处置了几个出头鸟,其中一个还是颇有体面的婆子,连姨娘都碰了钉子。不管是谁,撞到枪口上,都打了板子撵出去。不止如此,林黛玉管家还用上了谋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此恩威并施,倒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后来,林如海、萧哲麟二人通过密信知道了这消息,不由抚掌大笑。特别是萧哲麟,明显的有些激动,举着信道:“如海,不愧是我们玉儿,果然不同凡响,都用上了谋略了,我那几本兵法果然没有白教……” 林如海笑骂道:“你也是的,哪有教女孩子兵法的,不怕传出去人家笑话!”虽是责备的话语,此刻听来却有一丝欣慰的意味。 “笑什么,我的女儿谁敢笑!”萧哲麟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玉儿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呗,谁规定女孩子不能学兵法了,我们玉儿以后定是个巾帼英雄!”萧哲麟说的不以为然,他以后会给玉儿最高的荣耀,看谁还敢说玉儿什么! “什么巾帼英雄,玉儿明明是个聪明伶俐、仙子般的女孩子,你可不许把她带歪了!”林如海道,他是不想女儿重复上辈子的命运,也不想女儿老悲天悯人的。希望她活泼一点、开心一点,但也不能矫枉过正了,真想萧哲麟说的那样,还不坏了! 萧哲麟摸摸鼻子,好像已经带歪了,不过嘴上还是说,“你放心,玉儿的性子都定下了,世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哪有这个本事带歪了!” 林如海想想也是,便不追究了。 ☆、49 时光倏忽,转眼又过去半月,江南各地的赈灾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张淮的办事能力再一次得到了证实,往往林如海、萧哲麟只须说出个大概意思,张淮就能办的周周全全的,就连老百姓们也普遍称好。和林如海记忆中的不差,洪水之后,江南并无大的灾害,通过疏通河道、引导水流等措施,地上随处可见的水坑也少了很多。田地已差不多可以播种了,不少地方已经下种,几个月后,将迎来洪水后的第一场丰收。 近来,林如海突然发现萧哲麟忙了很多,有时半天都不见人影,要么就跟封思成在书房里叽叽咕咕的,半天不出来。虽如此说,萧哲麟仍是多数时间都腻在林如海面前,只是相比以前的时刻相配,未免少了点。若是前些日子林如海也未必能觉得出来,正巧近日赈灾之事顺利了很多,又有张淮在外面管着,他也清闲了很多,才突然发觉萧哲麟竟忙碌了起来。 林如海心知萧哲麟身为一国之君,虽是微服出巡,也未必清闲的了,他不整天腻着更好,自己还乐得清闲呢?索性也不去管他,公务之余便读读书、赏赏花,闲暇时或跟萧凌威一块儿去外面转转,过得悠哉从容。偶尔外出被萧哲麟撞见,多数也会跟着。萧凌威先时顾忌着皇兄在场,还不敢放肆,时间长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领着林如海天南海北的逛。 这日清晨,凉风习习、水汽氤氲。林如海正于花园内闲坐,萧凌威走了来,左右瞅瞅,确定只有林如海一个人,便大步过来,低声道:“如海,如何今日就你一人,我皇兄呢?”这两人可是整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难解难分的令人酸掉大牙,更确切的说是他那皇兄黏人黏的紧,今儿竟不见他,倒是奇了! “他说要舞剑,就回去拿剑了。”林如海伸手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道。 “当真?”萧凌威惊诧的睁大眼,继而雀跃道:“皇兄的剑法可是一绝,我年少的时候见过几次,真是精彩绝伦!只是后来皇兄很少舞剑了,今日若能再见,此生无憾……” 林如海一听也来了兴致,放下书卷,一手撑在面前的石案上,笑问:“真有这么好?” 萧凌威连连点头道:“自然是如此的,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皇兄舞剑可不是谁都能看的,自己这也是沾了林如海的光。 林如海很想说他不懂武艺,便是看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看到萧凌威满面期待的样子,只得罢了。不料当萧哲麟拔剑起舞的时候,林如海只一眼,便被震慑住了。彼时花园内葱葱郁郁,草木峥嵘,鲜花灿烂,萧哲麟本就生的威武不凡,手执长剑立于丛丛修竹之间,散发着一种凛冽的威势,将他的贵气显露无疑。 他向着林如海微微一笑,便拔剑而起,剑气袭过,卷起漫天的残叶。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了呈现在林如海的眼底,只见他缓缓举剑至胸,然后猛然向前刺去,剑尖灵活的上下飘过,时而迅速时而缓慢,时而飘忽时而凝练,连贯潇洒,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萧凌威已经不住的拍手叫好,林如海虽不如他表现明显,心下也是忍不住的赞叹。 林如海正看得入神,突然剑锋一转,变得凌厉异常,如狂风,似巨浪,恰似破云贯日,颇有大开大阖之象。突然萧哲麟猛然跃起,长剑凌空一划,簌簌碧叶飘飘洒洒的便落了下来。萧哲麟收势,手缓缓的垂下,绿叶便纷纷飘洒在他身上。彼时静寂无声,林如海不由得睁大了眼,看着萧哲麟面带微笑缓缓走来。 “怎么,如海这是惊讶到了?”萧哲麟摸摸林如海的脸,笑道。 林如海下意识的点点头,猛然想起这是在外面,不由后退一步,责备的看向萧哲麟:“别动手动脚的,也不看个场合!” 萧哲麟大笑着将剑扔给陈忠,又从陈忠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这有什么,周围又没人!” 林如海一把甩了他的手,说的什么话,陈忠不是人吗,萧凌威不是人吗? 萧哲麟笑笑,拉林如海坐下,从陈忠手里接过茶杯递过去,道:“这是刚送来的大红袍,你不是说这茶不错么,早上我就泡好了,如今也该也出色了,你吃吃看,试试我的手艺比陈忠如何?”林如海接了,萧哲麟又回头对萧凌威道:“别站着了,你也坐吧!” 林如海抿了一口茶,抬头见萧哲麟正大睁正双眼满目期待的看着他,遂掩了嘴角的笑意,淡淡的道:“也不怎么样……”话音未落手中的杯子便被萧哲麟抢了,林如海正要去夺回来,萧哲麟将手往后一背,转头仰着脖子喝了,连赞:“好茶好茶!” “你……”林如海一拍桌子,正要发作,撇到萧凌威别笑的样子,只得罢了。却忍不住狠狠掐了一下萧哲麟腰上的软肉,真是纵容不得,这家伙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混蛋,看回去怎么收拾他!想着林如海赌气不理萧哲麟,只跟萧凌威谈些外面的奇闻异事。 正说着,突然有小厮来报说外面有人自称是老爷的本家,要求见老爷。林如海便知是他在苏州的族人了,他一闲下来便去拜祭过祖祠了,这些族人也都见了。此刻虽不知为何才过去短短几日就又有人来找,但怎么说也是同宗,不好不见,便命小厮将人带到一旁的小厅。 小厮领命而去,正巧封思成来请萧哲麟,林如海便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萧凌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只得带他一起。今日来的是他的一个远方族弟,名叫林世冲,在家里排行老二,林如海早年也见过几次,略略有些印象。但是乍然见到此人,林如海还是惊讶了。原因无他,任谁见到一个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着扑过来,都会惊悚加惊讶吧! “兄弟,你就帮帮我吧!不然我可活不成了……” 林如海忙命人扶住,让到一边的椅子坐下,问他何故伤心至此。那林世冲仍是哭,半天方断断续续的说了缘由。 原来这林世冲已四十有余,膝下只得一女,年方四岁。昨儿个闲来无事,这林世冲便抱女儿于门前玩耍,不想就转身拿个东西的功夫,女儿竟不见了。先还以为是小孩子贪玩,自己跑去玩耍了,哪曾想半天找不见人影。这林世冲方才急了,托邻居众人找了大半天不见,想着林如海如今就在苏州,且是钦差大臣,比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有本事的多,便来烦他找寻。 林如海听罢,也不由唏嘘一番,怪不得这林世冲急的如此,以己度人,如果是黛玉丢了,他定然也不会比这人好多少。若是打秋风、捞好处的他必然不管,可这人命关天的事,他自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便道:“二哥先别急,我马上差人找寻,你回去也附近寻访,有消息我让人去告诉你。” 那林世冲感之不尽,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就怪了!前几日我到乡下的时候,听那里的人说,好像也丢了一个孩子……”突然萧凌威道。 林如海听罢皱眉:“你是说这事不是偶然?” 萧凌威点点头,凝眉道:“听说每逢灾年便往往有拐子偷了幼女去卖的,这次怕也是如此。夺人骨肉,使父母子女生离,这种拐子最是丧尽天良、害人不浅的,这事必须彻查,可万万不能姑息……” “是这个道理,我马上派人去查。如今才不过一日,若真是如此,想那拐子还未走远。四五岁的孩子毕竟太小,不能马上卖人的,他们既是这种惯犯,必有藏这些孩子之处,我们科派人悄悄跟随,到他们的老巢一举歼灭,才能彻底杜绝后患。”林如海道。 萧凌威很以为然,还主动提出这几日就到各地打探,看似这般丢孩子的可多?二人商议定了,安排好人手,刚出了小厅,走到花园,便看到几个打扮的鲜艳妩媚的丫鬟袅袅娜娜的围着萧哲麟打转,其中一个不住的往萧哲麟身边蹭。 林如海冷眼看着,眼角微挑,方才萧哲麟舞剑之时就有几个丫头躲在海棠花后面看,想来便是这几个了。想着又瞅了萧哲麟一眼,都一把年纪了,不过是舞了几套剑法,还真令几个小丫头春心萌动了? 萧凌威似笑非笑的挑眉,推推林如海:“你不吃醋?”他皇兄那醋坛子可是别人多看林如海一眼,都恨不得将人拆骨扒筋的。 “我有那么小气吗?再说我相信他……”林如海笑得云淡风轻,那家伙拿棍子都打不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林如海冷下脸,身上沾染了女人的气息,今天晚上洗一万遍也别想上他的床。 “这倒是……”萧凌威点头道,不过后来,当他听说他皇兄连续睡了三天书房,才晓得林如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吃醋了。不过他皇兄这也太妻奴了吧! 萧凌威感叹,真没想到他们萧家出了个情种。前些日子他千方百计的像陈忠打听出来,他皇兄十几年前就看上林如海了。怪不得后宫多年无所出,感情他皇兄是在为爱人守身…… ☆、50 近来,萧哲麟整日忙忙碌碌的,林如海偶一次问他所忙何事,萧哲麟只是笑,神秘的说等办好了再告诉林如海,并说保证让他大吃一惊。林如海正忧心幼童失踪一事,也懒得管他。这些日子,萧凌威也每天早出晚归的探查幼女失踪一事,才知似林世冲这般,并非个例,光是苏州辖下就丢了不下十个孩子。 据探查所得,拐子将人拐了之后是送往金陵某处,如今萧凌威已经前往金陵探查了。不日,林如海也要往金陵而去。如今行李物件都已安排妥当,林如海又派人将情况告知林世冲,免得他不明就里,仍是忧心。 林如海本想让林世冲在家静候消息,他这一去必定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的。不想林世冲执意要跟随,声泪俱下的央求了好久,林如海难免触动,只得同意带上他,如今就暂时将其安排在外客房居住。 萧哲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进了内室。但见林如海只着了一件单衣歪在榻上翻书,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胸膛上几个淡淡的吻痕,那是他今天上午出门前留下来的,如今只剩了几抹浅浅的粉红。旁边的小几子上点着两根蜡烛,林如海沐浴后的满头墨发仍带着水渍,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萧哲麟见此身子已木了半边,忙放慢了脚步,悄悄的走了过去,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萧哲麟,快放开,别闹了……”林如海将手中的书卷一扔,双手按住萧哲麟的手,萧哲麟遂顺从的住了手,林如海问他:“如何这会子才回来,等着你吃晚饭呢?”萧哲麟听了此话心里美滋滋的,含着林如海的耳垂挑弄了会儿,含糊着道:“路上耽搁了会儿,你怎么不先吃了,等着我做什么,如今可饿了?”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林如海拍拍萧哲麟的手,“你回来便好了,让陈忠传饭吧!” 萧哲麟摸摸林如海仍带着浓浓水汽的头发,冷声道:“陈忠这奴才越发偷懒了,怎么也不给你擦擦?湿哒哒的,再冰了脑子,闹起头疼来可不是玩的?”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道:“偏你事多,这么热的天,哪能冰了脑子?”说着又指着旁边的一块棉布,“你怎么知道没擦?已经擦过了,没看布还在那儿的么?我觉得差不多便打发他出去了,已经不滴水了,一会子就干了。好了,别管那么多了,告诉陈忠传饭吧,跑了一天,你不饿吗?” 萧哲麟叫陈忠进来,吩咐他在外间摆饭,又找了块干棉布,轻轻的帮林如海擦头发。不多时陈忠来请二人用饭,萧哲麟便用丝带将林如海那满头墨发从后面系起。相携出了内室,外面酒馔已整治完备,二人坐下,陈忠殷勤的伺候用餐,林如海端起酒杯,凑近闻了闻,直觉酒香扑鼻,便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是今儿刚送来的,可入得你的口?”萧哲麟说着又为林如海续上一杯。 “酒自然是好酒,只是尚不如龙泉酿?”林如海吃了一口菜,摩挲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萧哲麟。直看得萧哲麟一阵酥麻,只是饭桌上不好行动,只得耐着性子吩咐陈忠去拿龙泉酿。陈忠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双手捧着一个玉瓶走了来。萧哲麟接过,好笑的看着林如海眼睛亮了一下、举着杯子笑吟吟的样子,便一手抚着林如海的被,一手为他斟酒。 刚斟了半杯,林如海便喊停,萧哲麟笑说:“这杯子小,一杯也醉不了的。” 林如海低头看看,好像确是如此,便点头道:“那就斟满吧!” 二人你来我往的吃了几杯,又加上龙泉酿的酒劲儿,萧哲麟尚可,林如海已是醉了七八分,行为动作都较往日大胆了不少。领口开了大半,他也不去掩,脸红扑扑的,微张着嘴呼出满带酒香的气息。萧哲麟越发酥倒,匆匆喂了几口饭,便急不可耐的抱着人进了里间,双双倒在床上。 陈忠自收拾了残馔,便吩咐人去烧热水,又准备沐浴之物,一切收拾停当,仍在外间听唤。 林如海醉了酒,倒比往日放得开,萧哲麟软玉再怀,心内早火急火燎的,几下就将林如海的衣服扯个干净。林如海缩着身子往萧哲麟怀里靠,扯着他的道:“如何只脱我的,你自己的还在呢?”说着便七手八脚的去解萧哲麟的衣服。 萧哲麟哪还等的他慢慢解,几下就将自己也脱个精光,随手从一旁的小匣子取出小瓶子,耐着性子手口并用的在林如海那幽密之处一通乱忙。直到里面湿滑柔软,方扶着自己硬邦邦的那物缓缓顶入,才入半根林如海就喊疼,萧哲麟只得停下安慰,好容易进去了,额上已满头大汗。 虽然开头有些仓促,过程却无比和谐,林如海也很配合,二人相拥着交换着彼此涎液、汗水,直到…… “啊……哲麟……”林如海仰着脖子长叫一声,软了身子。萧哲麟这时也一声嘶吼,喷洒在林如海体内。乍听到林如海如此亲切的喊他名字,萧哲麟大喜之下不由眼眶一热,心软软的,仍在爱人体内的某个器官瞬间又硬挺了起来,便就着这姿势又是一番颠鸾倒凤。 再一次激情过后,萧哲麟缓缓从爱人体内退出来,翻身让林如海趴在他身上,反复抚摸他的背。虽也温存缠绵了两次,萧哲麟心中仍觉不足,且他见此刻林如海衣衫褪尽,懒洋洋、昏沉沉窝在他怀里的样子,倒比先时更加难耐。待要再寻他行那云雨私欢之事罢,又恐林如海受不住,只得痴痴缠缠的将人吻了一遍,便唤陈忠进来伺候沐浴。 沐浴好,萧哲麟给林如海换上单衣,又喂了一碗醒酒的酸汤,免得他明早醒来犯起宿醉。一切收拾停当,方抱着人睡了。 再说萧凌威带着萧哲麟派给他的人手,到了金陵便明察暗访,终于找到了拐子的老巢。原来这些所谓的拐子便是金陵著名妓馆“寻芳阁”里的龟公,这些龟公都是老鸨吴妈妈一手培养起来的,手黑、心毒,每年分批到各地偷拐幼女。被拐幼女一般不超过七八岁的年纪,先干些端茶送水、伺候接客姑娘们的杂活,等十几岁之后便被逼着接客。 得到这个消息,萧凌威气得差点直接去端了寻芳阁的老巢。好在想起临走前林如海嘱咐遇事莫要轻举妄动,务必谨慎为要,一定要寻根究底,将此事彻底了解。萧凌威只得耐着性子再命人去查,又暗中向附近的居民打探,得知每月逢十的日子,寻芳阁就有一辆皂色马车悄悄从后门出来,不知往哪里去了。 恰逢初十,萧凌威便派高手悄悄跟随,欲要一探究竟。至三更时分,那人回来报说:“王爷,那马车里坐的便是老鸨,里面还有满满一大箱子白银。那老鸨极为小心,马车先是在城内绕了一个圈,又拐了好几条街 ,后来进了宝泰银号,有一妇人与老鸨接头,其后便将银子存在了宝泰银号,卑职便一路跟着那接头的妇人,见她最后进了甄府。” “哦?你可看真切了?”萧凌威问,若是这样,倒有意思了。 “错不了,卑职看得真真切切。”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去查查那妇人的身份,还有这这寻芳阁和宝泰银号的底细,记住了,越详细越好!”萧哲麟似笑非笑的摸着下巴,看来这事跟江南甄家可脱不了干系。甄家又与京城的贾家来往过密,且他们家的大姑娘还是二皇子的侧妃,这下可热闹了。甄府自取灭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呀! 那人领命而去,萧凌威便手书一封,将此事告知林如海、萧哲麟。二人接了信,都气得不轻,自是快马加鞭的往金陵赶。 ***** 京城林府。 贾母几次打发了婆子去接林黛玉,都被黛玉以孝中不便为由婉拒。这日,正逢九九重阳之节,贾母打发王熙凤带着赖嬷嬷并几个仆妇到林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接黛玉过去。毕竟是外祖之家,来的又都是有体面的人,黛玉不好十分拒绝,只得带了墨兰、秦嬷嬷并三四个小丫头去了。方进了垂花门,就有几个婆子接了出来,搀起黛玉往贾母的正房大院去了。 一时见了面,不免又是一番寒暄。当初圣上赐黛玉女官并教养嬷嬷的事,举朝皆知,墨兰已随黛玉来过一次贾府,众人也都晓得她,贾母又知今天跟来的嬷嬷便是圣上所赐,遂又忙命人将墨兰二人请到别室去奉茶。无奈二人皆言要随侍黛玉,不肯离去,只得作罢。 贾母将黛玉揽在怀内百般摩挲,又嗔她不常来看看自己这外祖母,黛玉道:“非黛玉不肯常来看望,实在是孝中不便出门,又恐冲撞了外祖母,倒是我的不是了。且父亲临走之前,嘱咐我功课诸事不可懈怠,我这些日子也慢慢跟嬷嬷们学习管家针奁之事,未免忙些个,还请外祖母见谅。”说着便摆了一拜。 贾母忙令人扶起,搂在怀里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即使不来,也必是有旁事绊住了,又何曾怪你?你母亲已不在了,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岂有不想的?咱们两家离得也不远,以后好歹常走动走动。你父亲也是,自己去了江南,把你一个孩子放在家里他也放心?不如你跟外祖母一块住吧,这里兄弟姐妹众多,也免得孤单,等你父亲回来了再家去!” 林黛玉眉眼弯弯,笑得一派天真:“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只是如今家中就我一个正经主子,委实脱不开身。有我看着,下人们还守些规矩,若我离了去,那起子没王法的越发能将府里翻个天去。况我母孝未过,就住到亲戚家终究不合体统,说出去也不好听,外祖母想想可是这个理儿?” 贾母被她一席话说的语塞,只得歇了这念头。一旁的丫头婆子们见黛玉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有条有理,也纷纷赞道:“怪道人都说林姑娘聪明呢,今儿一见果然不凡,这口齿,竟是个大姑娘也比不上的,真是难为她一个小孩子怎么想起来的?” 不一会儿,迎春姐妹也来了,彼此都见过了,便坐在一处闲话。 几人正聊得尽兴,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原是是贾宝玉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院子,后面跟着袭人及几个小丫鬟,直嚷着让他小心点,别被石阶子绊了脚。贾宝玉也不理会,只大步往屋子里去,小丫头子打起猩红大毡帘,贾宝玉大步进去,嘴里喊着:“老祖宗,听说林妹妹来了,如今可在哪里?” 林黛玉闻言,便皱皱眉,暗道:今儿怎么就遇见他了? 原来自第一次见面,贾宝玉说了林如海的坏话,林黛玉便厌了这贾宝玉。况她自小便被教导以礼待人,这贾宝玉整日疯疯癫癫的,毫不讲规矩礼法,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恨这贾宝玉每次都来找她,央着她玩这个看那个,在长辈面前她也不好过分推辞,只得每次虚与委蛇一阵。 这贾宝玉进了屋子便一眼瞅到了被祖母搂在怀里的黛玉,匆匆给贾母请了安,便要去拉黛玉的手,被墨兰抓了手甩开了,教训道:“虽说是小孩子,但自古男女有别,又言‘男女七岁不同席’,哥儿如今也不小了,如何又跟我们姑娘拉拉扯扯的,难道没有嬷嬷教你规矩不成?” 贾宝玉从下便是众人捧着、宠着,凤凰蛋似得养大的,哪里受过人如此抢白,当即便怒了,一脚踢在墨兰腿上,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奴才,敢来管我?来人,还给我拉下去打板子!”贾母听了此言,唬了一跳,忙去捂贾宝玉的嘴,一旁的下人们见此情形也无一人敢动弹的。 这时站在一边的秦嬷嬷缓缓开口:“哥儿说话前也不先想想,墨兰姑娘哪里说错了?她可不是你们家的丫鬟,不顺心了就拉出去打几板子。墨兰姑娘可是正三品的女官,如今虽给了林姑娘,品秩仍摆在那里,岂是你一个白身可以随意喝骂的。我劝你赶快道歉,墨兰姑娘若是肯原谅你,一切也就过去了,不然,就是评理评到圣上面前,吃亏的仍是你……” 贾母到底久经世事,看得通透些,见林黛玉不打算制止,便忙严词令贾宝玉作揖道歉。贾宝玉先是不肯,贾母便吓他如若不依,便叫他老子来管他,吓得贾宝玉含着泪作揖道歉才罢。 这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到了王夫人的耳朵里,气得王夫人连摔了好几个碗碟。最近的槽心事太多,她这个大家太太有时连基本的矜持都顾不上了。想想真是流年不利,自从林如海进京,坏事都上赶着来了。先是女儿元春被无缘无故的逐出了皇宫,如今被老太太勒令在祠堂念经,不许随意外出。再是林如海连连高升,老太太挖空了心思要巴结上林如海。今天更是,老太太竟让宝玉给一个奴才秧子道歉。 件件都是剜心窝子的事,想起来她都恨得牙痒痒的。 贾元春怎么说也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看到她被逐后整日悲悲切切的样子,王夫人先时的打心眼里心疼的,常常安慰一番。不想几个月过去了,她仍是每日哭哭啼啼,扰的人心烦,王夫人原有的怜惜心疼也渐渐的被磨灭了,对这个女儿的感情也渐渐的淡了。 原还指着凭元春的姿色,指不定出了皇宫还能嫁个权贵之家,将来也能提携宝玉一二。但如今过了几个月,连个提亲的也没有,她这才信了贾母的话。被逐出皇宫的宫女,平常人家还不肯要呢,何况是有权有势的?除非嫁过去坐妾,自己好歹还是公侯之家,说出去不更丢人?倒是宁可让她老死闺中罢了。如今王夫人只一心照料宝玉,又指着她姐姐能带着宝钗尽快进京,也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发生了贾宝玉那一桩事情,林黛玉也无心在贾府呆了。一时吃过菊花酒、重阳糕,众人去听戏,林黛玉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告辞。贾母瞅瞅黛玉身旁的墨兰和秦嬷嬷,知道黛玉心意已决,只得让她去了。 黛玉走后贾母也无心听戏,索性也带了自己的丫鬟走了。回到房里便遣退众人,只留鸳鸯一人伺候,又忍不住长吁短叹一阵。鸳鸯心知贾母所忧何事,只是不敢开口。贾母叹了一回气,自言自语的道:“黛玉那丫头是跟我们离了心了,林如海也指望不上了……” 鸳鸯不知如何接话,只低头不语。贾母挥手让她退下,自己皱着眉寻思,为了宝玉的前程,还得想其他办法。唉,要是迎丫头、探丫头再大个几岁就好了,说不得能选进宫里,就是进不了宫,能进个权贵之家也好,将来宝玉就有依靠了。 再说贾宝玉原以为黛玉是个仙女儿般的人物,不想今日竟纵容丫头教自己什么礼法,可见外在虽是清丽可人,内里也不过一俗人罢了。不由暗悔自己眼拙,竟将一个死鱼珠子错看成珍珠了。又暗自寻思,林妹妹长得那般出色,先时也必是一罕见的珍珠,只是被林姑父那俗人浸染了,才失了往日的光彩。不免又唏嘘惋惜了一番,将对林黛玉的不满悉数转移到了林如海的身上。 ☆、51 金陵不愧是南方的繁华之地,在众地仍是一片萧条的时候,这个车水马龙的城池已经是熙熙攘攘,与灾前不差什么。街道上挑担的、叫卖的,来来往往,如若忽略城墙角那瑟瑟缩缩的饥寒之徒,倒也真是个太平盛世。 每到荒年、灾年,这些也是不可避免的,朝廷已经着各地官员统计这种逃难或是流落在外的灾民,登记在册,给以银两,令其各回原籍。凡回去的百姓,官府非但予其原有土地,每人按人头分给抚慰款二两银子。如今,自这个措施实行以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们自发到官府报名。 “闪开,都闪开!挡了我们大爷的道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强壮的小厮一面高喊,一面毫不留情的挥着马鞭,人们闻言纷纷躲开或是退到道路两边。有那起子腿脚不便的老人或是贪玩胡闹的孩子,动作慢了点,不免就挨了鞭子,一时路上有老人的哎呦声,有孩子的哭叫声。甚至是母亲抱着孩子投去的怨恶的眼神,那几个小厮全不理会,仍往前面开道。不多时,十几个趾高气昂的小厮,簇拥着一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旁边酒楼,林如海听到动静启窗而看,脸冷冷的,看不出是喜是悲,良久,方略带怒气的道:“这起子人,也太没有王法了!小小一个皇商之家,都敢如此横行霸道,这应天府的官员竟也置若罔闻?我看他们的官是做到头了……” 萧哲麟闻言向外瞅了一眼,“你说他们是金陵薛家的人?”萧哲麟上一世虽也调查过四大家族之事,但并未见其人,但皇商薛家,他自是知道的。 林如海点点头,“骑马的那人叫薛蟠,是薛家的独子。此人从小便骄横跋扈,虽上过几年学,也不过略识得几个字,整日只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最是个好色无知的。如今他不过是赖着祖父的虚名,在户部顶个虚名,支领钱粮罢了。这还是交给老伙计来办,他自己只寻欢作乐,其余诸事一概不管。” “这等尸位素餐之人,最是可恨!”萧哲麟说着便吩咐陈忠,“传信给京中,令萧乾拟旨,罢了薛家皇商之职。”陈忠领命而去,萧哲麟回头握了林如海的手,“对不起,如海,上一世让你和玉儿受苦了……” 提起这件事他心内就如刀绞,若不是他的懦弱与退缩,如海最后又何至于那般结局。且据如海所说,上一世他是一魂魄的形态看着玉儿去世,那种感觉是如何的撕心裂肺,想想他就忍不住心痛,这一世,他再也不会让如海这般! “你又没做错什么,这是干什么?”林如海面带疑惑,笑得云淡风清,确实,除了印象中的那次强迫,萧哲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人又何须道歉? 没有照顾好你便是我的错,萧哲麟暗道。 “四大家族贪赃枉法、压榨盘剥,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这些蠹虫,我迟早要拔除的,不然岂不是祸国殃民?但四大家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与江南甄府及四王八公的后人也都来往过密,且如今这王子腾还握着兵权,对付他们要慢慢来。这次就先拿甄府开开刀,让他们也警醒一下。最恐怖的不是直接杀了他们,而是这种战战兢兢的等待的感觉……” “你跟他们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吗?”林如海笑问,杀人前还要折磨一番,这是什么心理。 “如何没有了?我可忘不了前世他们怎么对你的……”萧哲麟话音未落便被林如海捂住了嘴,“前世的事以后别说了,我们过好现在就行了。” 萧凌威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忙退了出去,这么大的动静,屋内的两个人怎么会觉察不了?林如海不急不躁的收了手,比这更过分的都被萧凌威看到过,他也不计较了,使眼色给萧哲麟,让他叫萧凌威进来。萧凌威笑眯眯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暗道:如海倒是比先前放得开了。遂向外面喊道:“来都来了,还不进来,站外面当门神吗?” “弟弟给兄长请安!”萧凌威闻言进来。 微服出巡,最忌泄了身份,一则被有心人知道,难免卖乖讨好,二则也徒增一分危险。以前在苏州,有钦差卫队的保护安全不成问题,萧凌威言语也便少了顾忌。但如今在金陵可不一样,皇帝的安全不容一丝的马虎,因此萧凌威便自觉地将皇兄二字换成了兄长。对此,萧哲麟也只淡淡一笑罢了,萧凌威的想法他如何不知,只是他也不是那逞强自负之人,既带了如海出来,如何会一点防范也没有? “免了,坐吧!”萧哲麟摆手道。 萧凌威刚坐下,就听他皇兄问道:“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有些眉目了,失踪的孩子已经找到,就在寻芳阁的几间下人房里。这事与江南甄府有些关联,具体如何,弟弟还未查清楚,”萧凌威说着抬眼看看林如海,接着道“怕是跟京中的贾府还有些瓜葛。贾府如今虽举家迁到了京城,但他们祖籍还是自金陵的。且金陵流行的护官符贾史薛王便被列在第一等不能得罪的世家……” “何为护官符?”萧哲麟问。 “兄长竟不知?”萧凌威问了一声,萧哲麟挑挑眉,后者忙捂了嘴,又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了一个手抄的护官符来,递了过去,道:“如今做地方官的,都有一个写有本省有权有势的乡绅名姓的私单,这私单上的人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兄长没听说过也正常,弟弟也是探查这事的时候才知道的。” 萧哲麟接过他手中的单子,打开便要递给林如海看。 林如海笑道:“你自己看吧,里面写的什么我都知道。”萧哲麟看了一眼,前面第一句便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便指着笑道:“这写的就是贾府了,倒是好大的口气!”上一世查抄贾府的时候也没抄出来几两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讲面上儿好看,不论内里的空虚,这样的家族岂有不败之理? “谁说不是呢?”萧凌威附和,“后面就是史家、薛家、王家、甄家,几乎将这金陵城犯了个天去,也没人敢管!”不过今儿碰到了这两位,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萧凌威想。 “拿着,照这里面的名单查,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危害乡里之事,一并查处。”萧哲麟说着将护官符扔给萧凌威,看向一边摩挲着杯沿沉思的林如海,剑眉轻蹙,睫毛自然的下垂,还有那嘴角勾起的一抹不明的笑意,无比的摄人心魄。每次看到他这样,萧哲麟独忍不住心软如泥,真是爱死了他这些思索的小动作。 “如海,想什么呢?”萧哲麟悄声问。 “我在想谁比较合适这应天府知府的位置……”无论身为吏部尚书还是这次的钦差大臣,任命四品一下官员,都是他的职责。显然,应天府现任知府在林如海这里已经打上了不合格的标签。如果不是张淮已被萧哲麟钦点为安抚使,倒是他最为合适,如今只能再看看其他人了。 “哈哈……”林如海话音未落,萧哲麟兄弟俩便大笑了起来。显然,林如海的话很让他们意外。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多是关于这次幼女失踪一事,林如海道:“旁的先不用管,竟是先救出那些被拐的孩子才是正经。她们在家里也都是父母娇宠惯了的,如今遭此大难,必受了不小的折磨,再耽搁几日,有些年弱的再生出些病来就不好了。至于幕后指使之人,慢慢的再查也不晚,再者打草惊蛇,说不得还另有一番收获也未可知。”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萧凌威点头道。不待他再说些什么萧哲麟便拍板定音:“就这么办吧,凌威,你去,我再拨你一队侍卫,一定要将那些孩子救出来!”并非他萧哲麟真在乎那些孩子,说的凉薄也好、无情也好,他在乎的只是如海,既然如海想救,他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不不不,皇兄……”萧凌威听了此话,心中一急,连皇兄都叫了出来,“我的人手已经够用了,那些孩子臣弟一定会救出来的,您的安全最重要,侍卫在您身边臣弟也放心不是?” 萧哲麟摆摆手,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像是不惜命的?” 萧凌威摇摇头,他皇兄掌控欲极强,有一种傲视一切的意气。这种人也最容易孤寂,以前他看到的皇兄便是如此。可是,如今……萧凌威偷偷瞅了林如海一眼,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漠与孤苦似乎已是烟消云散,只要看着林如海,他皇兄的眼里便是满满的幸福与甜蜜。这样的人,说他是不惜命的,谁信?爱情就是如此,一旦陷入其中,便也多出了许多的烦恼,但这是一种让人甘之如饴的烦恼。 “给你的人你就带着,放心吧,我带来的人手很足。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在金陵根基甚深,这里面也是危机重重,你多带点人,成算也更大点。回京后你就进朝吧,别整天没事天南海北的瞎逛!”萧哲麟拍拍萧凌威的肩膀,人人都道忠顺亲王风流荒唐,其实不然,应该是聪明透顶才对。 “皇兄,臣弟……” 不等说完,萧哲麟边打断他道:“不须多言了,这些年这人空有才略而不得施展,委屈你了。其实也是你多心,我从来就未曾将你作为对手。如今天下太平,也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也不想永远这么风流放荡下去吧!” “臣弟,多谢皇兄!”萧凌威眼含热泪的跪下了…… ☆、52 金陵城薛家。 这薛家便是王夫人心心念念的姐姐家。薛王氏早年丧夫,只有一子,名唤薛蟠,表字文起。这薛蟠从小受寡母溺爱,未免奢侈傲慢,养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性子。如今已十几岁了,平素最恶读书,每日只知斗鸡走狗,带着一帮子豪奴寻欢作乐、横行乡里,弄起性来便喝酒打架,对街上的百姓拳打脚踢,百姓们惧怕薛家的势力,也不敢反抗,如今金陵城内的百姓提起此人无不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法。 这薛王氏还有一女,名唤宝钗,年方九岁,不止模样生的好,性格也是娴雅安静,读书倒比她哥哥还有些悟性。只是这薛宝钗从小生于商贾之家,耳濡目染了不少人情世故。因此小小年纪,已染上了不少世俗之气,自知贵宦之家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便不以读书写字为念,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留心于针奁女红之事。 这日薛宝钗正和两个丫鬟坐在小榻上描画样子,母亲薛王氏笑嘻嘻的从外面进来,摆手让丫鬟们退下。薛宝钗也忙放下笔,起身请安,薛王氏将女儿拉起,爱怜的拉了女儿的手,二人相携着坐下。薛宝钗见母亲面带喜色,不由笑道:“妈妈今儿倒是好精神,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猜一定是姨妈来信了,要不就是舅舅,可对也不对?” 薛王氏闻言笑道:“你倒是鬼精灵,你哥哥要是有你一半我也放心了。是你姨妈的信,说让我们进京。自你父亲去后,我们家原有的故交也断了好多,你哥哥又是个败家不管事的,近年来更是渐渐的没落了。我想过了,与其让他在金陵横行霸道,倒不如去京城,有你舅舅和姨父拘着,他也不敢太过。再好好教导一番,说不得能有所长进。” 薛宝钗不着痕迹的撇撇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他哥哥那脾性,怕是在教导也长进不了的。 薛王氏却不知女儿的心事,摸摸女儿的头,接着道:“再者,我也得为你考虑考虑。今年江南大水,圣上体念百姓,免了选秀,可下次未必就如此了。按宫中选秀的规矩,三年一选。你如今九岁多了,生日又在正月里,三年后,过了十二岁的生日,就在十三岁里了,也是可以参加的。这三年你可得好好学学规矩,你姨妈来信说她们府里的几个教养嬷嬷都是极好的,你到那跟着姨姊妹们一起,也学学公府侯门的规矩。” 有一句话她没说,薛家说是皇商,家资巨万,也不过听着好听罢了。所谓“士农工商”,商可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在世家看来,仍是不入流的。可贾府不一样,起码还是公府之家,且跟京中的权贵们都是相互来往的,宝钗进了贾府,也有机会见见那些王妃、诰命夫人之类的贵人,说不得入了谁的眼,以后便是前途无量。 “妈妈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宝钗低着头道。她自小心气儿就高,在金陵她们家可谓首屈一指,还真没有什么富贵人家是她看得上的。但是若是去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先别说那里遍地权贵,但是有机会进宫这一点,就够吸引人了。她自问姿色、手段都是个中翘楚,还怕到时候出不了头吗? “好孩子……”薛王氏笑着揽了女儿,想着妹妹信上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原来王夫人在信中吐露了亲上加亲的意愿,并嘱咐让薛王氏打个金锁给宝钗佩戴,上面就錾上“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与贾宝玉所衔通灵宝玉的“莫失莫忘,仙寿永昌”相对应,取其“金玉良缘”之寓意。 这些事还是先别告诉宝钗吧,薛王氏想。 不过金锁还是要尽快打一个的,宝玉那孩子她也见过,是个极好的,模样也配得上宝钗。且他深受祖母疼爱,贾府那老太太可是掌管着贾府的一切,这以后就是宝玉的。宝钗若是进不了宫的话,退而求其次,宝玉倒是极好的选择。贾府爵位虽袭了几代,已经讲了好几级,到底还挂着国公府的牌子,说出去别人也得高看一眼,总比他们这商贾之家前些。 薛王氏此刻倒是计议的好,须知事情可不是照着她的计划发展的。 ****** 京城林府。 小书房内,林黛玉正坐于窗边,一手托腮,一手擎着一封信纸。 “姑娘又看信呢?老爷不是说快回来了吗?庄子里刚送来些新鲜瓜果,姑娘洗洗手吃些吧!”墨兰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伸手跟着三四个小丫头子,捧着脸盆、巾帕等盥洗用具。林黛玉放了信纸,回头笑笑,腮边漾起浅浅的两个酒窝,“墨兰姐姐,是什么瓜果?”说话间那捧盆的小丫头已走至跟前,双膝跪下,墨兰边伸手挽起林黛玉的袖子边道:“有苹果,红枣,葡萄,还有这么大的石榴,这么大的大红柿子……” 墨兰说着双手虚空比了一个极夸张的样子,逗得林黛玉抿着嘴儿不住的笑,连叫人快拿进来,墨兰笑道:“姑娘先别急,刚送来还带着泥土,秦嬷嬷正打发人洗呢?一会子就送来,不过姑娘可不能多吃,坏了肚子可不是玩的。对了,还有两只小兔子呢,嬷嬷已经让人装笼子里了,说是姑娘喜欢就给姑娘玩。” 林黛玉一听兔子,顿时来了兴趣,忙努着嘴儿使边上站着的一青衣丫头:“你快去拿来我看!小心点,别伤了小兔子……” 那小丫头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提了个笼子回来。原来是两个小白兔,约有碗口大小,通体雪白,只有两个眼睛红通通的,看着极为可爱。林黛玉忍不住缓缓伸手进笼子里,还未触那毛茸茸的雪白,不想那兔子猛地一跳,吓得黛玉忙缩回了受,后怕的拍拍胸口,呵呵笑了。又从一小丫头接过几根嫩草,小心的伸了进去,两只小白兔争抢着吃了,林黛玉眼睛亮了亮,便令人将笼子打开,抱出了其中一只。 又吃了水果,林黛玉便带着众丫鬟到花园里玩,两只兔子都是极小的,行动很缓慢,小孩子都能轻松的追上。林黛玉便放出兔子追着它们玩闹了一番,便一屁股坐在山子石上,让丫鬟们瞅着兔子,令其自由玩耍。林黛玉刚坐下,就听老远有一个人喊:“姑娘别坐冷石头,小心过了凉气儿!” 林黛玉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姨娘,便笑道:“姨娘也来了!” 李姨娘快步走来,满脸堆笑的道:“闲来无聊,出来转转,不想姑娘也有这兴致,只是别坐那冷石头了。”说着从身后一丫头手里接过一个褥子,道:“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常来花园闲坐。这是极干净的,姑娘将就坐一会儿罢!” “这怎么好……”林黛玉刚要拒绝,李姨娘早将褥子放到黛玉腿边,林黛玉推辞不过,只得道了声谢坐了。李姨娘便拉着黛玉嘘寒问暖,甚至是饮食起居等事。殷勤恳切之盛,几乎令林黛玉招架不了,只得推说累了,回去休息。 李姨娘斜睨着眼,看着黛玉不断走远的身影,不由扭曲了面孔,手中的帕子几乎绞烂。哼,不就是个小丫头,还敢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就别怪她无情了!李姨娘想着手愤愤的拂过刚刚林黛玉坐过的身边的山石,触手一片温热,不由身子一怔,忙低头看去,原来一上好的暖玉,色泽、质感温润如脂。李姨娘就知是黛玉刚刚落下的了,且这与一看就价值不菲,拿出去少说也值个千金。遂忙一把攥住,塞到了袖子里,回头吩咐翠儿,“今儿天不好,我们回去吧!” ☆、53 萧凌威带人去了寻芳阁,本想一举将拐子的老巢端了,不想令人意外的是那些被拐的女孩子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不到被拐的幼女,萧凌威索性让人将老鸨抓了,细细拷问缘由。才知道自己在金陵的一系列举动,到底是打草惊了蛇。 原来这寻芳阁有甄府做靠山,在金陵惯是横行霸道的,左右就是报了官也没用。若是平常得知有人窥伺调查他们,必定不会轻易罢手,只是鉴于如今钦差大臣正往金陵赶,老鸨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只得避人耳目。让人秘密将那些幼女送到了甄府,打算过段时间,等钦差走了、风声过了再接出来,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左右在金陵,官府还是卖她几分面子的。 萧凌威初时还好奇为何他整日派人守着,也不见有可疑马车或是轿子之类的经过,如何人就不见了?且今年被拐幼女不下几十人,若是坐马车的话,也得几辆马车才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让几十个大活人不翼而飞了,传出去他是真丢不起这个人。一系列的拷问、搜查,短短的半天时间,萧凌威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老鸨的房内有一条密道,萧凌威令人亲自带人下去,发现这条密道竟直通甄府。 不用说,那些女孩子必是秘密转移到了甄府。 这甄府繁盛了近百年,同贾府一样,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安享尊荣的多,有出息的竟是一个也无。渐渐的不免捉襟见肘起来,这老太太便想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寻了个不是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心腹丫头撵了出去,私下里却给其钱资,令她开起了寻芳阁,所得钱财两家分赃。那丫头本就是个心内贪婪的,老鸨的名头说出去不好听,但是挣得银子却比她当丫鬟多得多,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了,寻芳阁造成了金陵城有名的妓馆,在甄府的庇佑下也无那些浑浑无赖之类的敢来闹事。如今甄府在外面的排场、架子都是靠这妓馆的收入来维持了。查出这些之后,萧凌威不得不感叹这甄府老太太的“大手笔”。亏她还自诩诗书礼仪之家,成日家佛爷一般的摆出副乐善好施的模样,要是被人知道他在背地里干的这些肮脏事,不知还有没有脸皮见人…… 林如海听萧凌威说了这其中的关节,不由大怒。但转念一想,如今那些幼女还未找到,不好行动,万一甄府狗急跳墙,伤了无辜,反倒不妙。便与萧哲麟商议,仍让萧凌威暗中调查,务必先找出那些失踪的幼女为要。 不几日,大队人马已也到了金陵。 恰在此时,京城也下了圣旨,称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为官不仁、残害乡里,且贪酷残忍,甄府之人私开妓馆、放重利贷,有盘剥压榨之嫌,着令钦差大臣太师林如海全权查办,可就地处置,无须上奏。又特下了一次敕书,再次申明江南诸事尽受林如海节制,所到之处如帝驾亲临,凡有不法之徒,皆可先斩后奏。 得了这个便宜,林如海便放开手脚任意挥霍起来,先将甄府查办了,男丁入牢房看押,女子则另辟了一个小院子看守。毕竟女子与男子不同,凡入了狱的女子,很难保持清白之身,因此若非罪大恶极之人,一般不会入狱看押。但是像甄府老太太那样坏事做尽的,也就不必留情面了。 林如海此事做得颇雷厉风行,钦差卫队及众侍卫的行动力和很可观。甄府刚察觉到有些不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进了牢狱,连托关系攀亲戚找林如海疏通徇私的时间都没有。再说就算他们找了贾府求情,怕是不知无用,反倒会罪加一等吧!据说贾母听了这消息吓得登时晕了过去,哆哆嗦嗦的骂了句什么。据听到的丫鬟说,好像是说林如海忘恩负义、无情什么的。 九月的夜晚,已渐渐有了些凉意。 此时正是皓月当空,林如海长身立于廊下,仰望着繁星点点,心绪渐渐飘远。这一世甄府的覆灭比上一世提前了好几年,一切都不一样了,想到这林如海摇摇头,不是早就不一样了么,重活一世若还和以前一样有什么意思?前世林如海亲眼看着女儿去世后,再睁开眼,便是今生了,听萧哲麟说他是在那之后,将贾府抄家的。今生元春并未封妃,贾府那所谓的“烈火烹油”的省亲盛事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贾府早年也是在金陵的,如今虽合家牵到了京城,在金陵倒还有些根基。据今日调查所得,甄府所作众多不法之事,多是有贾府参与的。只是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在江南也不好处理这事,但此时不治他们的罪,可不代表以后就任他们妄为。对于伤害过自己爱人的人,萧哲麟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 林如海双目放空,望着头顶的皓月出身,将前世今生的事都略略回想了一遍,默默的叹口气:他本是随性之人,对功名富贵并不留恋,两世都是淡然的性子,回想起来最放不下的唯有两人,一个自然是女儿,另一个……林如海眉头蹙了蹙,竟然是萧哲麟……这辈子还真是摆脱不了他了么? “如海,天凉了,怎么不进屋坐着?” 突然萧哲麟从外面走来,随手将披风解下,为林如海披上。 听到萧哲麟的问话,林如海一怔,才察觉自己在外面站了会儿,身子已凉飕飕的。刚要说什么,突然身上一热,身边传来了熟悉的气息。林如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头笑道:“你回来了,可用了饭?我就是随便转转,不想竟到这时候了。江南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过几日钦差卫队就要回京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决定吧!”萧哲麟道,只要跟如海一起,在哪他都无所谓。 宁静的院内鸦雀无声,只不时刮来一阵小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院子内的花草树木沙沙作响。林如海站立的地方有一个月牙形的小角门,凉风便从那角门吹入。萧哲麟见他仰着头赏月,一袭长袍随风飘荡,脸色柔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在月光下犹如静谧的谪仙,美好的不可方物。原本想劝其进屋子的打算也烟消云散,他舍不得打破这种氛围。凝视着爱人温和的面庞,萧哲麟侧身站在林如海身侧,用他高大的身躯将那角门吹来的凉风挡了大半。 林如海转头便看到萧哲麟痴痴的看着自己,又观其行为,岂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见他将披风给了自己后,只剩了一件单薄衣服,倒是怕自己凉到,不觉好笑,便推他了他一下,轻声道:“我们回去吧”。说着也不管萧哲麟,自己转身回头,心内默算着,怕是自己走不出三步,萧哲麟就得追上。 最后林如海发现自己还真的高估萧哲麟了,哪里有三步,他一步还没迈出去呢?手便被人抓住了。 “如海,我们一起……”萧哲麟道。 林如海摇摇手腕,无声的笑笑。黑暗中萧哲麟并未看到林如海的笑,但爱人摇手腕他自是知道的,忍不住暗自窃喜不已。如海的变化,一点一丝的他都亲自感受着,看着如海渐渐的对他敞开心扉,甚至是渐渐的将他放到心里。虽然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但萧哲麟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虽然如海还没有像自己爱他那般爱自己,但仅仅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起码此刻如海心中是有他的。且他有一生的时间来等不是吗,总有一天,他相信自己会得偿所愿的…… ***** 林府这几日可是忙作了一团,不少小丫头在花园里、山子石上翻找什么。 原因无他,林黛玉一个喜爱的玉佩莫名其妙的丢了。若是平常的也就罢了,偏这玉佩是萧哲麟送的,林黛玉每日佩戴,未曾离身,乍然丢了,不仅不习惯,心中也愧对萧哲麟。她只知是送瓜果那日所丢,却也不记得丢在哪了,只好让小丫头们在花园到处翻找,不想一连几天竟杳无音讯。无奈,只得罢了,暗道,到伯伯回来,自己亲自赔罪罢了,如今自己管家,总不好为这带头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罢。 林黛玉倒是安定了,但是跟在林黛玉身边的几个丫鬟却仍是愤愤不平的道:“姑娘,咱们院儿里的人每日都见,也没什么,只那日到花园里玩耍了一番就丢了。奴才们想想那日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姑娘也就跟李姨娘坐了一会儿,依奴才们看定时她拿了,要不就是翠儿。姑娘何不到她屋里查查?” “你这丫头,又胡说!”林黛玉斥道,“她是姨娘,如今爹爹不在,我们又没有证据,怎么好去她屋里搜查,闹出去也不好看。再说就是她拿了,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有哪敢放在屋里,依我说要么是已经偷偷让人送出去了,要么就是她见我们查得紧,已经暗地里销毁了,又怎会让我们搜到?以后大家都小心着点,别又让人钻了空子。” 众丫头听了都纷纷应是,林黛玉又道:“话虽如此,但是这头玉佩的贼人还是要查清楚的。别管是谁,她既投了这玉,无非是图财,即使如此,就一定会拿出去卖。”说着又令人叫来了管家,吩咐他多派人手注意城中的当铺、玉器店等处。不想竟毫无消息,过了段时日也只得将这事放下了。 再说李姨娘拿了玉佩的当天便叫来了自己弟弟,悄悄带了出去。李姨娘的弟弟名叫李普,也是个无赖之徒,自江南的时候就仗着自己姐姐的名声到处耍威风。如今到了京城仍是如此,林如海自进京以来,圣眷日盛。京中官员多有想与其结交者,对林府的情况又不甚了解,只知林如海丧妻,如今内院只有三个姨娘,还当都是受宠之辈,对李普也不敢十分得罪,反倒纵得他越发猖獗起来。 时日久了,这李普也识得了几无赖之人,这次李姨娘送了玉佩出来,李普没有通过当铺、玉器店等铺子,直接以一千两白银的价格转卖给了一个狐朋狗友,那人又直接转给了一个富商。因此林黛玉并未查到,李姨娘也正因为如此,才这么有恃无恐。 不过林黛玉查不到,不代表旁人就不知,远在江南的林如海不久就知道了。虽去了江南,但林如海、萧哲麟又怎么放心林黛玉一个人在京,自是在她周围拍了很多的暗哨的。这些暗哨,都是萧哲麟从众多侍卫里精挑细选的拔尖之人,且都是信得过的。除了一部分被带去了江南,剩下的便留在林府,主要负责林黛玉的安危。 从重生以来,林如海就没见过自己这机房姬妾几次,本来已经差不多把他们忽略了。今天突然看到这个消息,不由暗恼李姨娘胆大妄为,竟敢私藏姑娘的佩饰。林如海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不能留了,回去后便撵出去罢。至于另外的两房姬妾,至今还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就先放着罢。如今他已经断了弦,若内院连个姬妾都没有,也说不过去。 ☆、54 却说李姨娘得了卖玉之钱,着实忐忑了几日。 先时还低调的躲在楼上的小佛堂里,足不出户的念了几天经。见无人来问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几日后胆子便愈发大了些,不禁又生了贪念。没事便到花园里闲逛,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往林黛玉屋里去。可几个丫鬟都防着她,自是无下手之处。又兼嬷嬷丫头们都不待见她,爱答不理的,如此往来几次不觉索然无趣,也懒得去讨人嫌了,每日只带着自己的心腹丫头翠儿四处闲耍,独留另一个丫头青儿看家。 林府内院有大小两个花园,小花园靠近林黛玉的院子,大花园距垂花门不远。 这日,李姨娘逛累了,便于大花园内一凉亭闲坐,打发翠儿去端凉茶。刚坐下不久,忽听得身后有窸窸窣窣之声,起身查看,原来是一青衣小厮蹲在地上在那捉蚱蜢呢。只见那人双目圆凳,眨也不眨的盯着地面,极为专注,并未看到旁边有人。李姨娘上前问道:“你是何人,蹲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厮名叫安童,年方十六岁,仍有些孩子气,今日给里面送东西,见花园内枝叶茂盛,忍不住多逗留了会儿,不想竟被人撞上。安童也是个伶俐聪明的,见来人服饰打扮不似丫鬟,便知是姨娘了,忙跪下磕头道:“姨娘饶命,小的只是一时贪玩,不想竟冲撞了姨娘,还请姨娘恕罪,小的马上就离开!” 李姨娘见他小厮生的眉清目秀,一副伶俐乖巧的样子,心下已生了好感,便道:“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你如何知道我是姨娘的?”那安童见此也知此事算是揭过了,便起身笑呵呵:“小的在二门上当了那么久的差,就没见过这么齐整的丫头,料想必是姨娘了!” “你个小顽头,倒是会说话!”李姨娘听了安童的话,不由心花怒放,笑呵呵的道。又问安童为何来到这花园,安童便将他往里面送东西,如何进来,见花园里的景致如何吸引人等等之事。李姨娘道:“我这里缺了些头油,你明儿也给我送些罢!”安童忙忙应是。 正在此时翠儿端了茶过来,李姨娘便摆手让他退下。 自此,李姨娘便一时缺了头油,一时缺了胭脂,让安童送些东西来。李姨娘如今方二十出头,林如海久未进内院,她又是个不安生的,难免一人孤枕寂寞,往常碍于林如海的威势,不敢有甚不检点之处。如今林如海不在,料想林黛玉又是个孩子,即使管家也未必周全的了,且她有了上次偷盗之事的经验,胆子也大了几分,不免生起几分淫意来。 那安童人长得清秀,又惯会讨好卖乖,每每送东西来,李姨娘便细细梳妆,打扮的明眸皓齿的,佯作外面看花。又将那小厮叫进屋里,赏酒与他吃。如此几日,二人便互生了情谊。偶在花园里碰到,便你瞅我一眼,我睃你一下,眉目传情。无奈府门规矩森严,小厮即使进来送东西也不能久待,且李姨娘身边又有丫鬟时刻跟着,也是有心无胆,更无机会做出更为出格之事。 这日,二人又在花园相遇,李姨娘打发了翠儿离开,见四周无人,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安童手里。那小厮便趁机在李姨娘手上摸了一把,忙紧紧将荷包攥在手心里。李姨娘红着脸悄语了句:“拿这个贿赂了门房的人,今儿晚上我在花园里等你……” 李姨娘说着便走了,安童捏捏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得意的笑笑。据他估计,这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两之多,不由喜笑颜开。他自是乐得人财两得,想起李姨娘的姿色,不觉心痒难耐,只盼天快些黑下来才好。好容易挨到日暮,安童便沐浴净身,换了件新衣,理顺头发,也不贿赂门房,仗着自己年轻体活,翻墙而过,悄悄在花园内草木最为繁密之处猫着。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见一个人影走来,安童捏着鼻子学猫叫,李姨娘便也学了一声。原来这是二人早商量好的暗号,以防夜黑误认了人,惹来麻烦。暗号一对,安童知道来人是李姨娘,便一下子窜出将人抱了个满怀,嘴里只道:“我的姨娘,可等死我了!” 李姨娘嗔骂道:“小畜生,也不看清就敢混抱,万一抱错了,仔细你的小命!” “若是旁人断不会回我的暗号的,姨娘又何必唬我?”那安童说着抱起李姨娘按到山子石上,便要亲嘴解裤子。李姨娘死死的抓住裤带,似嗔似怒的骂了一声:“哪有你这般急色的的,也不看看有人没有,被人撞见可不是玩的!” “姨娘放心,查夜的刚过去不久,一时半刻回不来的,管那么多干嘛,我们且快活快活!”嘴里说着,早手口并用的将李姨娘的衣服扯了个乱七八糟,裙子、裤子褪到膝盖处摇摇晃晃的挂着。李姨娘被他撩拨得□□难烧,嘴里一时甜言腻语,一时娇喘息息,不住的扭着身子迎合。安童又摸了一把,笑道:“姨娘果真是个尤物,老爷这些日子不在,姨娘委实憋屈坏了罢!” 李姨娘听了羞得满面通红,她生的明丽妖娆,虽已二十有余,造作之下,娇羞之态却是不减妙龄少女,扭着身子骂道:“小畜生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啊……”话音未落,那小厮便脱了裤子,抬腰硬挺挺的顶了进去,连连耸动了几十下。李姨娘身子摇摇晃晃,如筛糠一般,在那小伙身下扬声颤语、呻/吟不绝。 “姨娘在老爷身下也是这般么?”安童说着抬起李姨娘的一条腿,低笑着浅抽深送了起来。李姨娘单腿立于地上,被他顶弄的几乎站立不住,只叫:“提他做什么,一点儿风情也不懂,哪及得你万中之一,还不用力些!” 那小厮听了此言,不觉更来了精神,瞬间便血脉贲张起来,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二人畅畅快快的花园中大干了一场,又恐惊动了查夜之人,只得草草收场,各自整衣回去了,约定明日再会。 自此,二人便日日偷情,场地也从花园转移到了李姨娘院子旁边一小房内。林府姨娘住的院子本就偏僻,这小房也是常年空置,李姨娘偷偷配了钥匙交给安童,作为二人偷情之所。这安童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种蒙汗药,只消在茶水里放那么一点,便能另一身强体壮之人昏睡三个时辰。李姨娘怕丫头发觉,便悄悄将这药放到了丫头们的茶水或是酒里,每日亲自看着她们吃了才放心。 不觉又过了几日,晚饭后李姨娘又赐茶水给丫鬟们吃,翠儿刚喝了一口,偏李姨娘有事出去了。彼时翠儿刚喝了一大碗白粥,并不口渴,但李姨娘赐的茶又不好不喝。待李姨娘一走,她便随手将茶水倒了。李姨娘回来见杯子空了,只当翠儿已喝了,并不理论。 却说翠儿一觉醒来发现李姨娘不在,便出房寻找。走到角门处,轻轻推了推,发现只是虚掩,便悄悄出来。翠儿闻得不远的而房内似有些声动,暗道这大半夜的,那又是个荒废的屋子,倒是谁在那里,别是鬼罢!待要回去罢,心内又好奇。突然里面传来一模糊的声音,似是人声。 翠儿想,别管是谁,且看他一看罢!便大着胆子循着声儿走近,动静越来越大,到了近旁,喘息嬉闹之声如在耳边,正是李姨娘和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也非不知事的,哪还能不明白里面在做什么勾当,当下将脸羞得飞红。暗道:李姨娘对下人一向刻薄,她若晓得我知道了她的丑事,必不能善了,如今我还是悄悄走了为妙。 想着翠儿便抬脚欲走,不想一脚踩了个空,崴了一下,不由痛的“哎呦”一声。这一声叫出来方觉不妙,忙捂了嘴,心内忐忑不已,料想里面定是听到了。正懊悔之时,果听李姨娘急匆匆的问道:“谁在外面?”翠儿本要抽身不理,不想里面又喊了一句:“翠儿,我知道是你,还不进来,你若在退一步,看我回去不揭了你的皮!” 无奈,翠儿只得进去了,却低着头,不敢抬眼。 这李姨娘和安童方匆匆的整了衣襟,气息还没喘匀,李姨娘看了翠儿一会子,缓和了语调,道:“好丫头,我知你跟我是一心的,你若肯帮我遮掩,我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从方才卸去的簪环挑出一个嵌这珍珠的金凤,塞到翠儿手里。 翠儿忙摇头道:“我是姨娘的丫头,自是要为姨娘遮掩的,只是这金凤万不敢收。” 李姨娘道:“你若不收,我可不信你的话!” 话说到此处,翠儿只得收下了,李姨娘又道:“你也别怪我小心,俗语说‘人心隔肚皮’,又言‘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使你收了这金凤,我仍是不放心的,还须再拿出些诚意才行……”说着意有所指的瞅了翠儿一眼。翠儿不知李姨娘话中何意,忙跪下道:“翠儿对天发誓,此事绝不泻出一个字去,若有所违,只让我舌上长疮……” 翠儿话音未落,李姨娘便道:“这也不行,世人一表决心便指天发誓的,真应验的倒没有几个,我可不信这。你也须得与童儿干上一次,我才信你!” 一席话说得翠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便要推辞,李姨娘执意不依。拉着翠儿的手劝慰了一番,软硬兼施,逼得翠儿只得点头应允。安童自是心下欢喜,李姨娘虽风骚,到底年纪大了些,怎敌翠儿正当妙龄?翠儿红着脸,忍着羞怯,慢慢褪了罗裙,解下裤带,仰躺在一方小榻上,抬腿任那小厮受用了一番。 自此李姨娘便也不瞒着翠儿,时常与安童私会,有时叫上翠儿,三人耍做一处,不觉已过去旬月。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言“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几日,另外两个姨娘的丫鬟便首先察觉了,悄悄告之主子。那两个姨娘虽然安分懦弱,平日也不怎么挑弄是非。但她们常受李姨娘欺凌,自是对其恨之入骨,得了这个消息,哪有不趁机火上浇油的理儿? 于是二位姨娘便聚在一起商量,一人道:“姑娘太小,这私通秽乱之事自是不方便告诉她的。如今府里大小事务除了姑娘就是秦嬷嬷管着,我们就悄悄告诉她吧!至于告不告诉姑娘由她自己定夺,左右与我们无关。” 另一人听了连连叫好,道:“是这个理儿,就这么定了,我们这就去罢!” 二人说着便相携而去,悄悄令小丫头进去叫来了秦嬷嬷,细细将心中的疑虑说了。秦嬷嬷一听这话,吓得口瞪目呆,忙问真伪,二人都道是真的,又说每日皆是如此,细查之下,定能让李姨娘无话可说。秦嬷嬷嘱咐她们不可声张,正要打发她们回去,偏巧被黛玉撞见了,等二人走了,便问:“嬷嬷,你跟两位姨娘在墙犄角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秦嬷嬷不好直言,支吾道:“是…是说前儿丢了东西的事……” 林黛玉问:“何时又丢了东西,怎么没人回我?” “就是丢了几个不值钱的东西,奴才们想就不必劳烦姑娘了,只是让下人私下里找找罢了!” “那可有着落了?”林黛玉问。 “查到了点蛛丝马迹,都是小事,姑娘不必忧心……” 林黛玉听了也知其中必有内情,既然秦嬷嬷此时不说,其中必有的道理,也便不理会,仍和墨兰下棋。秦嬷嬷悄悄退出去,便令人悄悄去查探,果然属实。暗道:虽是姑娘管家,但这事却是不好回的,倒不如先将李姨娘、翠儿和那安童看押,回来等老爷定夺吧! 因此对外只说李姨娘和翠儿偷盗,令人将其压倒柴房看守,安童也找个由头关押了起来,李姨娘其余的几个丫鬟也都软禁了起来。那李姨娘、翠儿、安童三人见此也知道事情败露,早吓得哆哆嗦嗦,跪地叩头求饶不止,秦嬷嬷被吵得心烦,索性令人赌了他们的嘴,吩咐将房门钉死,不用管他们,先饿上几天再说。 这事不久,林如海就得到了消息。 拿着京里传来的密报,林如海的脸叫一个难看,萧哲麟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道:“别生气了,你又不喜欢那女人,管她做什么呢?”林如海瞪了萧哲麟一眼,气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脚踢在凳子上,怒道:“现在倒是说得好听,若是你那些后宫妃子跟人私通了,你还能如此安然!” “我才不管她们呢?也就是一杯毒酒的事儿!”萧哲麟满不在乎的道。 林如海哼了一声,凝视萧哲麟半晌,冷冷的道:“她若只是贪婪,我还能留她一命,既然如此,还真留她不得了。你不是有人在京里么,让他们动手,这三人,一个不留!”左右他跟萧哲麟已经不分彼此了,放着现有的资源,林如海也懒得自己动手,交给萧哲麟的人,最利落不过。 “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办好,只是……”萧哲麟期期艾艾的道:“另外两人如何处理?” 即使并未明言,林如海也知道萧哲麟只得是他另外两房姬妾,发生了李姨娘这事,林如海对家中的女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便道:“这两人也都遣散吧,留在府里也是惹是生非,我已经写信回京里,将此事托付给了秦嬷嬷,这人可是你找的,你总放心了吧!” “谢谢你,如海!”萧哲麟笑咪咪的拉了爱人是手,想到从此之后,如海连一个名义上的女人都没有了,心中就觉无比畅快。转念一想不由又面带忧色,差点忘了,他自己后宫还有不少呢,不知如海心里可会不舒服,暗道:等有了何时的时机,也须将她们遣散为是。 “谢什么……”林如海道:“我又没做什么,值得你如此?” “此话不然,”萧哲麟笑道:“只要是你做的,哪怕只有一滴,于我来说也堪比汪洋。你有一份心意我都要感激不尽了,何况这次还付诸行动,我岂有不谢之理?”说着便拉林如海坐下,“你也消消气,为那些子不相干的人,不值!” “强词夺理!”林如海哼了一声,便道:“不坐了,我正想到外面看看呢?你也说是不相干的了,我跟她们置什么气?” 他本来是有几分怒气的,被萧哲麟这一打诨,气早消了,才想起今日的计划,原是打算到江南的集市上逛逛的。一则买些江南的小玩意儿给女儿带回去玩,二则正赶上城内的集市,百般货物,俱赶到街上来卖,据说人山人海的,还有不少好东西、旧物事。好容易江南的事完了,又赶上大集会,林如海也想去凑凑热闹。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也放心了。”萧哲麟笑道。 二人计议已定,便修书一封回京,处理京中诸事。陈忠捧盆盥手毕,二人换了便巾、便服,便带了几个侍卫到街上闲步游看,买了不少江南孩子玩的小玩意儿。林如海暗道:玉儿从小在江南长大,见了这些东西必然高兴。将原来的不渝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二人说说笑笑,好不自得。 突然林如海看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大的一个桌儿上摆了些零碎物件,多是平常人家动用之物,并不稀奇,只其中一件,细看之下倒有些意思。原来那是一残破的书卷,林如海用手取来一看,却是一卷《金刚经》,这倒没什么。贵就贵在《金刚经》乃是前朝一名家所书,林如海拿起细细看了,不由暗自叹息,好倒是好,可惜缺了几页,便问那店家:“老人家,这书可有残页?” 那老者道:“只有这些,原也不是老汉的。是一个落魄书生租了我家的房子住,临走交不起房租,便将些旧物抵了。老汉看他着实可怜,也只得罢了,便拿这些东西到市集贩卖,多少买几个钱儿,好弥补这个亏空。” 林如海又叹息了一回,便问价钱,那老者道:“些微之物,不知什么,任凭老爷赏赐罢!”林如海见其白发苍苍,却是衣衫褴褛,料想也是贫苦之人,便命陈忠多予了几两银子,买了这书,即告辞而去。 方走至一个金店前,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子迎面走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金锁。林如海看得真切,那金锁与上一世薛宝钗所配之物倒有八/九分相像。一人道:“也不知这锁儿有甚罕处,倒要这么多银子……”另一人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听上头的命令做事便罢。” “听说是姨太太写信让咱们太太给姑娘打造这个金锁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上面竟还嵌了几个字,什么‘离’啊‘弃’的,真是稀奇!”仍是先前那一人摇头晃脑的道。原来上面錾的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那小厮认不全,便如此道。另一人听了忙捂住他的嘴,斥道:“你不要命了,这也敢浑说,忘了主子吩咐的话了?再嚼舌根子,叫主子知道了,还不揭了你的皮!” 林如海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又确定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向一路人问道:“方才过去的可是薛家的仆从?” 那人道:“正是呢,先生竟不知道吗?” “我不是本地人,才来不久。”林如海道。 “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来做生意。”林如海道。 “我说呢,原来是往来的客商。”那人恍然大悟道,“刚刚过去的就是薛大公子的贴身随从,在金陵城谁不认识他?先生是外地人,不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薛家可不好惹,各个衙门里都有故交,先生仔细做生意的时候可仔细着,千万别得罪了他家,要不……”那人摇摇头,却不往下说了。 “我知道了,多谢阁下提醒。”林如海拱手道。 从两个小子出现,萧哲麟便发现了林如海的异状,但并未贸然询问,只冷眼看着林如海问人,他相信如海会主动跟他说的。果不其然,那人走后,林如海便带萧哲麟进了街旁的一个茶馆,进了雅间,屏退众人,细细将缘由前世薛家母女以金玉良缘之事排挤黛玉的前因后果说了,不免又谈到前世黛玉所受之苦。萧哲麟拍案而起,气冲冲的就要出去。 林如海忙拉住他,道:“怎么还是这个急暴脾气,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你了!” “我…”萧哲麟支吾道,“我这就将薛家抄了,为你和玉儿报仇!” “就你一个人去?”林如海笑。 “这…我这不是气糊涂了么?”萧哲麟顿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道,“我才不这么便宜他们呢,一下将人玩死多没意思……”先给他们希望,再讲希望一点点的掐灭,才嘴摧残人心,他说过,伤害过如海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前世做错事的也不行! “甄府与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如今甄府已经抄了,贾家、薛家怕是已经战战兢兢了,我可听说他们如今都忙着转移财物呢?” “他们就是转移到天边也没用,我早派人盯着了!”萧哲麟道。 林如海笑笑不语,萧哲麟做事够绝,这一点他早体会到了。二人逛了一会儿,也都没了兴致,便坐在窗边,一边吃茶一边看外面的人来人往。突然下面人影儿一闪,林如海抬眼看看萧哲麟,笑道:“你儿子来了,不叫上来看看么?” 萧哲麟闻言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四儿子萧承(见17章),暗道:最近是怎么了,萧凌威也就算了,那就是个动不动就私跑出京的主儿,怎么他这儿子才17岁,如何也涨了胆子,竟敢私自出京。心下一怒,便喊陈忠进来道:“到下面把萧承叫上来!” 陈忠虽没看到人,但心知萧哲麟既这么说,必定是有人的,忙带人下去了,不一会儿就将人带了来。萧承虽任性尚武,不喜文墨,且颇有侠气,但对自己父皇还是有着几分畏惧的。此刻,见萧哲麟冷着脸,心下惴惴的,忙跪下碰头至地道:“儿臣私自出京,还请父皇治罪。” “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你皇兄也由着你来吗?”萧哲麟怒道。 萧承一听牵连到皇兄,忙叩头道:“父皇息怒,是我偷偷溜出来的,皇兄并不知情。”萧哲麟哼了一声,道:“别管知不知情,既是萧乾监国期间,你跑出来,他就有责任。”萧哲麟说完便不言语了,萧承低头跪着,父皇并未叫起,他便不敢起来。 林如海见这父子俩僵持,不想此刻就将自己和萧哲麟的关系暴露出来,也便不好劝解,只给萧哲麟使眼色。过了一会儿,萧哲麟起身看了一眼萧承,道:“起来吧,跟好,若再乱跑,定不饶你!”说着便与林如海并肩而出,萧承只得在后面跟着。 几人径自回了别馆,萧哲麟、林如海回房。萧凌威见了萧承不觉大喜,这几个侄子中,就数这四侄儿最对他胃口。二人都是不喜束缚之人,最是聊得来的,在京之时便常来往的,有时甚至同进同出,骑马射猎,游遍大街小巷。因此萧承一见萧凌威便道:“三叔,你出京怎么也不叫上侄儿?” “你跟我能过一样吗?我是荒唐王爷,什么出格的事不干?你可不行,若是随便带你出来,回头你皇兄要不依了!” “皇兄就是管得宽,说我一个人出来危险。我出来这么久也没什么嘛,况且我这一身功夫也不是白练的,能有什么危险?”萧承大大咧咧的道,突然想到什么,苦着脸道:“皇叔,我私自出京的事,父皇好像很生气,方才在外面他不便罚我,我…我怕……” “怕一会儿吃苦头吧?” 萧承点头,作了个揖,连声道:“还请皇叔一会儿务必帮我求求情!” “瞧你这点出息!亏你还整日说要做大将军呢,这点子事就吓住了?”萧凌威哼了一声,又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着急。实告诉你,我求情也没用。我告诉你一人,你去求他,保管你父皇不会罚你!” “当真?皇叔说的是何人?”萧承大喜道。 萧凌威挑眉向四周望了望,勾手示意萧承上前,附其耳道:“就是林大人,只要他答应帮你,皇兄保证不会再追究你什么……” “皇叔你没骗我吧?”萧承半信半疑的道。 “我何时骗过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话我已经告诉你了,不听老人言,,吃了亏,可别怪我!”萧凌威说着,抬脚便走。 萧承忙拉住道:“皇叔,我信你的,可我去求林大人,他会帮我吗?”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萧凌威道。 萧承听了萧凌威的话,便要去找林如海,无奈林如海就和萧哲麟一起,他可不敢此时往枪口上撞。好容易挨到萧哲麟出去了,萧承忙进了院子。可巧林如海就在院内一棵梧桐树下看书,见了萧承忙起身让座。林如海如今挂了太师之衔,已是朝堂之中唯一的正一品官位,等同亲王之爵,见了皇子也不需行礼。 萧承向来随性,笑着坐了,便说:“我来找林大人是有一事相求……” “是忠顺王爷让你来的吧!”林如海笑道。 萧承讪笑一声,答:“林大人猜的不错,是我皇叔让我来找大人的。” “四皇子可是担心皇上治你私自出京之罪?” 萧承点点头,林如海笑道:“放心吧,皇上若是治罪早治了,还能等到现在?这事就算揭过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了。”萧承半信半疑点点头,正要离去,猛看到案上的书本,眼睛一亮,赫然正是一本《孙子兵法》,不由奇道:“大人也看兵法?” 林如海见他这惊奇纳闷的样子,不由笑道:“我常读兵法的,有何不妥吗?” 萧承摸摸鼻子,讪笑一声都:“这倒没有,只是我以为只有好武之人才爱都兵法的……”言下之意,他以为像林如海这般的文臣,是不喜研究兵法之类的东西的。 林如海笑道:“兵法者,乃是作战方法、策略,所谓万变不离其宗,策略这东西可不仅仅用于打仗。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啊,学的好了,到哪都用得上。听说四皇子可是立志要做大将军的,必然熟知兵法了。” 萧承听如此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笑道:“略懂皮毛而已,不如大人领悟的通彻。” 林如海读兵法,喜欢一边看,一边在另一张纸上做批注。方才萧承略略看了一下林如海的批注,只觉字字珠玑,不禁顿生茅塞顿开之感。料想林如海在兵法上的造诣必在自己之上,不免钦佩起来。 “四皇子过谦了,我不过比你多了些阅历罢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这么想了。” 萧承摇摇头,起码就现在来说他跟林如海确实不是一个档次。 二人说着,不免又论起兵法来,越谈萧承就越对林如海佩服之至。他从小熟读兵法,自以为也算有些造诣,跟林如海一比,倒是小巫见大巫了,又怎能不感慨?最后干脆道:“大人,不如您收我为徒吧!” 林如海笑道:“真要学兵法,你何不去找你父皇?他可是深谙其道,乃是我比不了的。” “我先跟林大人学了,然后再跟父皇学,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倒是贪心,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里就天下无敌了?小心贪多嚼不烂呐!” “这话如何说?管他是什么,我都塞到肚子里,总有嚼烂的一天!”萧承不服气道。 林如海见他说话有趣,全无皇家子弟的矜贵矫作,倒是个随性之人,也笑道:“你要学,有什么难的?我这里还有珍藏的几本兵法,可都是各地淘来的孤本,你拿了去,细细研读,不明白的就来问我。也不用拜师,我也不会藏私,我们互相切磋,岂不妙哉?” “那怎么行?”萧承笑道,“既要学,自是要拜师的……”正说着远远的看见萧哲麟走了来,萧承忙住了口,恭敬的站起身,请过安,便撤身退下了。 林如海看他远去的身影不由好笑,这么一个满身侠气、不尊礼法之人,看到萧哲麟就如耗子见了猫般,可见萧哲麟平日对皇子们定是多苛责而少怜爱的。他心知萧哲麟本性如此,多少年养成的性格了,一时倒是改不了,也便不多说什么。想起对方一落胎,便没了母亲,生在皇家,倒也不易,不免心有戚戚然。萧哲麟见林如海怔怔的,不由关切的问:“如海,怎么了?” “没什么……”林如海摇摇头,自己独享了他这一份温柔,该说是幸也不幸? ☆、55 江南又下起了绵绵细雨,行路虽然没有问题,但因没什么急事,也不赶时间,林如海索性又将回京的日子推迟了几天。虽下着雨,萧承却仍时不时的便往外跑,有时趁着萧哲麟不住的时候也会向林如海请教一些问题。 这日雨过天晴,又正值午后,萧承兴冲冲的来找林如海,不想竟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原来下了这几日雨,林如海足不出户的,早憋闷的不行。眼见乌云消散,一轮红日透了出来,便令人置一小榻于院内,闲坐翻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又一人在摸他的脸,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是萧哲麟蹲在面前。林如海刚睡醒,还没看真切,只当是在屋子里,意动之下便揽了萧哲麟的脖子,脸抵上他的脸。 萧哲麟几时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当下便张嘴将林如海的嘴唇含了,探舌进去。 萧承走进院子,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登时吓得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看到什么了?林大人斜躺于榻上,他父皇半跪在地上,二人在…在拥吻?老天,他不是在做梦吧?正胡思乱想之间,猛见父皇凌厉的看了自己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和威慑,吓得萧承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正撞在一人身上。 萧承虽随性,到底是皇子,被人撞了下意识的便要呵斥,话还没出口便被一把拉住,问道:“承儿,做什么慌慌张张的?”萧承抬头一看,见是皇叔萧凌威,忙将人往外拉了拉,低头支吾道:“皇叔,父皇和林大人…他们…他们……” 萧凌威挑眉,似笑非笑的摸摸下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我…我……看到他们在……”萧承话未说完,早通红了脸。他并非不知事的,如今连妃子都有几个了,可是亲眼见两个大男人这样,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萧凌威偷偷向里面望了一眼笑道:“你呀!他们两情相悦,这有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抱抱亲亲么。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个侄子妻妾都好几个了,还这么纯情。 “可…可父皇和林大人都…都是男人啊!” “噗……”萧凌威喷笑,指着萧承大笑道:“你不会不知道男子和男子之间也可以的吧,真不知道大皇子怎么教你的,哈哈……”笑声甫出,萧凌威才意识到不对,忙捂住了嘴,拉着萧承便走,只盼里面他皇兄和林如海没有听到,要不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刚走了几步,突听得里面一声大叫:“萧哲麟!”这三个字叫的惊天动地,带着几分的怒气,接着便是哐当、噼里啪啦的几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他皇兄讨好求饶认错之声。萧凌威拉着萧承便跑了出去,暗道:这动静,林如海不是把桌子掀了吧,他皇兄可是有苦头吃喽! “皇叔,父皇和林大人这样…成吗?”花园内,萧承如是问。 “什么成不成的?这事我们可管不了!” “可是……”萧承仍是满脸纠结。 “别可是了,林如海是你父皇的心头肉,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这些日子你皇叔我算是看清了,若是伤了他,别管是谁,你父皇可是都能大义灭亲的!” “皇叔你想岔了,林大人是我敬佩的人,我自不会对他做什么,可是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怕林如海吃亏?”萧凌威问。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萧承茫然道。关键是他觉得两个男人这样就不对。他也听说过有人养男宠的,难道林大人是父皇的男宠?可是,林大人那么个高洁之人,又岂会甘心如此?到底是怎么样的,萧承觉得自己想不通。他从小就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在他看来,凡是用脑子的事都是麻烦的,不如武力解决来的痛快。可是,这事,明显是武力解决不了的! “好了,我看你也想不明白,放心吧,林如海吃不了亏……”吃亏的是他皇兄才对,这么说也不确然罢。他皇兄是甘愿在林如海面前装傻卖乖,给他欺负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据他看皇兄倒是和乐在其中的。想到这,萧凌威不禁一阵恶寒,难道爱情的力量真这么大,毕竟让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伏小做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皇叔……” “别可是了,你父皇是认真的,谁都改变不了。以后对林如海恭敬点就是了,包管有你的好处。对了,我看如海挺喜欢你的,你小子有福喽!”萧凌威说着便拉着自家侄子走了。刚走出不远,见迎面走来一身穿官服之人,那人走近便下跪行礼道:“下官张淮见过王爷,见过四皇子殿下。” “哦?你就是张淮,你认得本王?”萧凌威挑眉道,张淮这人一天之内连升几级,又是圣上应梦之臣,朝内怕是无人没听过他名字的。但是在这之前他不过是户部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自己跟他应该没什么交集。至后来张淮被提拔进吏部呆了几日,萧哲麟想想那些日子他好像正托病没上朝,该是没见过他才对。 “回王爷,下官曾偶然见过王爷,便记住了。” “这样啊……”萧凌威点点头,问:“不知你来这里是皇兄召见还是找林大人?” “是林大人叫下官来的。”张淮道。 “哦,那必是有正事了,张大人这就请吧!”萧凌威笑着让道。 张淮一走,萧承便拉着萧凌威道:“皇叔,你怎么让他去了?父皇和林大人在……不会给他撞见吧?” 萧凌威听着这话不知是气是笑,恨其不争的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叹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以为皇帝身边是谁都可以靠近的吗?你闯得进去,是因为你父皇没把你当外人,怎么,你觉得张淮也能不通报就进的去呀?” 萧承挠挠头,笑道:“皇叔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萧凌威叹气道:“你跟乾儿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他成熟稳重,你就这副样子?”说着摇头走了,徒留萧承在后面瞪眼,不服的嘟囔:“你为老不尊,也没有比我强多少嘛!” 张淮随一侍卫进了书房,那人道:“张大人稍坐片刻,大人一会儿就到。”说着便退下下了。不多时又有丫鬟奉上茶果来,张淮等了片刻,不见人来,便起身翻看书籍。拿起一本游记,翻了几页,越看越有趣,不禁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正看得尽兴,忽听得一声道:“想不到你喜欢看这书……” 张淮回头见是林如海,忙放下书,恭恭敬敬的醒了一礼,道:“让大人见笑了。” 林如海摆摆手,与此事便揭过不提,只问:“各地的房舍可都建好了?” “都差不多了,堤坝仍在修建,只是依下官来看,还不够坚固,可是工匠们也只能做到这个水平了。”张淮面带忧色。 “你是说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大水,堤坝仍不足以支撑?”林如海蹙眉,江南多雨,自然也多水患,最重要的就是堤坝的加固。虽然在他的印象中这次之后,几年内是没有大水,但难保以后不会再发大水。到时还不是如此,想想还真是令人忧心。 张淮低头道:“是这样的,下官正在加固。可是有些河道陡峭、突转或是崖壁处的堤坝不好修建,且需要有技巧的工匠来设计、施行,工部派来的工匠都达不到这个水平。下官已令各个衙署张榜招募工匠,如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林如海低头沉思,这倒是个问题。做事是需要技巧的,有时候单靠力气也不行。工部派来的工匠一般都是从各地招来的个中翘楚,连他们都不行,这事还真有点棘手。张榜这个招募方式倒是不错,且这事也不能急,他心知近几年内江南不会有大的水患,便道:“先找着吧,这事也急不来。我走后江南就交给你了,三年内你能把堤坝建起来就行,记住,一定要保证质量。” “是,下官遵命。”张淮起身道。 林如海摆摆手,笑道:“坐吧,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张淮笑着坐下,他年纪虽不大,于人情之事却十分通达,自知林如海不像旁的官员那般爱摆空架子,也乐得随性而为。林如海也喜他爽直,谈笑之间多了几分的亲切。二人聊了一会儿,多是江南各地的官司、民生之事。林如海已打算即日出发回京,不免又将江南诸事嘱咐了一番。 二人聊了半晌方散,幸得萧哲麟不在,不然,指不定怎么吃醋呢? 张淮刚走,萧承便找来了,支吾了半天,把个连憋得通红,方问出一句话:“林大人,你喜欢父皇吗?”林如海被他问得一愣,料想之前在院中与萧哲麟亲密,必是被他看到了,不由也红了脸。忙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窘迫平息下去,他是把萧承当晚辈看得,在他面前,怎么也不能丢了长辈的面子。 关于喜不喜欢的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还在纠结之中,确切是说已经纠结出结果了。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如今这句话,被一个自己视作晚辈之人如此直白的问出来,林如海脸上发烫,故作平静的清了清嗓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怕是已离不开他了……” “我知道了……”萧承垂了头,有气无力的道。 林如海皱皱眉,问:“你是因此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大人你相信我,我只是觉得好突然……”萧承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似乎唯恐林如海误会了他。 林如海到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怕是他再不阻止,这小子就要发誓赌咒了,虽忙道:“好了,不用刻意强调了,我知你不是那迂腐之人。”正说着,萧哲麟迈步进来,萧承便要走,林如海留他喝茶,萧承连连摆手道:“多谢大人好意,皇叔找我还有事呢,下次再喝罢!” 萧承刚转身出门,萧哲麟便上前,一把将人抱住,嘿嘿笑了几声,道:“如海,你说离不开我,我好高兴。”林如海闻言便知方才与萧承的对话,已被他听去了,心中倒有些轻快之感。那句话好几次他都想亲口跟萧哲麟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今日借外人之口被他听了去也好,省的他整日患得患失的。 “如海,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可好?”萧哲麟低头看着林如海道。他比林如海高半个头左右,唯一低头,嘴唇正擦在林如海鼻尖上。鼻尖被轻轻滑过,周围全是暖暖的气息,林如海身子颤栗一下,忙推开萧哲麟,哼了一声:“都是大男人,腻腻歪歪的像什么样子!”说着便转身靠在躺椅上看书。 “如海,你再说一遍嘛,我想听~~~” 林如海板着脸,指着门口道:“要么坐好,要么从那里出去,别吵我!” 萧哲麟泄气般的挨着林如海坐下,跟对方抢一本书看,没过多久…… “萧哲麟,就会捣乱,你给我出去!” “如海,别赶我,这次我真不捣乱了……”声音是浑厚中夹杂着讨好,听来可怜兮兮,门外的侍卫早见怪不怪了。 “我数三声,不出去的话……” “别数,我出我出!”萧哲麟飞一般的窜了出来。废话!三声不出就睡三天书房,不得要了他的命!上次如海这么说还以为他开玩笑来着,没想到真让他睡了三天书房。如海这人吧,原则性太强,平常遇事他还可以耍赖占点便宜,但是一旦如海把这事上升到了原则性问题,他就没辙了。而且,如海板起脸不理人的时候,他还真不敢造次。 这日晚饭摆在正厅,人也比较齐全,萧哲麟、林如海、萧凌威、萧承都在。饭毕,林如海问:“明日便要回京了,你们要一起吗?”他问的是萧凌威、萧承二人,至于萧哲麟,撵都撵不走,还用问吗? “我们也正要回京,自是一起的!”二人均道。 “那好吧,我让人准备你们的东西。”林如海道。 萧哲麟瞅了二人一眼,不语。一起就一起吧,多备一条船,他跟如海照样是双宿双飞。 ☆、56 宽阔的运河上,并排漂浮着两艘大船,河水很是平静,船桨划过,荡起阵阵的涟漪。 此刻萧哲麟、林如海,并萧凌威、萧承四人俱于船头铺毡而坐,只不过萧哲麟与林如海是一艘船,萧凌威与萧承另一艘船罢了。河面上不时有水鸟扑棱棱的飞过,旁人倒还罢了,只是萧承毕竟才十几岁,又是个淘气的性子。当下眼睛眨也不眨放着光的盯着那群水鸟,颇有跃跃欲试的样子,若不是萧哲麟在场,怕是真要卷袖子去抓了。 林如海看得好笑,不觉想黛玉来,心下也生了几分心系,暗道:那丫头看到喜欢的东西,也是这个表情呢?这次带了不少江南的小玩意儿,那丫头见了,定然喜欢。想着不由笑了,萧哲麟虽林如海想什么,见他笑,心里也高兴。一时豪情无处可发,见艄公挥桨,便要也学着划一划。 林如海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这事看着简单,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还等着看萧哲麟的笑话呢?萧哲麟见林如海看他,豪气更壮,拿起船桨便乱挥一通,险些把自己跌进河里。吓得众人忙去夺他的桨,林如海也道:“你安生些罢,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 萧哲麟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划不了船,也不卖弄了,讪笑两声道:“如海,我们下会棋如何?” 林如海正无聊呢,自是乐得陪他消遣,遂点点头。 陈忠人精儿似的,闻言忙进去拿了棋盘、棋子,并一个小几子,在船头摆好。二人捻子,你来我往的下了一会子,渐入佳境,脸色俱都凝重起来,不时凝眉沉思,一脸慎重。还没分出胜负,忽听得萧承叫道:“那里有人,好像受了伤!” 这一声叫的众人都转头向萧承指的那处望去,果见一人倒在草丛里。此处乃荒郊野岭,杂草丛生,好多已没人高,那人倒在那里,不仔细看得话,还真看不出来。林如海与萧哲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遂令艄公靠岸,派侍卫下去查看。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便将那受伤之人抬了来,身上多处创伤,几乎是血人一般。 萧哲麟忙令汤和诊治,诊了脉,汤和不住的摇头,叹道:“此人内伤极重,回天乏术了……”正说着那人痛苦的挣动了一下,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却已是无力醒转。林如海道:“我观他似乎有未了的心愿,既救不了他,可有办法令他情形片刻,说个遗言也好。” 汤和凝眉沉思片刻,道:“下官只能尽力一试……” “那便试吧,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林如海道。 汤和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银针,捻起在那人头顶上的几个穴位上一一扎了。只见那人眼皮略略抬了抬,汤和喜道:“有望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拿出几个银针小心翼翼的扎了下去,不多时那人已悠悠醒转、只是甫一睁眼,便要扎挣着起来,几人忙按住道:“你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莫再乱动了!” 那人一把抓住一侍卫的胳膊,抓的死死的,焦急道:“小主子……”刚说了两个字,便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咳了好几声,吐了几口血,才断断续续的道:“小主子…在…草…救……”说到这,便又说不出来了。 林如海上前道:“你是说你家主子还在草丛里,让我们救他?”那人已口不能言,只不住的点头。林如海见他此刻还不忘主子,也是忠心可嘉,便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找你主子。”那人听不由满眼热泪,只是点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林如海,便喷出一口鲜血,呜呼去哉! “你们几个去看看,草丛里可还有其他人?”不等林如海说话,萧哲麟便吩咐道。 “是!”那几人应声而去。 林如海叹口气,只得命人挖个坑将那咽气的大汉草草掩埋。不多时,去找人的几个侍卫便抱回来一个孩子,林如海问:“还有其他人吗?”侍卫回说:“没有了。” 林如海凑近一看,不由一惊,与萧哲麟对视一眼,二人都已了然。这孩子可不是离京前带玉儿逛街时见的那小子吗?(见24章)当时玉儿看上一个笔洗,还是这小子相让的。仔细一想,方才那大汉也有些印象,记得就是跟在这小男孩身边的。那大汉口中所谓的“小主子”,也必是这孩子无疑了。 既然答应了那大汉,这孩子还是要帮一把的,林如海看了一眼,这孩子除了身上的几个小伤口,应该问题不大。事发之地,不宜久留,若有贼人追来,得知并未得逞,难免又是一番缠斗。便忙令上船,又将汤和叫来看伤,那孩子身上各处倒没多大问题,都是皮外伤,只是头部受了重击,不知几时能好?这也是他昏迷的原因。 汤和开了个安神的方子,用的都是名贵的药。又嘱咐不要挪动他,令其好好休息,明日当能清醒。是日,那孩子仍是昏迷,林如海便命陈忠喂了他点参汤、燕窝等滋补之物。 “你说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历?”林如海屈肘碰碰萧哲麟,问道。 萧哲麟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笑说:“派人查查不就好了?” 林如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抬头,道:“我看这孩子与你倒有几分相像,不会是你……”说到这林如海挑挑眉,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萧哲麟愣了,抓耳挠腮的,十分着急,如海这是质问他有没有在外面落下什么风流债。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人追到手,可不能让他误会了什么,遂忙表忠心道:“如海,你可别乱想,这么多年除了你,我可再没碰过旁人了!” 林如海道:“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你有什么,一个玩笑还不能开了?” 萧哲麟长出了口气:“如海,这样的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我对你可是……” “好了好了,不必说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了。”林如海听他又要长篇大论的表忠心,忙拦住道。那些话听一次也就罢了,听多了出了每次都恶寒一把,真是没其他感觉了。 “那你以后不许胡乱怀疑我!”萧哲麟强横的将人抱住。 “我知道了,你松点,我去看看那大汉拿的布包,说不定有身份文牒什么的呢?” 灯光下,林如海将今日那大汉所给的布包取出来查看。凝眉若有所思,里面装的是一个金牌和一块布巾,金牌上刻着一个狼头,下面几个奭国文字。布巾上之绣着一头飞鹰,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都非本国之物,看来这孩子来历不简单。 大奭王朝是西方的一个大国,乃是胡人所建,其□□姓李讳茂宗,据说与萧哲麟的先祖(也就是□□皇帝),虽一为胡人,一为汉人,却是堪比手足的好友,二人皆有王者之才,一个东方开疆,另一个在西方辟土,几乎同时建立了两个强盛的王朝,并相约盟誓,两国世代交好。 萧家王朝定国号为晟,意为光明、兴盛,李家王朝便定国号为奭,取其盛大之意,合起来便是盛世二字。此事距今已有近百年,两家仍是常常互派使节,来往甚密,萧哲麟的一个妹妹便是嫁给了如今的奭国国君为皇后,所生儿子年方九岁,已被立为太子。 奭王朝虽侵染中原文化,但到底是本性难移,且地处草原,无论男女皆骑马射箭,民风极是彪悍,风俗与中原地区也有很大的差异。其中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对女子的束缚比较少,可以为官、为将,皇后也有不小的参政权,甚至掌握着一部分的军队。只这一点,在中原就绝不可能。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就觉得那孩子轮廓深邃了点,看来并非我们中原之人。”重新将那玉牌和布巾包好,林如海悠悠叹道。萧哲麟“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悄悄将林如海的手拉过,捏捏摸摸的把玩。林如海推推他,“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你外甥?” 萧哲麟点点头,“嗯”了一声。 林如海见他这不痛不痒的态度,心下不愉,抽回手,语气不善的道:“你都不关心一下么?” 萧哲麟手中一空,怔了一下,转头对着林如海,忙挂了满脸的笑意,道“如海别生气,封思成已经去查了,是与不是,不久便知道了。”说着便收了布包递给陈忠,示意他出去,笑道:“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操心,也不怕把自己累着。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安置吧!” 林如海抬眼往窗外看看,月已中天,被萧哲麟一说才觉困倦,不由张嘴打了个哈欠。萧哲麟看着好笑,也不忍在折腾他了,便罩了灯,二人解衣睡了,自是一夜好梦。 翌日一早,更衣毕,即有侍卫来报说:“昨儿救那孩子醒了!”林如海便同萧哲麟一起探视,那孩子头上还裹着纱布,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好不可怜见的。见林如海过来,只是救命之人,便要起身,林如海忙上前按住了,笑道:“快别动了,你伤了头,小心伤势加重!” 那孩子闻言方躺下了,低声道:“是您救了我?” 林如海点点头,那孩子又道:“多谢了,小弟弟可好?” 听了这话,林如海倒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是问玉儿,那日偶在街上遇到,玉儿着的是男装,这孩子误会也是无可厚非。想到这,林如海又觉好笑,便道:“小儿还好,如今仍在京里。”那孩子点点头,又问跟自己的人,林如海只得实情以告。那男孩听后脸上显出悲苦之色,林如海摸摸他的头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养好伤为要!” 那孩子点点头,眼中含泪,仍强忍着不肯落下,只道:“多谢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唯有终身铭记于心。” 林如海见其小小年纪,遭此变故,竟不失冷静之心,也是难得了,心中喜欢,便又宽慰了一番,嘱咐陈忠好生照顾。 不觉又过去几日,那孩子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无事时也与林如海、萧哲麟闲坐,或是跟萧承一起玩闹,倒是与大家都熟识了。其为人豪爽、心细,且思维缜密,还颇有武艺,不过与萧承的空有勇力不同,他是有勇且有谋。且他行事有礼有节,一看就是大家教养的,年纪虽小,见识、眼光比之都远,众人也都喜欢他,都“小公子小公子”的呼来换去。 这日,封思成回来,将调查接过呈给了萧哲麟。原来这孩子确实是奭国的太子,名唤李昊。只因如今的奭国君主乃是先帝的小儿子,因是老来子而备受宠爱,故先帝驾崩后将帝位传给了小儿子,其长子未免不服,常常阳奉阴违的挑事端,又因他手中握着奭国三分之一的军权,一时也无法将其制服,这次李昊被追杀便是此人所为。 林如海知晓了李昊的身份,不由笑道:“人都说外甥肖舅,难怪我看他跟你有几分相像呢?” “你还说呢,我可是差点遭了池鱼之殃,你如何补偿我?”萧哲麟凑近道。 “哪有你这般涎皮笑脸的皇帝?我看你连个九岁的孩子都不如!”林如海边说边将人推开,道:“去看看你外甥,也该是坦诚相见的时候了。再说,他既来到中原,你这个做舅舅的怎么也得把人保护好吧!” 林如海说着便抬脚走了,萧哲麟忙跟上。外面李昊正和萧承下棋,见他们出来,都忙起身。此时正在运河之上,四周荒无人烟,就这么几个人,也无可避讳之处,萧哲麟便坦言问李昊的身份。李昊并未隐瞒,只道先时隐瞒实属不得已,后来感念救命之恩,知林如海等人并非歹人,原要相告的,不想对方竟先问了,又说了遭追杀之事的前因后果。 萧哲麟见他所言不虚,对这以前素未蒙面的外甥也多了几分好感,也告知其真实身份。李昊先是大惊,继而跪地便拜,口称“舅舅”,萧哲麟忙叫起,将随身佩戴的一玉佩送给他做表礼,李昊谢过。倒把萧承喜得不行,拉着李昊连道:“快叫表哥快叫表哥,表哥也有礼物相送呢?” 李昊被他缠的无法,只好叫了声“表哥”,萧承喜不自胜,忙将身上佩剑解了送他,嘱咐道:“昊表弟可得保管好他,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宝剑!” 李昊听了忙要解下,只道:“既是表哥心爱之物,弟定无夺爱之心,表哥还是收回吧!” 萧承连连摆手:“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的道理?表弟尽管拿着!” 萧哲麟又问:“昊儿,你既来了中原,为何你父母竟无信函?又如何不来找我,便是进不得皇宫,便是找你三舅舅或是表兄都行,怎么自己一人乱逛?” 李昊闻言低了头,道:“我从小便听母后说中原如何繁华,风景如何宜人,便想亲眼看看中原的风情,跟母后说了几次,他都不准,是以这次外甥便带着随从偷偷跑了出来。原以为此事做得隐秘,并无危险,不想还是被人发觉了。幸得遇见舅舅,不然外甥此命休矣!只是可怜那些跟随的人,为保护我,都命丧黄泉,是外甥对不住他们!”即使再稳重,李昊到底是九岁的孩子,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罢了,这也是不得已,如今你没事,他们也该瞑目了。”林如海道。 李昊抬起脸笑笑,道:“也是,多谢林大人宽慰。” 一行人顺水路而上,不过旬月间便已进了京中的地界。萧承和李昊早混熟了,林如海闲来无事,便教二人兵法、棋艺,或带二人读书。久之,二人索性都管林如海叫师父,萧哲麟对此都是乐见其成。这日,到了京口渡头,还未下船萧承便嚷着让李昊住进他的府邸,李昊也欣然同意。 消息是一早就传回去的,但因众人微服而来,不好大肆张扬,接的人并不多。但萧凌威、萧承,每人都有人接,几家人站到那,也是浩浩荡荡。林府来的人不多,只七八个家人带着两乘小轿并拉行李的车。便是旁人晓得是林家之人,也断不会想到这是接当家老爷的规模。但其中有一人绝对出乎林如海的意料,那便是黛玉。 原来黛玉自接到信,知道林如海这日进京,便早在心里打算好了,要亲自去接爹爹。先时几个嬷嬷不同意,但耐不住林黛玉注意已定,她是主子,年纪虽小,身份却在那摆着,说出的话谁敢不听? 再说黛玉说了,不是以女儿之身出去,而是扮成男装。昔日老爷在的时候还时常将姑娘男孩打扮打出去玩呢,她们哪敢说个“不”字,想想这也不怎么样,只得同意了。但终是不放心,墨兰也一声男装跟着,另外还带了几个家丁卫士,料想也出不了事。 因此,当林如海下了船,猛听到那一声“爹爹”时,身子一窒,几乎落下泪来,忙快步走了过去。林黛玉也跑了过来,一头扑在父亲怀里,林如海忙将女儿抱起,不住的摸着黛玉的头,一阵嘘寒问暖。萧哲麟含笑看着这父女俩,直到黛玉看过来,兴奋的叫了声“伯伯”,才笑着将黛玉接过,问:“玉儿想伯伯没?” “自是想的。”林黛玉笑眯眯的道。 “那是想伯伯还是想爹爹?”萧哲麟问。 林黛玉眨眨眼,说的满脸无辜:“伯伯这句话可问得奇,自是伯伯、爹爹都想。” 萧哲麟大笑着将黛玉抱起,见她好奇的看着众人,便指着萧凌威道:“那是伯伯的三弟,你叫叔叔就行了。”又指萧承,“这个就叫四哥哥吧,那个是昊哥哥。”林黛玉一一叫了人,又道:“我认得昊哥哥,书房里的那个笔洗就是昊哥哥让给我的。” 萧哲麟笑道:“好个聪明丫头!”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众人都忙给黛玉表礼,宝玩、金珠、佩饰等物应有尽有,满满的塞了一袖子,黛玉觉得沉甸甸的,便喊墨兰一一收了,又拜谢了一番。表礼已送过了,李昊又从怀内掏出一把精致的小短刀,只有三寸来长,刀鞘上錾着金龙,悄悄递给黛玉。 黛玉眼睛亮了亮,却没有接,而是看向林如海,后者眉头微蹙,李昊忙道:“师父,这把刀给弟弟玩好不好?” 林如海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不想李昊突然将刀塞到了林黛玉的怀里,后者也接住了,再要拒绝,也不好说了。左右都是小孩子,玩闹而已。只是这錾龙的物件儿,一看便知是天家所用,回去得嘱咐玉儿不要随便拿出来才是。 几人上了车轿,便往各回府邸。 萧哲麟只让陈忠带人回宫打点,自己却是跟林如海回林府,挨到日暮时分方回宫,令陈忠将进来的奏折搬来查看。不多时,大皇子萧乾带众皇子请安,萧哲麟见过之后便令众人回去了,只留下大皇子萧乾。萧哲麟仍是翻看奏折,萧乾不知父皇何意,只垂首侍立不语。 半晌,萧哲麟放下奏折,悠悠问道:“朕‘病了’这么久,朝堂没什么动乱吧?” 萧乾闻言一怔,忙跪下道:“回父皇,近日朝廷安定,并无动乱。” 萧哲麟斜眼瞅了他一下,摆手让他起来,道:“你做的不错,政务处理也得当,朕很满意!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放你几天假,五日后再上朝吧!” 萧乾忙躬身道:“儿臣分内之事,不敢道劳。” “这几日,奭国太子,也就是姑舅表弟在京,你陪他到处转转吧!”萧哲麟摇摇头,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他这大儿子和四儿子相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奇哉怪也啊!想着萧哲麟不由笑了,道:“退下吧!” 萧乾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下。 ☆、57 钦差大臣回京不久,皇帝也“病”愈上朝理政了。先是对赈灾官员进行封赏,因林如海身先士卒、不畏艰辛又散私粮救济百姓,厥功至伟,封寿安侯,食邑二千户,赐黄金一簏,另有珠宝、锦缎,各类奇珍无数,装了几大车令陈忠亲率内侍送到了林府。 其余如张淮、封思成及赈灾有功诸官员也各有升迁、奖赏,一时朝中称赞这有之,羡慕者有之,更有些平日怕惹事端不敢出头,一旦见别人得了好处,私下里暗自懊恼悔恨的,此刻也只有跌足长叹而已。 距林如海入京任吏部尚书,事隔几个月后,林家再一次成了京中权贵们议论的焦点。 林府,现在也可以叫寿安侯府了。自那日下了封侯的敕书,皇帝便御笔手书了“寿安侯府”几个大字,即命裱了挂上。林如海的祖、父本就是侯爵,京中的宅子原是侯府老宅,占地面积够大,地界儿也好,此刻倒不须扩建,只要按侯爵的规格在添置些东西罢了。 这几日,寿安侯府门外可谓车水马龙,每日贺喜之人往来不绝。 贾母虽知林如海不待见自己家,但见他如今势重,不免又动了些心思,将自己的梯己之物挑了几件好的,令两个儿子带着去贺喜。原来,近日上到王公,下到一般官员,均来庆贺。林如海恐一时来往人多,难保不会有人存了些歹意,遂早告知门房,不论是何身份,贵重之物一概不许带入府门。贾赦、贾政二人无法,只得命人将礼物送回,自己只身入内。 如此又过了几日,门庭才渐渐冷落下来。 林如海又整顿了后院,虽说李姨娘与翠儿安童几人已秘密解决,李姨娘的弟弟也已送交官府,按律治罪。但毕竟治标不治本,为防以后再发生类似之事,林如海打算彻底清查一下下人们。将那些心术不正、暗自收礼索贿之人都打板子撵了出去。有些年迈做不动活的,也都给了银子,令其安度晚年。一番清查下来,下人几乎去了三分之一,林如海又令管家买了些身家清白的丫头、小厮。 如此一来,人数虽比先时少了不少,但都是年轻手脚麻利的,各项事务周转倒比原来更快些。左右林府现在就剩了两个主子,又不是像有些公侯之家那般爱摆排场,也是够用了。 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儿,眼见萧哲麟给的假期还未用完,林如海便带女儿到街上闲逛。京中有个旧俗,每逢初一、十五之期便有大集市,百般货物俱摆到街上来卖,琳琅满目,耀眼生光。黛玉不知从哪听到这个消息,一定要爹爹带她来看。 林如海并非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否则也不会将黛玉男孩般教养。况每每想到上一世女儿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有对花垂泪、望月咏情,孤寂凄苦,着实堪怜,便想她今生能活的自在点,自是也不想拘着她。再者,虽是女孩子,也不能太不知世事了,让她多了解些民生疾苦也是好的,也免得像前世那般,孤影自练、哀叹不绝。 此时已是深秋,父女俩皆一身青色夹袍,带了几个管家长随,漫步走来。 林黛玉第一次来这种大集市,看什么都新鲜,摸摸这个、瞅瞅那个,好不开心!林如海含笑在后面看着,女儿喜欢什么,便令随从付钱收了。突至一热闹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众人皆擦肩并踵而行,林如海忙叫住女儿道:“玉儿,莫再跑了,此处人多,小心一会走散了!” 林黛玉住了脚,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爹爹。” 林如海上前牵了女儿的手,相携往一人少的地方出来,见路边有一书生摆摊。只见那人敝巾旧服,带着一顶旧儒帽,外表虽褴褛,身上却带着一股子读书之人的傲气。摆着一个小桌子,左案边放着笔砚等物,右边用一木棍撑着一方宣纸,上面乃是书生手书的一绝。这摆设,显然是落魄士子卖子撰文为业。 林如海见那诗、字都写得极好,便上前拿起观看,又问书生道:“这诗是你写的?” 那人答道:“正是小生。” 林如海叹道:“小相公好文采,书法也不错,小小年纪能有此造诣,着实堪叹!” 那书生连作揖道:“先生过奖了!” 林如海又道:“只是在下有些疑惑,说出来还请莫怪。” 那书生忙摆手道:“不怪不怪,先生有什么话,尽可直言。” 林如海笑道:“既如此,在下便直言了,你也是读书之人,怎的落魄如斯?且京中权贵遍地,你既有此本事文采,何不寻个公府之家投靠,也免得如此餐风露宿。” 那书生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一言难尽呐!小生本是密州的举子,进京赶考的时候官府原给了盘费的,怎奈路途遥远,颠簸了不几日,便大病了一场,眼见考期渐近,只得抱病启程,不想病情又加重了几分。路上耽搁,又加上请医花费,竟将盘费花了大半,行程也耽误了。进京之日已过了会试之期,只得暂寄庙宇安身,以待三年后的大比之期。至于先生所说投身仕宦之家,就我这破衫烂襟的,怕也无人肯收。” 林如海听了这话,但笑不语,读书人有些傲气本不稀奇,这书生怕也是如此,不肯屈就公门去做清客,原也没什么。便不理会,只和他论了会子诗,二人互道了名姓。原来那书生姓于名生樵。林如海听了不由一怔,暗道这名字好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也就搁下不提。 谁料于生樵听了林如海姓名,倒头便拜道:“不想竟是侯爷,小生着实失礼了。” 这次的封侯场面搞得极大,几乎举国皆知,何况京师天子脚下?故对于这书生一听姓名猜出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林如海不觉为奇,忙摆手拉起道:“快快免礼,我今日乃是便服而来,不好声张!” 于生樵一看,又长揖至地道:“恕小生冒犯,不知侯爷白龙鱼服,体察民情,该死该死!”说着又叹了一回道:“侯爷仁心爱民、廉洁奉公,实是天下士子之楷模,小生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心内着实佩服,失态之处,还请侯爷见谅。”言毕,又是作揖不止。 “不妨事不妨事!”林如海摆手道。 二人又探讨了会儿学问,林如海才觉这书生涉猎之广泛、见解之深刻,怕是考个状元也绰绰有余,不由生了惜才之心,又恐书生文人傲骨、不肯屈就,料想自己资其钱财,他必不肯接受,便道:“我家里有些藏书,白放着也是可惜,你无事的时候倒去看看,说不得长些知识,也聊胜于无!” “那就多谢侯爷了!”书生作揖道。 二人说话的时候,黛玉就在一边翻看书生写的字,不时指指点点,或惊喜,或叹息,看得书生惊奇不已,道:“这么小的孩子也识得书法么?” 黛玉仰起脖子道:“有人三岁能作诗,有人八十仍不辨音律,这跟年龄大小可没关系!” 书生见她说的有趣,便道:“这么说小公子是‘三岁能作诗’的了,可否赐教一二?” 林如海含笑不语,由着黛玉闹。 林黛玉见爹爹不管,便哼了一声,撅嘴道:“这有何难?”说着便提笔写了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易安(清照)的一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书生一看,连道:“好字好字,是小生眼拙了!”又像林黛玉作了几个揖,倒弄的黛玉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劲儿拿眼看爹爹。林如海故作不知。黛玉哼了一声,起身还礼不止,连称不敢居功,是老师教得好。书生问老师是谁,林黛玉便指自家爹爹,见书生听了此言,一个劲儿的求林如海赐字。林黛玉则挑衅的看爹爹一眼,在一旁捂着嘴儿笑。 几人走的时候,书生见林黛玉喜欢,送了她几幅自己写的字画。林如海让随从付钱,书生执意不肯收,只得罢了。 走了一会儿,不想迎面又碰到一个熟人,你道是谁?原来是今科状元公,如今的翰林院修撰孙标。朝中各衙门,唯有翰林院最为清闲。除偶尔为皇室成员讲学、侍读外,每日只读读书、下下棋、或是饮酒拜客而已。因此每逢集市之日,诸翰林常到街上闲逛,买些旧物古董之类的回家把玩。 这日可巧,孙标就与林如海撞上了,即便上前拜见。这孙标也是个有才干的,平日里林如海就比较看重他。几人到路旁一酒楼,林如海叫了茶果点心,摆在一小案上让黛玉吃,坐在窗边与张淮闲聊。林如海问得多少京中近日发生之事,孙标也是言无不尽。 正聊得尽兴,孙标一随从来报说有急事,孙标倒是把那随从骂了一顿,急向林如海请罪,后者摆手道:“既是有急事,便回去罢,我正好再逛逛!” 孙标又告了几次罪,才退下。 林如海自带了女儿出去。 “爹爹,我们去看杂耍吧!”林黛玉扯着林如海的袖子道。 林如海抬眼看看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又看看女儿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那你抓紧爹爹,别乱跑,免得被人挤到了。” “嗯嗯!”黛玉点头如捣蒜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挤了进去,却是一个耍猴的,那猴子在耍猴人的指挥下,一会儿表演钻圈,一会儿模仿人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知哪里突然跑来一只疯狗,闯进人群,乱叫乱吠一气儿。众人各相逃散,林如海只觉手上一痛,好像被人用重物敲了一下,抬眼一看,黛玉已不见了踪影。 彼时人挨着人,跟林如海的家人都被挤出了外围,只有一个萧哲麟派来的侍卫还在一边护着。林如海拉住他便道:“玉儿呢,快去找玉儿?”众侍卫中有一个眼尖的,见百十来步,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肩上扛了一孩子,正是黛玉,只是彼时人山人海,前进不得,急的满头大汗,忙叫道:“老爷,不好了,小主子被歹人拐了,就在前面!” 林如海听罢,急的了不得,忙推护着他的侍卫,吼道:“别管我,快去救玉儿!快去啊……”说到最后已有些声嘶力竭。边说边往前推挤,无奈人挨着人,急的跺脚,哪里走得动?不一会儿,那拐了黛玉的大汉也瞅不见人影儿了。 眼见的事情越拖越不好,林如海急中生智,忙推一边的侍卫道:“你脚程快,快从一边的小巷子出去,告诉京兆尹马上带人封了这几条街,挨家挨户的搜找,快去,要紧要紧!万万不可延误!”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便挤进一边的小巷子飞身走了。 ☆、58 萧哲麟听到黛玉被拐之事,也慌了神,忙令飞骑通报各城门,严加盘查,有携带孩子的,一律不许出城,自己也快马飞奔到事发之处。百姓们听说官兵捉贼,各都闭户回家了,彼时街上已了无人迹,公差正在探查。林如海正跌足不已、焦急的踱着步子,旁边站着两三个家人,皆垂首屏息,不敢稍有妄动。 萧哲麟翻身下马,一把抓住林如海的手。玉儿在如海心中的位置,连他都难及其一二,如今突然遭此厄运,何其伤心烦恼。见此,萧哲麟心中比林如海更痛,此刻也不知如何劝解,怕是说再多也无用的,只得安慰道:“如海,莫担心,城门那也有人看守,贼人出不去的,只要还在城内,定能找回来的。” 林如海一怔,忙抓住萧哲麟道:“别这么大张旗鼓的说是找人抓贼,还须用别的名目才好。如今搜查紧急,那贼人料想若被查出来,必不能善了,难保不将人暗害了,来个毁形灭迹,可就后悔莫及了!” “放心,这些我都料到了,让他们只说宫里丢了要紧东西,正盘查搜找。” “这就好,这就好……”林如海低头叹道。 萧哲麟见他这般焦急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忍,但心知若劝他回去,他必然不听,只得不住的催人去寻。一时众人回来,都说还没有音讯,林如海不住顿足道:“是我的错,不该带玉儿到那热闹处去的。” 萧哲麟只得劝道:“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料到如此呢?” 再说另一边,那拐了黛玉的原是一个惯盗,常和一帮子泼皮无赖在赌场过活。欠了一屁股的债,连饭都吃不上了,便干起拐盗的营生。每逢集市之期,便到街上窥探,专瞅那锦衣轻裘或是身上佩戴金贵的,尾随至热闹处顺手偷去。 今日黛玉虽只着了件普通绸袍,但头上的金冠、宝珠,项上金螭,并腰间佩饰都是价值不菲之物,那贼见了便起了贪念,一路尾随,见黛玉去了一热闹处,登时便放出恶狗,扰起混乱,趁机将黛玉抱走。 黛玉正看耍猴看得尽兴,不想突然被人抱走,抬眼一看,乃是个面目狰狞的大汉,便知不妙,刚要喊“爹爹救命!”,不想竟被那人捂住了嘴,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转瞬间走了几十步开外,黛玉被那大汉腿在前头朝后驮在肩上,脸贴着那大汉的背。 她奋力抬起头,先时还能看到爹爹,急的大喊,可是人多,又都是吵吵嚷嚷的,加上疯狗狂吠,众人乱跑一通,挤挤搡搡,吼的、叫的不觉玉儿,黛玉的声音早被淹没在了喧闹之中,林如海哪里又听得见。黛玉焦急的乱喊一阵,不多一会儿连爹爹踪影都看不到了,知道再喊无用,不由红了眼眶,一边委屈一边暗思计策。 那大喊抱着林黛玉转过一个小巷子,进了另一条人烟阜盛的街道。 林黛玉虽小,却是及聪明的,又蒙萧哲麟教导不少时日,胆略已是不凡。伤心之后,擦擦眼泪,便镇定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一个认识的人,心下寻思:便是叫喊也无用,还得像个脱身之法才是,且这贼人定有个藏身之处,务必在他回老巢之前逃脱才是,否则,若他还有同伙,到了那里,则更难脱身了。便是爹爹派人寻找,短时间内也未必找得到,拖个几日,还不知怎么样呢? 想着,黛玉悄悄从袖子里掏出李昊送的那把小刀,紧紧的握在手心里。这刀子她试过,虽小巧,却是极锋利的。不如到一热闹之处,举刀刺这人的肩膀,他疼痛之下必然松手,自己只要脱身,便可趁机逃走。就是这人不松手,自己刺了他,必然惹人来围观询问缘由,到时也可得救! 林黛玉打定主意,偷偷的拔出刀鞘,用袖子遮着,找好位置。到底是养在家中的大家闺秀,从不曾用刀剑之物,黛玉的手微微颤抖着,由于紧张,手心沁出一层汗水。她想起伯伯和爹爹平日的教导,虽为女儿,关键时刻也该有一股豪气,遂咬咬牙,暗道一会儿得下手狠点才是。此刻她已没力气抬头,便垂着头看众人的腿判断何时到了人多之处。 突然,黛玉看到了一块玉佩,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那块玉佩她前几天才看过,忙抬头,不由大喜,只见李昊正迎面走来,看到她的瞬间一怔。林黛玉便知他也认出了自己,当下毫不犹豫,一刀就辞了下去,随即大叫:“昊哥哥救我!有贼!” 那大汉被刺的“哎呦”一声,手一松,林黛玉便要摔将下来,李昊一惊,忙快步上前接住。黛玉惊甫未定,仍不忘那拐她之人,忙叫:“昊哥哥,快快,别让贼跑了!” 李昊听黛玉如此说,心下也明了了,那贼人正捂着肩膀喊痛,听了此话正要跑,被李昊一脚跺在肚子上,登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惨叫不绝。李昊年纪虽小,奈何西部草原之人本就生的高大雄壮、气力不凡,况他从小便研习武艺,至如今已小有成就。这一脚下去,丝毫不比一个成年男子奋力所击来的弱,那大汉先还只是叫,最后已是满脸痛苦,有气无力了。 李昊顾不得看那大汉的情形,忙将黛玉拉到一边,焦急的问:“怎么样,可摔到了?那歹人有没有伤了你?” 黛玉见那拐子已被人制住,也放了心,拍拍胸脯道:“我没事,倒是多谢昊哥哥了。”又指着那已被人五花大绑的拐子道:“昊哥哥,这人是拐子,我正看杂耍呢,就被他拐了来,幸好遇见了你,不然还不知怎么样呢?这人坏的紧,可不能让他跑了,得马上押送官府才是。” 李昊连声应是,见黛玉并未伤着,也放了心。 “昊弟,这位是?”萧乾疑惑的问。 原来萧哲麟给萧乾放了几天假,让他陪李昊到处转转,原也是好意。毕竟萧乾是他看好的,李昊又是奭国的储君,将来的天下是他们的,让他们多接触接触于两国的邦交也是好事。所以这几日萧乾常带李昊到处游玩,又是萧承也跟着。李昊虽稳重,到底年少,萧承则是小孩心性,二人倒是很合得来。 “这是师父的…呃……孩子。”说着到李昊纠结了,若是以前他可以毫不避讳说是师父的儿子,可是如今他真不知如何说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样他以为是“弟弟”的孩子,其实是个女孩。可是今日她仍是男孩打扮,应该是不希望泄露身份吧!所以最后还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师父?你在京城有师父?” “没错,就是寿安侯林大人。”李昊道。 萧乾看看林黛玉,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林大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或是这男装打扮的孩子便是传说中那个林大人视如珍宝的独女,还有林大人又何时成了昊表弟的师父。萧乾暗思:回去得问问四弟才是,他一路跟昊表弟进京,二人又极熟识,定然知晓。不过这孩子还真不错,看着也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就如此聪明乖觉、处变不惊,着实可叹,他日才能定不可限量。 确定黛玉没事,李昊也放了心,怎么说这也是他师妹,若真出了事,他还真没面目见师父了。 “昊哥哥,倒是还要谢谢你的刀。”突然林黛玉道。 李昊一听不由笑了,他当时还不知黛玉是女孩,便送了个刀给她,不想今天还派上了大用场。他们奭国,草原上的民族,男女皆习武射猎,相处间也没什么忌讳。但他母后出身中原,耳濡目染之下,也晓得中原女子可不比他们那里,都是养在闺中,只捻线绣花,刀剑都不碰的。不想,他这师妹倒是不同,小小年纪便胆识不凡,用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是巾帼不让须眉。 几人说了一会儿,萧承便要派人将拐子送到都察院去,林黛玉道:“口说无凭,得要我去做个证人才是!” 萧承含笑道:“你受了惊吓,还是快些回家吧!那些人拿着我的令牌送人,不怕察院不理。” 林黛玉道:“我去了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众人想想也是,便一起往察院而来,林黛玉又道:“昊哥哥,你派人通知爹爹,就说找到我了,让他不用着急,我去去就回!” 李昊抚掌叹道:“到底是你心细,我怎么倒把这茬给忘了,找不到你,师父指不定多着急呢?”遂忙指已随从道:“你快去,把这话告诉林大人,就说我们去趟都察院,片刻就回,让他别着急。” 那人应声而去,不想路上突然腹痛不止,一时也找不到林如海的确切位置,实在忍受不住,便先找个地方出恭。一来二去,不免耽误了会儿,等赶到时,萧哲麟已经到了。那人忙去请安说明了情况,见各处慌慌乱乱的,自知失职,便跪地请罪不已。 萧哲麟听他说明缘由,不由大怒,抬腿便一脚将那人踢出了几丈远,骂道:“你怎么办差的,竟延误至此!若是在战场上,如此拖延,贻误了战机,难道也让万千将士随你送命吗?” 那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仍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跪好,叩头道:“臣有罪,万死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萧哲麟冷哼一声,厉声道:“你这话说的不假,朕看你是死不足惜!来人,拖下去,打入大牢!” “是!”几个应了声,便七手八脚的将那人拖了下去。 “如海,别担心了,玉儿一会就回来了。”萧哲麟转头对林如海道。 林如海看看一身皇袍便跑出来的某人,点了点头,心暖暖的,这人是听说玉儿丢了,赶得匆忙才没来得及换衣服吧!只是这一身衣服也太扎眼了,林如海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穿着龙袍在外面转悠到底有失体统,再说也不安全。我去都察院看看……” “我陪你一起!”萧哲麟不及反应便拉住林如海道。 “今天动静已经够大了,你还是别再出现的好!” “好吧!”萧哲麟垂了头,突然眼睛一亮,悄声道:“我去府里等你,你办好事,好歹快些回去!” 林如海点点头,道:“你先回宫,换了衣服再去。我先去了,玉儿受了惊吓,还不知怎么样呢?” ☆、59 林如海还未赶到都察院,便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李昊、黛玉等人。林如海先未找到女儿时惊慌不已,急得什么似的。此刻见了黛玉,反倒怔了,身子颤栗着,不知如何行动。直达黛玉喊了一声“爹爹”,才猛觉惊醒,忙将女儿抱住了,紧紧的,似乎唯恐一不小心女儿又不见了。 林黛玉先前全凭着一股子的意气才镇定自若,此刻见了爹爹,再想起之前的事,倒有些后怕,不由红了眼眶。但她见爹爹此刻的样子,也知是担心至极,暗想:事情已经了了,自己若再委委屈屈的,爹爹岂不又徒增烦恼?便悄悄收了泪,抬头笑道:“爹爹,我没怎么样,还抓了一个贼人呢?” 林如海见女儿还有心玩闹,也知她无事,他已听报信之人说了大致的过程,暗道女儿年纪虽小,胆识倒非同一般。心下自是欢喜,本还有一丝的担心,见了黛玉此刻的模样也烟消云散了,便佯怒道:“你小小年纪,自己都管不好,抓什么贼!还不快把自己照料好了,才是正经!”又问:“既脱了险,如何不先回去,怎么又亲自送官府了?” 黛玉见爹爹这话有些责备的语气,便撅撅嘴,低头不语。 李昊笑着打个千儿,道:“师父别怪玉…弟了,是我让玉弟去的。” 话音未落黛玉就道:“跟昊哥哥无关,是我要非去他才不得不同意的。” 林如海摇摇头,不由好笑,这两个孩子,他随口一问,又没要怎么样,这也值得争?想着便道:“好了,没事就好。这次真是多亏昊儿了,玉儿还不快谢谢你昊哥哥!”黛玉闻言,便道:“谢谢昊哥哥。”林如海又问黛玉:“玉儿,那人带你走了多久,可打你了?” 黛玉摇头道:“没有没有,大概走了两条街,然后就碰到昊哥哥了。” 确定女儿没挨打受伤什么的,林如海长出了口气。以前就听说拐子拐了幼女可是动不动就打骂的,那贼人他虽为见其真面,但只看背影就知不是个相与的,孩子若要挣扎,一时恼了,难保不会动手。好在只两条街的距离,那人还未及动手,如此便好。 想着,林如海一转头,才看到大皇子萧乾也在一边站着,忙道:“不想大皇子也在啊!” 二人互相见了。 萧乾也是聪明之人,看了这么一会子算是明白了前应后果,也晓得了黛玉的真是身份,又是惊喜又是惊奇。暗想:这林大人与旁人果然不同,传闻道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生的聪明清秀。故林大人一向视如珍宝,今日一看,果然不假。但是这将女儿男装打扮并大模大样的带到街上,怕是出了他再无旁人了,倒是个真性情之人,怪不得能令他父皇如此痴迷! 萧承一向颇敬重自己的大哥,什么事都不瞒他。发现萧哲麟和林如海二人之间出了君臣外的另一种关系,回来后便告知了大皇子萧乾。萧乾这才恍然,以前的种种猜测也得到了证实。不过从萧承那里得来的消息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他父皇并非无情,而是将所有的深情都留予了一人而已。 怪不得父皇很少进后宫,便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往往以各种理由取消。实在找不到理由的,也只是随便选几个妃嫔,倒从未传出来哪个受宠的,原因就当在此了。好在他从小便没了母亲,不然知晓了这事,难免为母亲忧心。左右他父皇的后宫与他无关,这事也与他无关。 林如海这个人,几个月之前,萧乾并无多大的印象,只知道他因是原东宫旧属而备受父皇信任青睐,在江南盐政任上一任便是数年。盐税向来是国库税收的一大宗,职位至重,盐政自然成了肥缺中的肥缺,而林如海能连任多年,就只这一点,就可知他与皇帝关系不菲。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皇帝喜欢林如海也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了。 萧乾虽疑惑为何十几年来,皇帝迟迟不召林如海进宫,但也可想而知,其中必有什么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缘故。如今同朝为官已过去了几个月,平心而论,萧乾对林如海还是有些钦佩的。深受隆恩而神态自若不说,仍能谦虚谨慎,且从不以此自傲,还能心忧百姓,只这一点就令人佩服。 不过萧乾还是有一点疑惑,林如海几个月内,连受重任,品级虽只升了一级,但职位都是重中之重,所加头衔,哪一个拿出来都够旁人咋舌的。况近日,又封了寿安侯,这可是一等的侯爵。虽说也都是林如海又大功在先,但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宠信、施恩,真的没问题吗?虽疑惑,萧乾也只是想想罢了,左右与他无关。再说皇帝决定的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皇子能改变的。 “大皇子日理万机,不知今日如何有此逸情闲逛?”林如海问。 萧乾笑笑,道:“父皇放了我几日假,可巧昊表弟在,我便带他在京里逛逛,不想就遇到贼人拐人之事。令公子年纪虽小,胆识却不得不令人佩服,若不是她刺贼人那一刀,还未必能抓得住那歹人呢?当时的情况,如果是大声喊救命,那贼人见不能成事,定是以逃命为先。若是他将人一扔,不说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摔伤,便是贼人趁乱逃跑了,想要再抓也是麻烦。” 萧乾说着又看看黛玉,接着说:“非是我夸口,别说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再大个几岁也未必有如此魄力。也是我来的巧,正好碰上,不然还不敢相信呢?据察院所说,那贼人可还有不少同伙,如今顺藤摸瓜,该是能抓到不少。令公子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倒是积阴德的事。” 林如海听他如此说,虽不免又夸大之嫌,但听人如此称赞女儿,心思高兴,面上却不显,只是拱手道:“大皇子严重了,他小孩子一个,懂得什么,也就你才想这么多。说起来倒是我扰了大皇子的兴致,该当赔罪才是。若不是因为玉儿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此刻街上仍是熙熙攘攘,也不似这般空旷了。” 萧乾和林如海说话的时候,林黛玉便和李昊在一边嘀嘀咕咕。黛玉虽从小便蒙嬷嬷教导大家闺秀的礼仪,如今到底年纪有限,不讲什么男女大防;而李昊乃是草原上的民族,原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便是知道中原地区风俗与他们那里不同,行动之间也不能顾及周到。至于其他人,都在后面远远的候着,且多数不知二人的身份,更不晓得黛玉是女孩,更不会多想什么。 两人也算两小无猜,很是合得来。 又聊了几句,林如海便告辞,带女儿回家。 李昊自和萧乾一块回去了。 刚进了府门,萧哲麟便已迎出来了。林如海抬眼一看,这人已经换了身衣服,此刻身着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一身的清爽打扮。不由暗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人就到了,是不是也太快了些。不过这也只是一闪念的想法罢了,见他正急切的走来,林如海便搁下不想,笑着牵了女儿的手,迎上去问:“何时到的?” 萧哲麟笑说:“到了一会儿了,还以为你得过会儿才能回来呢?” 林如海听了这话,原来不是刚到,已经等了会子了,疑惑道:“这么快,你回宫了么?” 萧哲麟一怔,上前牵过黛玉,关切的问了几句,又笑对林如海道:“如海,你和玉儿都累了,先进去,回头我再跟你说!”原来萧哲麟并未回宫,而是转个一个街道,就让陈忠找了件衣服,自己在马车里换了,随即便往林府而来了。 林如海听了之后,表示怎么换衣服的他可不管,只要这人别穿着龙袍到处晃悠就好了。 三人到了正院,下人摆上茶果,林如海仍是拉着女儿不放,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听了仍是后怕不已。若是玉儿手中没有那把刀,若是玉儿没有碰到李昊和大皇子,可如何是好?倒是萧哲麟听了不住赞叹,连道了几声“好丫头!”、“下次碰到坏人就直接刺他脖子”,还有什么“出了事伯伯担着!”之类的。 林如海听了这话,把脸一板,斥道:“你可别纵着她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教孩子,一个女孩子,净怂恿她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萧哲麟摸摸鼻子,讪笑两声,闭了嘴,却仍趁林如海不注意,不住的向黛玉使眼色儿。林如海瞪了他一眼,萧哲麟忙摆手垂头,不敢再有动作。 “玉儿,别听他胡言乱语!”林如海见某人老实了,开始教育女儿。 “是,女儿知道了!”黛玉偷偷瞄了萧哲麟一眼,低头道。 “呃…”林如海本来准备的长篇大论的话要个女儿说,但见她态度竟如此好,一想今日才收了惊吓,便是又再多训斥的话,也不忍心在此刻说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知道就好,最近都别往外出了,在家里呆着好好读书、写字、学针线。” 林黛玉仍是应是,林如海又嘱咐了几句,便令人叫了秦嬷嬷等人,带了黛玉回去,并连连嘱咐众人姑娘受了惊吓,都小心点,好好照料。众人应是,一行人回了黛玉的小院。众人还真像林如海说的那样,一会儿问黛玉可要喝茶,一会儿问要不要休息,还有嘀嘀咕咕的讨论要不要请个大夫开副药压压惊的。 林黛玉觉得自己成了摔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了,平常众嬷嬷丫鬟虽然也照料的很小心,但绝非如今这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嬷嬷、姐姐们,我好的很,也没受惊吓,你们别这么小心翼翼的了。”黛玉撅着嘴道。 “知道了,姑娘一向是胆识不凡的,这点子事哪能吓得着!”秦嬷嬷说着便拉着黛玉到了里面,按到床上,笑道:“不过折腾了这么久,姑娘也该累了,快躺下歇歇吧!”又叫墨兰道:“你再屋里陪姑娘,外间屋里在留几个听使唤的。”墨兰笑着走过来,道:“嬷嬷,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姑娘。” 林黛玉听着这明显敷衍哄人的语气,也知道自己的抗议无用。索性哼了一声,侧身躺下,在墨兰有节奏的拍打下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多时一个小丫鬟端着一杯盘过来,刚进内室,正要说什么,墨兰忙摆着手让她噤声,又指指黛玉,意思姑娘睡觉呢,小声点! 那丫头忙捂住嘴,伸手悄悄指指外面,蹑手蹑脚的推了出去。 ☆、60 京中各衙门俱都忙做一团,原因无他,皆因皇帝下了密旨,限三日内将常在京中集市内为非作歹的一伙人捉拿归案。都察院虽给了个大致名额,但这些歹人多是泼皮无赖之辈,成日家不是眠花宿柳便是喝酒赌钱,几乎分散在京中各个妓馆赌场之中,一时抓起来,倒要分派衙役各处找寻,自然是费事些,不过三日的时间也是足够了。 官差抓贼自是又自己的一番道理、方法,尤其是那些衙门里经验丰富的公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哪些是遵纪守法的百姓,哪些是平日为非作歹的恶徒。而这些恶徒们对付官差也有一手,多是给衙役们塞些银钱,若没有要紧的公事,那些公差乐得赚些银子,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如今是圣旨钦命捉贼,又有不少侍卫巡逻监看,他们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罔顾圣命,一个个都卖力的表现。不过两日,那些常年混迹在京中的无赖浑浑、放重利债的,并些为非作歹之徒俱都伏法了。在不少贼人的窝点,又查出不少赃证,多是珍宝、簪环、钗钏、荷包之类的。察院不敢私自处理,具折上报,皇帝简单明了的批了四个大字“还其失主”。 察院不敢拖延,回衙便令将所获赃物俱都写了明目清单,贴在衙门外,着令失主前来认领。 这次所抓之贼皆是重罚,至于那拐了黛玉的,更不用说,直接斩首。萧哲麟恨得咬牙,要不是怕林如海误会他残暴不仁,非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不可!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让那贼人轻松了,他可是交代牢房的人好好招待了一番。哼,敢伤害如海、玉儿他们父女俩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人名叫王虎子,原就是个无赖户,细查之下,其作恶非止一件。小偷小盗就不说了,单是拐卖男女幼童之事就数不胜数,连命案都有几件,最丧心病狂的便是三年前连杀五人毁尸灭迹的大案。 他常年吃酒赌钱,将家底摆了个精光,又借重利债回本,不想越赌输的越多。那放重利债之人多是有势力、不好招惹的,人家催逼着还钱,他没办法,只得做起这偷盗之事。先时还有些收敛,自几年前醉酒之后,恶相胆边生,害了几个过往行商的性命,越发天不怕地不怕了,什么都敢干。 三年前,南方淮扬之地的一伙行商到京城贩卖货物,偏逢客栈人满,便商议到附近人家借宿一晚,料想又不是白住,给那家人些银钱,自是没有不允的。不想,挨着这可住的并非寻常百姓,恰是张虎子家。那张虎子向是做些偷狗摸鸡之事的,见那几人行装,便知是有些余财的,早生了贪念,哪有不允之理?遂忙招呼住下了,晚间送茶水之时便偷偷下了药。 那些商人不知,吃了后俱都睡得死猪一般、毫无知觉。 张虎子将他们的银子、细软及贵重值钱之物俱都收了,不免心中不安起来,恐那些商人第二日醒来不依,万一闹到官府,岂不徒惹事端?好在他们都是外地人,只身来到京中,千里迢迢,身边无一亲朋眷属之类,便是一时没了,也无人追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暗害了,尸体就埋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 这事虽做得隐蔽,但所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有个邻居,夜里看到张虎子悄悄埋什么东西,便有些疑惑,第二日不见那几个过路的商人,心里已料到了七八分。不过是碍于那贼人平日的恶名,况他还有不少同伙,自是不敢得罪他们声张报官。这次众贼均已伏法,张虎子也判了斩首,那邻居没了顾忌,便往官府说了以前的疑惑。 官府即派人到张虎子家搜查,果从梧桐树下挖出了五具尸骸。 萧哲麟听了此事的第一想法便是,此人当真作恶多端,不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算是便宜他了。 原来那张虎子无事便在街上闲逛,拐卖幼童已成家常便饭。后来又认识了不少的同伙,一行人无事吃酒,不如意了逮个人便在街上撒泼耍赖,竟是无恶不作了。由于众贼人数众多,又渐渐的抱成了团,寻常百姓家自是招惹不起,就是有知道他们底细的,也不敢说什么,只私下里看好自己的东西、守好自己的孩子罢了。 再者还有一点,叫“兔子不吃窝边草”,那些知道他底细的,多是多年的老邻居、老街坊的,这拐子也不拿他们下手,有些人也是乐得不管不问。左右与他们无关,何苦去招惹是非,没的倒招贼人报复,若是连自己搭上了,可就悔之晚矣! 京中各官员子弟出行,长是排场极大的,穿戴也都不凡,起码都是穿着官用缎衣。这些贼人平日混迹接头,专干这一营生,自是将这一道理摸得门儿清,下手时便避过一看就有权有势之人,只挑那些衣着光鲜的商人之流。 那贼人见黛玉二人虽满身锦缎,却非上用、官用,都是一般店铺就能买的到的,故未留心,只当是有些钱财的商人罢了。不想这次看走了眼,倒把小命都搭了进去。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众贼人的刑罚一贴出来,京中的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有些平日受过他们欺凌的,甚至直接跪在衙门前,大叫:“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其中有一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荷包,呜呜咽咽的几乎泣不成声。 他如今已年逾花甲,老母尚存,虽不富裕,却也是衣食无忧之家。不想几个月前突然病得饮食难进,请医问药,银钱花的淌水似的,不出三个月,几乎将家里的钱用尽了,仍不见好转。好在一个月前邻居介绍了一个大夫,只扎了几针病情就大大减轻了,只是那药贵了些。可是再贵,为了老母的病,也得想想办法啊! 想他年逾花甲的一个老头子,又没有大产业,原本的那点积蓄也都折腾干了,哪来的钱去抓药。少不得各处拼凑转借,求爷爷告奶奶将亲朋们都央告了,仍是差了不少。好在他大夫说病情已控制住了,药晚些用也没关系,还有时日周转积攒着。 后来那老汉听说有一个往乡下挑货的活每日能整个百十来钱,少不得他自己和儿子辛苦些,给人挑了一个月的货。好容易把钱凑够,就在上街抓药的时间,不想荷包已被偷了。 当那老汉到了药铺,一摸口袋,发现荷包没了的时候,登时便急的老泪横流。 看得那那药铺的小伙计也是一阵心酸,倒陪着他唏嘘感叹了一番。 原以为那钱就这么打了水漂了,没想到这次竟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掂着沉甸甸的银子,老汉久久不敢相信。他活了六十多岁,也算是久经世事、见多识广的了,从来只见过官员老爷收贿受贿的,还是第一次碰到捉了贼退银子赃物给老百姓的。刚开始别人说官府贴了告示说让失主去认领丢失的东西,他还不相信呢? 这一看,没想到是真的。 这真是碰到青天大老爷了!老汉倒头便跪倒了,“砰砰”的的叩了几个头。 众人中有看热闹的,见他如此,都笑道:“老人家,您也别喊青天老爷了,该谢的是当今圣上才是。听说是万岁爷下了圣旨,令捉贼拿赃的。察院老爷捉了贼,去了赃证还不敢做主呢?是圣上令所获赃物俱归还失主的,要不到手的钱财,哪个老爷还会还给你?您老人家还是再磕几个头,跪谢圣恩才是!” 那老汉听了果然有向北磕了几个响头,嘿嘿笑了几声,拍拍膝盖的土,起身了。 众人不由一阵哄笑,有不知情的人问:“当真是万岁爷下了圣旨拿贼的,别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胡编乱造一通吧?” 一头戴毡帽的中年男子道:“哪个胡编乱造了?说是宫里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连城门都封了,全城搜找呢?那些御前侍卫都是披坚执锐的,听说稍有行为举止不对的,便都直接一枪捅了,贼人一个逃脱的都没有。怎么前儿那么大的动静,你竟不知道?别是不在京城吧?” 那人摸着头,憨笑道:“我前几天出城办了点事,没看到,真有这么玄乎?” 众人不由一阵哄笑,倒把那人笑的很不好意思,尴尬的摸着头 有一人听先前那毡帽男说的离谱,笑着斥道:“别听他胡说,原有些影头,被他一说越发没谱了。真那样,成什么了,凶神恶煞?”众人都笑着应和点头,不免又大笑一阵,那人接着道:“那些侍卫我是亲眼见过的,虽长得威武雄壮了点,气势慑人,但到底都是圣上身边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也不想有些小衙役那般张横跋扈,一看就是有教养的。” 众人都道:“正是呢,我也见了,确是如此。” 有的说:“我听说万岁爷身边的侍卫也都是大家族出身,家里没有爵位,起码也是一二品大元家的子弟,教养自是不必说的” “要我说,如今万岁爷也是圣明了……” 众人正说着,衙门里出来几个公人,摆着手道:“都散了吧,散了吧,领了东西的都各自回家吧!” 众人一时都散了。 不远处,立着的两个人中,一身材魁梧、长相英俊之人推了推身边另一气质超然、长相颇儒雅之人,声音浑厚中带着柔和的暖意:“如海,人都散了,我们也走吧!出来了这会子,我可是饿了呢?上次在街边吃的小馄饨不错,我们再去尝尝吧!” 林如海点点头,表示同意。那街边摊的小馄饨还是萧哲麟带他去吃的,他也觉得不错。虽然在路边吃饭看着不待雅观,但是二人都不是拘泥于如此小节之人,自是丝毫没有压力。他们两个微服出来的时候常去吃,虽是极简单的,比之他们每日吃的饭略显粗陋 。但那馄饨皮薄馅多,一口咬下来带着浓浓的肉汁,香浓无比,每次都回味无穷。 想起馄饨的味道,林如海不由加快了脚步。萧哲麟笑笑,忙快步跟上,边走边暗自寻思:如海食量一向不好,难得遇到喜欢吃的东西,要不把那做馄饨大老板弄到宫里?就是弄到林府也行啊!最不济也得让宫里的厨子去个学一两手,以后如海什么时候想吃便吃才好。 ☆、61 林如海萧哲麟二人刚坐下,就听一人大大咧咧的边喊边走了过来:“哈哈,奇遇啊,大哥,如海兄,你们也来这吃?” 来人正是萧凌威,鉴于每次喊“如海”二字,都会收到皇兄颇带警告性的眼神一枚,萧凌威很识趣的将原来的两个字改成了“如海兄”三个字,萧哲麟听了虽仍是皱眉,看他的眼神倒少了那股凌厉的气势。 萧凌威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头上随意的插了个碧玉簪子,身上佩戴齐全,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不是萧承和李昊却是哪个? 萧哲麟看自己弟弟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是深秋了,还摇着一把折扇,装模作样,满身的纨绔气息,不由皱皱眉头。吃个饭都吃不清净,怎么就碰到这几人了?好容易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破坏了,萧哲麟心情很不爽,深深的看了萧凌威几眼,寻思:这人回了京就开始监管工部了,还有时间出来胡混,可见是太闲了,得给他找点事做做才是。 于是鼎鼎大名的忠顺王爷回到府里就收到圣命,说是青城宫要修一个宫殿,令其监管。萧凌威看到这个命令傻眼了,反复思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皇兄,什么时候建宫殿这事需要一个亲王亲自监管了?而此刻的萧哲麟对他即将到来的命运毫不知情,正在林如海招呼下坐了。 萧承、李昊各自行礼毕,也都坐了。 二人俱都向林如海问好,林如海也挺喜欢这两个小辈的,见李昊看他,便问:“京中可还好玩?” 萧凌威抢先道:“你可别问他,这小子这几日都那京城逛个遍了。”李昊哼了一声,暗道,早在这之前我都把中原地区都逛个遍,京城算什么?想着不由道:“比我们那是繁华、热闹多了,只是未免过于拘谨,我都好些日子没有纵马行猎了,实在是憋的紧。” 林如海大笑道:“这有何难,让你表兄带你去围场不就行了?” 萧承听了不由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好说,包在我身上,保证昊表弟玩的尽兴。” 萧凌威也趁机道:“你们两个小子,别忘了带上我!” 林如海二人来的早,叫的两碗小馄饨已经做好了,小二正笑吟吟的端过来,站在一旁的陈忠忙接过,悄悄用银针试了,确认没有问题才小心的放在二人面前。萧哲麟拿过筷子,递给林如海,趁机插话道:“既如此,我们的】都去好了,眼看就要入冬了,那些麋鹿、野猪、山鸡什么的,也正是膘肥肉美的时候,再过段时日,大雪封路,可就不好打了。如海,你觉得如何?” 萧哲麟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众人都见目光转向林如海,似乎他的决定关系着众人的命运。林如海不自觉的轻咳了一声道:“好倒是好,只不过这次可别再搞出什么意外了。” 萧哲麟顿时喜笑颜开,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回头我就命人将围场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该加固的加固,该清理的清理,绝对出不了意外。” 萧承喜得拍手,李昊眼里也带了笑意。 林如海见只自己和萧哲麟点的东西做好了,其余人还没点,便将小二叫来道:“再来三碗几碗馄饨、三碗螃蟹小饺儿 ,一品豆腐来一盘!”平日林如海来着往往都是只吃一碗馄饨或是水饺儿,但今天人多,又都是能吃的,李昊别看人小,吃得比他都多呢?所以林如海给他们都叫了两碗,每人一碗水饺一碗馄饨。 这街边的小店,只有这些东西,店铺老板是祖祖辈辈做这一行的,都是老手艺了。看着虽简单,价钱也便宜,吃着却很是很清淡爽口,比那些大鱼大肉的强多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吆喝了一声,麻利的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东西就摆上了,林如海便笑着招呼道:“都别客气,随便吃吧,今儿我请客!” “唔,好吃,不过,师父,这两碗可不够我吃的!”萧承端着碗大口吃了一个饺子,又塞了一个馄饨,仰头笑嘻嘻的道。彼时萧承嘴里还塞的满满的,边嚼边不断说话,随着嘴唇的蠕动,声音有些含糊。李昊也在一边迎合,萧凌威吃得也是狼吞虎咽的。 林如海笑说:“那多少才够你吃的?” “起码得五碗才行!” 萧哲麟一拍桌子,道:“萧承,你的礼仪呢?” “父…父-亲”萧承本就是太过忘形,才一时忘了萧哲麟还在一边坐着,此刻被他一喊,吓得筷子都掉在地上,也不敢去捡,只垂头不语。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林如海悄悄拉拉萧哲麟的袖子,轻轻斥了句:“都出来了,还讲什么礼仪,随意点就好,都像你这么一板一眼的,哪还能玩的尽兴!”又贴着萧哲麟的耳朵,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语气道:“再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就回去吧,没的扫了大家的兴!” 萧哲麟讨好的在桌子下摸摸林如海的手,后者挣扎一下,却并未抽出,萧哲麟心情大好的看看众人,笑说:“如海说的对,随意点就好,都吃吧,别这么拘束。”又回头叫:“陈忠,再给承儿拿双筷子!” 说完这一切,萧哲麟满脸期待的看着林如海,似乎是在邀功求表扬。林如海看着幼稚的某人,冷哼一声,毫无表情的夹了个馄饨放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品味了一番。萧哲麟看着爱人不断蠕动的嘴唇,下意识的咂咂嘴,脑子里只是一个念头,好想…好想吻上去,若是此刻不是在大街上,也没有这么些碍事的人就好了。而此刻,他只能盯着那诱人的红唇拼命的咽口水。 陈忠应声而去,不多时就取了双崭新的筷子,恭恭敬敬的递给萧承。 萧承忙接过了,又道了声谢。 对于这个宸宇宫大总管,萧承心内多少还有些敬畏,从他记事起这人就在父皇身边,虽未阉宦,却极受父皇信任,在父皇面前的分量,怕是比他们这些皇子还要重些。平日里上到皇子下到普通官员,哪个见了陈忠不得尊称一声内相。 从小父皇对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就冷冷淡淡的,一个月也难得见个一两次,还多是考校功课。平日对他们这些皇子们的要求也极为严厉,稍有不妥,便即重罚,从小到大他可是挨了不少。以至于如今虽已大了,见了父皇仍是心中惴惴的。好在如今有了师父,父皇对他倒是和颜悦色了几分。 想着萧承不由得偷偷看了林如海一眼,正看到林如海张嘴咬着一颗饱满晶莹的水饺儿,猛一用力,从里面溅出了几滴汤汁,萧哲麟忙用袖子给他擦了。汤汁溅落不过是瞬间的事,若不是赶得巧,萧承绝对看不到。可他父皇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可见他虽然吃着饭,心力却片刻也没从林如海的身上移开。 萧承虽然不懂这情爱之事,平日里皇兄也常说他傻,空有一股子勇力,却只知道横冲直撞。但有一点却是看得清的,那就是在他父皇心中,师父的地位怕是已经超过了他父皇自身。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他敢断定,如果遇到危险,哪怕自己送命,他父皇也不会让师父伤了一分一毫的。 吃了馄饨、水饺,几人又分吃了那一盘豆腐,萧承和李昊连呼不够,林如海笑说:“这东西也就尝个味儿,多了就没意思了,前面还有几个好吃的呢,你们总不想一会儿什么都吃不下吧!” 李昊笑道:“师父说的是。” 萧承也忙应和。 饭毕,几人起身,左右都是无事闲逛,索性同行。 萧哲麟仍不爽的散发着冷气,不过在林如海温和的调和下,众人都可以忽略不计。一路说说笑笑,见到不错的店铺就进去看看,几人都是一身锦衣,每到一店铺,伙计们就热情的介绍,态度很是周到,也买了不少的东西。不多时便到一店铺前,萧承笑说:“这个店颇有意思,叫什么‘双木’?” 林如海抬头看看,无声的笑笑。 李昊倒是眼前一亮,颇有跃跃欲试之感。 萧哲麟二话不错,拉着林如海便抬脚进去了。众人也都先后进去,李昊在一排排玉器前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一白玉笔架,便令伙计拿下来,又细细看了看,便问价钱。伙计笑说:“小哥好眼力,这白玉笔架可是我们店里的珍品,这玉质、这雕工,保证您物有所值!” 李昊见他啰啰嗦嗦的说了大半天,竟还没入正题,不由催促道:“别那么多废话了,你直接说多少钱!”中原人就是这毛病,明明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非要绕来绕去,也不嫌麻烦! “呃…”那伙计愣了一下,到底是见惯了各种各样买卖人的,不过片刻也就反应了过来,伸出一个指头,笑呵呵的道:“不多,一千两!” 李昊听了二话不说,就开始掏银子,他来京的时候带了不少的银子。进了中原,便全换成容易携带了银票了。上次虽然受到追杀,不过那些人主要是要他的命,并非取财,因此银票还都在。刚掏出来银票,还没递出去,林如海就笑道:“昊儿,不用了。”又吩咐伙计道:“叫你们主事的出来!” 那伙计虽然心内疑惑,不过这几人一看就是大主顾,忙道了声稍等,便进里面叫了掌柜的出来。那掌柜一见了林如海便跪下道:“奴才见过老爷,早听说您回京了,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 “师父,这铺子是您家的?” ☆、62 “师父这是您家的铺子?” 李昊惊讶的张大了眼,连萧承也是,二人不约而同的问。 林如海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又向掌柜问道:“阿顺,近日京中的生意如何?” 这阿顺乃是从小跟在林如海身边的小厮,很得林如海信任。后来林如海去江南时便将他留在了京里,掌管京中的产业。这阿顺受林如海重托,也是尽心尽力,各处田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是做得风风火火。林如海知道此人忠正耿直,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一应事务全交给他,只一年汇个总账,送来过目。 这阿顺也是个有才干的,不止生意做得好,眼光也长远。这些年遇到了好的铺子,就盘下来,他眼光独到,盘下来的铺子都是地理位置好又有潜力的,后来差不多都已翻本,有不少已经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店铺。如今林家在京中也有不少的产业、铺子,每年都有不少的入账,倒是多赖此人之功。 “都好都好,老爷今儿怎么有空来?” “闲来无事,随便转转。”林如海百无聊赖的看看,指指李昊手中的笔架,道:“将那笔架装了,先记账上!” 阿顺忙亲自动手要装,李昊连连摆手道:“师父,不用不用,我带着钱呢?” 李昊边说边掏出银票来,林如海笑道:“你都叫我一声师父了,我送你件东西还不是应该的吗?快收起来吧,再这样,可是打我脸了!” 话说到这份上,李昊也不好坚持,只得谢过收了,心中仍有些不自在。这笔架也是白玉雕成,他一眼看见便想起了上次的笔洗,原是想买了送给黛玉妹妹的。却不知这原就是人家自己家的店铺卖的,又是师父送他的,再送的话未免就不合适了。还是再找别的东西吧,李昊暗自寻思。 见李昊收了东西,林如海心情大还好,大手一挥,向另几人道“你们也都看看,想要什么,今儿我都奉送了!” “可是当真?”萧凌威惊道。 “你的自己掏腰包!”不等林如海回答,萧凌威便冷声道。对于萧凌威这趁机揩油的行为,他很不以为然。家里田庄产业一大堆,又有老太妃的梯己,他这个弟弟可是富得流油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今儿还想来占如海的便宜,想得倒好,林家是有钱,那也是如海和玉儿的,其他人就别想了。 萧凌威正在摆弄一个棋盘,听了此话,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还以为今儿能占点便宜呢,没想到他皇兄富有天下了,还这么抠门?想到这,萧凌威暗自撇撇嘴,真失一国之君的风范啊! 此时萧承也在摆弄一通体翠绿的翡翠玉佩,拿起来左右看看,颇有爱不释手之态。 林如海笑笑不语,转眼一看,萧哲麟正拿着一个羊脂玉的骏马飞驰的玉雕,便走过去,问:“你喜欢这个?” 萧哲麟悄悄贴近林如海的身体,举着那玉雕给他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亲昵:“你看这骏马,雕的栩栩如生,玉也是极好的。玉儿不是要学骑马么,我怕她小,控制不好,再摔了,岂不后悔莫及?就哄她说过几日教她,才算糊弄过去了。我看她是认真的,如今连作画作的都是马。这个我们拿回去给玉儿玩吧,她一定喜欢。” “你还说呢,这事还不都怪你,若非你老在她面前说骑马射猎的事,她一个女孩子哪生的出这念头!”虽是说这斥责的话,林如海的语气中却不减亲昵和轻松,显然对于女儿如今越发活泼好动的性子,他并不觉得不好。但凡事过犹不及,倒是有节有制为好,因此,最后林如海忍不住有警告了一句:“我可告诉你,以后不许在玉儿面前说这乱七八糟的话!” “如海,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萧哲麟又凑近了一分,贴在林如海耳边道。 林如海的耳朵极敏感,往常只要萧哲麟轻轻的含弄几下,都要红个大半天。此刻萧哲麟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虽未直接接触,却是挠的耳根痒痒的,仔细看得话,耳垂已布上了一层红晕。林如海不自在的避开了些,道:“你有分寸就好。” 萧哲麟咧咧嘴,无声了轻笑几下,眸子扫过爱人红红的耳根,落在那红润的两个唇瓣上,心内痒痒的。无奈此时此景,碍于旁人在场,不能纵情。他倒是没关系,如海铁定不同意。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别说是亲吻,哪怕是做出稍微亲密的事情,回去后如海就得把他赶出房门。想想晚上的福利,这点忍耐对萧哲麟来说还是值得的。 几人挑挑拣拣,最后基本上每人都挑了一两件东西。 萧凌威挑了两件,还真自己拿着掏银子去了。林如海大手一挥,将他的钱也免了。萧凌威看了他皇兄一眼,面上毫无表情,心内早乐开了花。不过不久后,他偶犯小错,便被皇帝罚俸半年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萧凌威弄不明白,他以前荒唐事干多了,皇兄也从没罚过啊!倒是时不时有不少赏赐,这次还真是怪了。思来想去,萧凌威才想起原来事情出在这事上。从那以后他就打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林如海的便宜一定不能占,因为他皇兄会加倍讨回来的。 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萧凌威正抱着一个棋盘和一棵玉树偷乐呢? 出了铺子,阿顺带众伙计送到门外。 **** 回到府邸,林如海进了屋子便将一头倒在炕上,懒懒的倚着一宝蓝色五幅团花的炕褥。走了一天,说不累那是假的,那俩小子太能逛了,不过想想今日淘到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不少古书,林如海觉得走这么多路也值了。想着眼睛亮了亮,里面有几个孤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呢? 萧哲麟摇摇头,笑着上前,摸摸林如海的脸:“累了?” 林如海点点头,萧哲麟无奈的叹口气,“早说不让你跟他们一起了,就是不听!” “也不是太累,就是很久没这么走了,有点不适应而已,过后感觉还不错,看来我以后还得多锻炼才行!”林如海懒散的靠在炕褥上,脸上挂着浅笑,眉眼弯弯的。 萧哲麟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很好,如海一直给人以温润如玉之感。待人也是温和有礼,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但这笑与笑却是有着大不同的,只有相处久了的人才分辨的出来哪些是发自内心的畅笑,哪些只是礼貌的笑意。像这般嘴微翘,眉眼弯弯的,便是真的高兴,也是只有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之人面前才会有的。 “脚可疼了?”萧哲麟蹲□,双手托起林如海的脚,置于膝上,右手握着林如海的脚踝,左手缓缓滑过鞋面,突然握住,轻轻拉扯一下,边为林如海脱靴子边问道。褪了鞋袜,萧哲麟摸摸林如海的脚掌,见并未磨出水泡才放了心。见林如海的脚趾轻轻动了几下,心中一颤,不由在其脚心轻挠了一下。 林如海忙抽回脚,低斥了句:“做什么,走了一脚汗,你也不嫌臭!还不快起来,堂堂一国之君,蹲在地上脱靴子,像什么样子!” 萧哲麟笑笑道:“如海,在你面前我可从来不是一国之君。再说一国之君怎么了,不照样有爱人,照样得照顾爱人,说出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什么礼法、礼仪、面子的,我们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在乎这么多干嘛!上辈子临死前我就想,若再活一世,我一定什么都不顾,只守着你一人。” “你这些话说了这么多遍,也不嫌腻烦,我都听腻烦了!”林如海说着扭过头,掩饰了眼中的感动。这些话无论听多少次,每次都有不小的触动,萧哲麟在自己面前从无一句虚言,他说的是真心话,这自己自然听得出来。上一世终生不识情滋味,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世,渐渐的懂得了,才觉得以前那种毫无归附的生活是多么的空虚、孤寂。 虽说萧哲麟黏人了点,占有欲也超过一般人,但是习惯了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心中反倒又一种踏实感。今生在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一直到死都没有可从心底里托付之人,又何尝不是孤独的?这一世,永远也不是一个人了,林如海想。 如今想想,上一世自己官运亨通、夫妻相敬如宾,表面看着倒很是光鲜,内心又何尝不是孤寂凄苦的?以至于临死之际,竟无一可托孤之人,明知贾府勾心斗角,未必能善待女儿,还是不得不将女儿送了过去。不想,贾府竟比他相像的还要狠毒,贪图孤女绝户之财。 萧哲麟见此,也知道林如海心中有些触动,那么自己的情话也没白说。便翻身倚在炕上,将林如海揽在怀里,腻歪了一会儿,林如海推他道:“快起来,出了一脚汗,我还没泡脚呢?别……” 萧哲麟看着那一张一合的两瓣薄唇,想也不想便张口含住了,将林如海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林如海先时还有些推拒,最后也渐渐回应着萧哲麟疯狂的进攻,二人互相品咂吸吮,你来我往的一番争锋。林如海最先撑不住,通红着脸失了进攻之力,微微的推拒着。 萧哲麟一吻毕,心满意足的撤出舌头,顺势将林如海嘴角的涎液吸吮干净 。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才略略的缓了下来,向外面叫道:“陈忠,准备热水、泡脚的药物。” 外面应了声“是”,不一会让陈忠便带了两个小厮,端了两大盆热水。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显然是陈忠早命人准备好的。水呈浅褐色,里面泡着不少药物,萧哲麟特意让汤和准备的给林如海泡脚用的,有祛除疲劳、调节身体之效,有时候萧哲麟也会泡泡。 陈忠指挥小厮放下盆,摆好巾帕等物,便带小厮退下了。不是他不留下伺候主子,而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凡衣食住行之事,万岁爷和少让他亲自动手了。至于林大人,自然是万岁爷动手了,他若真留下来伺候,才是没眼色呢? 林如海泡好了脚,正好也到了晚饭时刻。 晚饭林如海向来是和女儿一起的,除了琳琅满目的素菜,还有不少的肉食。林如海和女儿平日都是以素食为主,肉菜不过的弄个一两样尝尝味。黛玉听说萧哲麟也在府里用饭,便早命人准备了肉食,因此今日的晚饭比较丰盛。 饭后,丫鬟摆上茶果,萧哲麟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林黛玉。 “送我的,伯伯?”黛玉睁大了眼,满脸笑意的道。 ☆、63 林黛玉捧着小匣子,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笑呵呵的问:“伯伯,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萧哲麟笑道。 林黛玉看看皇帝伯伯又看看自家爹爹,见二人均是含笑不语。便收回视线,眼珠子转了转,又将那小匣子摸了摸,见上面挂着一个精致小金锁,不由笑笑,伸手接过萧哲麟在递来的钥匙,开了锁,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林如海,见自己爹爹笑着点点头,黛玉才轻轻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一个玉雕。 是一羊脂玉的骏马玉雕,骏马线条极优美,活灵活现的很是雄壮,头高昂着,尾巴也随风翘起,此刻正纵情奔腾着,两蹄离地,有一种凌风之感。骏马的雕琢极为精细,就连身上的鬃毛都历历可数,微微侧首,眼神看着前方,似乎远方广阔的天地中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它引吭嘶鸣着。 黛玉甫一打开匣子,便惊讶的睁大了眼,嘴微张,欣喜的“啊”了一声,忙双手拿了出来,玉雕不大,林黛玉双手握着正好。她轻轻托住,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便爱不释手的抱着,喜笑颜开的道:“这马好漂亮,玉儿很喜欢,谢谢伯伯!” 见黛玉喜欢,萧哲麟也很高兴,摸摸黛玉的头,挑眉看看林如海,带了与年龄不符的炫耀表情,似乎在说:我说的不错吧,这丫头果然喜欢这个。林如海摇头笑笑,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孩子,女儿是小孩子,萧哲麟是大孩子,都喜欢在他面前卖弄、邀功。 黛玉说着又拿玉雕给爹爹看。 林如海道:“我看过了,是咱们家铺子卖的,你拿着玩吧!” “咱们家铺子?”林黛玉仰头睁大了眼 林如海见她这样子,不由好笑,摸摸女儿的头,道:“不错,下次带你去看看!” “嗯嗯”林黛玉听了连连点头,将玉雕装到匣子里,仍旧锁好,便向外叫道:“墨兰姐姐,你过来!”墨兰闻言忙进来了,先向林如海三人行了礼,林黛玉将匣子递过去,道:“姐姐给我收着吧!”墨兰应了一声,接了过来,正要退出去,黛玉又叫道:“姐姐先等一下,不必收了,就摆在书房吧!”这玉雕她是真喜欢,白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在书房摆了,还能时时看到。 “是,姑娘放心吧,奴才马上摆上!”墨兰应声退下。 “伯伯何时教我骑马?”黛玉转头看着萧哲麟,满眼期待的样子。 “呃……”萧哲麟愣了一下,抬眼瞅了下林如海,思索片刻道:“再过几日吧,等伯伯得了空,一定教你!” 黛玉蹙起眉头,不自在的哼了声,道:“伯伯前几日就如此说,如今过了几日还这样,怕是再过个几日还是不得空,可见是糊弄我!” 萧哲麟一愣,继而失笑,敢这么说他的人,除了如海也就玉儿一个了。不由笑道:“小丫头,这你可冤枉伯伯了,你人还没马腿高呢,哪里骑得了马?要是摔了,你爹爹还不得撕了我?” 林黛玉正嘟着嘴生闷气,听到这里也笑了,不服的嘟囔:“爹爹才没有这么凶呢?再说有伯伯看着,岂会让我摔了?” 萧哲麟挑挑眉,睃了林如海一眼,笑道:“你想学骑马也简单,过几日围场狩猎,只要你爹爹同意了,伯伯就带你去如何?” “当真?”黛玉喜道,收到萧哲麟肯定的点头后,便扭过头扯扯林如海的衣角,仰头可怜兮兮的道:“爹爹,你就让女儿吧!御医也说女儿缺乏锻炼,才会老请医问药的,这些日子女儿都注意运动锻炼,身子好了不少呢?骑马也是锻炼的一种,更能锻炼身体,肯定比我老在花园散步强千百倍。爹爹,带我去吧!” 林黛玉说完双眼眨也不眨满目期待的看着林如海,大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 见女儿这样,林如海便是有拒绝的话也不忍心说出口了,便道:“你要去也可以,咱们得约法三章:不许乱跑,不许离开爹爹或是伯伯的视线,还有围场的可不比家里,没有金奴银婢的照顾你,累了可不许叫苦!你若能做到这三条,爹爹便带你去,不然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黛玉此刻满心就是要去围场的事,别说是三条,便是再多几条也断没有不依的道理,忙道:“没问题,女儿都能做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林黛玉回到自己的小院就打发众丫鬟收拾东西,这一去就是几天,得把常用的东西都带上。如今已是深秋,虽不十分寒冷,夜间露重还是有些凉意的,墨兰特意让人装了几件小夹袄,黛玉看到了,忙道:“墨兰姐姐,别装那个,出了府我都是穿男装的,多装几件袍子才是。” 墨兰道:“那也得多装几件小袄,夜凉的时候披披也是好的。再说姑娘的衣服本就素净,穿袍子里面谁看得出来?”墨兰将各色意料都装了几件,各种用具、点心、茶叶之类的也装了不少,满满的弄了几大箱子。末了,墨兰满脸忧心的道:“姑娘,你真不带奴才去吗?”让姑娘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去围场,她是真不放心。 黛玉点点头,道:“墨兰姐姐,你不用担心了,我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安心在家里吧,看我猎个狐狸回来,给你做衣领子。”一句话说的众丫头都“噗嗤”笑了,墨兰也笑道:“我们姑娘还没学过涉猎呢,难不成这第一次就能射个狐狸?” 黛玉笑道:“这也未必不行呢?” 几人正说着,外面丫头道老爷派人传话了,黛玉问说什么,那人道:“老爷说让墨兰姑娘也穿上男装,跟着伺候姑娘的饮食起居。”黛玉打发了那人回去,还未说话,墨兰便道:“这可好了,我就说老爷不会让姑娘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罢。这不就来了,我也放心了。” 黛玉笑道:“先别顾着高兴了,墨兰姐姐,你快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收拾罢!” 墨兰忙恍然的“啊”了一声,道:“对对对,我马上去收拾。”说着便一溜烟的转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提了个小包袱回来了,林黛玉奇道:“这么快就好了?” 墨兰笑道:“奴才的东西不多,自然也收拾的快!” ***** 城外的大道上,数十骑骏马缓缓而驰。为首的几人各个丰神俊朗,便是最小的一个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孩子也是满身的英毅之气。后面跟着一朱轮华盖马车,再往后则是几辆拉行李的皂顶马车。这么一行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此刻他们正控制着马速,不快不慢的向前行进,既不至于过快,也不至颠簸了马车内之人。 此刻黛玉正一身男装的坐于车内。她今日穿了见月白色撒花箭袖,配上姣好的容貌,古灵精怪的小眼神,越发显得乖觉可爱,令人见了忍不住赞叹一句。 黛玉轻轻推开纱窗,向外面看了一眼,虽已入秋,道旁树木上的叶子还未掉光。盛夏时的满眼绿色如今已是满目的焦黄,即使如此对于很歪外出的林黛玉来说也有不小的吸引力。她巴着车窗向外望着,突然一阵微风吹过,漫天的黄叶窸窸窣窣的落了下来。黛玉伸开手掌,一片树叶轻轻的落在手心。 她忙抓住了,笑嘻嘻的给身边坐着墨兰看。 墨兰也是一身男装,看着很是清秀。她进宫数年,出宫后又从未离开林府,此刻猛然见到外面的世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也凑在黛玉身边东瞧西望的。不过黛玉是主子,自是任意妄为,墨兰却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只是偷眼悄悄罢了,像推开纱窗向外看的事倒不敢做。 黛玉接了一片树叶,又伸手向窗外,在外面伸手挥动着,不断的有树叶擦过手心手背,传来痒痒的触感,黛玉便以此为乐。 萧哲麟见黛玉玩的高兴,便策马过来,笑道:“玉儿要不要骑马?” “可以吗?”黛玉喜道,似乎是怕萧哲麟反悔,忙道:“要要要,快停车,我要下来!” 赶车的是陈忠,听了此言,忙停下了。待车停稳了,陈忠忙跳下,刚取来凳子,萧哲麟便下马将林黛玉抱了下来,先将黛玉放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确定黛玉做好后便策马奔驰到林如海身边,这期间黛玉一直紧张的抓着衣角,既忐忑又兴奋。见到林如海,不免又喜笑颜开的叫了声“爹爹” 萧哲麟一手将黛玉揽着,轻声道:“玉儿莫怕,伯伯的骑术还是不错的,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林如海笑这点点头,问:“骑马的感觉如何?” 黛玉呵呵笑了几声,声音有些激动,道:“好兴奋,感觉全身都很舒畅!” 萧承、李昊几人也都凑过来,跟黛玉说说笑笑的。 ☆、64 宽阔的靶场一望无垠,地面上种满了四季常绿的青草。因此虽是深秋,此刻靶场上仍是碧绿如茵。虽说是靶场,但因是建在占地面积极大且极为宽阔的皇家围场,场面极大,跑马丝毫不成问题,倒也可作为马场运用。 极目望去,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小山、广袤的草原和浩瀚的林海,一望无际的草地或是小山上蜿蜒着一条条曲折如银带的河流。远方山坡上层林尽染,漫天的黄色中夹杂着点点火红的枫林或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等树木,越发将那小山衬得五彩斑斓,黄一块,红一块,绿一块的,好不可爱! 郊外的空气极是清新,众人不免都觉心情开阔不少,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 萧承和李昊早带了卫士到林子里骑马射猎去了。此刻靶场上只有林如海、萧哲麟、黛玉,并陈忠、墨兰和为数不少的侍卫。雨后的深秋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凉意,太阳从白云边透过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草地上的放着一个小床,林如海手执一书卷,悠闲的坐着,时不时看着远处的二人。 黛玉看着身边一匹明显还未成年的小马,忍不住皱皱眉。倒不是那马不够漂亮,相反,通体乌黑唯有头部两眼之上一抹白色的小马,被洗刷的通体油亮。它的身形极为彪健,线条也很是优美,不难看出长大后必是一匹骏马,但是,关键是它现在明显还没长大,估计出生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如此一匹小马,愣是将将原本威严十足的骏马给降了一个档次。毕竟哪怕看着再威武,明显缩小很多的体型,也让人难生畏惧之感。这也是一样,黛玉原本想要的是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这反差却是大了点。 虽然相对于黛玉现在的身形来说这匹马已经算是高大了,但跟萧哲麟雄峻高大的骏马一比,就相形见绌了。黛玉瞅瞅自己身边的小马,又看看旁边一溜的高大骏马,顿时满脸羡慕。不高兴的嘟嘟嘴,皱着眉头道:“伯伯,我可以换匹马吗?”这马也太小了,骑着都不够威武! 萧哲麟不由失笑:“怎么,小小年纪,还想骑大马?” 黛玉连连点头。 萧哲麟摸摸林黛玉的头,笑道:“你才多大,大马你上的去么?” “伯伯~~”林黛玉跺跺脚,不服的叫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嘛,就她这身形,小马照样上不去,不都得靠外力?有什么区别吗? 萧哲麟呵呵笑了两声,见黛玉隐隐有些着急,再逗下去怕是要生气了,便道:“不是伯伯不给你换,只是这小马性子温和,适合你初学者。别看他小,速度可不低,你可莫小看它了。那可是汗血宝马的幼崽儿,统共也没几只,等它长大了可是不可多见的千里神驹,别处就是找也找不到的。怎么,还要换吗?” 黛玉仰着脖子认真的听着,眼睛不时眨几下,似乎在考虑或是权衡这什么,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换了。”其实这些道理他都知道,这马虽小,但一看就非凡品,养些时日定能长得高大威猛的。林黛玉是个聪明孩子,做事又想有理有据,在外面从不止于失了礼法。 但是在林如海和萧哲麟二人面前例外,他们是她最亲近、最依赖的人,所以在他们面前黛玉往往会多一分的任性,也会如一般的孩子那样贪玩、顽皮,甚至偶尔会有些无理取闹,而林如海和萧哲麟也在享受着来自女儿的这分活力。虽然如此,但黛玉并非不讲道理,只要二人说清楚利害她都会欣然接受,且以后不会再犯,所以他们倒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这种纵容会把黛玉宠坏。 “那就上马吧!”萧哲麟说着便抱起林黛玉放在马上。 黛玉吓得惊呼了一声,忙抱紧了小马的脖子,伏在马背上。来的路上虽然也是坐在马背上,但那是与皇帝伯伯同乘一骑,身后有着强壮的依靠,她不必担心什么。此刻马背上只有她一人,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依靠,虽知道有伯伯在不会让她掉下了来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心中忐忑恐惧。 萧哲麟失笑,拍拍黛玉的背,道:“玉儿别怕,坐起来,有伯伯看着没事的!” 似乎是这句带着满是自信的话给了她勇气,黛玉缓缓坐直身子,双手抓紧了缰绳,眼底的怯意渐渐退散,换成了满满的执着。萧哲麟笑笑,单手牵着缰绳围着靶场绕了一圈,刚开始黛玉还不十分放得开,到后半圈的时候便在马背上跃跃欲试了。不过萧哲麟可不敢让她自己骑,而是牵着缰绳一直走到林如海身边。 “爹爹!”黛玉惊喜的叫了一声。 林如海笑着应了一声,起身将女儿抱下来。黛玉显然还有些兴奋,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眉眼弯弯的样子,似乎方才只是坐在马背上慢步走了一圈都能让她开心好久。见黛玉此刻活泼的样子,林如海心中也很是高兴,笑道:“先歇一会儿,吃杯茶再骑。” 陈忠忙端了茶果来,墨兰也识趣是端来一小碟子点心。 黛玉便不客气的坐下吃了,萧哲麟刚坐下,林如海便递过来一杯茶水。 萧哲麟倒是一怔,忙双手接了,轻抿了一口,只觉口中的茶水是香甜无比。这么久了,如海还是第一次这么贴心的关心他。这种感觉怎么说,暖暖的,令人欲罢不能。对于如海所给予的一切,他总是如此的贪求,恨不得能无尽的索取。他挨着如海坐下,悄悄用手摸摸对方的腰肢,传达着无声的谢意。 “有外人在,你收敛点!”林如海附在萧哲麟耳边,轻声道。 萧哲麟挑眉笑了笑,恋恋不舍的收回手,装作去捡床边的落叶,又趁机摸了一把。 林黛玉则在一边坐着专心致志的吃着糕点,这糕点全是萧哲麟特意让御厨做了,带给黛玉吃的。什么玫瑰莲蓉糕、桂花栗粉糕、山药糕,做成各个小动物的形象,既好看又好吃,满满的装了几大盒子都是小孩子爱吃爱看的,黛玉吃的津津有味,连自己爹爹和伯伯的小动作都没看到。 “伯伯,那小黑马是给我的吗?”突然林黛玉指着那匹小马道。 “自然是的,喜欢吗?”萧哲麟问。 黛玉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糕点一扔,喜笑颜开的道:“喜欢,小黑马虽说小了点,但它会长大的。关键是那马极有灵性,它一定很喜欢我,刚刚我下马的时候它还很不舍呢?”说着林黛玉又向你小黑马看了一眼,见它正悠闲的在一边踱着步子,不时低头吃着地上的青草,马尾随意的摆动着,头顶上的一抹白色极为耀目,见小主人看它还从嘴里发出了一声低鸣。 黛玉更是欣喜,笑着跑过去,努力的抬高手想要摸摸小黑马的背,无奈身量太低,只能摸到小马的腹部多一点。谁料那小马竟是极通人性的,自己屈低了身子,让林黛玉能抚到它的背。黛玉惊喜道:“伯伯爹爹,你们快看,我就说小黑马喜欢我吧!” “这还真是奇了!”林如海道,“虽说凡物都有灵性,尤其是像千里马这类马中的佼佼者更是与众不同,但是能聪明至此的倒是不多见,玉儿,你可是捡到宝了。万物都有个名字,这样总是小黑马小黑马的叫未免不妥,玉儿,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黛玉听爹爹前半句的话不由欣喜,带听到后面有凝眉沉思起来。抬眼瞅瞅小黑马,突然眼睛一亮,摸摸小马的头,道:“这匹马通身乌黑,只头上这一点白色最为醒目,不如就叫鹤首吧!” 萧哲麟、林如海二人自是没有意见,只要黛玉高兴,叫什么都行! 不多时萧承、李昊回来了,后面跟着的侍卫手里都提着不少的猎物,有梅花鹿、山鸡、野兔等物。黛玉人虽未动,眼神却已经黏了上去。李昊下马四下里瞅了一眼,略一迟疑,便提着一个小狐狸给向林黛玉走来,道:“妹妹,这狐狸给你玩吧!” 黛玉见那小狐狸通体雪白,耳朵尖尖的,全身也毛茸茸的,莹白如玉,很是可爱,便伸手摸了摸,歪着脖子问:“给我的?” 李昊点点头,嘴角也漾起笑意,道:“打猎的时候捉了只活的,正好给妹妹养着玩。” “谢谢昊哥哥!”黛玉接过笑道。又给李昊说她的小黑马的事,不,现在应该叫鹤首了。鹤首似乎也很喜欢李昊,在李昊摸向它的时候心情大好的左右摆着马尾,还围着对方绕了几个圈。萧承见此要要过来摸摸小黑马,鹤首却不卖他面子了,头一扭打了一个响鼻,喷了萧承一身的口水。 萧承怪叫一声道:“哎呀,连小爷都敢喷,这小畜生也太不识好歹了!” 众侍卫都满脸忍俊不禁的样子,想笑又不敢。倒是李昊不客气的笑了出来,他这些日子跟萧承早混熟了,二人互相取闹逗趣儿,也每个约束,没事没什么顾忌的。林如海、萧哲麟就更没有顾忌了,林黛玉也捂着嘴笑。 “玉儿,你这马倒是个有脾气的,不错不错,还知道认主!”萧哲麟笑道。 萧承本要再说什么,见父皇发话了,也不敢言语了,只得满心幽怨的回去换衣服。 ☆、65 繁茂的密林中,一行人各个弯弓执箭,正策马而行。 “伯伯,快看,那有兔子!”突然林黛玉指着前方树丛里的一只野兔叫道。她此刻正和萧哲麟共乘一骑,由于个头小,坐在萧哲麟胸前也没有占多少的空间,对萧哲麟来说怕是如无人一般吧,起码从他的行动来看,该是没有受什么影响,骑马、射猎仍是游刃有余、矫健异常。 黛玉年纪虽小,眼力却不错,远处的猎物往往是萧哲麟还未看见,黛玉便先已看到了。加上萧哲麟神乎其神的射术,二人合作之下倒是收获颇丰。这一点仅从后面侍卫手里提着的数目颇为可观的猎物便能窥见一二。 萧哲麟刚抽出一支羽箭,旁边的林如海早已满拉弓箭射*了出去,一箭正中目标,那满身雪白的兔子发出了一声尖叫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不动了。黛玉眼睁得圆圆的,双手握拳放在嘴边,惊呼了一声,眉眼弯弯的笑道:“原来爹爹的箭法也如此好,我还从不知道呢?” 林如海收了弓箭,侍卫正要上前捡猎物,萧哲麟摆手道:“我来!”说着便低声对黛玉道:“玉儿坐好,抓紧伯伯!”然后双腿一夹马肚,飞驰了过去,一手抓着缰绳,俯首侧身,另一手飞快的将那兔子捞了上来。然后起身策马,重又回到林如海身边。 这期间黛玉一直紧紧的抱着萧哲麟的胳膊,萧哲麟一侧身,他顿觉身后的依靠一空,好似随时能掉下来,既恐怖又有一丝丝的刺激,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呼。然后便是咯咯笑了几声,显然除了刚开始的一瞬,对这种疾驰飞腾的感觉她并无不适,相反还很享受。等萧哲麟坐起身,林黛玉笑呵呵的拉拉缰绳,轻呼了一声,带着满满的雀跃。 萧哲麟笑呵呵的把手里的兔子递过去,道:“如海,看这只兔子多肥,还是你和玉儿共同打的,回头我们烤了吃!”林黛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想着烤肉的美味,何况又是爹爹亲手猎的,定然更有不同,不由得咂咂嘴,道:“爹爹,到时候女儿亲自烤给你吃!” 这二人倒是笑呵呵的自在着,林如海想着方才的一幕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知道萧哲麟有分寸,但万一玉儿没抓紧,或是他疏忽了一下,摔了下去可不是玩的。不由板了脸,也不接萧哲麟递过来的兔子,连女儿的话也没应,只瞅着萧哲麟,严肃道:“下次万不可如此冲动了,要伤了玉儿,我定不饶你!”说着与向女儿:“玉儿,到爹爹这来!” 私下里怎么斥责都行,但在外人面前林如海一向是给萧哲麟留足了面子的。今日当着这么多侍卫的面说这些话,便是真生气了,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萧哲麟心知如此,便将手中的兔子扔给后面的侍卫,面带讨好的道:“如海,别生气,刚刚是是没注意,我认错了,保证以后再不犯了。玉儿还是我带着吧,我骑术比你好,玉儿在我这也安全不是?” 林如海说完见才惊觉此时还有不少人在,也自悔失言。 但见萧哲麟并没有丝毫不愉,反而涎皮笑脸的讨好自己,似乎唯恐自己生气,心里原有的一分怒气也早已烟消云散了。又想想萧哲麟说的倒很有道理,他如此做也必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自己常年呆在书房,骑术跟萧哲麟相差的自不是一点半点,虽自认带黛玉骑马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到底不如萧哲麟更安全,便点头道:“也罢,那你可小心着点!” “如海放心,这我都知道的。咱们快走吧,那俩小子可都是打猎的能手,再耽搁下去我们就输了!”萧哲麟看看林如海,又摸摸黛玉的头,笑问:“是不是,玉儿?” 原来今日打猎,萧承和李昊一组,林如海、萧哲麟带着林黛玉一组,几人各自拿出自己心爱之物作为彩头打赌,约定好黄昏之前会和,以猎物多者为胜。林如海和萧哲麟都不是计较这胜败得失之人,不过是想带黛玉好好玩玩,因此并未一味射猎,反是各处看看,遇到好风景便停下看看,并不以打猎为要。黛玉自进了林子,也是被各处风景吸引。 几人倒是不约而同的将比赛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被萧哲麟提起,才恍然忆起。 “对,爹爹我们快点!”林黛玉抓住缰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边催促萧哲麟快些。 林如海不觉好笑,道:“好,那我们便快点出发!” 走不多时,见前面一条小河,周围茂林修竹,野草枯黄了大半,有的红,有的绿,有的花白,其中还夹着点枯枝碎叶。由于数目极多,又都长得枝繁叶茂的,秋风而过,不时飘下阵阵枯黄的落叶,地上已急了厚厚的一层,马蹄踩上去翻出清脆的枝叶破碎声。 几人骑马而行,隔着老远便听到了泠泠的水声,侧目望去,只见河水极为清澈,微风吹过漾起阵阵的清波。河边立着几只丹顶鹤,通体雪白,唯有颈部和尾部是黑色,身形优雅,脖子和腿都极为修长,看来令人赏心悦目。黛玉的嘴角漾起笑意,摆摆手,让萧哲麟不要伤害丹顶鹤,显然很喜欢它们。 除了丹顶鹤,还有一只梅花鹿在河边饮水。似是听到了人声,丹顶鹤齐齐扑棱翅膀飞了起来,身子斜非而上,似是去追逐远方的白云。黛玉不由仰头看去,梅花鹿似有所感,也拔腿欲跑,黛玉收回神忙道:“伯伯爹爹,快,鹿要走了!” 萧哲麟二人忙弯弓射箭,“嗖嗖”两声,两只羽箭几乎同时发出,齐齐刺到了梅花鹿的腹部,黛玉的嘴几乎张成了“o”型,以手掩口,轻呼一声,忙道:“伯伯,快过去,我要去看鹿!” 萧哲麟和林如海对视一眼,齐齐驱马上前。 勒住马,黛玉忙要跳下了,被萧哲麟一把抱住。 废话,他的马身形极高,这么就往下跳,要是给如海看到还不得说死他。萧哲麟一手抱住黛玉,翻身下马,轻轻放在地上,黛玉忙跑过去看那倒在地上已失了知觉的梅花鹿。那鹿中了两箭,萧哲麟的那一箭是直接穿胸而过,林如海的虽也在胸部,力道则是小了不少,羽箭没进肉里只一个拳头深,虽也能对鹿造成重伤,却并不致命。 显然致命伤还是萧哲麟的那一箭。 这梅花鹿角上才生了四个叉,显然是一只成年的雄鹿。黛玉好奇的摸摸它头上的鹿角,嘴角微微弯起,萧哲麟笑说:“喜欢吗?那鹿角一会儿给你收藏!”黛玉点点头,萧哲麟又道:“回去把这鹿烤了,鹿肉可是人间美味啊!” 林如海道:“这鹿一看就是成年很久的,肉都硬了,玉儿可咬不动,一会儿得再猎个幼鹿才好!” 萧哲麟笑道:“这有何难,交给我好了。”说着便上马了,自有侍卫收了猎物。 “玉儿想去哪?”萧哲麟问。 黛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道:“那儿!” “如海?”萧哲麟回头看了一眼,征求爱人的意见。林如海笑着点点头,萧哲麟也回以一笑,顿时意气风发,驱马走了,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有爱人,有女儿,人生最惬意之事也不过如此!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萧承和李昊却不似这等散漫,而是采取了围剿的战术。一行人分成了四组同时从四个方向往中间聚拢,渐渐缩小包围圈,不少野鸡、野兔还有梅花鹿、山羊等物被围在中间。四周都是弓箭,中猎物无处可逃,最终双双倒在羽箭之下。一时羽箭乱飞,直到一切风平浪静,众人才下马清点猎物,一次竟抓到了几十只,倒是比萧哲麟他们效率好多了。 斜日渐渐西沉,不知不觉西方的天空只余一抹霞光。围场的宫殿虽不如皇宫的豪华气派、堂皇耀目,但作为皇家园林,且是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峥嵘轩峻,规模自然也不小,假山流水俱都精巧别致。此刻的正殿的丹墀下摆放着不少的猎物,东边的一推的萧哲麟二人猎的,西边的萧承二人,但从外表来看,还真分不清哪边的比较多。 众人正在清点着,陈忠这用托盘托着今日的彩头。 射猎是个技术活,众人也都累了,纷纷在台阶上铺毡而坐。 “禀皇上,已清点清楚了,东边的是八十五只,西边的是八十七只。” “这么说是我们输了,陈忠还不把东西送过去!” 陈忠应了一声,便双手托着到萧承、李昊二人面前。萧承的是随身的佩剑,林如海的则是当年魏武帝亲自批注过的兵书一本,林如海也是费了很大劲儿才弄到的,也算是割爱了。不过这两个孩子都很有行军布阵的天赋,无论给了谁都算物有所值了,也不枉他们叫了自己这么久的师父。 二人高高兴兴的接过了,萧承倒挺有风度的,见表弟喜欢那本兵书,便让了给他,自己拿了父皇的佩剑,他父皇从小便对他们这些儿女不甚关注,平常也极少赐东西,这也算间接的得到了某种父爱吧!萧承道挺满意的,左右那本兵书他早在师父那里看过了,如今不说倒背如流,起码正背没有问题。他是个粗人,不想那些文人讲什么孤本之类的,实用就行。脑子里记住了,还在乎其他的干嘛! ☆、66 围场的行宫依山傍水,修建的层层叠叠,极为精巧。正殿神德殿旁边是一个偏殿,名雅趣阁,乃历代帝王驾临行宫的玩乐之所,有时也作为受宠皇子皇女的临时居住之处。不同于正殿的典雅雍华,馨趣阁布局极为精巧,颇有些野趣,修建的如同迷宫一般,时时便觉新意,处处皆有意趣。 萧哲麟二人住正殿,黛玉便理所当然的被安排进了雅趣阁。 林如海先时告诉黛玉围场无伺候之人,也不尽然。 作为皇家围场,即使皇帝一年也未必驾临几次,行宫内也不会少了宫女、内侍等伺候之人。仅雅趣阁便有大小宫女不下二十人,伺候黛玉一个还不绰绰有余?况还有墨兰在,就更没有问题了。林如海如此告知女儿,不过是不想她参与到这种打打杀杀之事中,原以为女儿会知难而退,不想,他料错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萧哲麟的影响,黛玉的性子已不似前世那般柔弱,何况前世的黛玉也并非柔弱。确切的话应该这么说,即使外表纤弱,其内心却是坚强无比的。林如海看得分明,女儿是完全遗传了自己骨子里的那股高傲劲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使是死也须死得壮烈,不肯轻易屈服妥协! 自进了雅趣阁,黛玉便带了墨兰等人将这不大也不小的宫殿逛了一个遍,先时还有些兴趣,后来也就觉没有意思了。便时不时的跑到马厩去看小黑马鹤首,萧哲麟忙着和爱人呆在宫殿里腻歪,无暇□,便令萧承教黛玉骑马。萧承倒是尽心尽力,加上他本就童心未泯,跟黛玉很合得来,以一个大哥哥的身份时常逗得黛玉哈哈大笑。 李昊时常和萧承同进同出,自然也和黛玉时常见面。 短短的几日,三人倒是无话不谈了。 宫女和内侍们多是不知黛玉和李昊真是身份的,面上虽不敢表现出什么,私下里多是有窃窃议论的,都道也不知这两位是哪家的小公子,圣眷竟如此之隆,还把堂堂四皇子哄得团团转,为他们牵马置鞍、甘当仆役。在面对二人的时候自然也是恭恭敬敬,不敢稍有失礼,那小心的样子不亚于面对皇子王爷之时。 林如海偶一次听到几个宫女在回廊底下议论,只摇头笑笑。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萧哲麟明目张胆的让黛玉住进了偏殿,众人不胡思乱想才怪呢?这点萧哲麟也该是心知肚明的。这事他也不想管,倒不是他觉得这事并无不妥,而是黛玉如今毕竟还小,自己不想束缚她。况且萧哲麟如果连这事都摆平不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他这几十年的皇帝算是白当了! 黛玉本就聪明,鹤首又极通灵性,况它已认黛玉为主,行动之间极为配合。 几日的训练,黛玉的骑术也有了突破,独自驾着鹤首小跑是不成问题了。学会了骑马之后,黛玉又要学射箭。萧承和李昊都是这方面的行家,特别是李昊,年纪虽小,臂力却惊人,萧承惯用的硬弓,他拉的毫不费力不说,且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连一向在武力方面从不服人的萧承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直道:“昊表弟好功力,好箭法,佩服佩服!”李昊笑着摆摆手,道:“我们马背上的民族不过空有一股子蛮力罢了,哪能当表哥如此称赞!” “昊儿如此说可就过谦了,你可非空有勇力之人!”林如海走来恰听到李昊的谦逊的话,便道。 “师父!” “师父!” 萧承、李昊回头一看,都忙躬身道。二人身份岁都不凡,但对林如海却是一向敬佩有加的。尤其是李昊,更是有一层救命之恩在,与萧承又有不同。萧承扭头左右看看,脸带疑惑,似乎是好奇师父已经出现了,为何一向跟师父形影不离的父皇还不见踪影,嘴张了张,仍是没有问出口。 这一切林如海没在意,此刻他的全身心都在手执弓箭跑来的女儿身上。 “爹爹!”林黛玉叫了一声,将手中的小弓举了举,笑问:“看我这弓怎么样?” 林如海见那弓只有寻常弓的一一半大小,制作却很精良,弓身上装饰着金箍、玉角璎珞等物,精巧美观,跟黛玉倒很配。拿在手里掂了掂,入手也轻巧,很适合力气小的孩子用,箭也是白杨木制作的,轻便射程又远,不由道:“不错,这是谁给你做的?” “是伯伯送的。”黛玉道。 “这弓你拉的东吗?”林如海问。 “勉强可以。”黛玉说着用了拉了拉,虽然费力,仍是将弓拉满了。林如海不免惊喜,原以为女儿力气不足,学射箭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如今看她拉弓的架势倒还有模有样,心下也不免改观了,便指着十步开外的一个靶子问:“学的如何了?可能射到那靶子?” 黛玉道:“爹爹,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能不能中靶还得试试!” “师父,师妹过谦了。如今师妹的准头是有了,所差的不过是那一分的气力”李昊道。 萧承最是没心没肺,直截了当的说:“昊弟说的不错,师妹的表现对于初学者来说已是不错了。至于力气,怕是一辈子也比不得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男人。” 一句话说的在场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不过众人也都是深知萧承的脾性的,听过也就算了,倒没人真跟他计较。 “爹爹,我射一箭给你看!”黛玉道。 林如海点点头,亲自取了一支羽箭给女儿递过去。 林黛玉左手握弓,右手接过羽箭,双目紧紧盯着远方的箭靶,轻轻抿了抿嘴,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弓拉满,眉毛微微蹙起,眉宇间闪出一抹的坚毅和执着。“嗖”的一声,羽箭急速飞出,一以不可阻挡之势没进了远方的箭靶,虽距靶心有些距离,但也算不错了。在场诸人还没来得及拍掌叫好便听后面一人道:“好箭,玉儿好样的,以后必是个巾帼英雄!” 众人回头一看,萧哲麟正含笑走近。 一时众侍卫、宫娥忙下跪行礼,萧承、李昊也都躬身,林如海站着不动,独黛玉欣喜的跑了过去,口里喊着“伯伯”。萧哲麟见黛玉这活泼又极亲近自己的样子,心下一喜,便将人抱起,问:“伯伯送的弓箭喜欢吗?”说着眼神往林如海那里瞅了瞅,见爱人一脸含笑的样子,心情也是大好。 “喜欢,谢谢伯伯的弓箭,还有马。”黛玉笑呵呵的道。 “跟伯伯还客气什么!”萧哲麟又摸摸黛玉的头,便将她放下 。 射箭的时候墨兰就站在旁边,此刻她早将箭靶上的那支羽箭取了来,交到黛玉手中。黛玉又去摆弄弓箭,萧哲麟便向林如海走去,直到林如海抬眼示意他停下才罢。二人并排而立,林如海看女儿射箭,萧哲麟也假装看箭,余光却不时观察着身边之人,见其全身心都在黛玉身上,便趁机往他身边挪动,直到身子贴着对方的身子,才停下。 林如海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却也没有令他走开些。萧哲麟心中美美的,悄悄拉拉爱人的袍襟子,又要去拉对方的手。林如海觉察到他的意图,狠瞪了一眼,萧哲麟这才暂时偃旗息鼓了。惹怒如海的后果他可承受不起,万一人不让他进屋子,不让他上床,他不得悔死! 行宫依山傍水,更有常年不间断的温泉水流过,各个宫殿都建有温泉浴池。其中尤以主殿的浴池最为豪华,长宽各五丈,里面装饰豪华,几乎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殿宇。此温泉池名飞辰汤,是萧哲麟的专用汤池,由于占地面积比较大,既有浴池之用,又兼泳池之效。浴池上方的进水口原是两个龙头形状,后来萧哲麟令人弄成了并蒂莲花的喷头,象征着他和林如海至死不渝的爱情的期望。 是夜,外面月光皎洁,透过窗棂照在室内。 林如海懒懒的坐于浴池之中,双目微闭,似睡未睡。 看着爱人静谧安逸的面孔,还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想起方才这人在自己身下的风情,萧哲麟一阵的心痒难耐。不由悄悄走近,双臂微微伸开,刚要合拢将人抱住。林如海突然睁开眼,冷冷的眼神扫过,厉声道:“不许靠近!” 萧哲麟身子一顿,悻悻的收回手,央告似的喊了声:“如海~~再让我做一次吧,刚刚那根本不能尽兴……” 林如海复又闭上了眼,往后一仰,头靠在池壁上,萧哲麟不知何意,急的抓耳挠腮,犹豫了几次仍未敢靠近。他不知道如海现在累不累,还想不想继续,但见他如此,自己就是忍不住。美色在前,萧哲麟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他烦躁了拍了几下水面,暗道:既不能强上,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想着,萧哲麟便转身欲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的笑声,忙回头看去,只见林如海缓缓的睁开眼,嘴角还挂着笑意。林如海的眼睑虽一合上,却并未闭紧,萧哲麟方才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不由好笑。原想看看萧哲麟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的,不想看到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不像他了,他又没说不行,何苦这么委屈自己? 林如海摆手让他过来。 萧哲麟惊呼一声便扑了过来,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林如海轻轻踢了他一脚,骂道:“慌什么,没见过你这副馋样的皇帝!” 萧哲麟也不管林如海说什么,一把抬起爱人的腿,手便摸了过去。揉搓了一番,摸出一个小盒子,将手指蘸了点药膏,缓缓探入。林如海推一软,骂了声:“混蛋,轻点……” “如海,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67 几人在围场过得逍遥自在,日间纵马驰骋或各处游玩,晚间则点起篝火,烘烤食物。 围场的这些日子萧哲麟是过得如鱼得水,滋润的毛孔都是舒畅的。日日有爱人相伴,有温泉可泡,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这些还都不是最关键的,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是如海懒懒的靠着池壁的表情真的很诱人。每每看到这个画面,他都忍不住气血上涌,偷偷亲亲摸摸什么的,顺便再擦枪走火,又是还能即兴干上一场。 萧哲麟发现如海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越来越心软了。 最近自己的求欢,只要不是很过分,如海一般都不会十分拒绝。云雨之时也很配合,会主动抚摸挑逗他的身子,当然如果他力道重了或是进击过快,如海也会打他掐他咬他。萧哲麟想想,好像每次情事下来自己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的。不过还好都是在胸膛、肩膀、后背等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要不他这皇帝的面子早丢尽了。 对此,萧哲麟是毫不在意,完全当二人之间的情趣。 自重逢以来,萧哲麟是燕窝、人参、雪莲之类的的补品不要命的往林府送,把林如海养的肌肤莹润,身上也长了不少肉,摸起来滑滑软软的,身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其实每次看到爱人莹润如玉、丝滑如绸的肌肤,萧哲麟都有一口咬上去的冲动,不过他一直没舍得。就算有也都是轻轻用牙齿研磨一下,偶一次下口重了,都得心疼的舔了又舔。 如海咬起他来,倒是一点不客气! 除了萧哲麟之外,黛玉这些日子也过得很是惬意,骑马、射箭之余,便带着墨兰四处游玩,有时也在行宫附近追鹰逐鹿,演习射猎。当然每到这个时候,黛玉的身后明里暗里都跟着不少的侍卫,萧承和李昊又空的时候也都乐意带这个小妹妹玩。 这日黛玉正于殿内闲步,不觉走到一个花园处。 只见各类花木仍是峥嵘,远远看去只是一簇簇红,一团团黄,一块块绿,倒是好不新鲜。黛玉不由好奇,如今已是深秋,如何还有这么多花木盛开,便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几个宫娥正说说笑笑的修剪枝条花木,你拍我一下,我敲你一下的,吵吵闹闹的正热闹,不知谁远远的看见黛玉过来,忙住了口,跪下行礼,众宫娥见她跪下,忙左顾右看一番,见是黛玉也都跪下了。 萧哲麟早下过令了,众宫人见黛玉一律如见皇子。何况即使萧哲麟没说过这话,众人观其形式也自不敢怠慢的。 黛玉摆手道:“毋须多礼,姐姐们快都起来吧!” 众人才谢恩起来。 黛玉又近看了一番,见各类花木全不似方才的繁茂峥嵘,不觉气已泄了大半。原来因秋风日重,一天凉似一天,那些花朵木叶也多给秋风吹落了。虽远观仍是团团簇簇的鲜红翠绿,近观竟是大半都衰落了,有些树木上到挂了小小的果子。地上倒是干净,只零落的撒着几片落叶,黛玉寻思定是这几个宫娥刚打扫过了,否则定如远方的树林一般,落叶怕是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黛玉又细看了一番,倒有些红红、黄黄、白白的小花朵,只是长得零散些,细细看来倒也可爱。这些花多数都是认得的,如菊花、仙客来、紫茉莉等秋季所开之花,还有月季、蝴蝶兰等,黛玉最喜那一簇簇的玉簪,白的通透,莹润挺拔,娇莹如玉且芳香四溢。 黛玉笑着问:“姐姐,玉簪也是这个时节开放的吗?” 一宫娥道:“回小爷的话,玉簪的花期一般是八九月,但若是管理的好,开到十一月也是可能的。” “是这样啊!”黛玉点点头,提起袍子到花园内,掐了几支,回头交给墨兰收着。 “玉弟,你在这里啊!”突然萧承在后面喊道,除了神德殿内伺候的那些皇帝心腹,其余众人均不知黛玉、李昊二人的真实身份。为免惹人怀疑,对黛玉不好,在外面萧承李昊二人对黛玉向来是以弟相称的。黛玉回头一看,见是萧承,便笑道:“四哥哥,如何就你一人,昊哥哥呢?” “他呀,自从前日师父给了他一本兵法,都闷在屋子里看了两天了。你在这干嘛?” 黛玉指指花园:“看花啊,昊哥哥怎么来了?” 萧承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回答,挑挑眉,便道:“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黛玉不动,只是问:“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走吧,到了那你肯定喜欢!不然,可是要后悔的!”萧承头也不回的道。 林黛玉狐疑的看看他了几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四哥哥是伯伯的儿子,自是不会害自己的,黛玉倒也没考虑太多。行宫中处处皆是不俗,能让四哥哥如此称赞的,真是什么好地方也说不定啊,不去岂不遗憾? 萧承不用回头也知道黛玉已经跟上了,扯扯嘴角,绽放出一个无声的微笑。这个妹妹倒是与众不同,乖巧聪明又不失天真童趣,难怪父皇和师父都视如珍宝,连自己都忍不住喜欢呢?母后早逝,在冰冷无情的皇宫中,只有兄长一人为他着想。小时候他也向往着父爱,但当这份向往渐渐成为失望的时候,他也早失了那份心。 不过好在萧承生性豁达、天性烂漫,又一向豪放不羁,并不以此自怨自伤。 他虽也有两个姊妹,但跟他都是隔母的,加上后宫争斗及礼法所限,真正亲近过的竟是一个也无。如今见了黛玉,聪明乖觉,自是把他当成亲妹妹一般。只是心下又是也感叹一句:黛玉妹妹可比他幸福多了,虽幼年失恃,但起码也见过自己的母亲。况能得世间两位出类拔萃之男子的真心爱护,又是何其幸运? 二人一路而行,渐至一宫殿,推开殿门,只觉一阵暖气扑来,接着便是阵阵的花香。黛玉闭着眼睛猛吸了一口,忙快走了几步,见里面琳琅满目的竟是各色花木,又牡丹、芍药、君子兰、茶花等等,各色花卉,不分时令俱都氤氲争秀、芬芳夺人。一时竟使人目不暇接,黛玉不觉看得呆了,微微张着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萧承不由好笑,伸手在林黛玉面前晃了几下,笑道:“怎么,看呆了?” 林黛玉蹙眉道:“四哥哥别挡着我!” 萧承闻言不由大笑,却是故意挡在黛玉面前不动。 黛玉急的了不得,哼了一声,绕过他迈步进去。 萧承笑呵呵的跟上去,道:“妹妹别生气,我说这地方不错吧!这是行宫最大的一个温室,利用温泉水保温,别说是现在,就是隆冬时节,外面大雪纷飞,室内也是春意融融的。这里面各个季节的花卉都有种植,常年都是花草芬芳的。那些宫里的妃子娘娘们常常派人到这里采摘新鲜花卉呢?” 女为悦己者容,可惜她们日日梳妆打扮,父皇也再不会看她们一眼了。 “你说这是最大的温室,还有其他的吗?”黛玉问 “自然是有的。”萧承答,又笑道:“这个温室里种的是花卉,其余几个小温室种的多是蔬菜,还有种瓜果的。温室得人力只工巧,可以不受时令的限制,即使是寒冬也能吃到时鲜的蔬菜瓜果。宫里冬天的果品蔬菜多是这里供给的,就我们昨儿吃的凉黄瓜和抄笋丝还有南瓜酥便是温室里种的。” 黛玉笑道:“是了,昨儿我还疑惑呢,这么冷的天,如何还有这新鲜的蔬菜瓜果?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林如海存书极广泛,又不束着黛玉。因此林黛玉平常射猎也很宽泛,除了经史典籍,游记奇侠,连那些《齐民要术》、《农政全书》之类的书闲了时也会翻翻。因此黛玉虽未亲眼见过农家种植,但对于一般的菜蔬种植步骤及其时令还是知道的。 萧承笑笑道:“妹妹来了这几日,竟不知有温室吗,父皇没告诉你?” 黛玉常和萧哲麟、林如海在一起,萧承自然知道,才因此疑惑。 黛玉摇头道:“不曾说过,想是伯伯忘了。” 黛玉在不经意之间也算是道出了一部分的真相。萧哲麟来了这几日,除了除外行猎便是跟在爱人身边腻歪,还想出了一个足以堵住众人之口的理由,说是在殿里处理政务,黛玉知道伯伯和爹爹忙正事,也很懂事的不去打扰。萧哲麟原是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什么的,也打算让人带黛玉去温室看看的。只是日子过得太安逸,倒把这是给忘了。 萧承点头道:“该是如此,父皇还特意让人给你辟了一个小温室,说是要种些你喜欢的花卉,我以为你知道呢?” 黛玉摇摇头道:“四哥哥别说这些了,我们去看花吧!” 萧承摆手道,“你去吧,我去外面转转,一会儿来接你。”他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还不如去外面耍会儿剑,这红红绿绿的,看的人头疼!要不是见黛玉喜欢,他才不会进这满是花儿的温室呢?闷得要死不说,光这香味儿都能把人熏死。 “好吧!”黛玉点头,想了想又道:“四哥哥你不用来接我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呢,我又不会有事!” “别别别!”萧承道,“一会儿我再来!”此处距正殿还有不短的距离,他可不放心黛玉一个人回去,出了事他可担不起。 ☆、68 所谓山中无岁月,悠闲的日子总是来去匆匆,转眼间便已过了旬余。身为皇帝萧哲麟不好离朝太久,况林如海回京了不少的日子,也该走马上任了。因此,即使众人还未赏玩尽兴,也不得不回城了。 萧哲麟刚回去,江南押送犯人的折子便送到了宫里。言称甄府众人已押送进京,另在甄府抄出银钱以百万数,其中多数老太太的私房,绝大部分都是青楼所得,另有甄府祖孙几代收受贿赂、敛财盘剥的账本。此外,还有不少违制物品。由于事关重大,且影响极为恶劣,刑部官员不敢独断,便具折子上奏请圣上发落。 翌日早朝,萧哲麟便以甄府贪酷枉法、聚敛盘剥、诱拐良家幼女进青楼妓馆等等名目,将合家男丁都定了死罪,女子中,老太太作为诱拐幼女、强卖青楼的罪魁祸首,自是不可饶恕。有些公侯之家,传了几世,一代不如一代,难免捉襟见肘,自是有那么些子人不说教导子弟奋发自强,净想些不入流的法子。甄府老太太便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这样的人就得狠狠的罚,不然不足以警醒世人。 何况自经过黛玉被歹人所拐之事,看到林如海焦急的样子,萧哲麟是恨透了这种偷拐幼女之事。 大晟王朝建国近百年,当年的功臣之后,如四王八公等多已腐落了,暗中不少都作者非法的勾当。萧哲麟早想处置了他们了,即使不能见其连根拔除,至少也的让他们收敛点。再这样下去,大晟王朝百年的基业都得给他们败落光了。也是甄府倒霉,做了这个出头的椽子,自然不会轻放。 何况仅凭萧哲麟的印象便不会对甄府轻饶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各府县均张贴告示,告之甄府的罪行。甄府老太太凌迟处死,行刑之时无论吏民,均可前去观看。其余女眷,凡有过不法之事的全部发配充军,余下未做过不法之事的及下人们,合计近千人,全部没籍入官,分赐给朝廷各大臣。 理论上来说这些人都是罪人,萧哲麟自然不会放在林如海家里。 这无心之举,倒搞得众大臣一时昏头转向,颇有些摸不清头脑,暗道:看如今的情形,圣上该是十分宠信林如海的,可如今三品以上的大臣几乎都赐有下人,独林如海没有,倒不知圣上是何意了,难道是已经失宠了?想想又是不对,若真是如此,又如何解释皇帝不时往寿安侯府送的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赏赐?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知道真相的永远只是那么几个人。 萧凌威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林如海会失宠?还不如说明儿个的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就凭他皇兄那妻奴到根儿的禀性,怕是一辈子被林如海踩在脚底也心甘情愿。每次送来的贡品及各类珍玩不说,便是日常用品,他皇兄哪样不是先把那最好的挑出来,尽着林如海用,宁愿自己用些次的、不好的,心里还乐滋滋的。 就这把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见了都牙疼!每次听到皇兄喊“如海”那两个字,他都得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活了半辈子,皇兄在他心里都是威严不近人情的样子,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是想不到皇兄还有另一种,怎么说呢,呃…让人酸掉大牙的模样! 这也是托了林如海的福,不然,他还真以为他皇兄是个冷血动物呢? 最近京中多了许多的乐子,街头巷尾都大肆议论着什么。 原因无他,因为据说传承了近百年,一向以乐善好施闻名乡里的甄府,竟是个大大的伪善之家,做的尽是丧尽天良的事,一时大街小巷叫骂声不绝于耳。 老百姓最讨厌的无外乎贪官污吏及一些市井恶霸,并那些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世家子弟。寻常那些人得势之时倒还罢了,百姓们势单力微,不敢说什么,也便忍气吞声了。但若他们一旦失势或是进了牢狱,百姓们也就无所顾忌了,爆发出的威力能活活将人吓死。 甄府众人坐着囚车到达京城的时候,早已褴褛的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众人的头上、身体各处都有些血迹。身上的破碎衣服都结成了块块,上面还有各类的烂菜叶、臭鸡蛋,十几步外都能闻到腥臭刺鼻的味道。若论起真儿来,如此邋遢也怪不得他们自己,每到一处便有百姓们投掷各种东西,他们便是想干净也干净不了。 若真投些鸡蛋菜叶之类的倒还可忍受,只是有那些不知事的还投了不少的石块转头,一砖头上去少则受伤流血,重则伤筋动骨。那些衙役们平常便是见了他们府里的下人,那个不是点头哈腰的。如今他们甄府失了势,一个个变脸倒是比翻书还快,颐指气使的比天皇老子架子都打。 那些往日的旧交肯说句话的竟无一人,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 人心凉薄啊!这句话是甄老太太一路上感叹了无数句的。 其实落到如此地步又如何怪的了旁人呢?自己做的事终要自己承担,甄府自己横向霸道惯了,招惹的怨恨自然多,况他们自己结交了些势利眼的亲朋故交,大难临头,有哪里有人会帮他们? 这些且不说,只说甄府之事牵涉的并非一家,其中便有贾府。 因帮甄府窝藏不少珍贵之物,荣宁二府所袭的爵位全被剥夺。 贾府不是爱显摆国公府的谱吗,如今没了爵位看你们还怎么显摆? 一时荣宁二府内个个皆悲戚不已。 甄贾二府本是故交又是旧亲,早是沆瀣一气、暗通款曲,甄府所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不少便有贾府的参与。自甄府出事以来,贾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中的不少证据都摧毁了。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贾府做得那些事萧哲麟是心知肚明,以后也定不会放过他们。只是如今,证据还似有些不足。再者若真将他们一举击溃,倒少了许多的乐趣。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还是等些日子再一举歼灭才是! 贾府最近做事低调了许多,整日关门闭户,连自己子弟都不准随意外出了。贾宝玉平日里也惯了的,刚开始还闹着要出去,后来被自己老子打了几板子,连老太太都没说什么。贾宝玉挨了打,还在贾母面前撒娇,接过又被训了一顿,这才老实了。 贾母是疼宝玉,但那是建立在贾府还安好的情况下。归根到底她还是自私的,在自己的荣耀和孙子的自=自由面前,她理所当然的倾向于前者。一旦贾府的地位尚不可保存,那他这个老封君的地位也便岌岌可危了。便是圣上怜念先臣,不夺她的封号,她风光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倒把这么大的家业给搞没了,以后见了诰命夫人们还不被笑死?她看丢不起这个人! 再者,没了爵位,她还指望什么维持奢华的生活! 这时候就该低调点,或许皇帝一高兴就给他们恢复爵位了。 别说是宝玉,便是她亲爹亲娘来了也别想在这个时候添乱! 就在贾府一团乱麻的时候,林府迎来了一个年轻的客人。这人大家都知道,便是先前林如海在江南遇到的柳湘莲。这柳湘莲从南往北,遇到名胜古迹便游览一番,游游荡荡的,到了京城已是三个月后。 这日,柳湘莲方投了客栈,洗去了旅途的风尘,猛然想到当日曾在江南遇到一儒雅商旅,自己当时曾应了他到京城便去拜访的。大丈夫一诺千金,柳湘莲子不会在此事上失信,便想:那人气度不凡,倒是值得结交的。今日闲来无事,便索性去拜他一拜,只是旅途劳碌,衣服也久未购置了,且须道铺子里买上一套方不失做客之礼! 于是,这柳湘莲便写了拜帖,收拾一番,又到一个衣服店里买了件石青湖绸素面直裰,蹬了双乌黑皂靴,打扮齐整了,便往仁平巷而来。巷子里倒有不少人,柳湘莲便向人打听林府,人都说往前走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里头楼台轩峻的便是了。柳湘莲半信半疑,暗道:那人明明说是商人,门口如何会蹲大石狮子,那不是公侯之家么? 想着柳湘莲便便一路寻了来,果见一门庭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几个门童皆是威武不凡。只是匾额上却非林府,而是寿安侯府。这倒奇了?柳湘莲整整衣襟便上前问道:“这里主人家可是姓林?” 门童都点头道:“我们老爷是姓林。” 柳湘莲又问:“这巷子可还有别的姓林的人家?” 众人道:“没有了。” 柳湘莲便说明了来由,递上拜帖。 彼时林如海正在书房里教萧承、李昊下棋读兵法。接到拜帖不由愣住了,他当时随口一说,还以为柳湘莲并没有当回事呢?不想这人还真来了,不过既来了,自己就见见罢,说实话这人他还是喜欢的,可是性子放荡不受约束,好好雕琢一番,倒是可可造之材。 “请他进来吧!”林如海道。 小童应声而去,林如海便随手将拜帖放在案上。萧承好奇的拿起来看看,边嘀嘀咕咕的自语,边笑道:“柳湘莲,师父,这人是谁啊?” ☆、69 进了侯府的门,柳湘莲不由一阵恍惚。 虽说他一向洒脱不慕虚名,且常年漂游,王孙贵族也见了不少,自认有些识人的本事。当初他虽觉得所遇的二人气度非凡,料其定非常人,但还真未想到无意中遇到的行路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寿安侯。那另一人是谁呢?那人生的龙章凤目,仪态不凡,身份定然也非同凡响,只是气势慑人些。饶是他见多了贵族子弟,在亲王面前也是谈笑自若,唯独在那人面前倒有些惴惴的。 柳湘莲想了片刻,终是想不透这人的身份,也便搁下不提。 关于这位寿安侯爷的事迹他倒是听过不少,心内自也有一番见解,只从街头道畔的传言来看,柳湘莲对其还是钦佩的。先不说其他,只能将家里的存量拿出来救济百姓这一点,便足以令人敬佩。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若是换成钱粮,怕是比一般的富商大贾的全部身家都要高上许多。 当别人都趁机哄抬粮价、试图发些小财之时,能有人无偿的送出粮食,救人性命,别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便是难能可贵了。且一下子那处大量粮食,也非那些沽名钓誉这所能做出来的。况且林大人在江南的所为:赈济灾民,修建堤坝,严惩贪赃枉法之辈,排查贪民虐民之徒。自是惠及了万万百姓。 如今在江南,提起林如海的大名,百姓们哪个不感激涕零?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富商豪绅拿出钱粮救济百姓的,只是都不如这林如海大手笔。几代积攒下来的基业真不是盖的,换了旁人,便是有这个心,怕也出不起这个力啊! 想着,不觉已到了书房,带路的小厮退下,柳湘莲整整衣襟便抬脚进去。 林如海正和李昊对弈,萧承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看着门口。 “柳小相公来了,快请坐吧!”林如海忙招呼柳湘莲道。 柳湘莲连称不敢,只道:“侯爷还是叫我湘莲好了,如此可实在是不敢当啊!” 柳湘莲本就比林如海小很多,更遑论身份地位了。他既如此说,林如海也不虚套了,便索性以名称之。这柳湘莲天性豪爽,武艺又极好,跟萧承、李昊都很合得来。况他本性潇洒,虽是与侯府中做客,却并不拘束,仍是嬉笑自若,犹如在自个儿屋里一般。不多时,两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便已推心置腹了。 林如海含笑看着他们,见其一会儿讨论武艺,一会儿探讨兵法,自己竟无插口之处,便含笑不语,随手拿了本书,坐在一旁翻看。过了一会儿,林如海见旁边的三人自顾自的谈的热火朝天,便出了屋子,吩咐小厮们照料好茶水果品之物,自己往内院瞧女儿去了。 黛玉正在院内摆弄自己的小弓箭,旁边还有几个箭靶。林如海看了不觉好笑,自围场回来以来,女儿是真爱上了骑射之事。如今除了每日的功课、针奁等事,黛玉还有抽出时间练习骑射。鹤首被放在一独立的马厩,每日好草好料,养的肥肥壮壮的,黛玉还常常去看它,梳理梳理鬃毛、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之类的。 如今鹤首除了给黛玉和李昊碰,别人除了喂草料的马夫,是谁也不让近身的。 哦,当然,林如海除外。 刚开始,林如海是反对黛玉如此的,虽说他不想束缚女儿,但那也是在不违礼制的前提下。闺中女子的闺誉极为重要,女儿习点武艺,本意是强身体健体,并无什么不妥。但如今林府再京中一直处于舆论的焦点,女儿便是有些微的不是,传到外面难免就大了天去。 但萧哲麟说,玉儿应该活得开心、高兴。肆无忌惮点怎么了,有他护着,看谁敢说一个“不”字去!况且林府如今的下人也都是经过严密排查的,外面又有众多卫士的暗中保护,保管一点一丝不利于黛玉的言行都不会透露出去。再说黛玉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断不会没了节制的。 萧哲麟的话,林如海是相信的,无论上一世或是这一世,萧哲麟都非无作为无能力的昏君。 于是,就是现在的情形,黛玉自由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两位爹爹一般都不会管,下人们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林黛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的箭靶,跟在身边的几个小丫鬟指指点点,也都看着前方的箭靶。一个道:“姑娘,射中间那个靶子!”另一个道:“不好,射左边的吧,中间的已经有了一箭,不容易射中。”还有丫鬟说要射右边的,众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并未察觉到林如海的到来。可巧墨兰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林如海在院门旁站着,忙跪下请安。 众丫鬟见墨兰请安,扭头一看,也都跪下了。 黛玉先请了安,便问:“爹爹,客人走了吗?”今儿她找过爹爹一次,人回说有客人在,老爷不好回来。黛玉便问是谁,心想若是四哥哥或昊哥哥,都是之前见过的,倒不必回避。谁料回说他们两个道士都在,只不过多了个姓柳的不知叫什么的公子,黛玉便不好去见了。左右她也无事,也不急于一时。 “还没呢?昊儿和承儿陪着呢?我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回去呢?” 黛玉扔了弓箭,笑道:“爹爹又何必跑来看我,倒是先陪客才是正理,女儿在自己家里有什么。” 林如海笑着点点女儿的额头,道:“你个丫头,倒教训起爹爹来了,放心吧,怠慢不了客人,那俩小子跟客人很投机呢?我在那里也是坐着翻书,况且他们也拘束。倒是我离开,让他们畅所欲言的好!”林如海说着便携了女儿进屋子,墨兰亲自捧上茶来。林如海吃了一口道:“吩咐厨房备饭,今儿留客人用餐!” 墨兰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去了。 柳湘莲用了饭才回去,不多时,萧承、李昊也告辞了。 林如海本是休沐,无奈衙门突然有急事,便忙去处理了。事情虽急,但也只是事关重大,吏部官员不敢自专,真处理起来倒也不费事。林如海办好了事,天色还早,想也有两日没见萧哲麟了,不知他此时在干什么。吏部衙门紧挨着宫门,林如海想不如索性进宫看看,左右他也是宫里的常客了,又有萧哲麟御用的金牌,出入宫门是毫无阻碍。 林如海走到宸宇宫外,便远远的看到陈忠小跑着出门去了。想是萧哲麟打发他办什么事,林如海也不在意,自己迈步进去。进了殿门,林如海便熟门熟路的往东暖阁而去,那里是萧哲麟日常休息和处理公务之处。谁料今日进了暖阁,却不见萧哲麟的人影,林如海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发现那人却倚在龙椅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折子。 轻手轻脚的走进,林如海悄悄蹲□。 只见萧哲麟头微微后仰,嘴略略嘟着,鼻翼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他的唇角微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此安逸的模样,细看之下天真的犹如孩子一般,林如海的心也微微触动着,不知不觉,他也将这人放在了心底。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是一个人太孤独了,很需要一个肩膀、一个拥抱,一个互相搀扶的伙伴。 别管什么,总之,他好像离不开这个人了。 分开的时候,心里好像有淡淡的牵挂,这是爱吗?林如海心里也有些疑惑。 不管什么,这人他要定了。他是天性淡薄,但是一旦入了他的心底,就永远不会磨灭。此刻哪怕他想退缩,自己也不会允许! 这人是累了吧,林如海想。要不他的眉宇间如何透着些许的疲惫,披着奏折都能睡着,昨儿怕是有熬夜看折子了。一个国家,每日大事几十件,小事少说也有几百件。大臣们和皇子是可以处理一些,但作为皇帝,不说日理万机,每日的重要事务还是要亲自处理的。萧哲麟为了能过多一些时间陪林如海,往往要熬夜批奏折。 这一点林如海一开始也并未察觉,后来才慢慢发觉了,便劝萧哲麟不必如此。可萧哲麟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仍是我行我素,林如海劝了几次,见他总是如此,便也搁住不提,改为亲自监督或让陈忠代劳,这才好了些。没想到这才两日不见,又死灰复燃了。 想着林如海心里来气。 可是看到眼前这人疲惫的样子,此刻又睡得正熟,便是有也不好发泄。 林如海抬手咬着牙在萧哲麟脸上捏了一下,其实不过是样子凶狠,手上用力却是极轻,保持在连人也唤不醒的力度,狠声道:“你呀,也不知爱惜自己!马上就到不惑之年了,还当你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整日还什么情情爱爱的,也不知臊,说得我心里都乱糟糟的。既然将我拉近了这个背德的深渊,咱们便以其沉沦吧!” 林如海轻声的絮絮叨叨,他是自以为萧哲麟睡得熟,因此也并无遮掩,都是肺腑之中的话。很多以前从未吐露过得心声,都一吐为快了。此时萧哲麟熟睡的样子,在林如海看来也啥时可爱,不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其脸颊。刚要收手,只觉一窒,手已被萧哲麟抓住了。 接着便是哈哈的笑声,林如海脸一红,脱口而出道:“我…打蚊子,有蚊子……” 这句话刚出口,林如海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是什么理由,宸宇宫内别说是深秋,便是夏天也没有蚊子的。 果然萧哲麟一手揽了林如海,笑得要都直不起来了,“如海,你害什么臊嘛!听你如此说我很高兴呢?” ☆、70 且说林如海来到宸宇宫,恰逢萧哲麟疲累打盹儿。林如海见他睡态不似平日的威严,倒颇有些可爱,忍不住以手抚摸之。情只所触,又说了许多的肺腑之言,方要收手,被萧哲麟握住,不免言语调笑了一番。林如海羞怒之下也知此刻与他辩解,必得不了好处,便故意板着脸不语。 萧哲麟看着爱人通红的耳根,也知他是脸皮儿薄,好容易诉了肺腑,又被自己戳破,此刻害羞了。明知再逗下去,如海有翻脸的可能,倒不如适可而止,反有别的好处。但是听到爱人的表白,他又哪里淡定的了,心激动地似乎要跳了出来。况且此刻又恰逢如海害羞,可是机会难逢,错过这个时刻,以后怕是再难寻回了。 不比往日进宫时的官服玉带,林如海今日的穿着很随意,只一件淡色长袍,美玉璎珞,越发衬得人丰姿俊雅、仪表风流。萧哲麟只是看着,便忍不住全身燥热起来。他吞了吞口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便要往嘴里灌,试图压下心底的燥热。 杯子刚到嘴边,便被一双修长的手拦了下来。 “别喝这凉茶了,让人换热的来。如今可不比夏日,天越发的凉了,这一杯冷茶进了腹内,可是要五脏去暖的,岂不受害?你也该顾着点自己的身体。昨儿是不是又熬夜看折子了,我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么?如今我们差不多每天都见面,你也不用特意抽时间来陪我,有空我进宫看你也是一样的。”林如海道。 我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了快点处理好,好多出来时间陪你?你倒好,不领情不说,倒来指派我!萧哲麟心里腹诽着,面儿上却无半点埋怨,忙答应着道:“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还得照顾你和玉儿呢,怎么会把自己的身子搞垮。这不是前些日子咱们去围场,积压了些政务,如今也快完了,批了这些就不批了,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如海“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萧哲麟笑呵呵的猴上身去,道:“不过,如海你如此关心我,我很高兴!” 林如海推推他:“别这么一副自得的样子,我不过是为天下百姓考虑罢了。百姓们可不需要一个病怏怏的皇帝!你这身子还得留着造福百姓呢,连着上辈子,你可是做了两辈子皇帝的人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怎么也得比人家只活了一辈子的人强吧,若不能创建一个太平盛世,我可看不起你!” “哦?这么说我做的还不足啊!”萧哲麟笑道,“看来以后我更得勤政爱民些才是,总不能让你看不起我吧!”做明君、建盛世,他年幼无知的时候也想过,后来在宫廷倾轧中渐渐磨灭了那一颗救世之心,不过对百姓们他倒是真心怜爱。至后来碰到了如海,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情场不能得意,便索性埋头于政务之中,以稍解孤寂之感。倒是阴差阳错的落得了个勤政的评价,在他的治下不能说人人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罢。百姓们起码也是衣食无忧的,不说圣上明君,治世守成之君还是称得上的。其实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上一世他想要的一辈子都没有得到。今生,萧哲麟抬眼看看林如海,嘴角勾了勾。 今生,再也不会了! 想着萧哲麟笑了笑,又向外叫了声:“陈忠,端热茶来!” 话音刚落,红梅便捧了杯盘过来,躬身道:“回陛下,陈公公不在,他出去之前已经泡好了茶,吩咐奴才说万岁爷若是要茶的话便捧上。”谁不知道皇上喝茶一向只喝陈公公泡的,旁人,便是她们这些伺候了不少年的女官也鲜少有如此机会。难怪皇上那么宠信陈公公,这一手伺候人的功夫也不是盖的。 萧哲麟这才想起他让陈忠去太医院拿药去了,为了保养林如海那处,他特意让汤和研究配制一种药膏。说是既能润滑又有保养之效,配着先前那乌孙国的妙药再好不过了,他以后也不必担心如海的身体受不住了。本来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去也就是了,可用在如海身上的他向来是慎之又慎的,陈忠机灵心细,办此事再好不过了。 红梅是宸宇宫四大女官之一。 四大女官分别是按话中四君子分别命名为红梅 墨兰绿竹蕊菊。如今墨兰给了黛玉,宸宇宫便短了一个。但因萧哲麟贴身之事一般是陈忠打理,少一两个宫女也没什么。况且萧哲麟还怕身边女子多了林如海心里不舒服,便一直未添置。就身边这几个还想着什么时候打发出去,还是林如海知道他的意图后明确的表示不介意才罢。 林如海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这几个女官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了,要是有事还能等到现在?不过你也得给我把持好了,要是敢动了别人,咱们就一拍两散!” 萧哲麟听了这话,马上赌咒发誓的保证说坚决不会做对不起爱人的事,还道:“若有一句虚言,下辈子就让我变乌龟,给你驮一辈子碑去!“ “胡说什么!”林如海嘴上如此说,心内则是既好笑又欣慰。 相处久了,萧哲麟自是能从爱人的举动之间感受到他内心的情绪。有时候林如海嘴硬什么的,萧哲麟便一边面儿上应和,一边在心内憋笑不已。林如海每次看到他如此怪异的表情,得知自己被识破,便会一边红着脸一边凶神恶煞般的瞪视着他。这个时候的林如海在萧哲麟看来是最可爱的,可是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每到这个时候,萧哲麟便一边识趣的认错道歉,一边欣赏着爱人面红耳赤的表情。 他是完全把这当成了情趣,打是亲骂是爱,瞪一眼又算什么? 萧哲麟点点头,示意红梅放下茶出去。 暖阁内空无一人,萧哲麟便拍拍身边的坐褥,示意林如海过来。后者只是瞅了他一眼,淡定的扭头。这有什么,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某皇帝大度的摇摇头,笑呵呵的起身,慢慢靠近,挨着林如海坐下。还很狗腿的捧了一杯茶,先抿了一口,觉得温度还行,便满面堆笑的递到林如海嘴边,道:“新送来的茶叶,我试过了,温度正好,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林如海便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不由“咦”了一声,眉微挑,眼睁的大大的,问道:“这是什么茶?比上次送的铁观音还强些。” “海外一个小国新送来的贡品,每年就这么一点,平常可没有的。”萧哲麟道:“我已经让人给你送去了,想是下人们没泡,你还不知道吧!再吃些?”萧哲麟问,见林如海点头便就着原来的姿势又喂了几口。眼见林如海眉目都舒展了开来,萧哲麟心里那叫一个乐。只是还没等他乐够,林如海便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道:“我自己来。你也喝吧,不是渴了么?” 萧哲麟暗道:我是见了你便“饥渴”,跟你口中的这个“渴”可不是一个意思。 这句话他也只是想想罢了,真说出来,他可不敢! 萧哲麟只能言听计从的端起茶杯,咕噜噜的喝了几口。 林如海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这是干嘛?人家是品茶,他是饮牛,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得亏他教养好,不然怕是会做出更破坏形象的举动。若是萧哲麟知道此刻爱人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并非没有礼仪,而是此刻欲*火焚身的状态下,他可做不了柳下惠,没有化身为狼已经算是他的修养好了。 萧哲麟的茶是几口便喝完了,林如海却是悠闲自得的端着杯子,细细品味了起来。他每喝一口茶,便顿一下,眯着眼,细细品咂一番。双唇轻轻一抿,舌尖微微探出,喉头稍一滚动,那口内不多的茶水便已咽下,接下来林如海的嘴角会微微翘起,似乎很满意其中的味道。 萧哲麟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林如海的动作,在他的眼中,爱人的每一举手一抬足都是优美无比,一举一动都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令他欲罢不能,欲远不舍,欲近又恐亵渎了他。萧哲麟不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渴了,不是生理上的饥渴,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如果此刻林如海看他的眼神,会发现他的眼内泛着微微的渴望的、充满欲*望的亮光。 是的,他非常渴望此刻能切切实实的抱住如海。 来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的幻想,包括重生,包括如海接受他的事实! 萧哲麟不由自主的靠近,从身后将爱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林如海放下茶杯,扭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萧哲麟为何突然将他抱住,还是这么紧的似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力道。萧哲麟的呼吸明显有些沉重,一遍遍的叫着林如海的名字,声音里有着些许的落寞和无助。 林如海推推他,略带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如海,这一切都是真的吧,我好怕……” “怕这只是一场梦?”林如海不等萧哲麟说完便问。 萧哲麟点点头,林如海转身看着对方,既好笑又心疼。 原来这家伙一直是这么不自信的。亏他还是堂堂一国之君,那种一切握于掌中的霸气哪里去了?林如海怒其不争的揉揉某皇帝的脸,轻轻捏了一下,问:“疼不疼?”萧哲麟点点头,林如海怒道:“这不就是了,你想乱什么呢?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别扭么?看着我,别管是梦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都不会离开你了。以后别想着乱七八糟的,哲麟,听到了吗?” “对不起,如海。我知道了,我以后就跟你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乱想了。”萧哲麟很懊悔,他这都乱想什么呢,如海都接受他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别管是哪里,梦也好,幻也罢,得到了就再也不会放手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如海都懂,怎么自己就执迷不悟的钻起牛角尖儿了?真是该打,如海下手还太轻了,他现在自己个儿都想把自个儿给揍一顿! “好了,你知道就好,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看你呀,就是太累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的,现在什么都别干了,给我好好上床休息会儿去!”林如海这话说的强硬,差不多是命令的语气。萧哲麟不敢违拗,可是就此妥协他也是不愿的,毕竟两天没见如海了,这不,好容易见了,让他一觉睡过去多不值啊! 万一如海走了,他晚上不是又得孤枕难眠,还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才是。 “如海,你陪我罢,没有你我可睡不着!” 萧哲麟说着便趁其不备抱起林如海倒在了榻上,腿一抬手一张便紧紧的将人箍在怀里。林如海被紧紧的箍着,身体动弹不得,便道:“快放开,今儿我不走了,陪你……”话未说完萧哲麟便兴奋的抱住林如海的头,唇向着林如海的袭击,只是被在距那两片薄唇咫尺之遥的时候,被林如海眼明手快的挡住。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林如海道。 萧哲麟嘟起了唇,再不情愿也得先让爱人把话说完。 “不过前提是你现在放开我,好好睡觉。”林如海道。萧哲麟松开了手脚,与林如海并排躺在榻上,手仍是拉着林如海的。不一会儿耳畔传来了均匀的呼吸,知道林如海睡熟了,萧哲麟便慢慢侧身,伸手摸摸爱人的脸,便额头贴着额头、满意的揽着人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二人洗漱更衣毕,陈忠已命人摆好了膳食。 用膳毕,萧哲麟便命案上掌灯,二人合作很快便将政务处理完毕。吃饱了,正事也办完了,有句话叫“饱暖思淫*欲”。先时忙着的时候还好,此刻一闲下来,特别是看着烛光下影影绰绰、浴着一层金光的爱人,萧哲麟不由一阵的心猿意马。二人本是并排坐在两个坐褥上,中间隔着些距离,这段距离此刻萧哲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便索性往身边一挪,二人贴肩并臀而坐。 “如海……”萧哲麟转头叫了一声。 “嗯?”林如海一转头,恰巧和萧哲麟对上,唇上一热,似乎是擦过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早被萧哲麟按住了头,灵活的舌头扫进他的口腔。林如海愣了片刻,不甘心的反击起来。以前那么多次都是他被萧哲麟吻得七荤八素的,这次自己怎么也要扳回一次。可事实证明,就算他尽力了,在这事上的功力跟萧哲麟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等林如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在榻上,衣服都褪了大半,萧哲麟正埋首在他胸前。林如海轻轻吐口气,一把按住萧哲麟的头,道:“不行,住手,不…住口!这次我在上面,上次你可亲口答应了!” 萧哲麟一愣,如海怎么还记得这事,一定是他的努力还不够,便更加卖力的讨好身下之人。林如海轻喘几声,用力按住某人,沉声道:“萧哲麟,停下,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 萧哲麟近来与林如海几乎朝夕相处,对他的情绪早已把握的很是透彻。光听这语气他便知道如海是认真的,只得忍着欲*火停下了,可怜兮兮的道:“如海,那个,打个商量,下次行不行?你看,今儿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信你摸摸,再憋下去要憋出病来了。”说着便要去拉林如海的手,覆在自己那腹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某处。 林如海在他那处安抚性的摸了摸,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放心,我会让他舒服的。” “如…海,不这样…行吗?”萧哲麟的声音抖了抖,他并是不不愿意,只是一想到后面……他害怕! “怎么,不愿意?”林如海挑眉,“觉得处于下位是侮辱么?” “不不不,如海,不是的,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萧哲麟忙摇头道。如海是他的爱人,在他面前,自己甘心放低身份,冲着他、爱着他,甚至像下人们那般伺候他。若是处于下位便是侮辱,那么自己岂不是更为下贱?可不能让如海误会了,可他一时又不知如何解释,急的额上青筋暴起。 “那你为何不肯在下面?”林如海翻身将萧哲麟推倒,居高临下的双手抱臂挑眉仰下巴,十足的女王范儿。 这幅霸气侧漏的高傲样儿,萧哲麟还是第一次看到,下意识的怔了一下,双眼痴迷的盯着林如海,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我不是不肯,只是……”萧哲麟额上直冒冷汗,又怕林如海误会。便咬咬牙一翻身趴跪在床上,豁出去似的道:“如海,你来吧!” 说着便将眼闭得紧紧的,咬着牙,眉头紧蹙,一副豁出性命的感觉。 “噗……”林如海很不厚道的笑了。 自己有这么可怕,这家伙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呵呵,哲麟,别怕,你就是没经历过才会这样,其实不疼的,放松些。” 若是平常萧哲麟听林如海如此亲昵的喊他的名字,早高兴的什么似的,可是此时此景此种境地,萧哲麟是怎么也乐不起来。他的心惴惴不安的,浓浓的恐惧中夹杂着微微的兴奋与幸福,毕竟如海肯上他也是接受他的一种表现。可是如海若能别这样就更好了。 不过好在最终的结果倒入萧哲麟所愿。很久之后,萧哲麟回想起来,还是庆幸不已,幸好那天他太紧张,以至于全身僵硬的如同冰雕一般。如海在他身后努力良久仍没能进入哪怕一个手指,最后泄气般的道:“不做了,你天生就是在上面的料,我认输了。” 从那以后,林如海再也没有要求过反攻的事。对此,萧哲麟别说多满意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 让某个忠心耿耿的总管太监将二人的攻受关系误会了很多年。 直到很多年后,偶然见到二人滚在一起的场面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林大人将皇上酱酱酿酿,而是二人互相酱酱酿酿。(亲,乃还是想错鸟!) ☆、71 日子不紧不慢的前进着,转眼深秋已过,到了初冬时节。 北风呼啦啦的吹着,大地披上了一层寒霜。 贾府低调了一两个月,终于迸发出了一点喜气。府里的大姑娘终于嫁出去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这嫁的人家可不一般,竟是嫁入了二皇子的府邸!这可乐坏了贾府的一帮人。顿时张灯结彩,犹如过节一般,似乎是嫁了个女儿就扬眉吐气了一般。 嫁妆自是不能少的,虽然府内已日益捉襟见肘,但能嫁入皇家是何等光彩,少不得东拼西凑的了不少好东西,连贾母也拿了不少梯己出来,送将过去。贾府在低调了一个多月后,气焰又高涨了不少,连林府都不放在眼里了。派来的下人们也都趾高气昂的,与先前恭敬的样子迥然不同。 林如海暗哼一声,想:怪道人都说贾府无论上下各各长了一双富贵眼,果不其然! 原来这二皇子原本的侧妃甄氏,因母家犯罪,加上她自己也为娘家藏匿了不少赃物,被查举出来,今已伏法。连二皇子也受了牵连,不禁丢了差事,还被勒令在府内闭门思过一个月。二皇子府邸便少了一个侧妃的名位,又失了甄府一大助力。牛贵妃便在京中权贵中物色,打算找一贵宦之家补上这个空缺。就在众世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了意见令人大跌眼镜的消息。 人选已定,竟是贾府,听说还是二皇子亲自选的。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多暗自纳闷。此时贾府正逢被削爵贬官,旁人要远着还来不及呢?二皇子怎么倒主动向贾府抛出了橄榄枝,一时失望者有之,暗自叹息摇头者有之。聪明之人已看出了这二皇子如今虽呼声不小,却已失了根本。明眼人都看出皇帝不喜欢贾府了,此刻为那么一点的势力,在圣上之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简直是得不偿失! 贾府受了不小的创伤,本以为得很长一段时间喘不过来气呢?不想竟能于此刻攀上皇家,贾母及王夫人等自是喜得感恩戴德,只念“阿弥陀佛”。 虽是很多人都不理解,但二皇子心内却是另有一番打算。他想的也有些道理,自古世人多是锦上添花的多学雪中送炭的少。侧妃之位乃是仅低于王妃的侍妾,可以计入皇家玉谍的,一般出身也不会太低。若是在隆恩正盛或石头更高的公侯贵宦之家选择,他们也未必真心帮着自己,倒不如找个能拿捏的人家。 他想此时贾府正是穷途末路之时,自己若娶了他家的女子,也算是将他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贾府必定全心全意的帮自己、唯自己马首是瞻。贾府虽已衰落,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四王八公之后,与很多侯门勋贵们还有来往。何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王家有实权,薛家又有银钱,得了他们的支持,说不得是一番意外的收获呢? 无奈贾府众姑娘年纪合适的只有元春一人,虽是被逐出宫的,名声有碍,但此刻也别无选择了。 此事萧哲麟也听说了,不过他对这些小事还真不上心,贾府的结局是注定的。他这二儿子竟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以后受波及也怪不得旁人了。或许是他本性凉薄吧,心内的某块柔软已完全被一人占据。儿子又如何,各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后果也须自己承担才是。 不久,金陵薛家众人也到了京城。王夫人派大队人马到渡口去接,薛王氏本就打算在京城长住,因此几乎将金陵旧宅之内的东西都搬了来。出了不少日常动用之物,光是器物、仆从数以百千计,各类珍宝、土仪等装了数十马车。加上王夫人派去众仆从、车马,加上行李等物,极为壮观,浩浩荡荡的绵延了好几条街,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回来的时候,王夫人特意吩咐人从林府门前路过,一方面耀武扬威,另一方面也是夸耀自家的财物、排场。在她看来自己姐姐家的东西和自己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听说林家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可是很低调的,几十个仆从,带着不知多少马车。具体数目她不清楚,凭他几十人能带多少行李?哪及得上薛家百中之一? 这也就算了,偏林家还自视甚高,林如海更是仗着身居高位处处落自己家面子。不就是做个穷官吗,有什么好的?这年头,有钱才是真道理?老太太还老念叨着林家,说林家有钱又有权。哼,既有钱如何不见他拿出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就是有,也不会多到哪去。薛家可是百年的皇商,历来便有珍珠如土金如铁只说,百年累计下来的财产,那才叫一个惊人呢! 况如今元春进了皇子府,宝玉以后的前程靠自己姐姐还不够吗?还不指望林家了!这次就让老太太看看,到底是哪家帮得上自己府里亲,哪家才是真的有钱? 林如海回到府里听下人禀报了这事之后,不禁摇头叹息。 这事一看就是王夫人的手脚,以为自己在意这些,还真是妇人之见!呵,明儿这事传开了,京中不知得多少人暗中耻笑呢?一个大家子的当家夫人,竟做出如此幼稚的事,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好在玉儿没去贾府住过,从小在自己家教养,便是外祖家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也是无碍。 薛家众人进了贾府,便在梨香院住下了。王夫人自是高兴,女儿进了皇子府,她也算扬眉吐气了一番,在府中的地位又有上升,有时便连贾母也懒得应承了,闲来无事便与角门进梨香院,和薛王氏姊妹闲话。贾宝玉也时常去找姨妈和薛宝钗玩儿,倒把以前时常挂在嘴边的林妹妹也忘却了不少。 王夫人自是志得意满,贾母却暗中皱眉。她这二儿媳妇以前看着倒是不错,如今怎么眼皮子越发浅了。薛家是什么人家,有些臭钱又如何,能跟林家侯门相提并论。况如今林如海隆恩正盛,以后更是前途无量。别说林家的银钱未必就比薛家少,便是林如海真是一个没钱的穷官,宝玉娶了黛玉也是比娶那薛家丫头强个百倍。亏还是大家子出身的千金小姐,竟连这点子道理都看不透! 不久,贾母便接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史湘云,和自己姐妹们一道玩耍,又以想外孙女为由,打发几个婆子去接黛玉。彼时黛玉正在议事厅查看各房账册并派发对牌、处理家事,林如海在衙署办公未归。黛玉久未去贾府,此时又是外祖母身边的体面婆子来请,不好推辞,便将家事交给宋嬷嬷代管,自己带着墨兰、秦嬷嬷并几个小丫头登车而去。 进了屋子,贾母正歪在炕上含笑看孙子孙女们玩耍。贾宝玉正拉着个肌骨莹润的美丽女孩不住的叫姐姐,二人似是在看什么东西。见了黛玉进来,贾宝玉便把手中拿着的一个九连环一扔,叫道:“妹妹,你来了,这是新来的宝姐姐,你还没见过呢?” 贾宝玉说着便向黛玉冲来,还未到跟前儿,便被秦嬷嬷一把拦住了。 贾宝玉怯怯的收了脚,不敢上前。林黛玉每次来贾府都是带着秦嬷嬷,贾宝玉早识得她了,心知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自是不敢放肆。只是看黛玉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同情,暗道:林妹妹那么一个可人儿,摊上那么一个父亲,又有这么一个凶恶嬷嬷,还不知怎么苦呢?听说这嬷嬷是圣上御赐的,又不可随意打骂更换。如此岂不日日受罪,倒是着实可怜! 黛玉可不知贾宝玉想什么,见屋里多了新面孔,迎春姐妹就不必说了,以前便见过。史湘云和薛宝钗是新面孔,不免又要厮认一番。几人见过,互赠了礼物,贾母便将黛玉揽进怀里,问她身子如何,如今可还吃药之类的话。黛玉都一一回答了,其中有实有虚。 她虽小,却还是分得清真心和假意的,人拿真心待她,她自然拿真心待人,但若人拿虚言哄她,她自然也会虚与委蛇。总之不能吃了亏去,这可是伯伯说的,伯伯说的话,她一向信服的,仅次于爹爹。 正说着薛王氏和王夫人也来了,既是长辈,黛玉少不得见了。收了两个荷包和几个小金锞子的表礼,黛玉看了一眼便随手递给墨兰,墨兰递给一个小丫头收了。薛王氏斜了那小丫头几眼,便满脸堆笑的拉着黛玉打量了一番,笑道:“早听你舅母说林姑娘生的俊秀乖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比我们钗儿可强多了。” 黛玉低头道:“惭愧,您过奖了!” 贾母笑道:“姨太太来的正好,我正无聊呢,咱们打会牌,让他们小孩子里头屋儿里玩去。”又回头吩咐身边一粉衣丫鬟道:“鸳鸯,备些精细吃食、新鲜茶果,好生带哥儿、姐儿们过去,仔细着,可别磕了碰了!” 鸳鸯应了声“是”,便让人先带黛玉等人进去,又打发人摆牌桌,打算先把贾母薛王氏等安顿好再办小主子们的事。贾母摆手道:“这儿你别管了,左右有小丫头子们,出不了什么差错,你去里间看着他们吧!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可淘气着呢?”说着又意有所指的看了鸳鸯一眼,道:“玉儿身子不好,让宝玉多照顾她点。要是在咱们府里出了事,我可没法跟姑爷交代!” 鸳鸯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吧!” 说着便进去了,王夫人略带忧虑的往里瞅了一眼,和薛王氏对视一眼。贾母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扯动,继而笑道:“有鸳鸯看着出不了事,来来来,别管他们,我们还是打牌吧!” ☆、72 黛玉等人进了里屋,不多时便有一行十几个小丫头子们端着茶盘、果盘等鱼贯进来。小丫头们先抬了几个小炕桌,鸳鸯指挥着摆果子。茶果还未摆齐,贾宝玉便一手拿了一个酥梨,先递给薛宝钗一个,薛宝钗接了。贾宝玉又兴冲冲的跑到黛玉跟前,献宝似的道:“妹妹尝尝这个,如今到了冬日,新鲜水果越发少了,听老太太说这些可是外头好容易弄得呢,比刚摘下来的也不差什么。妹妹快吃吃看!” 黛玉笑着摇摇头道:“二哥哥吃吧,我这几日犯咳嗽呢,吃不得这凉的。” 说着黛玉假意咳了几下,以示自己没有说谎。她素不喜贾宝玉举止轻浮、纨绔妄为,自然也不想吃他拿的果子,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曲言推辞。虽说这些果子看着倒新鲜,寻常人家冬日倒是很难吃到。但终究是夏秋季节保存下来的,看着虽是外表光鲜,味已经不是那个味了,她也不稀得吃。 与其在这里吃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东西,还要被人看成小家子气。倒不如回自己家品尝真正的新鲜水果,伯伯每隔几天都会派人送来不少。那可是真正的新鲜瓜果。温泉温室中种出来的,刚采摘下来连枝叶都是板板整整、绿油油的,不少还泛着水珠子,看起来就有胃口。咬起来更是汁多甘甜,想想都不禁舌下生津。 黛玉抿了抿嘴,鸳鸯在一边看见了,还以为黛玉想吃又不好意思。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丝轻蔑来得快去的也快,可谓一闪即逝。毕竟再如何得脸,终究是下人,在主子面前可不敢放肆。且她自以为无人察觉,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托起一小串紫红紫红的葡萄,笑道:“姑娘吃葡萄吧,这东西小,吃个几颗没关系的。” 墨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撇撇嘴,她在宫中浸染多年,从小宫女做到皇帝身边排的上名号的女官,岂是不知事的?对这些小伎俩可是门儿清,鸳鸯的每一丝变化她都看在眼里。此刻自是不便如何,但她受命照顾姑娘,一丝一毫的威胁自是要报告给圣上的,如何处置自有圣上定夺。 “等等!”鸳鸯还未递到黛玉面前就被墨兰拦住了。 鸳鸯疑惑的抬头,眼里闪过一抹的不甘和恼怒。 墨兰心里冷笑一声,她四次三番的阻止,这丫头怕是已恼羞成怒了。听说是贾母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大丫头,才这么着就露馅了,也不过如此!心里虽如此想,墨兰的面上儿却未表露丝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声道:“御医吩咐了,姑娘这几日不可进生冷食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吗?” 秦嬷嬷此时也冷声道:“是这么着,还是你心怀不轨,意图谋害我们姑娘?” 这话就严重了,鸳鸯在府里再如何有体面,终究是个丫头,身份上可差着一大截呢,一句谋害主子可担不起。况她有知道墨兰和秦嬷嬷的身份俱都不凡,虽出了宫,势力和影响还是有的,万一她们背后高些小动作,她一个丫头也吃罪不起。想着,鸳鸯不觉一时慌了神儿,双腿一软便跪下了,不住求饶。 贾宝玉先是唬了一愣,继而是大怒,暗道这老嬷嬷欺人太甚。平日里在林府嚣张也就罢了,弄得林妹妹那么着,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如今倒好,竟来自己家撒野来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鸳鸯姐姐多么冰清玉洁的一人,竟被她逼得这么着,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宠坏的人一旦发起彪来可是能不计后果的,因为他们从未受过挫折,自然也不会考虑冲动之下的后果。左右有人收拾烂摊子,轮不到他们发愁去。先不必说这样从小被严密保护幸是不幸。但这样的人往往狂妄自大,有资本的狂妄自然无可厚非。但若是狂妄过了头,结局可就不是那么可观了。 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以为权势滔天,但总有比你权势更大的。除非你站在世界的巅峰,然后才可以傲视群雄。这样的人也有,他们多是天之骄子,有着桀骜不羁的底气。但如若没有资本,却还狂妄自大,结局便可想而知了。人人都要为自己的任性无知付出代价,狂妄的人,代价也往往是惨痛的。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可怪不得旁人去! 如果是爱孩子,则万不可任意纵溺,而是教其道理,授其礼仪,谋得生存之法,方能于世间立足。而非一旦失了凭仗,只能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灭亡。被纵溺长大的人要么狂妄没有自知之明,要么安心享乐而毫无生存之本。有祖辈荫庇时还尚可,一旦失去依仗,生存尚且是奢望,又谈何其他? 贾府在这一方面显然做得还不到位。真正的嫡长子嫡长孙不得重用,倒是贾宝玉这个嫡次子凤凰蛋一般,对庶子更是忽略的彻底了。虽说庶子不及嫡子尊贵,但到底也是家中子孙,若能跻身仕途,对家族兴旺自是有利无害的。因此,但凡诗礼之家,虽说注重嫡庶之分,但对庶子的教育也是丝毫不懈怠的。贾府倒好,庶子就是无人问津的小病猫子,也不多加教育,似是唯恐庶子出息了。 奇葩,奇葩! 当然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贾母的心本就偏了十万八千里,旁人又如何公正得了? 说起这个来,贾府也是特立独行。自古女子皆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贾府倒好,一家子全从了贾母了。虽说府中她辈分最高,阅历也最深,但终究乃妇人一个。内院之事倒还罢了,怎能连儿孙的教养及经济仕途、府中内外的银钱出入都横插一手。内外不分,礼法紊乱,也难怪贾府一日不如一日了。 而贾宝玉显然就是这么一个被贾母及众人宠坏的人。仗着他国公府的牌子,或许在一些小官小宦面前,曾威风过几次。平日在外也有不少人曲意巴结,惯得他有些无法无天了。此刻公子脾气上来,也不管对面是谁,登时将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桌子一拍,怒道:“你是个什么老东西,专在这欺负人?哼,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仗着在宫里呆过几年,真不知天高地厚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说着便冲上来,一副要拳打脚踢的架势。 众丫鬟没想到贾宝玉会贸然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住了,竟无人来拦。秦嬷嬷见他来势汹汹,料想他虽是小孩子,但若攒足了劲儿,也是不轻的。自己年迈,哪禁德他如此奋力的一脚,少不得得躲避一下。秦嬷嬷情急之下往旁边一闪,贾宝玉踢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头碰在炕脚,“咕咚”一声,叫还不及得叫上一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众丫鬟各个目瞪口呆,怔怔的站在那,一时愣住,竟不知所谓,良久方才惊慌大叫起来。倒是袭人最先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上前查验,见宝玉双目紧闭,地上斑斑鲜红的血迹,唬得尖叫一声,道:“不好了,宝玉撞死了,宝玉撞死了!” 贾母及王夫人等先时听见里面先是霹雳拍啦一阵声响,只当是小丫头子们一时不慎,或是失手打了杯子茶盅之类的东西,并未如何在意。直到贾宝玉大吼大叫那一阵,才觉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秦嬷嬷可不是一般人,宝玉若是将她得罪狠了,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众人想到这一层,便要进来劝解。匆匆忙忙起身,还未进的里屋,便听到袭人哭喊着“宝玉撞死了!”不觉都慌了神儿。 王夫人大叫一声“我的儿啊!”便不顾丫头们的搀扶,哭喊着跑进来。一把推开正茫然而不知所措的黛玉,将宝玉抱在怀里,试了试还有鼻息,只是仍昏迷不醒。想起袭人刚刚大喊“宝玉死了”,不由一阵的晦气,一巴掌打在袭人脸上,怒道:“乱喊什么呢,好好的爷们,倒要给你咒死了!” 袭人不敢反驳,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王夫人也不理她,只摸着宝玉的头,痛哭流涕。 黛玉身子小,被王夫人一推,不由踉跄一下,差点蹲在地上,墨兰忙伸手扶住才免得摔了一脚。饶是如此,大腿还是在旁边的椅子上碰了一下。疼的黛玉一呲牙,轻轻的“哎呦”一声,墨兰怕她伤着,忙焦急的问:“姑娘,快给我看看,可是碰到了?” 黛玉摇摇头,道:“碰了一下,不大疼,没事的,现在可不是看我的腿的时机。” 墨兰见此刻黛玉连眉头都没皱,想来不是太严重,只得暂且按下了。 贾母也颤颤巍巍的扑到贾宝玉身边,看都没看黛玉一眼。 “宝玉,我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快醒醒,你要是有个好歹,可让我这个老太婆怎么活啊……”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老泪纵横,又回头喝问众人:“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太医?还说让你们仔细着,这都怎么伺候的,宝玉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也顾不得其他,纷纷叩头认罪,有几个连爬带跑的出去,喊着让快请太医。一时贾母的正房大院内一阵鸡飞狗跳,贾宝玉被安置到了大炕上,贾母忙着给他灌茶灌水。又是摇又是叫的,折腾了半天,才悠悠醒转,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祖母……”喜得贾母搂在怀里不住的叫:“好宝贝,可是醒了,阿弥陀佛!”说着又念了几千句佛。 黛玉冷眼看着贾府上下围着贾宝玉团团转,竟无一人给她一丝的余光,好似她完全是个外人似的。想到这,不由内心冷笑一声,自己可不就是个外人吗?原以为外祖母就算对自己不如贾宝玉,起码还是有些疼爱的。如今看来,就连往常的那些疼爱也都是带着目的的。况且一旦贾宝玉有什么问题,这些带着目的的疼爱,也懒得施舍了吗? 林黛玉摇摇头,既然不是出自真心的疼爱,那么不要也罢。她有爹爹和伯伯的真心疼爱就够了,其他的,她还不稀罕呢? “咱们走!”黛玉转身对墨兰和秦嬷嬷道。 “等等,事情还没解决呢,宝玉好好的怎么会碰了头?”突然一声厉问在身后想起,黛玉回头,王夫人正杀气腾腾的怒视着自己。她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说自己跟这事有关呗!事实也确是如此,不过那是贾宝玉自作自受,可赖不到旁人身上。 “二舅母还有事吗?”林黛玉将身子站定,皱皱好看的眉头,满脸疑惑的样子。似乎再在问我回家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贾家人。又似乎对她的话根本不在话。 王夫人最看不得她这一脸清高孤傲的样子,不由得忆起贾敏尚未出嫁之时,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小丑一般。一时怒从心起,腾地起身,紫胀的面目甚是狰狞可怖,扬起胳膊就要把巴掌往林黛玉脸上招呼。墨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王夫人的手腕,使劲儿一拧,只听得“咯吱”一声,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接下来就是王夫人杀猪般的嚎叫。 墨兰冷哼一声道:“我奉皇命照顾保护姑娘,若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来挑衅,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众人上到贾母下到小丫头子,都别墨兰这一手段唬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 贾宝玉更是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黛玉看了墨兰一眼,整整衣襟,淡淡的道:“方才姊妹们都在,何况还有不少的丫头,关于表兄受伤的缘由,我想她们比我更清楚,二舅母何不去问她们。”说到这黛玉顿了顿,向贾母道:“外祖母今日不方便,黛玉就先告辞了。” 语毕,也不管众人,便带着墨兰、秦嬷嬷及众丫鬟飘然而去。 贾府众人直到黛玉走了,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在一边揉着手脖子唉声叹气,贾母看的心烦,赶她走了。王夫人还不乐意,一边让小丫鬟揉着手一边道:“老太太,媳妇走了倒是不要紧,可是宝玉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母亲在身边怎么行?况且这事还没弄清楚呢,怎么能放了林丫头走!”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了?”贾母双目圆瞪,冷冷的道。嘴唇由于怒气而不住的哆嗦着,将王夫人接下来的话直接吓回了肚子里。她十几岁便嫁入贾府,一晃就是几十年,贾母在她心中积威已久。不论她自己想不想承认,都不得不说,王夫人还不敢当着贾母的面挑战她的权威。王夫人双唇绷得紧紧的,眸中闪过一丝的不甘和恨意,却仍是缓缓的低垂了眉眼,轻声道:“媳妇不敢。” 贾母哼了一声,道:“宝玉是我的命根子,我疼他可不比你这当娘的少,他在我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早说让你不要招惹林丫头,就是不听,如今可知道林丫头不好惹了吧!以后再这么冲动,哼,谁也救不了你!”时势如此,王夫人只得一一的应下了,贾母摆手道:“下去吧,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这几天最好别来了,你也不希望宝玉看到你的伤口再吓晕一次吧!” 王夫人双唇颤动了几下,显然对自己排除在照顾儿子之列的情况心有不甘,又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得应下了。转身跨出门口,由于怒意,整个脸都有些狰狞。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就连丫头金钏儿忙过来搀扶,也被她一把推开。 此刻王夫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心中早将林黛玉和贾母咒骂了千八百遍,暗道:别看你们嚣张,我女儿元春已经嫁入了皇子府,以后二皇子当了皇帝,那就是皇妃,若能再生个一男半女,前途那就更加不可限量了。哼,有你们跪到我面前求我的时候! 林黛玉刚跨进院门,林如海便笑吟吟的走来。 黛玉快走几步,一把抱住自家爹爹的腿,歪歪头,疑惑的道:“爹爹今儿如何回来的这么早,伯伯没有留爹爹用晚膳?”那模样怎么看怎么的可爱无邪,尤其女控的爹爹面前。林如海不由将女儿抱起,笑吟吟的摸摸她的的头,笑骂了句:“你这丫头,好没良心!我还不是担心你,怎么,在那府里没受欺负吧!” 今天萧哲麟是要留他用晚膳的,好吧,那家伙每天都差不多死缠烂打的让自己留下。多数时候他都是用了膳就走,一是心中挂念女儿,二是留下是什么情形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云雨之事从前他都并不热衷,跟萧哲麟确定关系后,虽然渐渐的喜欢起来。 但他做事向来有节制,即使双方都能享受,也不会纵容萧哲麟毫无限制的胡闹,基本三天左右才会留宿一次。其余无论萧哲麟如何胡搅蛮缠,他都是坚定立场的。当然有时候萧哲麟也会趁着晚上偷偷跑到林府,但这时候二人多是相拥而眠,就这萧哲麟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这个,黛玉不由撅起了嘴,道:“爹爹,我以后不去贾府了,反正外祖母也不是真心疼爱我!” “怎么了,真受委屈了?”林如海眸色微沉,下意识的问。见黛玉皱起了眉,不由爱怜的摸摸她的头,眉头皱的死死的。原以为贾府顾忌着自己的权势,不会对女儿怎么样,如今看来并非是如此啊!女儿说外祖母不是真心疼爱,难道问题还出在贾母身上?那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不会这点子眼力见儿都没有吧! 黛玉闷闷的点点头,林如海又问缘由,黛玉摇摇头不想说。 “墨兰,你说!”林如海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是怒急了才会这般波澜不惊。 “是,老爷。”墨兰应了一声,便将今日贾府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林如海皱着眉,扯扯嘴角,半晌方泻出一声冷笑,与其说是怒意,不如说是轻蔑。贾府待女儿如此,他还不希望女儿再趟这趟浑水呢?以前是觉得女儿还小,从小又听母亲说了不少外祖家的事,怕女儿对贾府有感情,才一直处处忍让的。如今……想着林如海冷哼一声,道:“玉儿说的对,以后都不必再去了!” “嗯。”黛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继而仰头,已换上一副笑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烁烁的闪着微光,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黛玉安慰性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又郑重的道:“以后都不去了!”林如海摸摸女儿的头,为她的懂事微微的心疼着。 突然黛玉好似发现了新大6似的惊叫一声,“呀,爹爹,你身上这红红绿绿还有黑黑的点子是……墨迹?”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林如海从小混迹书墨之中,便是写字作画也很少会把墨迹弄到身上。何况他每次挥墨之后都会换了衣服再出门,这样满身墨迹(其实也就一小片)的出来还真是罕见,也难怪黛玉惊奇。 林如海点点头道:“是啊,听说你回来了,一晃神不小心溅上了,还没来得及换呢?” “这么说,爹爹在作画?”只有作画才会有这些红红绿绿的吧! 林如海点头,黛玉两眼放光的,拉着自家爹爹袍子角左扭扭右扭扭,笑嘻嘻的问:“什么画,女儿可以看看么?”那眼中的期待和讨好让人看得好笑。林如海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沉吟道:“这个嘛……” “哎呀,爹爹,你就给女儿看看嘛,又少不了什么……”黛玉撅着嘴,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伸出一个手指头,鼓着脸道:“一眼,就一眼!”林如海先时还板着脸,此刻已是撑不住大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为父一个条件,想看多久都可以。” “什么条件?”黛玉咧着嘴笑,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爹爹这么说就是她可以看了。 “不许告诉你皇帝伯伯,如何?” “为什么?”黛玉眸子一紧,满目的疑惑。 “去书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如海拉拉女儿的手,笑呵呵的往前走,黛玉登登瞪的迈着小腿。林如海是个成年人,即使走的慢,黛玉那双小短腿仍是跟不上,只能小跑着跟着爹爹的步伐。林如海满脑子都是刚画了一般的书画,并未顾及。直到转过一个仪门,墨兰实在看不得自家姑娘辛苦,才小声的提醒了一下。林如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误,不由懊恼道:“玉儿,跟不上怎么不跟爹爹说一声呢?唉,是爹爹疏忽了!” “没事,爹爹,我跟的上呢?” 黛玉笑得天真无邪,她是没觉得有什么,自己平日也是如此的。小孩子本身就爱奔跑玩闹,以前黛玉身子不好,加上母亲常说女孩子文雅些才好,倒是不怎么玩闹。如今身子好了,萧哲麟和林如海此刻的教育又以不束缚她的天性为本。特别是萧哲麟,又是还会故意引诱着黛玉玩闹。久而久之,黛玉骨子里的那些调皮也就慢慢凸现出来了。说到底,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呢,只不过有的外现,有的是各种原因束缚罢了。 林如海看女儿一眼,小心的放慢了步子,一面安慰于女儿的懂事,一面作着自我检讨。 ☆、73 林黛玉掀起书房的帘子,蹦蹦跳跳的到书案前,指着案上用镇纸压着的半成品的松鹤图道:“爹爹,就是这副画么?”凑上去看看,背景是山水,陡峭的山石上点点翠绿,皆是傲骨铮铮的松柏。水边立着几只形态优雅的丹顶鹤,画风老练,色彩清晰。洁白的鹤羽,长长的脖颈和嘴,修长的腿,连额头和眼角的黑羽,头顶的鲜红,并那喉、颊、脖颈处的暗褐色都历历可见。 黛玉仰头看看爹爹,眼中的崇拜毫不掩饰。 林如海似乎极为享受女儿的拜服,笑呵呵的点头,道:“没错。” “那为何不能告诉伯伯,爹爹明明画的很好。”黛玉蹙着小眉头问。 “如今各地方官员都纷纷进京朝贺,连你昊哥哥都推迟了归国的行程,玉儿可知是为何?”黛玉摇摇头,林如海仿佛知晓她的答案,给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笑道:“一个月后,是万寿节。”说到这停下了,挑眉看着女儿。林黛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万寿节?伯伯的生日?啊,我知道了,爹爹,这是你送给伯伯的礼物?”虽然是问句,黛玉用的确是肯定的语气。 因松柏长青,历来便被认为是长寿的象征;而鹤自古就被称为仙禽,象征着吉祥、如意,也有长寿之意。因此松鹤图常作祝寿之用,这点黛玉还是知道的,故不难想象出这幅松鹤图的用处。 “没错。”林如海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告诉伯伯了?” “知道。”黛玉笑眯眯的说:“礼物嘛,自然要保持神秘感,这样伯伯收到礼物的时候才会惊喜。而且我想,只要是爹爹送的,伯伯一定会喜欢的。”说到这黛玉挑眉,给了自己爹爹你懂得的眼神,表示自己不会说漏嘴的。林如海笑着斥了句“人小鬼大!”,揉了揉她的头。 萧哲麟时不时的往林府跑,与黛玉相处的时日也不少,且在林如海满前多数时候有些狗腿的讨好。刚开始林如海还斥责他在黛玉面前收敛点,无奈屡教屡犯,后来也懒得再说,索性由他去了。且黛玉自小聪慧,饶是收敛了,她也能看出不少的门道,林如海倒不以为奇。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黛玉便催着林如海继续画,自己令丫鬟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观看。书案高约至成人腰部,林黛玉站起身来才到林如海腰部往上一点。此刻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乎陷在椅子里,腿在半空中悬着。林如海恐她坐的不适,正要吩咐丫头拿个小凳子给她垫脚,黛玉连连推说不用,自己耷拉着腿晃悠几下,说这样舒服,林如海也只得作罢。 重新研了墨,调好颜料,林如海看了女儿一眼,便挥墨尽情书洒起来。 从林如海开始作画以来,黛玉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腿也不晃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爹爹蘸墨、涂洒,不时的润润笔锋,似乎极为沉醉其中。林如海知道女儿于文墨之事向来情有独钟,虽说近来顽皮些,但书画诗文上从未懈怠。她年纪虽小,在文墨之事上已有一定的造诣,将来青出于蓝指日可待。便于作画之时有意放慢了速度,遇到转承之笔或是有技巧之处还要停下讲解一番。 黛玉听得很仔细。 不多时,已到了用饭时间,下人们来请,父女二人才停了下来。 是日,黛玉回到自己的小院便开始苦恼了。怔怔的在窗口坐了半天,明显的一副神游物外的状态。几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议论着什么,墨兰悄悄走近,伸手在黛玉面前晃晃,笑道:“姑娘想什么呢,刚从正院回来,难道又想老爷了?”黛玉哼了一声不理,半晌方道:“墨兰姐姐取笑我,就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罢,那姑娘要是需要奴才帮忙可一定要说!”墨兰笑道。 黛玉换个方向,扭头继续托着下巴沉思。万寿节就要到了,伯伯对自己那么好,自己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可是送什么呢?伯伯是皇帝,富有四海,若是金银珠宝什么的,他定不稀罕。得送点有特色的才行,最好是自己动手才算有诚意。最近嬷嬷说自己针线活长进了不少,黛玉灵机一动,不如就送个自己做的针线。可是荷包、香袋什么的平常已送过了。且这次与以往不同,还得有些新意才成啊! 要不趁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向爹爹学学作画,应该还来得及吧! 诶,黛玉灵机一动,既如此何不跟爹爹合作一下?爹爹画了松鹤图,自己完全可以将它绣出来,权当是两个人的礼物。黛玉喜滋滋的搓搓手掌,有些迫不及待,伯伯一定喜欢!就这么办了,兴奋之余又“咚”的捶了一下窗户。于是悲剧了!由于用力过大,疼的黛玉痛呼一声。 墨兰火急火燎的跑来,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见手背红了一小块,倒不严重。忙将治跌打的药膏取了来,黛玉摇着头摆手,一个劲儿的喊没事。墨兰又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问题,黛玉又极不情愿抹药,也只得罢了。只是仍才气急败坏的道:“我的好姑娘,您好歹小心点,今儿在那府里就撞了下腿,好在没什么事,您要是撞坏了,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好姐姐,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就别念叨了,我找爹爹有事呢?回头再听你念经可好?”说着便大步往外走,墨兰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说了那么多,就是念经了。见黛玉只穿了小袄就出去了,忙到屋里取了大毛披风,叫道:“姑娘且慢,外面冷,披了这个再出去。如今是冬日,可不比先前,被那冷风一吹,寒气能沁到骨子里,着了凉可不是玩的。”回头又叫,“云儿,去把姑娘的手炉拿来!” 云儿是黛玉屋里一个二等丫头。 “好的,姐姐等一下!”云儿应道,急匆匆的进屋子拿手炉了。 黛玉停下,站在一边让墨兰给系披风,等披风系好了,手炉也拿了来,黛玉抱在怀里去了。后面跟着两个嬷嬷,墨兰和一众的小丫鬟。墨兰道:“姑娘做轿子去吧,免得吹了风头疼!”黛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娇弱,这里离正房又不远,一会子就到了。快走了,墨兰姐姐,有那找轿子的功夫都到了呢?” “爹爹?”黛玉进了书房便喊道。 李昊从里间走出来,叫了声“玉儿妹妹”。黛玉眼眸微动,将书房扫视一遍,不见林如海的踪迹,便问:“昊哥哥,你又来看书,爹爹呢?”李昊将书本往案上一放,笑道:“衙门有事,师父刚过去了。妹妹有事,要不派人去通知师父一下吧!” 黛玉摇摇头道:“不是什么急事,等爹爹回来再说吧!” 李昊点头道:“也好!” “昊哥哥你看的什么书?”黛玉问。 李昊将书擎起,上面赫然是四个大字。 “孙子兵法?”黛玉奇道。 李昊挑挑眉,笑道:“有什么不对么?” 黛玉摇摇头:“也不是,只是听说昊哥哥从小熟读兵法,我还以为你早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了呢?”李昊放下书,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漾起一抹微笑,柔声道:“妹妹说的倒也不错,我六岁就能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了。”黛玉睁大了眼,嘴呈o型。 李昊不觉笑出了声,“师父不是说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况且兵法这东西每个尽头,每读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光会烂熟于心可没用……”说到这顿了顿,手指指脑袋,“还得用这里,认真的思考,熟读于兵法而又不仅仅拘泥于兵法,如此才能无往而不胜。” “熟读于兵法而又不仅仅拘泥于兵法……”黛玉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眸子漾上些许的迷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才能无往而不胜么?”李昊拍拍脑袋,呵呵笑了两声,道:“妹妹想不通就别想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是什么?”黛玉歪歪头,眼中不掩好奇。自进了京,萧哲麟,后来又加上萧凌威、李昊、萧承不时的会送各种小玩意儿给她玩。到如今,黛玉自己的小库房都已经堆得慢慢的了,林如海便让下人们又收拾了厢房出来,给黛玉装各种小玩意。不然不缺什么,到那每次收到礼物黛玉都会高兴很久,来自礼物主人们的疼爱她感觉得出来,不为别的,只为这份真心。 这次,黛玉同样很期待。 李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表,精致异常,上面錾刻着时辰、不知名的花瓣和动物,据李昊说是他们奭国特有的花和动物。如今奭国政局并不稳定,要不前段时间也不会出现刺杀一国太子的情况。奭国君、后如今正在合力收拢兵权,恰逢萧哲麟过生日,虽说并非整寿,但晟奭二国既是姻亲又历来交好,亲重不必别个,倒是每年都会派特使贺寿。 今年可巧李昊在晟过都城,索性派了他为特使,使节大队如今已到了京都,到时候李昊直接跟着大队人马走,神不知鬼不觉,也免了诸多争端。这个金表便是使臣大队带来的,李昊见其精致,料想黛玉喜欢,便留下了。黛玉虽也有几个这种小金表,但都不及这个异域风情、别有风趣,自是喜欢,也不让墨兰收着,当即便接过塞在自己袖子里了,又拜谢一番。 “听说昊哥哥暂时不走了?”黛玉皱皱眉,似乎想起来什么,笑着问。 “是啊,还有一个月就是万寿节了,如今我可是奭国祝寿的特使,自然得等拜了寿再走!”说着李昊笑了笑,“这也算是我第一次办差,可不能开头就办砸了啊!”黛玉听罢也笑了。 二人闲谈片刻,因林如海不在,黛玉此刻也不着急了,想晚上回来再说也不晚,便告辞了。索性坐下来与李昊谈兵法。黛玉毕竟是女孩又是年幼,即使聪颖在用兵方面比之李昊仍是天渊之别。黛玉听得聚精会神,几乎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有醍醐灌顶之感。黛玉听得认真,李昊讲的也详细,心中又忍不住惊奇,须知即使在民风彪悍的奭国,女子好兵法的也是凤毛麟角,何况相对保守的中原地区? 对于黛玉,李昊是忍不住暗暗的佩服了。以六岁弱龄有此见识,世所罕见!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起身告辞。 李昊注视着黛玉离开的背影,定定的站在地上,半晌方摇头笑笑仍拿了书看。 晚间黛玉便将刺绣松柏图之事跟林如海说了,林如海欣然应允。他原本是打算在群臣进献寿礼的时候送这个松柏图的,既然女儿这么说,他自然不会推辞,再说女儿的主意不错,林如海都能想象出来萧哲麟收到这份礼物时候的滑稽表情。不过既是自己和女儿的礼物,就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送了,到时候群臣献礼之时还须再找个东西送才行,这倒不难。 林黛玉得了应允,自是欢喜,回去便向墨兰和宋嬷嬷请教针线。得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绣好一副松柏图才放心,回头便又催着自家爹爹赶快将其画完,自己好开工。搞得林如海闷在书房画了两天,还不允许萧哲麟进去,倒把后者郁闷的不行。 ☆、74 光阴易逝,展眼一个月已过。 万寿圣节举国同庆,宫内已张灯结彩了几日。一大早黛玉就被从被窝里挖起,穿上了新做的月白缎子袄,大裘披风,极少戴首饰的头上也盘了几副银制簪环,抱着手炉脚炉坐轿子进了宫。拜了寿,萧哲麟令萧承带着黛玉去贵太妃那闲坐,也就是萧凌威的生母。林如海进了宸宇宫,稍晚还要和众臣们一起朝贺,一时倒顾不及女儿。 贵太妃是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见了黛玉便笑呵呵的拉了她嘘寒问暖。黛玉很喜欢这位和蔼睿智的长者,跟她的话倒比外祖母贾母还要多。 “太妃,你从来都未曾出过皇宫么?”黛玉歪着脑袋问。 贵太妃笑笑,拉着林黛玉的手,摸摸她的头,神色悠然带着某种怀念和向往,最后眼波一转,归于平静,她的声音轻缓平和,缓缓的细如流水,悠悠荡荡的令人不自觉的放松,“可不是么?从进了宫都没有出去过,三十…不…四十多年了,都快想不起外面是什么样了。唉,说那么多干嘛,这样就挺好的……” 黛玉蹙起了眉,“你就不想出去么,跟萧叔叔住一块,他不是您的儿子么?” “出不出去有什么关系,我早想开了。”贵太妃笑得云淡风轻,“这样就挺好的,他常来看我,哦,还有我的那些孙子孙女,都来了也不孤单。再说宫里这么多人,还有她们陪着我呢?”贵太妃指着身边一老嬷嬷道:“看到没,那是我的贴身丫头,从小调皮,如今都六十多了还不减当年呢?” “是吗?”黛玉疑惑道,可她毕竟年小,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 那老嬷嬷是个急性子,跟贵太妃也是熟惯了的,并不怕她,哼了一声道:“太妃娘娘还说奴才呢,您自己还不是老顽童一个。哼,也不知是谁前段时间放着新鲜的水蜜桃不吃,非要我去摘野桃,涩的嘴都张不开,一天没吃饭。明明不会剪枝,昨儿还偷偷把花匠修剪好的盆栽剪的秃的没法看。还有……” “你个老货,还说我呢?你自己干的好事可不比我少,也不知是谁为老不尊的抢小宫女的点心吃,还有……” 于是,堂堂贵太妃和一个老嬷嬷开始你争我吵的互相揭短。黛玉在一边捂着嘴儿偷笑,伺候的宫女早对二人时不时斗上几句的情况见怪不怪了。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子一般,贵太妃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虽说没住到儿子府里,但同在京城,来往方便,跟一个府里也差不了多少。用度方面萧哲麟对她从不苛刻。吃喝不愁,可不就整日找找乐子,没事跟自己的丫头闲嗑几句,也是一大乐事了。 二人来了一段口水战,好容易偃旗息鼓了,宫娥端来热茶,都争抢着喝了。目睹了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黛玉心中原有的一丝拘束也烟消云散了,亲密的偎在贵太妃的怀里,听她说着宫里的趣事。 “皇宫是一个死寂的城堡,要是不给自己找些乐子还不得闷死。”贵太妃声音缓缓的,说了一会儿,就牵扯出不少杂事来,黛玉整个陷在她怀里,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贵太妃摸着她的脸颊,有些自说自话,“要说这乐子也多,什么今儿哪个贵人给新进来的美人是个绊子了,明儿哪个妃子使了什么手段邀宠了……” 说到这里突觉不对,有些话可不适合跟小孩子说。正懊恼间,低头一看黛玉双目微闭,呼吸清浅,竟已进入了梦乡,不由好笑。亲自抱了黛玉到里间炕上,小心的盖好被子,吩咐两个宫娥看护,自己才缓步离去。 黛玉一觉并未睡太久,也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在宫人的伺候下整装毕,黛玉又来了正殿。 此时的正殿很热闹,一片欢声笑语。 抬眼望去,一个跟黛玉大笑差不多的小女孩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逗得贵太妃和一旁宫女嬉笑连连。黛玉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贵太妃一转眼便瞅见了她,忙招手道:“玉儿,快过来!”黛玉刚走过去,那女孩就拉着贵太妃的手问:“祖母,父王和四哥哥常说的玉姐姐就是她么?我也喜欢这位姐姐。”说着便拉了黛玉的手。 贵太妃笑不拢嘴,拉着黛玉道:“这样更好了,这是你萧叔叔的小女儿嘉柔。比你小两个月,哎呀,这可是个淘气的,倒是随了我年轻的时候。难得您们有缘,以后一处玩再妙不过了。” 黛玉笑着叫了声妹妹,他早听萧叔叔说了家里有个像她这么大的女儿。后来也打听过,说是王妃所出,不算那些庶兄,尚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又是府中最小的女孩,平日颇受父母兄长宠爱。别看萧哲麟风流之名在外,对嫡妻还是敬重的,庶子虽多,却越不过嫡子去,也都还安分。如今嫡长子已封了世子,嫡次子年十五,尚在宫中读书,唯一的嫡女便是嘉柔郡主了。 嘉柔很喜欢黛玉,太妃的宫中她是常来的,此刻早不知拉着黛玉跑哪玩去了。 而此刻宸宇宫大殿内,萧哲麟、林如海二人已穿戴整齐。林如海被逼着在小袄之内又穿了一个棉芯子,双腿膝盖处都垫了厚厚的棉垫子。此刻他的官服看起来有些臃肿,运动起来也不灵活。林如海看着萧哲麟的眼神明显带着不爽和质问,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穿成球似的,暖和倒是暖和,可是也太难受了。 萧哲麟耐着性子哄他:“如海,别闹脾气啊!外面雪还没化呢,大殿里冷,一会儿还要祭祖,跪来跪去的你受不了。再说外面穿着官服呢,没人看得见。”林如海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萧哲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当我是女人么?”被怒吼的某人笑呵呵的句双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我认错,院蟛徽庋耍切┮路憧汕虮鹜选! “哼,我可不是小孩子!”林如海推开某人就走。萧哲麟屁颠屁颠的跟上去,笑呵呵的道:“我知道,你是朝廷之栋梁嘛!”林如海瞪他一眼,将他推回殿内,板着脸道:“少油腔滑调的,我去排班,你跟着干嘛!” “我陪着你!”某人厚脸皮的道。 “胡闹,还不回去,该你去的时候再去!” 萧哲麟顺着林如海的力道退回殿内,却握着对方的手不松开,笑眯眯的道:“呵呵,如海,那个,你送我什么礼物?”说完似乎是觉得问礼物有些难为情,可是不问心里又跟猫抓似的,他的眼神难得的闪躲了一下。林如海摸着下巴挑眉,呦,稀奇,他没看错吧,这脸皮厚如城墙之人还会不好意思?不觉心内好笑,若无其事的道:“礼物不是给过你了?” 萧哲麟听了这话不依了,“那,那算玉儿的,还有你自己的呢?” “是我跟玉儿两个人的,不喜欢拿来。”林如海摊手,哼,现在倒装模作样起来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收到礼物宝贝似的摸了一夜,还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自言自语的,搞得自己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还当真自己的面将画工和绣工都夸赞了一遍。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萧哲麟僵这脖子怒吼。 “那就闭嘴。”林如海一大早被套几套衣服,心内抑郁,语气也不善。 萧哲麟也不生气,拉着爱人道:“如海,一会儿可能会有个,呃,惊喜,你,你别生气!”林如海挑挑眉不置可否,转身走了,他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惊喜。看着爱人坚定走远的背影,萧哲麟暗自神伤,一会儿别吓到人就好。唉,什么时候如海对自己能亲切的嘘寒问暖、言听计从啊! 林如海走了不久,萧哲麟也乘御撵到了朝堂。 祭祖之后便是众臣进献寿礼,先是奭国使臣,然后便是林如海,亲王、皇子,郡王们倒排在林如海后面。有几个亲王不服,在萧哲麟的淫威下也是敢怒不敢言。林如海送的是一本《论语》,说是希望君主受圣贤之教训,效法先贤圣君,安设计框天下,建不世之勋。萧哲麟欣然应是,金口一开便承诺愿每日睡前诵读半个时辰。以至于他后来被逼着睡前诵读的时候,无数次的后悔当时一时脑热作了这个承诺。 群臣再一次感叹林如海恩宠之盛。 重臣献礼毕,萧哲麟郑重道:“今日朕还有一件重大之事宣布。”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音调不比往时,而是更低沉,让人一听就不得不重视,众臣纷纷竖起耳朵。萧哲麟沉吟一声,接着说:“近日天神托梦说赐朕一佳女,年方六岁,此女携福瑞而生,也必将给我们大晟王朝带来福瑞。朕已派人查看,却是林爱卿的女儿。朕欲认作女儿,不知如海可愿割爱?” 林如海手握的紧紧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萧哲麟,好样的!你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都这样说了,我能说不吗?他不着痕迹的瞪了御座上的某人一眼,咬着后槽牙道:“但凭圣上做主!”听着这明显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萧哲麟很没骨气的心虚了一下。面儿上却为显露出丝毫的气弱之势,端着帝王的架子,笑呵呵的道:“如此甚好。宗人令何在?” “臣弟在!”站出来的是忠顺王萧凌威。宗人府掌管皇家宗室事务,主要是记录皇家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爵位及奖惩等事。长官宗人令正一品,历来有亲王担任。萧凌威之前一直在藏拙,整日装成游手好闲的样子,并未任官职,两月前才授了宗人令之职。手段之狠厉老练,倒令群臣一时愕然。 “即刻将林氏女计入皇家玉牒,封正一品嘉馨公主,秩同亲王,禄比照亲王的标准翻一倍。为其在宫中修宫殿一座,即日动工。”短短几句话掷地有声,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群臣心中,有不少怔愣愣的,过了半晌尚未反应过来。 而黛玉此刻早在陈忠的带领下进来谢恩了,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将那一身素衣的小女孩抱到了御座之上,嘘寒问暖,才惊觉原来皇上也有这般柔和的时候啊!就不知他们如果看见萧哲麟在林如海面前的狗腿样还会不会如此想。 黛玉毕竟年幼,乍见了如此阵仗心内有些怯意。整个人靠在萧哲麟怀里,叫了声“伯伯”,萧哲麟笑呵呵的摸摸她的头,柔声道:“玉儿现在该叫父皇才是。”黛玉林如海那里瞅了一眼,见爹爹点头又给了个鼓励的眼神,那一丝的不安也烟消云散了,笑眯眯的叫了声“父皇”,喜得萧哲麟当场赏了她一堆东西。 “爹爹……”趁着注意力不在自己这了,黛玉悄悄叫了一声。 旁边一大臣道:“公主殿下既认了圣上为父,便不该如此称呼林侯爷了。” 萧哲麟哼了一声,吓得那大臣腿一软,瘫跪在地上。萧哲麟也不理他,只道:“玉儿别听他胡说,该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说到这不由放大了声音,“嘉馨公主虽有宫殿,却也不必住在宫里,仍居林府。宫殿只做偶尔歇脚或闲住之用,仍以林冠姓,称呼也不必改,你们都清楚了?” 皇帝后面的话明显是对众人说的,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众人纷纷叩首。 ☆、75 这日诏书宣毕,萧哲麟仍命人将黛玉送至太妃处,同宫中女眷一道儿赴宴。 林如海、萧哲麟自在外朝与百官一起。 贵太妃携黛玉坐于首座,下面则是各级妃嫔、公主郡主、皇子妃及命妇们。 元春作为二皇子的侧妃,和另一位侧妃立于正妃身后。二皇子正妃是一位美艳的少妇,比之元春又多了三分丽色,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也毫不逊色。她出身侯府,如今家族风头正盛,与贾府的内囊空尽自顾不暇不同,对二皇子在朝堂上的帮助诸多,倒极得二皇子看中。 元春虽嫁入了皇子府,但除了刚开始的几天新鲜劲儿,倒不见得多受宠爱。 此刻见了黛玉如此风光,众星捧月一般。想起自己当初就是因她才被逐出皇宫,过了不少的艰苦日子,心中便极不舒坦,妒意恨意交织在一块,几乎让她维持不了面儿上的恭顺。若非身在皇宫之内,又有众多贵人在座,她早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撕碎。在她看来自己的一切不顺都是拜黛玉所赐。一旦入了这个极端,那么结局则可想而知了。 黛玉可不晓得她在想什么,甚至连这个人她都不怎么记得。 一时乐起,宴开。 宫女们举着托盘鱼贯而入,摆上各种珍馐美酿,便恭顺的退在一旁。 贵太妃招呼黛玉用膳。皇家宴席虽说看着琳琅满目,却过于油腻,有些只是外表好看,吃起来并不如何。黛玉吃了几样便没了胃口,但见众人俱是举止优雅的浅酌慢咽,也不好特立独行。强打起精神正要执箸再挑几样菜品,贵太妃凑过来悄声道:“玉儿可是不喜欢这些?那就别吃了。我也不喜欢,等她们走了,回头咱们开小灶,我小厨房里有不少好厨子呢,你还没尝过吧!” 贵太妃说完挑挑眉,颇有些滑稽,黛玉点点头,掩着嘴偷笑。 膳毕,黛玉奇怪的看着已一着皇子侧妃服饰的女子望了自己一眼,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她疑惑的蹙蹙眉头,暗道这人好面熟,一时又想不起于何时何地见过。且她看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善,难道是跟自己有什么过节不成?黛玉想不通,只得暗自记下,打算一会儿让人打听打听。 而另一边萧哲麟也有些食不知味,看着林如海的黑脸,他的心里便一阵御姐,今儿这关可不容易过啊!唉,这好容易过个生日,本想和如海好好聚聚的,都怪自己太沉不住气,怎么就把这个炸弹放出来了。照如海宝贝女儿的程度,回头不打他一顿都是自己烧高香了! 宴毕,众臣退。 萧凌威哼着小曲儿迈着外八字,悠闲自在。 萧承笑着追上来,“皇叔,何事如此高兴?” 萧凌威即刻绷紧了脸,“高兴?我表现的很明显?”萧承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道:“皇叔,长眼睛的都看到了,不信你问昊儿。”说着便推一旁的李昊,“是不是,昊弟?”李昊点点头,萧承挑眉,意思我说的没错吧,皇叔你就招了吧!萧凌威无奈,揽着自家侄子的脖子将他拉至跟前,悄声道:“告诉可以,但你得保证别告诉旁人,嘿嘿,今儿你父皇可不好过……” “为何?”萧承惊讶的睁大了眼,声音也不由放大,惹得不少人侧目。萧凌威摆着手让他噤声,恨恨的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混小子,想害死我是吧,不是说让你小声点么!”最后气急败坏的评价了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萧承也不管他说什么,忙点头,放低了声音:“皇叔我知道了,快告诉我原因。” “哼,你自己想去!”萧凌威仰仰脖子走了,气得萧承直跳脚。这种被挑起兴趣突然又中断的情况,让他心里百爪千挠的,恨不能冲上去踹萧凌威几脚。李昊见他跌足顿胸的样子,不觉笑出了声。萧承转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昊弟,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李昊摇头道:“表兄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哼,你不用骗我!”萧承怒目道,“你今天不跟我说,我就把你偷偷去林府找玉儿妹妹的事告诉师父,看师父以后还让不让你进府门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师父虽然看中他们,但是遇到玉儿妹妹的事就不同了。李昊眸色微沉,脸色一转,忙道:“表兄息怒,可别告诉师父去,我告诉你就是了。” 萧承挑挑眉,意思那就说啊! 李昊附其耳道:“你也知道师父多疼玉儿妹妹,今儿舅舅宣布收义女之时师父可是满脸惊讶,我猜舅舅定是先斩后奏。宴会上师父可是一直黑着脸,一眼都没往舅舅那看,倒是舅舅时不时就瞅师父一眼。我看舅舅表面虽还镇静,心里不知多忐忑呢?你说师父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萧承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阿弥陀佛,父皇,您自求多福吧! 萧哲麟回到寝宫便听说林如海已经携女儿回府去了,吉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马不停蹄的往林府赶去。刚到了府门口就见大门紧闭,门童道:“老爷吩咐了,今日闭门谢客。”萧哲麟知道自己今儿做得过分了,可如海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算什么事呢?可不能这么冤死了!没办法,只能硬闯了。 门童们都晓得萧哲麟的身份,他要硬闯,谁人敢阻拦? 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来到林如海的卧室,萧哲麟大步进去,就见林如海坐在一把檀木交椅上,正挑眉看着自己。萧哲麟愣了一下,腿悬在半空,见爱人正盯着自己的腿看,才懊恼的皱皱眉,轻轻放下,笑呵呵的便要往前走。不料眼前“啪”的闪过一道光影,他这才看清林如海手里还拿着一个鞭子,刚刚那鞭子堪堪擦过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打在地上。 “站住,不许动!”林如海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温度。 就知道只是闭户拦不住这人,他已经作了准备,今儿非给他点教训才行。 萧哲麟暗叫不妙,只得停下了。林如海挑眉看看某人身后,道:“陈忠出去!”待房内只剩了两人,某人凑上前讨好的道:“呃,如海,我错了,你别生气。呐,要是实在生气,你抽我几鞭子也行,关键是抽完你得消气,别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哦?错在哪了?”自动将后面的话过滤,林如海挑眉问。 “呃,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在朝堂上宣布收女儿的事,不该把玉儿的绣品拿给别人看,不该……”萧哲麟掰着手指一五一十的数,见林如海一直面无表情,脸现苦恼,皱着眉沉思,将自己平日做得那些破烂事一件件的都掰一遍,连不该某月某日都亲你都抖落出来了。 林如海一直挑眉冷笑,萧哲麟双手起誓,苦着脸道:“如海,真的没有了,你宽宏大量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可好?我保证都改!” “真的都改?”林如海面无表情,声调有些上扬。 “都改都改,保证都改!”萧哲麟依旧一幅狗腿样,请求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哼!”林如海一鞭子重重落下,“你根本就不知道错在何处!我短短半年内连连高升,已经很招人眼了,你非要把玉儿也放在风头浪尖是吧,啊?我告诉你,萧哲麟,若是因为这事玉儿受到了什么伤害,我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我吓唬你,若非你穿着黄袍,刚刚那一鞭子非落在你身上不行!” 林如海挥的第二鞭子也是擦着萧哲麟的身子而过。 “如海,你放心,玉儿那我会加派人手的,保证没有问题。” 林如海哼了哼,极不情愿的吐出四个字:“但愿如此!” 萧哲麟三两下将袍子脱了,林如海皱皱眉,道:“你这是作什么?”谁料萧哲麟却是站那一摊手,笑呵呵的道:“我将黄袍脱了,如海你想打就打吧!这事是我做的冒失,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做的。我疼玉儿,就想将她纳在羽翼下保护。再说,有了尊贵的身份,玉儿也可以少很多顾忌。至于你担心的…”萧哲麟握握拳,“我能护住你和玉儿的。” 听了他这一席信誓旦旦的话,林如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抽他吧,他还乐呵呵的,也不知道是他皮厚还是自己没力气。身体惩罚对这厮根本没用,最多装装样子逗你开心,有什么意思?林如海抱起袍子,扔到他怀里,背过身去,哼了句:“谁要你护,玉儿自有我这个父亲护着!回你的皇宫去,闭门思过,十天内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如海,不用如此吧,我真的都改……”某人不甘心的道。 “萧哲麟,我没跟你开玩笑。”回答的声音很是坚决,任谁都听得出不可商量的意味。 “十天也太长了吧!”某人试探着前进,观察着爱人的脸色。 “嫌长,那二十天如何?”除了音调的变化,林如海的脸色纹丝不动,吐出口的话却让萧哲麟心中警铃一响,忙道:“十天十天,好好好,就十天。如海,咱可说好了十天,不能再变卦了。”林如海心内好笑,面儿上却不显,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嗯”了一声,道:“君子言而有信,难道在你心中我并非君子么?”萧哲麟忙摇头,林如海道:“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哦。”萧哲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走到门前又回头看了林如海一眼,嘱咐了一句。 “哈哈……”确定萧哲麟走远了,林如海忍不住大笑出声。那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治治他。嗯,女儿今儿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知吓到没有,少了那人的缠磨,正好去看看女儿去。 黛玉正看着墨兰带着小丫头们整理今天的礼物。除了萧哲麟赏赐的一大堆东西,后宫中从贵太妃以下妃嫔皆有礼物相赠,回来的时候可是满满的装了两大车。林如海赶到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黛玉打发小丫头子们将礼物抬到库房去,自己亲自捧了杯热茶给爹爹喝。 林如海笑嘻嘻的问黛玉在宫中适不适应,有没有人挑事为难,黛玉都一一回答了。从黛玉的描述中林如海就知道女儿很喜欢那位贵太妃,这样也好。那太妃是个和蔼的人,自己也放心。听说女儿认识了嘉柔郡主,二人还玩的很开心,就更欣慰了,这样玉儿也不会孤单了。萧凌威的女儿,倒是听说过,起码她与女儿交好,不会是心怀不轨的那种。 “爹爹,二皇子的侧妃很奇怪,她看女儿的眼神也很不善!” “二皇子侧妃?”林如海沉吟一声,恍然道:“她是贾府的大女儿,看到你风光难免嫉妒,不用理她。” 黛玉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正说着,人报说:“陈内相求见。”林如海皱皱眉,萧哲麟刚走,又搞什么事,便令叫他进来。陈忠行了礼,便躬身双手递上一本厚厚的账册似的本子,道:“侯爷,公主,万岁爷让奴才送个礼单,说是二位有什么想要的便言语一声,陛下随后送到。” 林如海接过瞅了一眼,皱着眉:“这不是朝中大臣、各地官员们进贡的寿礼吗?” “回侯爷,是的。您的和公主送的万岁爷已经留下了,余下的都在这里了。侯爷、公主看上哪个,告诉奴才一声,奴才好回去交差。”陈忠弓着身子,极为恭敬。 林如海将礼单合上,屈指弹了弹,仍递给陈忠,笑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林府现在不缺什么,让他别折腾了。”陈忠屈膝跪下,叩头道:“侯爷息怒,万岁爷吩咐了,说着礼单不让带回去。这些东西也都入库,若是侯爷说不缺什么,就将礼单留下,什么时候想要了再去拿。” “好了,你起来吧!这东西我留下了。你也是的,当总管也十几年了,怎么还如此小心翼翼的?” “侯爷说笑了,我就是再当个十几年也是主子的奴才不是?”陈忠叩头道。 “你呀!”林如海哈哈大笑道:“也就你这机灵劲儿了!” “侯爷夸奖!”陈忠叩头。他小心可只限在三人面前,旁人可没这待遇。 ☆、76 金殿上皇帝金口玉言,三日后又祭过天地祖宗,黛玉也算是正式入了皇家。萧哲麟又将自己身边的另一女官红梅也拨给了黛玉使用,又按公主的分例增加了两个嬷嬷,连着之前的统共四个嬷嬷,又加了不少的宫女内侍。 萧哲麟又命人勘测地形,在距宸宇宫不远的地方修建宫殿,并将这差事交给了萧承,省的他整日游手好闲的,都快成了第二个忠顺王了。除了黛玉的封赏之外,萧哲麟这次也对皇子进行了封赏。除皇长子萧乾封了英亲王,其余皆是郡王。 如此明显的区别,凡有些眼力的大臣都看出来了,皇帝明显是看中大皇子。 旁人先不说,敕书下达之后,二皇子和牛妃就不不知气成什么样子了。据说牛妃私下里打了不少的杯盘、撕碎了不知几多的手帕子。当天就将儿子叫到了宫里,斥责他不会讨父皇的欢心。 二皇子也很无奈,他也想来着,可是自己做什么都不得父皇喜欢。朝中也不如意,他掌管的户部已被底下的官员架空。除了家里那几个妃子的娘家,就没有几个是跟自己一心的。他那皇叔以前就帮着那对兄弟,如今多了个权势滔天、圣眷隆厚的林如海,也是对萧乾他们处处照料,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牛贵妃气急败坏的道:“你不会多跟林如海套套近乎,你那个侧妃不是跟他是亲戚么,也是你平日端架子,不肯跟他来往。回去后好好拉拢拉拢,多许诺点好处也没什么,他断没有帮着外人的理儿!” “我何尝没有拉拢?可是那林如海根本就在敷衍我,倒是对萧承两兄弟挺上心的,还收了萧承做徒弟。如今连奭国太子都被萧乾拉拢过去了,这样下去儿子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母妃,您可一定得帮帮儿子啊,帮帮儿子吧!”说着二皇子便跪下了。 想当初他之所以不顾名声娶了贾府的姑娘,不就是为了跟林如海扯上关系吗,谁知那人还是不冷不淡的,明显就没有帮自己的打算。 “皇儿,快起来,我是你母妃,不帮你帮谁!”牛妃将他拉起道,“如今情况还不明朗,你也别冷落了贾家丫头,就是拉拢不上林如海,贾府门=近百年的基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子还是有的。你再朝堂上活动可离不了银子,他们贾府便是为了自家的利益,就是掏干了家底也在所不惜的。” “母妃,这些儿子都明白。”二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回到府里,二皇子便进了元春的屋子。元春每日梳妆打扮,时时立于窗口门前凝望,此刻终于等来了皇子,喜不自胜,手忙脚乱一番,便袅袅娜娜的上前服侍。二皇子一手将她揽了,一手挥退丫鬟,进了内室,也不管青天白日的,倒在榻上,二人自是一番温存。事毕,二皇子眯着眼睛把玩着挺立的两抹酥/胸,懒洋洋的问着贾府的事。 元春先时在府里的时候受过不少的冷待,对贾府早已恨之入骨,哪怕是在二皇子面前特意掩饰了,那无意中流露出来的不满也令人动容。二皇子心内冷笑,女人啊,果然是养不熟的!不过这女人虽然无知了点,身子倒是细腻,也够新鲜,关键是够放/荡,比那些躺在榻上还古板不知如何动作之人可有趣多了,倒能令男人销*魂,等用腻了再打入冷宫也不迟! 而贾府中王夫人也对女儿越发的需求愈加不满起来,短短五天已经两次派丫鬟来要东西了。之前说是在皇子府里少了银钱打点,之后又说二皇子给父皇送寿礼,记得母亲的那里有一个金佛,要去凑凑数。还说不白拿,银子随后送来,谁知她等了不少日子,也没见银子。又不能到郡王府去要,自己还指望着二皇子以后发达了能提拔提拔宝玉呢?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每次看着自己的梯己被一件件拿走,王夫人是肝疼胃疼啊! 她虽疼女儿,但是儿子才是命根子,那些东西可都是给宝玉留的啊! 去找老太太抱怨吧,老太太那里也折了不少老本呢?没用不说,反要被老太太斥责没出息。说什么自己小家子气,也不想想若是二皇子继承了大统,将来你女儿就是皇妃,还能亏了你不成?若是元春能生个儿子,以后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说不得到时候你就是皇帝的外祖母了,我们家族还能再兴旺个一百年,那可是别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啊! 贾母说着一席话的时候明显很激动,似乎看到了以后的辉煌蓝图,王夫人想想也是。女儿嫁入了皇家,这是多好的事啊,以后宝玉当官也有门路了,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 且不说旁人如何如何,林黛玉这些日子可是过得无忧无虑。 如今已进了腊月,又下了几场雪,天儿日渐冷了。林如海不忍女儿经受风寒,又恐她劳累,已令停了课业,如今先生也回去与家人团聚去了。黛玉每日便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看书,与丫头们玩笑一回,抹抹骨牌,间或学学针线,做一两个荷包香袋之类的东西。林如海和萧哲麟都抢着要,有一次偶然给萧凌威看见了,也非要要一个呢? 自上次见了面,嘉柔郡主便不时找黛玉玩儿。不多时二人便好的好姐妹似的,称呼起来也是姐姐妹妹,比亲的还亲上一分。有时天晚了,嘉柔便在林府留宿。这不,今儿这丫头又来了,已用了晚饭还未回去,看来又打算跟黛玉作伴到底了。 彼时已是傍晚,二人说笑一会儿,凑在一处嘀嘀咕咕,墨兰提着一个花篮走来。黛玉眼尖,瞅到那是新鲜的百合和水仙花儿,黄黄白白的,既好看又新鲜,在冬日竟是十分难得,便问:“哪来的?” 墨兰道:“陈公公刚派人送来,姑娘…哦,不…该叫公主了。” 黛玉笑道:“在咱们府里哪来这么多规矩,叫什么都行!”墨兰笑道:“公主宽容体恤下人,奴才们也不能太过无礼了,传出去毕竟不好。”黛玉点点头,没说什么,墨兰又道:“公主看看,来人说是刚从温室里摘的,新鲜着呢?说是送来给姑娘玩,放到花瓶里也好看。还有不少的新鲜水果,红梅正带着云儿她们洗呢,一会儿就能吃。” “老爷那送了么?”黛玉问。 “已经送去了,老爷说让公主少吃点,冬日不比夏日,别吃坏了肚子。” 黛玉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道:“让人告诉老爷,就说我知道分寸。” 墨兰应是,一边将手中的花篮递给旁边的小丫鬟,一边去外面叫人。正在这时,红梅带着五六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走了进来。黛玉和嘉柔正靠着熏笼坐着,红梅指挥丫头们抬来一个小桌子,将果盘一一放了上去。黛玉并不贪多,只是挑着平日喜欢的每样尝了一两块。嘉柔倒是吃了不少,每样挑几块,盘子已空了大半。黛玉忙拉住她道:“妹妹,不能再吃了,病了可是得不偿失!” 嘉柔眼汪汪的看着黛玉,皱着鼻子道:“玉姐姐,再让我吃几块吧,这儿的水果可比我们王府的好吃多了!” 嘉柔郡主说的也是实情,每次种出来的新鲜水果,萧哲麟都是命人将最好最新鲜的给林府送来。他自己都是吃稍次的,更遑论其他人了,后宫的太妃也要送点过去,有时还会赏赐大臣们,轮到王府已经所剩无几了。嘉柔郡主虽然也能不时吃到新鲜水果,但跟黛玉这儿的相比,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不行,你吃的已够多了。”黛玉摇摇头,异常坚定。 嘉柔可怜兮兮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抿抿嘴道:“好姐姐,一块,我就吃一块好不好?” “不行!”黛玉说的斩钉截铁,回头对红梅道:“将这些果盘端下去吧!” 嘉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吃的水果就这么远去,哼了一声,不理黛玉,扭着脖子生闷气。黛玉叫了一声“妹妹”,嘉柔把脖子不得更狠,黛玉心内好笑,也扭头不理她。嘉柔偷偷的瞧黛玉一眼,见黛玉正看她忙又把脖子扭过去了。不多时墨兰拿着几个花瓶子过来了,黛玉拿着花笑呵呵往瓶里放,便道:“墨兰姐姐,这花好香啊……” 黛玉说着不着痕迹的往嘉柔郡主那里瞅瞅,果然见那丫头已经忍不住往这里瞅了。黛玉举着花晃晃,笑道:“妹妹要不要?”就不信这样了她还不吭声!黛玉话音刚落,嘉柔便腾的坐起,叫道:“当然要!”黛玉板着脸道:“不是不理我了?现在又跟我说话!”说着自己撑不住又笑了,“这点子事也值得生气,也不看看我是谁好,可惜啊,有些人不领情……” 嘉柔倒不好意思起来,垂着头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就是想吃那些水果嘛!再说我可没不领情,我心里可记着姐姐的好呢,姐姐别生我气了,以后我不吃不就是了!” 黛玉笑着刮刮她的脸,道:“油腔滑调的丫头,我本来就没生你气,还愣着干嘛,想要哪个让人包好,你走的时候带着!” “真的?姐姐你真不生气了?”嘉柔喜得一跳。 “自然是真的,还能骗你不成,我有这么小气?我不会因为这点子事生气,你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呢?”黛玉道。听了这话嘉柔显然很高兴,一直问“真的吗真的吗”,黛玉点头,嘉柔又道:“玉姐姐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呢?以前的那些玩伴不算的,她们是因为父王才跟我玩、讨好我的,若我不是父王的女儿,她们才不会理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呢?” “是啊,你聪明!”黛玉牵起了嘉柔的手。 “那是!”小丫头一仰头,很是得意。 虽说派人嘱咐了女儿水果不能多吃,但林如海到底不放心。又亲自过去看看,刚进门就见自家女儿和萧凌威家的那丫头一人支个手,十指上都用布帛包着,拿东西都不方便,旁边还放着捣碎的茎叶花瓣,不由笑道:“还以为你们做什么呢,原来两个臭美的小丫头找花戴呢?” “爹爹?你怎么来了?”黛玉惊讶道,嘉柔也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林伯伯”。 “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贪嘴。”林如海优雅的坐在椅子上,抬眼问红梅:“没多吃吧!”红梅答:“老爷放心吧,奴才们都看着呢,哪敢让姑娘们多吃?再说咱们公主比奴才们还知事呢,倒劝着郡主不要多吃。”林如海笑着点点头,道:“是么,那玉儿可该奖励。” “爹爹,你奖什么给女儿?”黛玉兴奋的道。 “玉儿要什么?”林如海挑眉问。 黛玉凝眉沉思半晌,骨碌碌的大眼睛满是神采,“我要下次爹爹打猎带上我。”林如海摸摸下巴,一边感慨女儿跟上辈子确实不一样了,一边考虑这事的可行性。黛玉见此情形还以为爹爹不同意,急的不行,悄悄晃晃林如海的袖子,“爹爹,你说要奖我的~”林如海低头看到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故意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又眯着眼睛品了品,直到女儿急的要夺他的杯子,才笑道:“这个爹爹允了。” 黛玉兴奋的直跳。倒轮到嘉柔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林伯伯,我也可以去么?” “呃,这个,你回去问你父皇,他同意的话就带你去!”林如海道。女儿好容易交个朋友,他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丫头的请求,不然女儿会不高兴吧! “谢谢林伯伯!”嘉柔道,父王一向疼自己,他一定会同意的。 几日后,林如海正于宫中用午膳,萧凌威、萧乾二人匆匆来禀事。萧哲麟忍不住皱眉,什么时候老三这么没分寸了,这时候来奏事?好容易跟如海吃个午膳,都不让人清静!林如海却是有分寸的,知道这时候来禀,定是棘手之事,便劝萧哲麟放他们进来。 原来这事说急倒是急,说不急也不急。张淮受命于江南修筑堤坝,如今已几近竣工,只差一条河流的出山口,由于过于陡峭,水流急,又是悬崖,工匠们都束手无策,几次张榜招来的能工巧匠都毫无办法,无奈只能向朝廷求援,请求再派工匠或是悬皇榜在全国招纳。 这事本是萧乾负责,萧哲麟有意培养他,除了他原本管着的兵部,不久前又将工部也交给他执掌,令萧凌威协助。今日萧乾接到这个折子便找萧凌威商议,二人这才一起过来。对于自己和林如海关系,萧哲麟原本就没打算瞒着这个他暂时还算满意的继承人。当然也有试探之意,他不会将任何的威胁留给爱人。一旦萧乾表现出丝毫对林如海的不满,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拔除,哪怕是儿子也不例外,他不缺这一个继承人。 好在萧乾的表现他还满意,对林如海也算恭敬。 萧哲麟摆摆手说“知道了”,便让将奏折留下。 二人正要退下,林如海道:“今儿你们赶得巧,便用完膳再走吧!”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林如海不顾萧哲麟的瞪眼,笑着招呼他们坐下。陈忠早又添了两幅碗筷。萧哲麟吃得极自然,反正跟林如海搞好了关系,便是平时行为放肆点皇兄也不会如何。他是一点压力都没有,萧乾倒是有些恭谨。 不过在萧乾看到萧哲麟不断的讨好林如海,给他夹菜,哄他吃饭的样子,一方面惊讶,另一面倒也放松了不少。父皇给他的感觉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倒不是不再高高在上、威势慑人,而是在这些基础上又多了些人气。原来父皇也是凡人一个,看他在林侯爷面前的样子,可不比那些初识情滋味的毛头小子好多少! “如海,别老吃青菜,尝尝这个,你太瘦了,得补补!” 林如海看着自己碗里的一块红烧肘子,皱皱眉,动作快速的又放到萧哲麟碗里,顺带附送一个鄙视的眼神,“肥腻腻的,看着就没胃口,你还是自己吃吧!”说完便又低头吃着自己的青菜。萧哲麟夹起来,送到自己口里,又从用筷子从一堆肥肉里面掏出一块瘦肉,将上面挂着的一点肥肉吧唧一口咬掉,递到林如海嘴边,道:“这个不腻,你尝尝,御厨做得很入味的。” 林如海瞅了眼被咬的还挂着口水的缺口,看着惨兮兮的名之曰“瘦肉”的某物,嫌弃的撇撇嘴,让他吃这还不如让他死了呢?可是深知某人脾性的林如海知道,自己要是拒绝了这块的话,这家伙一定锲而不舍的还有下块、下下块。直说不要并非明知之举,还得分散他的注意力才是。 “萧哲麟,我吃那个,给我挑鱼刺!”林如海指着一盘子鱼说的毫不客气,显然他这么支使萧哲麟并非一次两次了。林如海筷子一指,萧哲麟忙将自己擎着的那片肉放进嘴里,乐不可支的嚼了几下,匆匆咽进肚子里。转手就夹了一大筷子红烧鱼,放在自己碗里,笑呵呵的挑鱼刺,还边说着“如海你想吃鱼,怎么不早说”之类的话。 他技术很好,三两下便将大刺剔了出来,又细心的挑出小刺,放在林如海碗里。 “啪、啪!”对面的两双筷子齐齐掉在地上,萧凌威、萧乾惊悚的睁大了眼。 这是他们认识的皇兄/父皇么,是么是么? 林如海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眸子一沉,脚下用力,重重的踩在某人的脚背上。混蛋,都怪这人表现的太自然了,自己一时竟忘了还有两个人在场。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林如海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你给我等着!萧哲麟无辜的耸耸肩,凑在林如海耳边道:“如海,这可跟我无关,再说这有什么,咱们平常不就是如此么,给他们看见又如何,这不是咱俩……” 林如海脚抬起,又重重的落下碾了碾,萧哲麟明智的将后面的“感情好”三个字咽回肚子里,咬着牙保持表面的平静。林如海瞪了某人一眼,敛了神色。还说呢,要不是平日里习惯了,自己今日会出这么大的丑?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纵容他!难道真是自己心软?在相处中好像一直是自己的底线不断倒退,萧哲麟却日益得寸进尺。 这样可不行啊! 这顿饭最后吃得很是怪异,陈忠尽职尽责的又捧上两幅乌木镶银的筷子。但一直到最后萧凌威二人都没敢再抬头,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倒不是他们不好奇,而是得有好奇的资本啊,为了点好奇心把小命儿玩完可是得不偿失了。而萧哲麟在爱人眼力家武力的镇压下也一直保持沉默到最后。 临走前,萧凌威跟林如海嘀咕了几句。 萧哲麟深深的看了已经只剩背影的萧凌威,凑到爱人面前,霸道的揽着他的腰,问:“如海,老三跟你说什么?”林如海推开他的手,抱着膀子挑眉道:“萧哲麟,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吧!” “算…什么账?” “你说呢?”上扬的尾音,带着三分的威胁,萧哲麟愣是从中听出了挑逗之意。 “算什么都行,你得先告诉我老三跟你说什么?”他嘟嘟囔囔的道。 林如海剑眉直竖,俊脸绷得紧紧的,这个醋罐子,醋缸,早晚得给他气死!陈忠见二人言语不和,忙偷偷的溜了,顺便带走了满殿的宫女内侍。据他以往的经验,再待下去必遭池鱼之殃。林如海与萧哲麟对面而立,后者还体贴的微踞着腿,跟爱人保持在差不多的高度。 “又吃醋了吧!你也真是的,他是你弟弟。就是说说嘉柔的事,那丫头不是要闹着跟我去打猎,我让他回去问父王,刚刚凌威就是告诉我这事他同意的。”林如海说着捏捏萧哲麟的脸颊,挑眉,“这么没安全感?”萧哲麟闷闷的点头:“还不是因为你都没有说只爱我一人、非我不可,我不是怕么?” “你傻啊!”林如海不客气的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又在他还没来得及委屈的时候轻轻的一吻印在其上,“萧哲麟,以后不许胡思乱想了,除了你,我不会跟旁人有什么首尾的。”这一吻吻得萧哲麟满腔春意融心,也顾不得疼了,呵呵傻笑了几声,这算是变相的告白吧!这么说如海的心中也是有他的。 ☆、77 朝堂上,萧哲麟令陈忠宣读张淮的奏表。 修堤筑坝关系着江南的民生,不可小觑。群臣纷纷献谋献策,有说让工部再派工匠的,有说悬皇榜招贤的,各式各样,并无大的新意。末了,文官队列里走出来一人,萧哲麟挑挑眉,见他身着正四品的服饰,站立之处在距御座甚远,便命其上前。待那人走近才觉有些面熟,正暗自疑惑,陈忠躬身悄声道:“爷,是吏部郎中张宇,爷曾见过的。” 萧哲麟恍然点头,这才有些印象,就是上次和如海出去碰到的张宇。小角色罢了,之后他就没怎么关注。看来如海对这人还挺看重的,不然也不会将其调到了吏部。 张宇长身一揖道:“皇上,臣荐一人,或可担此重任。” “哦?不知卿所荐何人啊?”萧哲麟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方,暗自评头论足了一番,得出他各方面都不如自己、如海不会对他感兴趣的结论,再看起来顿时顺眼多了。想来如海也是看中此人的才华,那么自己也该大度点,不能让如海小瞧了! “回圣上,乃是臣的恩师。” “呦,这么说张大人是举贤不避亲了?”他话音刚落,户部侍郎李辉便阴阳怪气的吆喝了一声。他是二皇子的人,吏部郎中虽只四品,却为朝中要职,掌握一部分官员任免之事。二皇子本意是要把自己的人放几个到吏部,在林如海进京之前便已疏通好了,郎中由李辉的妻弟担任。不料事不遂人愿,眼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转眼不翼而飞,他如何不急? 可也无可奈何,林如海招惹不起,也只得寻寻张宇的不是。 张宇与林如海有同年之谊,又是其看重的下属,李辉倒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找机会寻些口角之争、暗地里使那么一两个手段或是讥讽几句。 张宇被这毫不留情面的质疑之语堵得一窒。李辉则有些得意,正要再说什么,林如海咳了一声,二皇子忙给李辉使眼色,让他适可而止,别搞出了大麻烦,林如海若是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李辉只得按捺下了,如今林如海风头正盛,所求之事皇帝几乎没有不允的,自己若跟他对上可讨不了好去。 林如海收回落在李辉身上的视线,给张宇使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张宇躬身施了礼,态度极是恭谨,“家师姓鲁,乃是春秋鲁国著名工匠公输班之后,自春秋之后,几经战乱迁徙,早在汉朝就改姓鲁了。如今虽也以诗书传家,但于祖辈的技艺却却未曾懈怠,对工程建筑匠役之事极是精通。如今家师年近古稀,功名利禄早不放在了心上,也不喜与那些为官作宦之人来往,便隐居深山,每日只研究研究工艺木匠的活计。前些日子臣还听说师父又设计了几座桥,皆是工巧之致,为百姓们所称赞。他若肯帮忙,这事或许可成。” 张宇并非那些信口雌黄不顾后果之人,他说或许则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这一点旁人或许不知,林如海却是清楚的。隐晦的朝萧哲麟使个眼色,后者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哦?真有这等人?既是你的恩师,便由你去请他吧!” “这……”张宇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方道:“臣…领旨。” 萧哲麟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有困难吗?” “请陛下恕罪…”张宇撩起袍子缓缓跪下,“臣的师父有些怪癖,最不喜与朝廷来往。连科举考试都不肯参加,也不跟官宦之人来往,除了他那些宝贝木匠活,对旁的很少假以辞色。臣…臣怕他不肯来……” 萧哲麟眸色微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未言语,但熟悉他的大臣都感到了皇帝情绪的波动。林如海的感受与萧哲麟相同,二人对视一眼,略带玩味,这人的性子有些熟悉啊!他们二人的交流旁人自是无从知晓。张宇宦海沉浮十数年,早练得宠辱不惊,但在皇帝面前还是有些紧张。萧哲麟虽未表现出什么不满,但也足以将其吓得有口难言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是虚的! “哦?不知你这位恩师可还是位擅书的老先生?”林如海转身看着张宇。 “正是,大人听说过?”张宇讶异道。他这师父确与常人不同,很少结交官宦之人,跟别说似林大人这般的朝廷重臣。何况对林大人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近年来一直为官江南,似乎就更不可能认识师父了。只是看林大人的意思,又不像如此。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世事本就离奇,难保缘在何处,机缘巧合之下有些因缘也不足为奇。 “呵呵……”林如海摸着下巴笑,“略有耳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上次离京在庙会碰到的给天王庙题字的那个怪老头儿。那老先生还邀自己做客来着,当时自己着急江南水患之事,故未成行。他倒觉得那鲁老先生挺对脾气的,其怪异之处也是自己亲眼所见,料想即使有师徒之遇,张宇也未必请的来他。上次为江南之事匆匆结识,今日仍是为江南之事,怕是要亲自拜访一遭儿了。 抬头对上萧哲麟的目光,只见他也是一副了然的样子。见林如海看来,还朝他眨了眨眼。上朝之时,没有皇帝的允许,众大臣都低垂着头,无人敢窥视圣颜。他的动作除林如海之外并无人察觉,哦,不,还要除却一直站在旁边尽心尽责的大总管陈忠。 林如海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萧哲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朝堂之上都敢如此,也不怕旁人看出什么来。给了对方一个收敛点的眼神,林如海正要说什么,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接下来的话。 “他是什么身份?父皇请他,他敢不来?”二皇子说的义愤填膺,他偷偷朝御座望了一眼,见萧哲麟面无表情,只当张宇的话惹了他的怒气,朝堂之上又不好发作,便自作主张的为父皇分忧解难,“父皇请放宽心,儿臣愿亲自请那姓鲁的出山,为父皇分忧解难,还望父皇成全!” 不就是一个穷书生吗,酸的要死,屁本事没有,脾气倒挺大,他平生嘴看不得这种人了! 萧哲麟冷冷的瞅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能人异士难免都有些怪癖,这些也可以理解。”身为皇子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不得不说萧哲麟对其是失望的。这么说也不确切,从来就没有抱过希望又何来失望之说?可悲的是二皇子从来就没有过自知之明,若他能早点看清,即使当不了皇帝,便是做个闲王保一世荣华还是可以的。 可是有些人就是这么的拎不清,有事没事都要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办法! “父皇说的是,儿臣去看看,那老先生若真有本事,儿臣定将他请来!”二皇子见萧哲麟听了张宇的话并未动怒,从刚刚的话来看似乎还有些欣赏,连忙在称呼上改了。他虽有时眼界低点,但是在揣测讨好皇帝这一方却是几个兄弟中最不遗余力的。 萧哲麟摆摆手,冷哼一声:“你还是先将自己的差事办好吧!一个月内,户部的亏空再补不上,你就再回去读两年书吧!”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二儿子可不是个安分的。有着皇子的身份、享受着锦衣玉食还不满足,整日妄想那些得不到的,手都伸到户部了,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真以为他手眼遮天了! 群臣均是心头一震,皇帝公然在朝堂上如此训斥皇子,都名言他手伸的太长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这个皇子都跟大位无缘了呀! 朝堂上一片低声细语。平日里得罪过二皇子的此刻也放下了心,早听说二皇子睚眦必报,他们心里还担心呢,如今倒都不怕了。当然真心懊恼悔恨,甚至咬牙切齿的也不少,毕竟二皇子在朝堂活跃数年,又善于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追随他的人也不少。此刻这些人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二皇子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原来…原来自己做的那些事父皇都知道,那为何之前都没有说,是父皇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吗?那户部新调进来的几个大臣也都是父皇安排的,如今自己已被人架空。二皇子额头冷汗直冒,若真是这样该怎么办?还有父皇竟然在朝堂上公然训斥自己,是宣告众臣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不,不要,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什么都得不到! 都怪萧乾、萧承,凭什么他们一出生就是嫡子,比自己尊贵、比自己更得父皇的看重,就连朝臣们大都向着他们。自己好容易经营起来的一些势力、拉拢的大臣,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官。还有林如海,若是他肯帮自己,自己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被父皇放弃、被群臣看不起,哈哈,你们等着,这一切我都会讨回来的! 朝堂静寂无声,萧哲麟看着跪在殿上自己的二儿子,良久方叹口气道:“起来吧,以后好好办差,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 关于这几个皇子的事,林如海虽未明确表态,但萧哲麟知道他不希望看到父子、兄弟相残的场面。因此,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萧哲麟并不想处置任何一个,就怕林如海觉得他冷酷无情。今天对于萧宇,也不是要一棒子打死,只是警告他一下,别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过他机会了,如果还执迷不悟,也怪不得旁人了! “谢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导!”二皇子萧宇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手掌渗出血迹,低垂的眼睑遮住了浓浓的恨意。我这么努力,父皇你都看不到吗?既然你都不在乎我,那就被怪我心狠手辣了。 出了二皇子的事,众臣心中都惴惴的,也无心在议论朝政了。 萧哲麟自然也看出来了,便令下朝。林如海本打算自己请命去请那鲁翰的,无奈朝堂上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再谈论这件事,自己本就是二皇子的眼中钉了,他也不想因为这事二皇子对自己的嫉恨更加一分。虽然他不怕,但是可能的话他还是不希望萧哲麟手上沾上自己儿子的血。 半年以来,每次早朝萧哲麟总要找各种理由留林如海在宫里议事,至于效果嘛,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如今,不用萧哲麟派人来请,早朝后林如海就自觉的就往宸宇宫而去,至于是不是议事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这日刚出了朝堂,林如海驾轻就熟的正要往旁边的一条小道走去,张宇在后面叫道:“大人留步!”林如海回头,张宇打了个拱道:“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林如海摆摆手,笑眯眯的道:“诶,静斋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你找我可是为尊师的事?”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意味。 张宇叹口气道:“真是瞒不过大人!” “诶?不是说了么,你再这么客套,我可不管你的事了!”林如海笑道。 “大…呃…如海兄取笑了。”如海兄三个字显然叫得有些不自然,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林如海身居高位又是他的上司,平时都是用尊称的。 “这就对了。”林如海笑道,“这事啊,我管定了,便是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认识鲁老先生,以他的性子你这个学生去请也未必管用,反要落他埋怨,说你不听师父的话,是也不是?”张宇连连点头,林如海接着道:“你是弟子,又不能使用过激的手段,他若真不肯来,你还真的束手无策。这样吧!还是我去比较合适,一会儿我就向皇上请命,这事交给我了。” 林如海想得周到,自己这一去一面拜访故人一面请人出山,一举两得。 “多谢大…如海兄!”好险,差点又说错了,张宇尴尬的笑笑。他知道师父不好请,本来只是想去林大人去皇帝那求求情、说一下情况,左右水患多在夏季,如今冬日,倒也不急于一时,看能否宽限些时日,也好有充足的时间想个万全之策。不想林大人竟要亲自出马,虽然相处不多,张宇对于林如海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他既这么说,便是有办法了,自己也放心了。 林如海哈哈笑了几声,拍拍张宇的肩,笑道:“静斋兄这下可放心了吧!” 张宇比林如海还要大个几岁,二人之间如此动作难免有些违和,不过张宇倒不以为意。他是厚道之人,与林如海虽是同科进士,但他自认学识、能力、家世都不及对方,如今二人官位悬殊,也情有可原。倒也没产生什么嫉妒心理,反倒多了一分真心的高兴。何况他在同年的进士已算是升迁较快的了,倒不是说他是除了林如海之外官位最高的,而是他此刻担任的职位却是最重要的。 他并非贪念之人,岂不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 跟林如海他自是比不了,但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也不错了。何况如今自己入朝做了京官,又有如海兄的照料,家伙说那个自己的人脉,以后的仕途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打的挫折了。这可是很多世家子弟都求不来的呢?开国近百年,四王八公可算是风光已久吧,如今不是也没落了? ☆、78 “陈公公,你站这干嘛?”走到宸宇宫,林如海便看见陈忠在殿门前翘首以盼。 “侯爷,您可来了,万岁爷在里边儿等着呢?”陈忠看见林如海就像看见救星一样,那殷切的眼神能晃瞎人眼。林如海忍不住暗自摇头,他不就是跟张宇聊了会子,来得比平时晚了点么,至于吗?再说也没有晚多久,用得着还让陈忠到殿门外等着。 想着林如海早已抬脚进去,熟门熟路的进了暖阁。 陈忠自觉的带着众宫人内侍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如海,不是说让你下了朝就来么,外面天寒地冻的,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萧哲麟将手中的书卷一扔,笑呵呵的拉林如海到熏笼边的软榻上,暖烘烘的双手将爱人有些冰凉的手包的严严实实的。他话中包含着浓浓的关心,仔细听得话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责备。 “萧哲麟,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以后不许这样。”他也是男人,用不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呵护。说了很多次,可萧哲麟每次都不改,林如海想着看来以后得让这人看看自己强势的一面才行。 “好好,我知道了。如海…你跟张宇很熟么?” “嗯?怎么这么问,你看到刚刚我们俩一起了?”听着萧哲麟后面那句明显有些心虚的问句,林如海一怔也就反应过来了。这醋桶的毛病又犯了,以前就这样,不能看自己跟谁走的近点,不然就疑东疑西的,最近倒是改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待继续改善。以前他都是直接说不准跟谁谁来往过密,今天倒是委婉了,是怕自己生气吧! “嗯……”萧哲麟闷闷的点头,“虽然知道你不会喜欢他,可我还是不想看你跟别人太亲密……” 林如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愤愤的捏捏萧哲麟的脸:“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喜欢你就不能跟别人来往了?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呢,就这么点心胸?以后给我大度点,再这样我可看不起你了,你可记住了?” 林如海眯着眼睛靠在萧哲麟怀里,软榻很舒适,是萧哲麟特意命人做的可躺可卧的小榻,上面的狐皮毯子也是他亲自猎来的,经过工匠的细心加工,柔软舒适,林如海很喜欢。 每次看到爱人躺在自己猎来的兽皮上笑得满脸满足的时候,萧哲麟心中的幸福与满足便溢满胸膛,更加坚定了下次打猎要拼尽全力的信心。想想林如海穿着自己猎来的裘衣、披风,就好像自己在守护他一般,萧哲麟感觉自己要幸福的眩晕了。 “那你得多陪陪我!”某人趁机提条件。 林如海眉毛挑了挑,闭着眼睛不吭声。这家伙得寸进尺,还多陪陪他,这不天天陪他了么,连女儿都冷落了,还要怎么着!萧哲麟似乎很不满意林如海的表现,也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闷闷的推推林如海的肩膀,对方只是扭了扭身子,换个角度,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没关系,再接再厉,萧哲麟小心翼翼的摸摸爱人的脸,委屈的叫了一声:“如海~” “知道了知道了,萧哲麟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如海气氛的拍掉对方的手,难得的吼了一声。昨儿晚上就折腾到大半夜才睡,早朝又得早早的起,他正困这呢? “你睡你睡,我不闹你了!”某人笑得满脸得逞的奸诈。有如海这句话就好了,至于是不是敷衍,萧哲麟表示他才不会在乎呢?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要的只是这么一个可以接近他的借口罢了。某人抱了抱爱人,心满意足的区处理政务了。 一觉睡醒,林如海心情好了不少,外面的裘衣也早脱了,屋子里暖烘烘的,穿着贴身的小袄,既轻便又暖和。萧哲麟正坐在不愿的御案上看奏折,林如海刚起身,他便笑呵呵的走来嘘寒问暖一番。林如海便将自己打算亲自去请鲁翰的事说了,萧哲麟虽然不想跟林如海分开,不过好在距离并不远,快的话十天左右也就回来了,加上林如海又许诺了他一大堆的好处,也只得勉强同意了。 “我先回衙署了。”林如海丢下一句就要往外走,觉睡了,事儿也说了,该回去了。 只是萧哲麟会那么容易放他走吗? 林如海脚还没卖出去,便被一个大力拽了回来。估计是觉得用力太大,萧哲麟将人拉到怀里便忙松了手,心疼的轻轻揉了揉。他就是这样,有时候一着急就忘了力道,他骨头硬,手劲儿也大,虽不是出于本心,就怕一时不慎伤了爱人。如海又是那么个硬脾气,爱把委屈闷在心里,就是疼了也不会说,所以他一向都很小心。 林如海被他这种自然而贴心的举动触动了,心里暖暖的,一种无名的情绪,带着喜悦和无法言喻的幸福。说实话萧哲麟捏的并不疼,林如海也没有那么弱,只是萧哲麟爱到深处,遍忍不住处处小心。他这种举动可以说是下意识的一种本能,是真正爱到、在乎到骨子里才能激发的一种本能。林如海绝对相信萧哲麟就是伤害了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一丝一毫。 被这样一个人全身心的爱着,也很幸福呢? “如海,别走,再陪我一会儿罢!”似乎是怕林如海不同意,萧哲麟又补了一句:“你不在这,我都没办法专心处理政事……” 林如海撇撇嘴,暗道:你在找借口,我在这你才无法专心吧! “我说真的,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想你,不能集中精力,如何做事啊?”萧哲麟岂会看不出林如海的意思,他继续道。若是往常林如海肯定毫不犹豫的走了,懒得听他胡说八道,不过此刻,在他刚刚为某人的贴心感动之后,他悲剧的发现他似乎下不了这种狠心,即使知道面前的人是在装可怜。 我算是彻底栽了,林如海想! “可我衙门里还有事……”某人仍是不甘心的说了一句。 “吏部衙门那么大,又不是你一个人,朕养那么多官员,可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再说你看这里奏表这么多,我一个人还不知看到什么时候呢?如海好歹帮帮我…”萧哲麟动作够迅速的,说着便已将林如海拉道御案前的锦褥上坐下,自己也和他并肩而坐。 看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林如海也不纠结了。吏部经过整顿,如今留下的都是真才实干之人,倒不用自己担心。倒是身边之人……唉,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说是日理万机,真是一点也不错!看看这么多折子,没有自己的帮忙,今儿估计得批到深夜吧! 今儿黛玉一大早就进宫了,先去了贵太妃的寝宫。正巧嘉柔也在,黛玉便与她在宫中四处游玩了一番。吃了午膳,二人便携手到御花园里玩,彼时满园腊梅开的正盛,红的、白的,斑斓馨香,极是喜人。二人令众宫人在一亭子里等候,自己带着两三个贴身的宫女在花束间玩耍。 远远的几个宫人端着杯盘走来,一路说说笑笑,不知在议论什么,嘉柔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拉着黛玉蹑手蹑脚的躲在一茂盛的花丛里,侧耳细听。黛玉小声道:“嘉柔妹妹,你想知道她们说什么直接去问不就行了,在这里偷听,可非君子所为哦!” 嘉柔不屑的仰仰脖子:“哼,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呵……”黛玉忍不住笑出声,在嘉柔的瞪视下忙将嘴掩住。 “姐姐你不知道,别看我们是公主、郡主,地位比她们高多了,可是直接去问,她们也未必会告诉我们。宫里的人精着呢,这都是母妃告诉我的,我以前也这样听,有时能听到有趣的故事呢?”说到最后还“嘘”了一声,道:“这是我的秘密,姐姐可别告诉旁人哦!” “嗯嗯,我保证不告诉!”黛玉意味不明的看了身后的几个宫女,匆匆的点头,拍拍嘉柔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她们过来了……” 只见几个宫女鱼贯走来,说着宫中的趣闻,倒挺有意思的,黛玉点点头,怪不得嘉柔喜欢听。突然为首的宫女被地上凸起的一块石头撞的趔趄了一下,手中的碗盅差点摔了,吓得后面的宫娥连连惊呼。带头的一个总领太监服侍之人惊慌失措的上前,忙将那碗盅双手捧住,庆幸的道:“好险好险,吓死杂家了!” 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配着夸张的动作,逗得林黛玉差点笑出了。她认得这太监,是父皇身边的,记得陈公公叫他李平,那他端这东西应该是送到宸宇宫的。果然李平接下来就嚷:“都小心着点,还有你这小妮子,原来看你是个稳重的,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让你端着,可是你呢,差点摔了。不是我吓你,你手里的这东西可是陛下特意吩咐给林侯爷熬的燕窝粥,洒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快快快,你,把她手里的盅子接过来。”李平指着后面的一宫女,让她把先前出了差错的那宫女手中的东西接过,又对后面的人道“都小心着,端好了,出了差错,别说你们,就是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可都记住了?” “是,记住了!” 几人匆匆而过,黛玉惊喜的睁大了眼,从那几个人的对话中她知道爹爹也在宫里。她拉拉嘉柔的袖子,语调中带着欣喜:“我们去宸宇宫玩吧!”这样爹爹、父皇就都可以见到了。可是嘉柔却皱起了眉头,喏喏的道:“可是宸宇宫是皇伯父的宫殿啊……” 嘉柔这孩子是从小宠到大的小郡主,别看平时无法无天的,可她是真怕萧哲麟! “没关系,父皇人很好的,走吧!”黛玉不由分说的拉着自己的好姐妹便走。嘉柔挣脱不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求救性看身后的墨兰、红梅等人,众人纷纷抬眼望天。嘉柔纷纷的扭头,可怜兮兮的看林黛玉,而后者欢天喜地的往前走着,压根儿没注意她的情绪。 “姐姐,我们回去吧!”直到宸宇宫殿门前,嘉柔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干嘛要回去?黛玉跟她想的可不一样。正在这时陈忠走了出来,看见殿门前的一堆人,没错,是一堆,怎么公主和郡主带着随从来这来了?陈忠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躬着身子道:“奴才见过公主、郡主,公主来找万岁爷么,可巧侯爷也再,见了您呀,肯定高兴,快跟奴才进去吧!” “陈公公,不用通报么?”嘉柔直勾勾的看看殿门前并列的两排满身甲胄的卫士,嘴绷的紧紧的。真的可以不通报就进去么,皇伯父不会生气吧! “这倒不用了,郡主,奴才带您进去就行了!”废话,这位公主可是万岁爷和林侯爷的宝贝,来宸宇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时候通报了,郡主也不过是沾了公主的光罢了。当然这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陈忠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那…谢谢陈公公!”嘉柔笑得满脸真诚,她是真以为是陈忠的功劳。 “郡主莫如此说,奴才可不敢当!” ☆、79 “爹爹爹爹,父皇?”黛玉欢蹦乱跳进了大殿,左顾右盼一番,咦,人呢? “公主,侯爷和万岁爷在暖阁呢?”陈公公尽职尽责的提醒。 暖阁内,林如海、萧哲麟同时一惊:“玉儿?”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林如海是知道女儿今日进宫的,昨儿玉儿就告诉他了。因此他此刻也只是讶异一下,之后便也明白了,忙起身出去。可巧黛玉正要进来,二人几乎撞在一块,林如海一把将女儿抱起,笑道:“玩的可开心?” “嗯嗯,开心,爹爹你在宫里怎么不派人告诉女儿一下?”黛玉笑嘻嘻的抱着自家爹爹的脖子,歪着头问。 “玉儿可想父皇了?”萧哲麟从林如海手里接过黛玉,在空中转个圈,双臂将人举得高高的,仰头问道。黛玉显然很喜欢他这一系列动作,咯咯笑个不停:“想了,玉儿这不是来看父皇了么?父皇,我今天带了嘉柔妹妹来呢?” 萧哲麟这才注意到孤零零的站在地上的另一个小丫头,便将黛玉放下,含笑摸了摸她的头。既然是自己的侄女,又是玉儿的朋友,他也不介意多关怀一下。黛玉悄悄给嘉柔是个眼色,看,父皇不可怕嘛!嘉柔笑嘻嘻的扮个鬼脸,心里也算是放开了,第一次觉得皇伯父也挺温柔的。 萧哲麟命人在熏笼旁安设了一个小炕桌。将那新贡上来的新鲜果品,并各式点心、蜜桔、坚果之类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让两个孩子坐着吃,自己仍和林如海仍批阅奏折。黛玉二人虽小,却也都懂事,知道大人有事要忙,都安安静静的,便是交谈也是极小心的控制着音量。 等萧哲麟二人办好正事,黛玉、嘉柔正趴在桌子上作画呢?不知道怎么弄得,桌子上都红一块,绿一块,黑一块的,连各自脸上都蹭了不少的颜料,看着有些滑稽。只是这画纸的形状怎么有些怪异,萧哲麟拿起黛玉的一看,呦,这画的还是一只雄鹰,形状也是剪切成鹰的形状。只是,少了一双眼睛。再看看一旁放着的竹篾子,萧哲麟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这是要做风筝?”萧哲麟奇道,这材料都齐全了。 “是啊是啊,皇伯父,看看我的蝴蝶风筝如何?”嘉柔已经彻底放下了对萧哲麟的恐惧,恢复了其天真烂漫的本性,颇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作态。看着那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过分的明之蝴蝶的东西,萧哲麟表示他还是喜欢黛玉画的鹰。呃,虽然少了一双眼睛,起码色泽正常点。 “不错,谁教你们做风筝的?”林如海倒是不吝惜夸奖。 二人同时转头指李平。李平忙跪下道:“奴才无意中说到进宫前跟伙伴们做风筝的事,公主、郡主就说要做,奴才…奴才便自作主张了。”萧哲麟摆手让他起来,这奴才倒也机灵,知道讨主子的欢心。见黛玉玩的开心,萧哲麟也高兴,倒是夸奖了他几句。李平受宠若惊,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小心翼翼的跪下谢恩。 “父皇,爹爹,你们帮我画眼睛可好?”突然黛玉拉着二人的袖子道。 “玉儿画的很好,怎么不自己画?”萧哲麟挑挑眉,倒是很好奇黛玉会怎么回答。林如海却是含笑不语。黛玉嘟着嘴想了片刻,“可是跟父皇和爹爹比还差很远…况且眼睛最能体现神韵的,当然得交给爹爹、父皇才行!”自己还不行,她说的是画技方面,虽然先生也都说她画的不错,可是每次拿出来跟萧哲麟、林如海的一比,小姑娘都得暗自扼腕。 “就你这丫头能说!”林如海点点女儿的鼻子,萧哲麟也摸摸她的额头,二人都有些忍俊不禁,暗呼可爱。黛玉的水平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可是小姑娘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她还想着有朝一日青出于蓝呢?不过此刻……黛玉暗中给自己打气,她一定会成功的。 萧哲麟、林如海合作,提笔一人画了一个眼睛。还别说,如今看起来那雄鹰顿时神武了不少。线条硬朗,眼神凌厉,倒真有一副傲人的气势。黛玉喜不自胜,林如海、萧哲麟脸上也都带着笑。这时,嘉柔的大作也完成了。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虽然色彩凌乱了些、笔触幼稚了些,但到底是自己画出来的,嘉柔很喜欢。林如海奖励性的夸赞了几句,别管怎么样,这么小的孩子都是需要鼓励的。 几人正忙活着,李昊来辞行了。奭国使团已在都中呆了不短的时日,国内传书让李昊回去。彼时萧哲麟、林如海正和两个孩子摆弄风筝。李昊也不算外人,跟黛玉都是熟识的,萧哲麟便直接将人宣了进来。各自见了礼,说到辞行之事。 嘉柔还好说,她跟李昊相处不多,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林黛玉却撅起了嘴,这些日子,李昊对她就像亲妹妹一般,有了什么好东西,街上淘来的精巧玩意儿,总不忘送她一份。况且昊哥哥平日也会带自己玩,教自己骑马,陪自己去射小鹿。有一次还把父皇的鹿园折腾的鸡飞狗跳,想想那次自己还被爹爹训了一顿呢?如今乍然听到这个一直陪自己玩耍的哥哥就要走了,心中难免不舍。 “好妹妹,别不高兴了,有时间我回来看你!”李昊道。 “昊哥哥骗我,你乃昊国太子,哪是说来就能来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虽然两国交好,但到底还是有区别的,来往自不比一个国家方便。何况昊哥哥还是一国太子,行动自然更加不能自主。就像京中的几个皇子王爷,无皇命都不能擅自离京的,更别说千山万水的到另一个国家去。 只怕以后见面的机会也未必有了,林黛玉郁闷的跺脚。 “姐姐,我们去放风筝吧!”嘉柔不知所措的拉拉黛玉,警惕性的看看李昊,不爽的哼了一声。都是因为这个人,黛玉姐姐才会不高兴,她闷闷的想。李昊无辜的耸耸肩,他又没得罪这小丫头,干嘛也这样,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好啊,昊哥哥也一起去吧!”黛玉一手拉着一人走了出去,至于风筝自有宫人们拿着。她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也知道李昊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不过是突然一直对自己好的哥哥要离开,而且还是相见无期的这种,心里有些难过罢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好受的话,昊哥哥也不会好受,还有爹爹、父皇、四哥哥等很多人。他们都对自己很好,黛玉不想让他们担心。 再说昊哥哥要走了,总得给他留个好印象不是。 “萧哲麟,我们要不要跟着?”看着三个孩子携手出去,林如海推推身边之人。他是真不放心,玉儿重感情,再玩一会儿更舍不得了。也不知道这李昊什么时候跟女儿有了这么多交集,看来以后得看紧些才行。现在女儿是小,再过个几年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被别人惦记了去。 “诶,如海,让他们小孩子玩去吧,我们就别去讨他们嫌了。玉儿懂事,会明白的。看了那么久奏折,你不累么,躺下歇歇吧!”说着一把将跃跃欲试的某人拉回来,萧哲麟笑得无可奈何。只要是跟玉儿有关,如海的智商就是直线下降。这皇宫大内、朗朗乾坤的,玉儿还能出事不成? 被萧哲麟一说,林如海还真觉得腰酸背疼的。愤愤的瞪了某人一眼,这人还真会压榨他,日夜不误啊!嘶,他决定了,得晾他几天!萧哲麟尽心尽力的为爱人揉着腰,而对方却在想着怎么能远离他几天。 突然,闭目养神的林如海猛地坐了起来,吓得萧哲麟一个激灵,“怎么了,如海?” “外面这么冷,玉儿他们带手炉了么?不行,我得去看看!” 萧哲麟一口老血哽在喉咙,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就是这样,怎么,对自己派去的人不放心么?想着一把将准备起身的某人拉住,“你别操这心了,那么多下人还能委屈了玉儿?放心吧,陈忠早让人准备了,不信你问问他。”林如海刚要说不用了,陈忠的办事能力他还是相信的,便听萧哲麟向外叫了一声,“陈忠进来!” “万岁爷有何吩咐?”陈忠快步走来。 “公主出去可带了手炉?” “回万岁爷,带了,手炉脚炉都带了。奴才亲自看着他们带上的,还准备了披风、裘衣。”方才听万岁爷叫的急,陈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自己还真是大惊小怪了,原来是不放心公主,这两位爷还真是疼公主疼到了骨子里。 萧哲麟“嗯”了一声,摆摆手:“你下去吧!”陈忠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刚走到门外萧哲麟又叫:“等等!”陈忠忙抽身回来,道:“爷还有什么吩咐?”萧哲麟看看林如海,挑挑眉,笑道:“派人去看着,公主身子弱,别再寒地里玩久了,即使穿的厚实,吹多了风终究不好。” “两位爷放心,奴才晓得的。” “这下放心了吧!”陈忠走后,萧哲麟捏捏爱人的耳朵。如海什么时候能这么关心他就好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因为这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照顾。呵,这样也好,能守护他一辈子也不错。林如海笑笑,坐直了身子,在对方的注目下轻轻在其额头一吻,“谢谢你,哲麟~”这个谢字,不为别的,只为萧哲麟是真心把玉儿当亲生女儿疼,不,比亲生的更好。 “如海,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不过你这样真让我有化身为狼的冲动……” “那就来吧!”林如海不要命露出了诱惑的笑意。后者顿时凶光直冒,“如海,这可是你招我的!” “嗷,如海,疼!”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某人刚扑上去,就挨了一脚。 “三天之内不准碰我!”疼就对了,林如海淡定的收回脚,长出一口气,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再说自己的腰现在还酸着呢,可经不起他再折腾。更关键的是玉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万一一会儿下不了床,他丢不起这个人啊! “如海,我又做错什么了?”某人可怜兮兮。 ☆、80 冬天显然不是个适合放风筝的时节,寒风刺骨就不必说了,关键是风还很小,风筝还没飞起来就落下了。几次下来,黛玉、嘉柔都有些泄气。黛玉还好,嘉柔已经跺着脚气急败坏的对李平吼:“你不是说能飞起来么,怎么本郡主试了那么多次都不行,你到底会不会做风筝,还是你根本就是骗我的!” “郡主,是这样做得没错,可是没有风,它……”它没法飞啊,在这寒冷的冬季,李平急得满头大汗。他虽说得陈总管的眼入了宸宇宫,还做了总领太监,在一般内侍眼中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可是在这些皇亲国戚面前还是个奴才啊,一不小心惹了主子,也是会丢小命的。都怪自己嘴贱,早知道不说什么做风筝的事了! “它什么呀,你倒是说它怎么才能飞起来啊!”嘉柔愤愤的跺脚,她现在就想让自己的风筝飞上天,以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脾气急的,林黛玉忙去拉住她,“别着急,我们先等一会儿,有风了自然就能飞。” “可是何时才能有风?”她很着急啊! “呃,一会儿吧!要不你让别人帮你放,跑起来就有风了。能飞上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再自己拉着线。”见嘉柔还在犹豫,林黛玉又道:“我还能骗你么,你跑的慢,就是有风也未必飞得起来,听我的没错。”林黛玉说的也是事实,她以前放过风筝,一旦飞上了天,也算暂时稳定了,只要稍微把握一下角度好力道,应该不会落下来。 “真的吗?”嘉柔问。 林黛玉真诚的点头,于是又一轮放风筝争霸赛开始。 这次黛玉那是李昊拉着线跑,嘉柔则是李平帮着,可巧又有了一点小风,两只风筝都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黛玉兴奋的蹦蹦跳跳,不住的喊:“昊哥哥快点快点,再快一点,啊,飞起来了,昊哥哥好棒,飞起来了!哈哈……”后面是一阵欢声笑语。 风筝越飞越高,渐渐的飞稳了,在天空中翱翔。李昊将手中的线递给黛玉,后者接过,抓的紧紧的,根据李昊的指示时不时的收紧再松开,不一会儿就掌握了规律,小心翼翼的调节者手中的力道。风筝飞高了以后带动的力道还是很大的,黛玉毕竟年小,力量有限,李昊片刻不离的在旁边帮着。 嘉柔的风筝好容易飞起来,还没飞稳,她就迫不及待的要自己牵着线,结果自然是片刻之间就又掉下来了。她平日虽骄纵,却非不讲道理之人。她知道错在自己,泄气的同时也更加激发了斗志,嚷着让李平再放。不多时,大蝴蝶也悠悠的飞上了天空。 那天他们玩的很开心,临走的时候黛玉将自己的风筝送给了李昊,后者郑重的收下了,并说会一直保藏它。又安慰了黛玉一番,答应回去后会经常派人送礼物给她。嘉柔也嚷着要,李昊只得同意。孩子的感情总是单纯且真挚的,李昊在付出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嘉柔的一份友谊。 “玉儿,昊儿走了,我们也回去吧!”京都城墙上,看着悠悠远去的马车,林如海道。相聚便有相离,聚时越是开心,离时便越是伤感。但他不能因此而限制玉儿交朋友的自由,因噎废食可非明智之举。玉儿是个聪明孩子,他相信她能很快调整过来。 “爹爹,你也要走了么?”被女儿水汪汪的大眼注视着,林如海心疼之情悠然而起,女儿才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啊!“为什么这么说?”林如海问。黛玉仰头道:“你不是要去请一个姓鲁的老先生么?”林如海抬头看看跟在身边的萧承,后者心虚的转头,就知道是他,宫里就他闲的能整天带着女儿胡闹、说这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去几天就回来,这几天你就进宫可好?住玉馨宫或是贵太妃宫里都行。”玉馨宫便是萧哲麟为黛玉建的宫殿,一时不知羡煞了多少后宫女子。但林如海还是希望黛玉跟太妃住几天的,萧哲麟毕竟是男子,平日又有政务要忙,难免有估计不到的地方。有太妃照顾,他也放心。对了,回头跟萧凌威说说让她把女儿送进宫住几天,玉儿就不会孤单了。 林如海觉得这主意不错。 “好吧,那爹爹你路上小心,快些回来!” 有了女儿的关心,林如海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空气也格外清新。以至于看到二皇子和贾政都能挤出一抹笑意,不过二皇子没有领情也就是了,反倒满怀怨恨的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回身便走了。自贾元春嫁入二皇子府以后,贾政也算是彻底跟二皇子绑在一处了。自是唯二皇子马首是瞻,何况他今儿跟着二皇子的,主子都表现出不屑了,他就是有心跟揽你入怀寒暄几句,也不敢泄露丝毫。 六部衙门本就在一处,在这碰到二皇子和贾政不足为奇。林如海挑挑眉,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光出了问题,以前还以为二皇子虽然有些拎不清,至少还有救,现在看来,自己看错他了!林如海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错的离谱,识人不清可是为官只大忌啊! “如海兄,那小子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萧凌威远远的看见二人擦肩而过,萧宇还不怀好意的看了林如海一眼。 “他还不敢!”林如海摇摇头。萧凌威“哦”了一声,二人各自回衙门。他们如今已经很熟识了,也不需要那些客套的寒暄,有时碰到了说句话也就各自办各自的事了。刚走了几步,林如海回头叫住萧凌威,“让你家郡主进宫住几天吧,这几日我出去办差,玉儿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萧凌威暗中扼腕,他家女儿什么时候沦为陪住、陪玩的了。再说怎么就一个人了,满屋子里的下人全是摆设啊,最不济他皇兄还在吧,他会不照顾你女儿!但无论心中如何愤慨,萧凌威表示他能拒绝么,自然是不能。现在人家还是好好跟你说,不同意,明儿他皇兄一道圣旨,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女儿呢? 这日萧凌威回到府里见到女儿便满脸哀怨,王妃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一人坐着生闷气。众人心中不住纳罕,实在是自家王爷一向洒脱,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除开前年贵太妃病重,请了多少名医都不奏效,鲜少见他有愁眉苦脸的时候,这种情况还真是稀奇。 “父王,你不高兴么?”嘉柔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踩在门槛子上疑惑的问。 萧凌威招手笑笑,道:“柔儿,到父王这来。” “父王,你怎么了?” “你林伯伯有事要出一趟远门,你到宫里陪陪你林姐姐如何?” “啊,真的吗真的吗,父王?林伯伯真的不在,这么说我可以天天跟林姐姐一起了?父王你没骗我吧?”嘉柔显然很兴奋,她虽为郡主,平日也少有玩伴,即使有也并非真心,多是因为她的身份大家才恭维她。这丫头虽然有时没心没肺了些,却不傻,这些还是知道的。 以前无聊时她还会找那些玩伴打发时间,但自见了黛玉,人长得好看不说,脾气性格也好,关键是气质也非同一般,跟她一起玩自己的品味都提高了不少。况她与自己真心结交,再看以前的那些朋友,嘉柔也没有找她们的兴致。平日里她还巴不得和黛玉夺相处相处呢,总是不得便,这次有此机会,自是兴奋。 萧凌威摇头叹息,他发现问过女儿以后自己更郁闷了。这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真是败给她了。林家那丫头还真是好命,有个爱她如珍宝的父亲还不算,又加上个皇帝,还有母妃、萧承他们……说起来自己也挺喜欢那丫头的,平日里弄来什么稀罕物件有柔儿的一份,必定也会给那丫头送一份的。 啧,这也怪不得旁人,谁让那丫头生的灵秀乖觉,让人见了一眼便忍不住喜欢上了。要说自家的丫头也算生的好了,可跟黛玉一比,那可是云泥之别了。说什么皇家的女儿气度不凡,我看皇室的公主、郡主加在一起,都比不得黛玉十之其一。怪不得李昊那小子三天两头的往林府跑,别以为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哼! 萧凌威仍在愤愤不平,嘉柔却已经央着王妃收拾要带的东西了。 王府中统共就这么一个小郡主,还是王妃所出的嫡女,众人自是宝贝。跟着的丫鬟都是温柔心细,会照顾人的。王妃仍不放心,盯着让人把大毛衣服、手炉脚炉都带足了,唯恐一时不慎,委屈了女儿。东西整理好,提前装进了马车,嘉柔颇有些迫不及待,是夜早早的睡了,打算明儿起个大早,尽快朝皇宫进发。 王妃看着嘉柔躺在床上,笑着摸摸她的头,道:“就那么喜欢林姐姐?” “嗯,林姐姐对我好。母亲你不知道,林姐姐懂得可多了,她还给我讲故事呢?还教我读书、刺绣,还有下棋、兵法……”嘉柔兴奋的睡意也没有了,说着就要坐起来,王妃连忙按住她,道:“那你学会了几样了?” “呃,这个…母亲~~”嘉柔可怜兮兮的拉住王妃的袖子,晃了晃。她不是学不会,只是没兴趣罢了。 自己的女儿还能不了解,王妃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点点她的鼻子,笑骂了句“懒丫头”,便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快睡吧!” ☆、81 “师父,你累不累?我扶着你吧!”萧承这人虽然有时糊涂了些,但对在乎的人还是很细心的。这不见林如海登山辛苦,倒也会关心人。林如海摆摆手,意思不用了。平日萧哲麟小心翼翼的也就罢了,这都出来了,林如海可不想被人看扁了,尤其这人还是自己的徒弟。 他出门一趟也不容易,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好容易把女儿和萧哲麟都搞定了,半路又碰到一个非要陪他一起去的,没办法,只好把萧承也带上了。事实证明带上他还是有用的,别看这小子出身皇家,但因从小没少跟着萧凌威鬼混,对市井之事倒也通达,还是个老少通吃的,又没有架子,嘴巴又甜,打探起事来比自己特意带的那些侍卫还老练些。 本来刚到那天自己就打算上山来着,也亏萧承消息灵通,打听得鲁翰出门游历去了,三日后才回,否则自己怕是要上演一副三顾茅庐了。林如海带众人在镇上的客栈中暂住了三日,这才上山。 这一路极是清幽,虽说冬日萧条,远远望去多数树木都只剩了枯黄的枝干。近看则不尽然,偶尔有些有四季常青的松柏之类,仍在严寒中绽放着翠绿,似有勃勃的生机。不时还能看到潺潺的泉水,石畔路旁偶尔几抹淡粉傲雪的梅花,倒也可以算得上是山清水秀。寂寥的大山里不时传来几句不知名的曲子,时而低吟时而引吭高歌,林如海知道那是打猎或砍柴村民的吟讴。 他们日子过得艰辛,却也有着单纯的快乐! 鲁翰所居的山并不高,却在几个连绵的小山中间,四处无路,须得翻过三个山头方能到达。到第二个山顶时林如海便有些体力不支了,萧承也略有察觉,自动自觉的扶着他承受了大半的力量。抬眼望望面前的宅院,林如海赞赏的看了萧承一眼,低语道:“真是多亏你了!”自己还真是缺乏锻炼,才这么点路就有些吃力。 “师父严重了,我好容易找个机会孝敬您,高兴还来不及呢?”萧承笑嘻嘻的道。 “油腔滑调!”林如海摇头失笑,“我们上去吧!” 他们停留的地方距离宅院尚有十几个台阶的距离,途中一石壁阻路,宅院为石壁所遮,其形状规模一时还看不明了。石壁显然是经过雕琢的,细看雕刻极为精致,且是因其形状随意雕琢,威武而不失其自然本色。走过五六个台阶,绕过石壁,前面的景象一览无余。没有门楼,只是简简单单的两扇门窗。门前有一灰衣小童捡石子玩耍,见有人来,便将双手一掐腰,问:“你们找谁?” “找一位姓鲁的老先生,他在也不在?”林如海笑道。 “原来是找我爷爷,他在呢,各位客人跟我来吧!”说着便将手里还抓着的石子放在门旁的小篮子里,“啪啪”两下拍掉手上的尘土,迈步走了进去。林如海带众人随后而入,跨入大门便是穿堂,两边摆放着各式各样奇巧的木匠活儿。有躺椅、摇椅,洒水的木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会自动转圈的小马车,不断煽动者翅膀的木鸟等等奇巧之物不胜枚举,都是鲁翰自己研究的小玩意儿。 萧承好奇,忍不住碰了碰那木鸟。那小童便不乐意了,一把打掉他的手,鼓着脸道:“别乱碰,这些可都是爷爷宝贝。这木鸟还能飞呢?而且就这一只,碰坏了你可赔不起!”后面这一句明显带着炫耀的口气,逗得萧承一乐,双手抱着胳膊,摆出一副不懈的表情,“真的能飞?你这小儿信口雌黄,我可不信,除非你现在让它飞一个我看!” “能飞就是能飞,管你信不信呢?想看它怎么飞起来的就直说,这么大一人了,骗我一个小孩子有意思么?”那小童倒是直截了当。 可萧承是随意被人挤兑的主吗? “你!”他气愤的指着那孩子,他是火爆脾气,这一个“你”字也带着怒气。 “承儿,不得无礼!”林如海皱皱眉,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一句。 “师父,这小子欺人太甚!”萧承显然不服气。 林如海好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多大了,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没得反降了自己的身份。萧承不爽的哼了两声,吐出一口浊气,大方的表示自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为了表达自己的友好,他还想摸摸那小儿的头,被后者一撇头躲了过去,还冲他吐了吐舌头。这下萧承可又来气了,不过看到林如海警告的眼神,也不好发作,回头愤愤的朝那孩子扮了个可怕的鬼脸。 林如海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内好笑。 多大的人了,还是满身的孩子气! 正巧鲁翰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林如海又惊又喜,口内只叫“林贤弟”。林如海也拱手笑道:“上次路程匆忙,不及拜访,老先生别来无恙乎?”鲁翰上前拉住林如海的手,亲热的拍了拍,笑得满脸的褶子都飞扬了起来:“多蒙贤弟挂怀,愚兄一切都好,倒是贤弟事情可办完了?” “都办完了,小弟今日来此,实是有一事相求,望兄成全!”林如海说着便作了个揖。既然鲁翰以兄自居,还称自己为贤弟,林如海也不矫情,便顺着他的话音道。 “贤弟这说的什么话,我本性洒脱,意气所投便是鞠躬尽瘁又如何,贤弟的忙我一定帮。只不知所为何事啊?” 鲁翰一生不拘名利,做事也向来是随心所欲。他以名士自居,所结交的皆是满腹经纶或是又一技之长之辈。林如海的字他是见过的,从他上次赠笔之举,也足以见其乃不拘小节之人,倒很合鲁翰的胃口。他这人有一个毛病,若非自己看的上的,哪怕是对方地位显赫,也别想得他一个注目。真投了他的眼缘,不拘对方是什么身份,都能倾其所有。林如海显然便是后者。 “我们进去详谈如何?”林如海抬眼望望前面的三间厅,意思不言而喻。 鲁翰“哎呦”了一声,嗐道:“倒是愚兄慢待了,贤弟快请进请进!”一边将林如海往里让,一边回头吩咐那灰衣小童:“告诉你春兰姐姐,贵客到来,快上好茶来!记得是好茶,别拿那些糊弄人的!”那小童答应了一声,便往一边的厢房跑去。鲁翰、林如海进了正堂,分宾主坐下。不一会儿,一着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外罩藏青撒花褂子的小丫头端了杯盘过来,斟了茶水,便躬身退下。 “山野茶水粗陋,贤弟莫怪!”鲁翰坐了一个请的手势,虽是这样说着,眼中却不见半点窘态。 几人又叙了一会子话,林如海便自报姓名。鲁翰讶异了一下,也就坦然了,他交的是林如海这个人,又不是他的地位官势。见鲁翰如此洒脱,林如海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萧承,深觉这位的身份也不该瞒着。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酝酿好情绪,笑道:“鲁兄,此乃四皇子安郡王殿下。”又回头对萧承道:“承儿,还不见过鲁先生。” 萧承忙起身见了。 鲁翰眸子放大了一圈,心中微讶,面上却还镇静,与萧承见了礼。 林如海说有事相求,连皇子都出动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下鲁翰更好奇了。林如海看出了他的疑惑,也不等其发问,便自叙了来意。鲁翰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也在林如海的意料之内,要不他还也不用亲自跑一趟了。林如海也不着急,悠然的品着茶,目光却仍注视着鲁翰,只见他时而蹙眉,时而沉思,不知才想下什么。 “贤弟如何想起来找我?”良久,鲁翰问道。 “尊兄的一个弟子,名唤张宇的,跟小弟乃是同年,如今又同在一个衙门。”后面的话就是不说,鲁翰也明白了。不孝的徒弟,原来是那小子出卖我!不过……“恕我不能从命!”鲁翰起身长揖至地。林如海做得事他都听过,心内也挺佩服的,知道他姓名的那一刻,心中也暗自感叹,这个朋友交的值,没有丢读书人的脸面。 只是……这些…尚不足以构成自己出山的理由! 林如海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坚定,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何?” “恕我不便相告,贤弟若是来跟我探讨学问、研习书法,我欢迎之至。若是下山为朝廷办事,那愚兄却是爱莫能助了。”鲁翰抱歉的道。林侯爷的声名,如今已是天下皆知,气度和修养都是一眼便看得出来的。就林如海个人来说,他是欣赏的,单方面的探讨学问,他自是高兴。但若是下山,还混迹朝廷之中,则并非他所愿了。 林如海见他说得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暂且住下,另谋别的办法。 山上清幽,宅院虽宽敞,奈何一直是鲁翰带着孙子,并一个小丫鬟一小厮居住,虽有多余的房间,也都放了杂物,一时整理不出来。乍然添了林如海一行人,难免拥挤。空余的客房只有两间,林如海和萧承共住一间,余下的近十个侍卫也只能挤在一间凑合了。 萧哲麟本打算让陈忠跟着林如海的,陈忠心细,有他在,不必担心如海委屈了自己。无奈林如海因陈忠乃萧哲麟贴身内监,目标太大,不肯带他。萧哲麟即使再独断,在林如海面前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罢了。又要李平跟着,李平是陈忠一手调*教出来的,颇得其真传。林如海又觉得女儿最近挺喜欢这李平的,且他于宫中之事颇为熟知,倒不如让他跟着女儿自己还放心些。 因此最后只能多派些侍卫跟着,明里暗里足有好几十人。 临走前,萧哲麟又对萧承叮嘱再三,让他看紧林如海,千万别委屈了。 林如海刚进了屋子,萧承便尽职尽责的递过来一个手炉。林如海一愣,想起平日里萧哲麟也是这般,不觉挂上了笑意,“承儿,你的王妃可是有福之人啊!”萧承疑惑的皱皱眉,半晌方反应过来,道:“师父也是有福之人。”林如海本意是要逗逗萧承,反把自己弄了个大红脸,不自在的转过头,看着仅有的一张床,若有所思。 “师父!”萧承挑挑眉,将两个小桌子一并,一把拂掉上面的东西,拍了拍,笑得神采飞扬,哦,不,是满脸傻气!指着并在一起的桌子道:“你睡床,我睡这里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先不说冷不冷,你明天别喊腰疼背疼的!” “没事没事,师父,我身体好着呢,既冻不着也委屈不了。师父你不知道,我以前偷偷跟皇叔出去,大手大脚花光了银子,荒郊野外都住过呢?幕天席地,餐风露宿,也没见生病,这算什么!”萧承摆摆手,说的毫无愧色。林如海倒来了兴趣,摸着下巴,笑得满脸兴味,“哦?你还有没银子住客栈的时候?” 萧承啐了一口:“也不怪我,都是皇叔花钱太不知节制!” “你经常跟三王爷出去么?” “也不是经常,一年能有一两次就不错了。有时候皇兄看我看得紧,根本没机会出去。入朝前还要每天读书,不能无故缺席,有时候我就装病,然后偷溜出去。父皇很少管我们的,便是皇兄知道我溜了,也不会告状,倒会想法子帮我遮掩,回来最多挨顿骂而已,皇兄做事有分寸的。”只是以后会看得更紧,所以最近几年老找不到机会出去。 “你倒是有位好皇兄。”二人说话的时候侍卫已经将床铺好了,林如海挑挑眉:“真不睡床?”萧承忙摇头,他要是敢点头,回去准没命。父皇让自己路上照顾师父,可没让自己跟师父同床共枕。林如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别看床够大够宽,多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但为了不给萧承添麻烦,还是别强制他上来了。 “再拿两床被子来!”林如海对刚刚的侍卫道。 萧哲麟给林如海配备的侍卫,绝对是任劳任怨,武力值就不必说了,关键是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不一会儿就抱了两床被子来,林如海暗自点头,摆手让他退下了。侍卫走后,林如海看看萧承,指指那两床被子,道:“一床铺一床盖,自己会弄吗?” “师父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行的。”说着,便将被子一抖,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小桌子上,林如海看他弄得有模有样,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他和衣倒在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酝酿了半天,林如海愣是睡不着。远处传来了萧承浅浅的鼾声,可他死活就是睡不着。 不对呀不对呀,□□和别提多郁闷了。以往自己的睡眠不是挺好的么?不说每天挨着枕头就睡吧,至少也不想现在这样怎么都睡不着啊!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不对,林如海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被子一蒙。他就不信这个邪了,没有身边的那个臂膀就睡不着?哼,以前没有萧哲麟的时候自己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而此刻皇宫里的萧哲麟也不好过。 被子、枕头都留着林如海的气息,可是怀中的空虚仍是让他心中一阵失落。如海,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他在心中暗叹。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自己就听信如海一面之词放他自己去了呢,真是…后悔呀!没有如海,自己连觉也睡不好了怎么办?萧哲麟愤愤的抱紧了被子,狠狠的嗅了几口,闭着眼睛把它想象成爱人的样子。 半晌之后萧哲麟恨恨的捶床,触感都不一样怎么想象?抬头望着夜空,玉盘般的皓月悠悠散发着银光,令他不自觉想起以往二人并肩赏月的情形。林如海很喜欢赏月,望着月光的时候他的表情柔和且平淡,似乎满脸享受。萧哲麟一直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这淡淡的月光很像,清冷且高华,令人敬而生畏,不忍亵渎。 夜间的风往往带着凉意,便是夏天也不例外。萧哲麟便以我怕你着凉的理由将爱人揽在怀里,这个时候的林如海往往意外的好脾气,多数情况下都是默认的。萧哲麟最爱他轻轻的靠着自己,嘴一张一合,在月光下说着古今轶事的样子。我在想你,如海你在干什么?萧哲麟抬头望望挂在中天的皓月,心里想此刻如海一定在呼呼大睡吧! 哼,还没有离开京城就在心里雀跃了,你个没心没肺的。萧哲麟忍不住后悔了,是不是自己占有欲太强了,所以如海总想着离开自己。那以后自己要不要多给他点自由空间,可这样的话,如海一定会离自己远远地。既不想让爱人不开心,又不想爱人分开,还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呢? 二人都在思念,萧哲麟的思念中多了一些哀怨。 其实说到底在二人的角逐中,他一开始便将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位置。 不管了不管了,萧哲麟考虑一下后果,觉得林如海不在身边,自己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哼,如海你等着,等你回来我一定把你锁在怀里一辈子!每天做的你下不来床,以解相思之苦。看你还整日往外跑,你跑呀你!萧哲麟想着嘿嘿的笑了,嘿嘿……嘿嘿……要是如海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某人笑得一脸猥*琐,翻个身,将林如海的枕头也抱在怀里,紧紧的,似乎抱住了整个世界。 ☆、82 在山上一住就住了两天,棋艺切磋了,书法也探讨了,林如海也拐歪抹角的与人谈了,鲁翰就咬死了一句话:不下山。这活计又不比别的,不能强拉壮丁,得两厢情愿才行,不然人家不给你好好干也是枉然。呆了两日,见鲁翰态度坚决,林如海只能先带人下山,另谋他法。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事还没办完,就这么走了?一直到山脚下萧承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拉着林如海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是说请鲁先生帮忙修堤坝吗,这不是还没请到人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我们便是再住两天,他也不会妥协!”林如海叹口气,背着手道。 “那我们……”萧承愣了愣,摊着两只手,抬眼一看林如海已经走了几步开外。他跺跺脚,追了上去,“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不是更加不会妥协?”留在山上起码还有点希望啊,萧承想。林如海住脚,挑眉看着他,笑道:“谁说走了,我们下山想办法……” “诶……?”萧承的脸上带上了惊喜,这么说师父有办法了?就说嘛,师父这么聪明怎么会一点办法也没有,那自己还愁什么?萧承的脚步也欢快了起来,若非顾着林如海,怕就在山路上奔跑起来了。乐极生悲,回到镇子上的客栈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师父你说让我想办法……去请那个鲁先生?”他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林如海肯定了他的疑问。 “可是……师傅你也知道这有多难……”萧承面露难色,您自己还跟那老头子还有些交情呢,都没办法,让我去,别吃闭门羹就得谢天谢地了。对鲁翰的怪癖他也算是有所见闻了,那老先生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都没有一丝恭敬的表现,萧承绝对相信他不会卖自己面子这一回事。 “你还没看明白吗,我跟鲁先生认识,有些事不好做,你就不一样了,懂了没?”萧承茫然的摇头,这根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林如海看他这样,一口闷气堵在心头,自己怎么就教了这么个笨徒弟,这些日子的兵法都白学了是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猛地回身,看到萧承无措的样子,只得自我安慰一番: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觉得自己的脾气最近有些暴躁,也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被萧哲麟惯的了,也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他心情不好了。林如海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大些,毕竟在京城的时候除了萧哲麟外自己对旁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有些想他和玉儿了呢? “唉,你……你平常不是挺灵通的吗,这会子脑子怎么转这么慢?”林如海指着萧承,颇有些怒其不争气的哀怨,这还非让自己说明白了才成是吧!“这几日我们该说的道理也都说了,我看鲁先生并非不顾江南百姓的死活。恰恰相反,他虽从未入仕,却颇有匡扶百姓之心。他之所以如此必有苦衷,你想办法把他的苦衷查出来,看我们能不能解决。” “啊?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萧承说着便风风火火的走了,林如海话还未说完,忙伸手去抓,抓了个空,萧承身子灵活,转瞬之间便已到了门外。林如海只得隔着窗子叫道:“慌什么,等等!”萧承应了一声,忙又转回来,笑问:“师父还有何吩咐?”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必要之时用些非常手段,别只凭着一股子蛮劲儿傻干!” “啊?”这话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懂。 “我们时间有限,越快越好,知道么?”林如海叹气。 “哦,我知道了师父!”不是说不着急吗?他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知道师父说的都是对的,自己只要执行就行了。 “我可以走了吗,师父?”萧承指指门口的方向。林如海不由失笑,挑眉稍稍抬头,含笑吐出两个字:“去吧!”萧承点头出去,刚迈出去几步,林如海又不放心,皱皱眉头,叫道:“承儿回来!”萧承回头,疑惑的站在原地。林如海笑着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指指自己的头部,道:“多动动脑子,过犹不及,别把事情办砸了!” 萧承郑重的拍胸脯:“师父你放心吧,您第一次交代我办的事,我就是拼了命也得办成啊!” 林如海笑笑,也没再说什么,萧承踌躇满志的走了。十七岁的年纪,在林如海看来也只是一个孩子,不过这孩子出身皇家,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即使被保护的很好,皇家的孩子也都比一般的早熟。就比如萧承,如今也已入朝两年,办过不少差事,平日里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了些,那是在熟悉的人面前。真遇到外人,这小子精着呢?因此这点小事,倒不用担心他应付不了。 虽如此想,但当萧承这死小子将鲁翰那些个宝贝木匠活全掳来堆在小镇的客栈里时,林如海气的当场给了这小子一脚。这是他第一次对萧哲麟以外的人动手,都是给这小子气的!不知道那些都是鲁翰的命根子么,是你说抢救抢来的?萧承委屈啊,摸着被踢疼的小腿,嘀嘀咕咕的哼唧:“师父你不是说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吗?” 混账小子!林如海终究没骂出来,忍了忍,从牙缝儿里蹦出一句话:“非常之法非常之法!我让你抢别人东西了吗?!”不愧是萧哲麟的种,都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萧承垂着头站着,显然也自知理亏,但仍在嘴硬,咕哝着道:“师父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上山,那姓鲁的老头子根部就不见我。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就把他的宝贝都偷下山,逼他自己来见你?” “师父英明,徒儿就是这么想的。”某人很狗腿的半弓着身子,满脸的讨好。 英明个屁!林如海暗骂一声。这下子萧承可是把鲁翰得罪狠了,原本就怕这小子手段过激,结果还真是如此,现在好了,这么个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林如海看了萧承一眼,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内略有松动,暗道毕竟还是个孩子,能要求他多么的八面玲珑啊!这事砸了就砸了吧,总归还有补救的方法。 林如海并不是个纵容孩子的长者,知道事已至此,责备再多也无用,索性让萧承自己去想办法。哼,谁捅的篓子谁补!他当即便命萧承讲那些木器原封不动的给人送去,道歉也好请罪也好务必让鲁翰消气,并将人请到山下,由他亲自解劝。 萧承倒也真放得开,领了林如海的命便去了,亲自弄了一捆子荆条,结结实实的跪在鲁翰的山门外,谁拉都不起来,来了个负荆请罪。鲁翰便是再藐视权贵、不屑与之为伍,但看到堂堂皇子郡王在自己门外跪了大半天,心下也松动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寒风刺骨的腊月,别说是跪在地上了,便是在外面站一会儿也未必能忍受得了,何况还是娇生惯养的皇子。鲁翰暗自叹口气,左右他的东西也没什么损坏,看来这小子搬的时候还是小心的。想到此,他原来的十分气性也便只剩了三分了。不过,他还是不想给偷他东西的小子好脸色! 当看到面前的那两上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萧承有片刻的怔愣,继而则化为狂喜:“鲁先生您原谅我了?” 鲁翰哼了声,不情愿的点点头。 萧承惊喜的拉住鲁翰的手,在暖室中烘烤的热乎乎的手乍触到冰凉的双手,后者反射性的瑟缩了一下。萧承忙将手收回,抱歉的笑笑,傻乎乎的挠挠头。继而喜道:“鲁先生大量,萧承这里谢过了!”说着作了个揖,又道:“那劳烦先生跟我下山一趟吧,师父还在山下等着呢?这次我擅自动了您的东西,师父可没把我骂死呢,一会儿您可得给我求求情!” 萧承到时聪明,怕自己做的蠢事鲁翰怪到林如海身上,自己先言明了。掳东西可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师父无关! 关于这一点,鲁翰也是心知肚明。林如海怎么说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十数年之人,如何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这种不经大脑的蛮干行为,怕是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才做的出来。虽然不满萧承的行为,鲁翰对萧承的敢作敢为、敢于认错还是佩服的,且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感动。毕竟出身皇家,能礼贤下士到这种程度的还真不多见。因此对于萧承的提议,也就同意了。 鲁翰之所以不喜仕途,跟他的父亲有关。 当年鲁父也是少有盛名,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无奈官场险恶,鲁父并无根基,自然处处碰壁,最终被人陷害命丧黄泉。当时鲁翰尚不足十岁,年虽幼,多少也受些影响,对官场的渴望便比同龄的孩子少了很多。再加上鲁母自夫君去后,便对官场厌恶了个彻底。母亲重病之时,鲁翰为慰母新,曾立誓此生绝不踏入仕途。 林如海、萧承此次前来,诚意十足,他不好直言拒绝。何况他是真把林如海当成挚友的,这次下山也并非是同意帮忙,只是想陈述一下自己的苦衷,也是婉言的拒绝。 谁料林如海听到他的措辞之后,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还以为鲁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既如此也简单,兄只当是帮小弟一个忙,我承你的情,跟朝廷绝无关系,更不会由此踏入仕途。”鲁翰摇摇头道:“虽如此说,但一旦去了江南,将我这看家本领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以后怕是过不了太平日子喽!” “兄此言差矣!”外面一阵寒风谁来,林如海拢拢衣服,含笑道:“我保证不泄露鲁兄的身份,如何?鲁兄也知道江南多水患,今年一次大水,就致使我朝半壁江山成为汪洋,良田毁坏无数。鲁兄从小熟读圣贤之书,也必怀着一颗悲悯之心。兄虽不远入仕途,但兼济天下、为百姓谋福祉想也是兄胸中之所愿,万望兄莫再推辞了!”说着便是一揖。 “这…这……”鲁翰一时语塞,林如海所言,句句皆入他肺腑之中,字字皆为他着想。既能全他心中的理想,又不违背他对母亲的誓言。他辩驳不了,也不想辩驳。他犹豫了,他本是来拒绝的,难道就这么被说服了? 林如海见他动摇,自是把握好时机,又开始了新一阵的劝服。他讲自己在江南的所见所闻、百姓们所遭受的苦难、工匠们对修筑堤坝的无奈一一对鲁翰说明。其中不乏渲染夸张的嫌疑,但是谁在乎呢?鲁翰听得半信半疑,最终痛悔不已,觉得自己之前置之不理的行为简直是罪大恶极。 林如海满意的笑了,看了萧承一眼,挑眉,大功告成! ☆、83 林如海带众人回京,萧哲麟微服亲迎出了三十里之外。 鲁翰看到萧哲麟得知他身份的时候自是惊讶,毕竟当初寺庙题词时萧哲麟也在场。 那时林如海是微服赴任,而萧哲麟又是跟林如海一起,鲁翰自然当他是心系百姓,暗中往江南查探。鲁翰之前从来没想过堂堂天子竟也亲往江南灾区,还是以这种低调的方式。这是什么,爱民如子啊!这次见皇帝亲自来迎,更是感动。何况萧哲麟此刻又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鲁翰原来的几分不情愿也早烟消云散了,倒对当朝天子多了几分真心的敬佩。 其实他如何知道,萧哲麟哪里是迎他的? 林如海一走就走了小一个月,萧哲麟早急的什么似的,没有直接奔到百里之外都是他克制又克制之下的结果。他是怕林如海生气,要不以他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放其一个人出去。大晟王朝又不是没人了,干嘛要他的如海去亲自请一个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的老头子?(当然他这种想法带了很重的主观色彩) 可被爱人那凌厉的小眼神一瞪,萧哲麟蔫了。 他要是敢不同意,如海铁定得好几天不理他。他不怕林如海打他,就怕这种冷暴力!没办法,只得同意。这一走就走了近二十天,亏得有侍卫每天传递消息,隔三差五的林如海还会送封信到宫里,不然他早追过去了。这不,刚听说林如海要回来了,萧哲麟如海还坐得住? 彼时刚下过一场瑞雪,大地一片白玉无瑕。雪后寒风刺骨,众人见了礼,略略叙了几句话,便各自上了马车。马车四周挂着厚厚的毡帘,车内生着炭火,暖烘烘的。萧哲麟扯过一个大毛披风将林如海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者不情愿的皱皱眉,道:“不用,我不冷!”路上他一直坐着马车,就刚刚下去了一会儿,哪里冷得到? 萧哲麟全然不顾爱人的反抗,将人裹严实了便满意的拉进怀里,抱着人狠狠的亲好几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几分宠溺,和几分抑制不住的急迫:“还说不冷,看看手都是凉的!”说着便将林如海微凉的双手放近衣服,贴在胸膛上暖着,揽着人的力道紧了几分。 林如海从小体寒,冬日手脚最容易凉。有时虽不觉得冷,手脚的温度却比旁人低很多。他重生以来就注重调养,如今身子还好,很少生病。萧哲麟却是不放心,老觉得他身子弱,就怕他这体寒的毛病带来其他的病症。便找来御医细细诊治,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要,也说并无大碍,注意保暖就好了。自此萧哲麟便将林如海的保暖作为重中之重,凡林如海所居之处都有壁炉、炭火。 自重生以来,二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萧哲麟是恨不能将林如海揉进骨子里,真是……想他想得要发疯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正想就地将人给办了!萧哲麟此刻郁闷的吐血,他想了无数办法要怎么折腾这个没良心的,一走就这么多天,把自己一个人扔皇宫里。他倒是清闲了,可恨自己孤枕难眠,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 好容易将人盼来了吧,却不能就地正法,做那么一点两点的事! 这不是要人命么? 早知道就该拼死命忍着,等如海进宫的时候直接拖到床上做到他讨饶为止! 萧哲麟觉得自己失算了,爱人就在跟前儿,还眯着眼悠闲的躺在自己怀里,不做些什么似乎对不起自己这些天的牵肠挂肚啊!想着萧哲麟缓缓将手探入林如海的里以内,暗暗偷笑两声。可是乐极生悲,他刚触到爱人柔韧的肌肤,还没来得及摸上一把。林如海乍然睁开眼,豪不客气的一把挥掉了在自己身上揩油的爪子。 “安分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林如海瞪了他一眼。 “什么地儿啊?”萧哲麟假作不知,如海瞪起人来还是这么的……带劲儿! 林如海回头瞪他一眼,什么什么地儿,你说这是什么地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马车上总不是做那事的地儿吧!萧哲麟暗自叹口气,仍抱着人不撒手,不过却收敛多了。他知道爱人的脾气,不能再逗了,要不这人准得生气。 林如海气的踢了他一脚,萧哲麟趁势抓住他的腿,讨好的笑:“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罚我给你暖脚好不好?”说着便不顾爱人的挣扎把林如海的腿往上一提一抱,另一手把鞋子一拉,袜子一褪,两个脚丫子挨个亲了一口,仰头笑笑,贴着肌肤将林如海光溜溜的双脚放在胸膛上。 “你……”你不嫌脏么?看着某人一脸幸福的样子,林如海一时语塞,不知是生气还是窘迫,半天憋出了句:“我今天没洗脚……”萧哲麟明显一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揉揉林如海的小腿,爽朗的笑笑:“你是我的爱人,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没洗脚算什么,如海身上又不脏! 林如海的脸颊红了红,一是因为萧哲麟的话,二是因为……萧哲麟说话的时候胸膛一起一伏,那两个小凸点就摩擦着自己的脚心,痒痒的,直达心底。再这么下去,他是真受不了,或许萧哲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林如海悄悄把脚往外收,萧哲麟一把握住其脚踝,又压在胸口:“还没捂热呢,再等一会子。” 林如海“嗯”了一声,脚趾头缩了缩。 萧哲麟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别说是一国之君了,就是寻常之人,能这么对一个人也足见其诚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林如海问自己。是啊,有这么一个人做伴侣,此生足矣!前生孤苦太久,都快忘了幸福是什么滋味。他不怕死亡,就怕一个人的孤寂。前世作为孤魂,实在是寂寞太久了,以至于见到女儿便当成唯一的寄托,死死握住。他要守护女儿,只有这样他才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如今,似乎不一样了,女儿终究要嫁人的,只有这人能陪自己一辈子! “哲麟,我……我爱上你了……” “什么?如海你…你再说一遍,我…我没听错吧?你说……爱我?是不是如海?”萧哲麟一把抓住林如海的胳膊,双臂止不住的颤抖,他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两眼放着光,由于紧张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前世加今生,他两辈子的执念,不就为了听这句话么?真听到了,又有点不敢相信,他呼吸急促的确认着。 “嗯,你耳朵没问题!”林如海淡淡的道。 萧哲麟先是嘿嘿傻笑了几声,突然想到什么,抓住林如海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紧张的道:“如海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做梦吧?”林如海笑着抽回手,抓起萧哲麟的手腕重重的咬了一口,笑问:“如何,是真的吧?” 萧哲麟揉揉手腕,连连点头,傻兮兮的道:“真的真的,如海你知道么,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泛起了水光。林如海心中也酸酸的,他轻轻将萧哲麟的头揽了,抱在怀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执着了两辈子,还真是苦了他了! 萧哲麟将头埋在林如海的胸口,并不为自己一个大男人落泪而羞愧。横竖他在林如海面前更丢人的事都做过了,偶尔的真情流露还能博取林如海的同情,又何乐而不为? “我太高兴了!你再说一遍可好?”萧哲麟将头埋在爱人的胸口,闷闷的道。他是想过有一天听到这句话从林如海嘴里说出来,却不想竟如此的突然和迅速,还以为好久……得过好久……或许二人都头发花白的时候才能听到林如海说“爱”字呢? 林如海见他都有心情缠人了,也知他无碍,便将人一推,转身背对着萧哲麟靠在褥子上。他随手从暗格里捻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慢慢嚼着,任萧哲麟急的抓耳挠腮,也不肯再说一个字,萧哲麟便眼巴巴的半跪在林如海身边等着。 林如海已吃了几块点心,此刻半眯着眼看着面前委屈的像某种大型犬类的某人。被看的那人忙端了杯清茶,凑到林如海身边,后者就着他的手喝了。萧哲麟见他吃饱喝足了,似乎有些困倦,也顾不得再逼着他说爱自己,便半躺在车厢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肚子休息。 萧哲麟一遍遍的摸着爱人的背,力道不轻不重,不缓不急,沿着发根爱怜的抚到发尖,知道腰腹,慢慢的不带□□的按摩。林如海被伺候的舒服,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放松了警惕。 “哲麟,我这次出去才发现没有你我会失眠,会牵肠挂肚……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他说道。然后他感到揽着自己的手臂明显的一紧,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等林如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萧哲麟压在身下了,紧接着便是令人应接不暇的激烈亲吻,。 萧哲麟在林如海面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这般疯狂极具攻击性的亲吻还是第一次。林如海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喊他也不听,只能极力推拒着。等萧哲麟吻够,林如海只能躺在对方怀里大口的喘气。萧哲麟则是心满意足的舔着嘴唇,一边傻笑,一边回味着刚刚的美好。 林如海踢了他一脚,气愤的道:“给我老实点,再动手动脚回去睡地板!” “不要啊如海!”萧哲麟连忙讨饶:“没有你我可睡不着,你不也是么?”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不需要我?”林如海哼了声,挑眉看着萧哲麟。后者屁颠屁颠将脑袋凑过去,咧着嘴道:“是是是,当然是我需要你比较多,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天天失眠,我觉睡不成,饭也吃不下去。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走得时候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不少?所以啊,如海你以后千万别抛下我啊!” 林如海扯着耳朵将某人的脑袋拉开,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没见瘦,我怎么瞧着气色倒好了不少,说,是不是背着我偷腥了?嗯?一国之君,佳丽三千,你艳福不小啊!”哼,他可没忘了这家伙后宫还满满的呢?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一想起来自己的爱人跟那些不相关的女子还有这些牵连,即使知道他不会碰,心里仍然不爽! “如海我冤枉啊!除了你我再不会碰别人的,什么佳丽三千,我一个也认识,你不喜欢,回头我就将人遣散了可好?”萧哲麟覆上林如海的手,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讨好和宠溺。 “算了吧,这可是关系到朝廷稳定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林如海到底知道轻重,那些后宫女子那个不是跟朝廷重臣有些关系,贸然遣散后宫不是将整个朝廷的官员都得罪光了。再说他跟萧哲麟的关系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又用什么名义? “我怕你不高兴嘛!”萧哲麟闷声道。 “你别碰她们不就行了,我也犯不着跟那些不相干的较劲!”林如海靠着车壁眯起了眼,“等你退位了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萧哲麟宠溺的笑笑:“我现在也是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我会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的,不会等到退位那么久…… ☆、84 因为要招待鲁翰,林如海并不打算直接进宫。萧哲麟不依也没有办法,在林如海面前他只有妥协的份儿。无奈只得陪他一起先将人送到林府,安顿好,二人才携手回了宫。这可苦坏了黛玉,她知道今儿爹爹回来的消息,一大早就穿戴整齐等着了。无奈天寒路远,萧哲麟怕她经受不住,万一病了,林如海那里可不好交代,这才好说歹说把人劝了一番,答应她接到人便马上回来,才把人劝住。 从萧哲麟走后,黛玉便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了。 可是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也没等到人,小姑娘怒了! 见到萧哲麟的第一眼,黛玉就重重的哼了一声,给了个我很生气的臭脸。 林如海看着好笑,上前摸摸黛玉的头,笑问:“谁惹我们家玉儿了?这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黛玉一把抱住林如海的腿,气的跺着脚,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爹爹,父皇骗人,食言而肥非君子所为,爹爹你不要跟他一起。”说着还看着萧哲麟哼了一声,让你骗我,不带我去,今儿我就霸着爹爹,不让你碰! “好,那今天就陪玉儿可好?”林如海自然看得出女儿的意图,也乐得配合她。 萧哲麟一听,这可不行,忙给林如海使眼色。后者佯作不知,萧哲麟无趣的摸摸鼻子,在黛玉的头上揉了一把,笑呵呵的道:“玉儿你忘了?今儿嘉柔来找你玩儿,你们不是说一块儿去看太妃么?让长辈等可不是好孩子啊!还有前些日子你说要的孔明灯都做好了,今晚就让李平带你去放如何?”嘉柔本是陪黛玉住在宫里的,前几日忠顺王妃想女儿,派人接了回去。 “真的?”黛玉毕竟是小孩子,听到感兴趣的便将先前的不愉快也都忘了,兴奋的要看灯,又想到什么,回头笑道:“我先去看太妃,回来再看灯。”说着便带人往外走,可巧嘉柔的一个小丫头跑来禀说:“公主,郡主在御花园的山子石上等你呢?” “她怎么不过来?”黛玉问。 “御花园里的梅花开的灿烂,郡主正在赏梅呢,说让公主一块看。” “哦,那我们快去吧,别让嘉柔妹妹等急了!”梅花啊,自己也喜欢看呢? 这日,萧哲麟满意的霸占了爱人一天。 夜半时候,皓月当空。激情过后,林如海浑身瘫软的趴在萧哲麟身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黛玉的近况。得知女儿离了自己并无大的不适应,他是一面感叹女儿长大了,一面心酸。一直以为女儿是个需要呵护的孩子,可是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成长了不少,有了朋友玩伴,没有自己的陪伴也能过的开心。 林如海觉得他应该高兴的,可如今……怎么有一种矛盾的心里呢? 萧哲麟揉着爱人的腰,在他耳边低语:“不用担心玉儿,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坚强……” “我知道……”林如海声音闷闷的,他的女儿一直是坚强的。 “如海,我一直都在,我会永远陪着你!”萧哲麟的声音听起来信誓旦旦的。他轻轻的将林如海放在自己身侧,明亮的月光下点点吻痕似斑驳的树影。他怜惜的吻吻爱人的额头,柔声道:“今儿累的不轻吧,都三更了,快睡吧!”林如海无言的往对方身上靠靠,闭上了眼睛。萧哲麟的身子极暖,肌肉坚实中带着柔韧,靠上去很有一种安全感。床也是睡习惯的,何况累极很容易入睡,几乎刚躺下,林如海就睡熟了。 看着爱人安静的睡颜,萧哲麟眼中满是疼惜。 真是累到他了…… 流华宫,牛贵妃的宫殿。 豪华的宫殿内噼里啪啦传来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怒气扭曲了原本保养还算得当的容颜。地上满是破碎的碗碟、杯盅等物,两个宫女瑟瑟缩缩的跪在地上,牛贵妃几乎是全身脱力的弯着腰,手撑在桌子承受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她咬着牙问:“春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娘……娘娘,派去的人说……林侯爷进了宸宇宫就没出来…小胡子已经去查了,以前很多次林侯爷也是只有进宫记录而无出宫记录。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林侯爷并未出宫。当是……当是住在万岁爷宫里的……”地上跪着的一粉衣女子颤巍巍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瓷器的碎裂声,这次连她以前宝贝的不得了的皇帝御赐花瓶都未能幸免。 “滚,都滚出去!”牛贵妃发疯似的喊,全无一点贵妇该有的姿态。自己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那般宠信一个大臣?就是再看重也不会如此,爱屋及乌到连对方的女儿都收为义女。还以为自己多清高呢,哼,不过是个不知廉耻之徒,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手,跑来邀宠献魅蛊惑君主贱人罢了。堂堂男儿身躺下来被人当女人用,真够恶心的! 由于萧哲麟不可告人的某些心思,后宫已多年未纳新人。牛贵妃作为宫中唯一的贵妃,掌握了大部分的宫权。因萧哲麟从不过问后宫之事,她便悄悄经营起手中的权利,凡有些体面的宫嫔、皇子等人宫殿内都有她安插下的眼线。 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呢,宫中可没有愚蠢之人,各个宫殿也都防着呢?有时候发现了眼线、钉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东西就像野草一样,是永远都除不干净的。除了旧的还会有新的,倒不如不费那个劲儿,关键时候还能当个传声筒,也算是物有所用了。 当然,任凭牛贵妃手眼遮天,宸宇宫还是插不进去人手的。首先,她不敢,往皇帝的寝宫安插人手,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门之灾;其次,她也安插不进去,毕竟皇帝的寝宫把手可不是一般的严密。因此尽管林如海以前也经常留宿宫中,出了宸宇宫众人,旁人对此仍是一无所知的。 这次也是个意外,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说漏嘴,称宸宇宫每天都要给林侯爷熬燕窝粥,可巧被流华宫的一个小太监听到,回头便报给了牛贵妃的贴身宫女春儿,春儿有报给牛贵妃。牛贵妃一听便知其中有猫腻,再略一打听,也就知道林如海经常留宿宫中的事了。 “林如海!”手中的帕子被揉的皱成一团,牛贵妃的脸渐渐扭曲,眼中满是恨意:“我要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咬着牙将手中的帕子撕成一条一条的,狰狞的大笑几声,将碎帕子往空中一抛,片片布缕飘洒而下,配着牛贵妃难看的脸色,有一种狰狞的破败之感:“哈哈……就像这样,哈哈……” 第二日,萧哲麟于早朝上召见鲁翰,言辞十分恳切,并不以身份压人。敕旨鲁翰不任官职,但群臣须得以礼相待,无礼者以欺君治罪。并派萧承亲自护送鲁翰到江南,左右这小子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在京城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他出去转转。什么,你说皇帝为何如此重视鲁先生?萧哲麟表示:废话,如海好容易请来的人,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一时众臣默然,鲁翰感动,萧凌威是心知肚明。 下朝后萧凌威屁颠屁颠的跑林如海身后,笑呵呵的道:“如海兄可得闲?我新得了些好茶叶,要不要去尝尝?”林如海回头含笑看着他,蹙着眉寻思这厮又打什么主意。萧凌威呵呵笑了两声:“不得闲也没关系,我让人给你送去如何?” 林如海仍是不语,盯着他半天方道:“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嘿嘿,还是如海兄了解我,是这样的,你走了之后皇兄又给我派了一活儿,可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你帮我跟皇兄求求情,给我免了这个差事吧!”萧凌威说完便眼巴巴的瞅着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了,让你去练兵,这可是个好差事啊!干嘛不干?你担心的我也知道,放心吧,都不会发生的。”兵权可是很多人想拿都拿不到手的,他知道萧凌威心里有顾忌,怕掌握兵权之后萧哲麟对他起疑心。这些年他连政权都不碰,敢当人们口中的荒唐王爷,不就是想藏拙守身嘛!此刻,也难怪他如此。 萧哲麟并非不信任萧凌威,相反,他从未怀疑过萧凌威会有二心。以前之所以对他置之不理,也是觉得麻烦。萧凌威不似他表现出的那般无能,萧哲麟自然知道,他若奋发向上,他也不会阻止。但他自己要藏拙,他也不会多管。无论如何,路是他自己选的。 至后来萧凌威与林如海交好,萧哲麟自然也愿意看着林如海的面子上对他照拂一二。 这才有了萧凌威接二连三的差事。 “我知道,可是……” “别可是了!”萧凌威还未说完便被林如海拦下了,“我知道你不是个甘于平庸之人。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这些年都在苦研兵法,别说你对带兵打仗不感兴趣。”萧凌威听到这一怔,张张嘴,正要说什么,有被林如海抢了先:“别说你对带兵打仗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你看什么孙子兵法。你是个心怀韬略之人,就此荒废岂不可惜?” “这……”萧凌威无言以对。 林如海神态悠然的掏出一张纸,递到萧凌威面前,道:“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萧凌威看着林如海远去的背影,轻轻打开折叠的纸,上面赫然是七个大字:执干戈以卫社稷。这……这是自己写的,也是自己的心愿。前些日子他还每日放在荷包里带着,突然丢了,还找了好一阵子呢,原来是如海兄捡到了。白纸黑字,看来自己便是赖也赖不掉了。这么说皇兄之所以让自己带兵,该有如海兄出的一分力。 宸宇宫内。 “如海,你把那张纸还给老三了?”萧哲麟问。 “还了,也不知你怎么当人兄长的,把人吓成那个样子?”林如海淡淡的瞅他一眼,埋头继续看手中的塘报,北方边境有些不安定啊!萧哲麟皱皱眉,走到林如海身边坐定,“他说我什么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个明白人。”林如海摇头道。 萧哲麟不过是随便问问,自然也不会深究。不一会儿,萧承来辞行,可巧黛玉也回来了,拉着萧承颇为不舍。萧承只得哄她说:“好妹妹,哥哥到了江南给你带礼物来好不好?” “好,我要这么大一箱子。”黛玉的手夸张的划了一个圈。 “好好好,哥哥就给你带这么大一箱子。”萧承也学着黛玉的样子极力用胳膊划了个圈。 ☆、85 张淮是个实干之人,他在江南半年之久可非尸位素餐,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差这最后一股东风了。鲁翰倒不愧是匠门之后,到了不久便轻而易举的将困扰江南官员日久的问题解决了。此事告一段落,林如海秉承对鲁翰的承诺,并未强留其入朝,派萧承亲自护送他回去。 不久,萧承和张淮相继回京。 萧承这些日子也出了不少力,萧哲麟便直接将他晋级为亲王,授了武职,协助萧凌威练兵。至于张淮,也算是劳苦功高,萧哲麟将其召入宫中嘉奖了一番,直接任命为户部侍郎。如今户部名义上是二皇子在掌管 ,可最近萧哲麟对自己这二儿子可不怎么放心。张淮这人胆大心细,脑子灵活,且不畏权贵,以前也在户部呆过,最主要是他忠心,能力也够,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转眼已过去了三载。 许是爱情的得意,三年的时光并未萧哲麟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已过了不惑之年,我们这位大晟天子仍是英姿勃发、神采熠熠。至于林如海,用萧哲麟的话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海你怎么越长越年轻了?每次听到这句话,林如海便给这家伙一拳,再过两年都四十岁了,还年轻个什么劲儿啊?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京城的局势有了微妙的变化。 林如海晋升为首席内阁大学士,领太师、司徒,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皇子萧乾于一年前被立为太子,最小的皇子萧斌也已经入朝。二皇子仍不甘心,靠着母亲牛贵妃和后院那些正妃侧妃娘家的接济,在朝中四处活动,还真让他暗中培养了一部分势力。不过他的支持者多是不足轻重的小官或是些没落的贵族,萧乾倒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贾府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终究是站在了二皇子这一边。 唉,谁让他们当初攀附权贵把女儿嫁给了二皇子,此刻他们就是声明跟二皇子没关系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而元春在贾府受过冷待,自然不会再跟贾府一条心,可不可着劲儿的要东要西。可叹贾府原本就内囊已尽,此刻又不能不给。如今他们和二皇子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能咬着牙银子、宝器的往里送。 短短三年贾母的梯己和王夫人的嫁妆已经赔进去了不少,眼见着一个个都大了水漂,她们心疼啊!可是又没办法,最后只得将主意达到了薛家身上。薛家不是有钱么,让他们拿出来点,先周济一下,等二皇子当了皇帝,还怕捞不回来吗?王夫人把自己姐姐叫来,大道理这么一讲,薛王氏本就是个没主见心机的,自家妹妹说的这么好,哪有不同意的? 可薛家也不是傻子,又是商人出身,利欲为本,眼见着只出钱而无利益可见也不乐意了。贾母没办法,只得脱口许诺了贾宝玉的婚事,将宝钗配给宝玉。现在花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宝玉的前程吗?等宝玉将来娶了宝钗,享福的还不是你女儿?薛姨妈想想也是,这钱出的值,这不就跟给自己女儿一样么?再说等以后女儿当了诰命夫人,自己脸上也有光不是。 贾家跟薛家的协议是暂时达成了,就不知能维持多久啊! 黛玉也成了大姑娘了,越发出落的标致可人,哪个见了不得唏嘘赞叹一番。如若不是身份太过显赫,估计求亲的人能把林府的门槛踏破。就这已经有不少王妃、公侯夫人等暗地里向太妃、嫔妃们打听呢?对于这些萧哲麟是一概回绝,玉儿还小呢,哪能这么早说亲,又不是嫁不出去。再说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随便定了黛玉的终身大事,得等她长大了自己选才好。 让黛玉幸福可是他答应林如海的呢,怎可如此草率? 这日休沐,林如海于府中闲坐品茶,当然少不了某人相陪。自确立了东宫太子之位,萧哲麟越发清闲了,平日大半的政务都扔给了萧乾,美其名曰锻炼储君。好在萧乾一向谨慎稳重,灵性也够,偶有处理的不妥的,萧哲麟指出来他即时便能改正且以后不会再犯。这更省了萧哲麟不少力气,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林如海身边。 “爹爹父皇,看我射的小鹿!”突然一阵悦耳的声音传来。 听着这明显兴奋的腔调,林如海面带宠溺,迎着女儿的目光无奈的笑笑。看看这身打扮,短衣长裤,革靴弓矛,一副男子习武之时的装束,轻便倒是轻便,可是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派头。这几年女儿都被萧哲麟教野了,又有萧承的带动,动不动就是骑马射猎,假小子一般了。每次自己一说,萧哲麟就道堂堂公主殿下就该恣意妄为,哪能事事束手束脚的? “哦?玉儿射的?”萧哲麟笑吟吟的伸手,“拿来父皇看看。” 黛玉呵呵笑了两声,刚要去提萧承已拎起了来,冲黛玉笑笑:“哪能让玉儿妹妹亲自动手,我来就行了!”黛玉眨眨眼,笑的甜甜的,“那就谢谢四哥哥了!” “妹妹跟我还客气什么?”萧承挑眉。 萧哲麟面无表情的看了萧承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萧哲麟唇角勾了勾,转头看向黛玉已是满面春风,“你四哥哥带你去的?”黛玉点点头,此刻她早已热的满头大汗,红梅在一旁打着扇,墨兰拿着手帕子站在一边欲言又止。萧哲麟哈哈大笑,林如海瞪了他一眼,看着黛玉,“好了玉儿,快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再来,看看你,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黛玉抬眼偷偷看看萧哲麟,吐吐舌头,应了一声,带着丫鬟下去。 “今晚我们吃炖鹿肉。”萧哲麟大笑几声,冲着黛玉的背影喊。 “好啊好啊!”黛玉回头做个鬼脸,风风火火的跑了。 萧承偷偷抬头,可巧对上萧哲麟冷冷的目光,吓得忙收回视线。 咳,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家父皇亲生的,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不过想想自己这几年跟着师傅学兵法,教黛玉射箭什么的,见得多了,偶尔还能看到父皇的笑容呢?对比其他几个兄弟的待遇,还算幸运吧!反正这辈子指望父皇能像对玉儿妹妹那样对自己是不可能了,那句话怎么说,知足常乐是么? 新鲜的小鹿肉质鲜美,回味无穷,几人吃的心满意足。 膳后,萧承回自己的王府,林黛玉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萧哲麟跟着林如海后头进了正房。二人并肩躺在榻上闲聊,萧哲麟把玩着林如海的手掌,沿着纹路缓缓的抚摸,漫不经心的听着林如海的细语。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的划过手心,灵蛇似的来回穿梭,林如海被他摸得痒痒的,忍不住抽回手。 萧哲麟如何肯放?一伸手便将林如海的紧紧攥住,放在唇边轻吻。 林如海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也懒得再抽了,反正这人也不会让自己得逞。 吻着吻着萧哲麟不免有些蠢蠢欲动。感受到他身体变化的林如海一僵,红霞染上脸颊,他强作镇定的推推萧哲麟,悄悄往旁边挪挪。萧哲麟忍着笑去捞他,他干脆一翻身背过身去,头埋在枕头里咕哝着道:“我累了,今天不许你动那些歪心思。” “呵……”萧哲麟轻笑一声,侧着身子轻拍林如海的背,微哑的声线中满是宠溺:“好了,不动歪心思,我就想抱抱你。快点过来,别把头埋在被子里,你不怕闷么?”他心内好笑,确立关系也有三年多了,如海还是这么害羞,每次瞪人的小眼神儿还是那么勾人,想想都忍不住兴奋。 “我不闷!”林如海猛的翻身,瞪着萧哲麟。哼,别以为脸绷得紧紧的我就不知道你内心在偷笑! 萧哲麟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眸中柔情缱绻,暖暖的,似乎能融化坚冰。林如海跟他对视一眼,忙撇过头,每次都来这个,这么深情的眼神儿自己便是有气也早烟消云散了。萧哲麟呵呵笑了两声,轻轻拉拉林如海,半委屈半撒娇的道:“如海,干嘛不理我,靠近点可好?我想抱着你睡……” “你确定只是睡觉?” “自然如此,你也知道我爱你,难道不会体谅你么?放心吧,今天就只睡觉。” 林如海半信半疑的将人审视半晌,慢慢凑过去,枕着萧哲麟一只手臂,缓缓闭上眼,轻轻吐出两个字:“睡吧!” “晚安,如海……”言毕,萧哲麟咧咧嘴,无声的笑笑。他微微侧身,另一手揽着林如海的腰,心胀的满满的,软的一塌糊涂,这种感觉……真好。上辈子一生求而不得,留下的只是苦涩与痛苦,今生好容易得来甜蜜与幸福他决定要好好守护。如海你可知,只要你过得开心、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呢? 如海,我爱你。萧哲麟默念一句,轻轻在林如海额头印下一吻,满足的闭上了眼。他刚闭眼,林如海便缓缓睁眼,手抚上萧哲麟的脸,后者忙一把抓住,嘿嘿笑了几声,略带无赖的道:“如海可是心疼我了?那我……”说着手便往林如海衣服里摸。 林如海没好气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无情的抽回手,“啪”的打掉四处作乱的手,顺便给了他一脚:“睡觉!”真是的,好容易有了那么点气氛吧,这个煞风景的!哼,脑子里就不能有些别的事了?整天就那么档子事,倒不是说自己不乐意。偶尔来那么一两次也挺酣畅淋漓的,两人都能享受到。可要是天天做,就是神仙也受不了! 林如海深深的觉得这事不能纵着他,起码也得隔那么一两天。 ☆、86 京畿大营位于国都城外,分左右两个,几乎绕了城墙一圈,呈拱卫之势。左右大营分别由左卫大将军和右卫大将军镇守。京都的安全不容小觑,镇守京畿大营的非皇亲国戚便是深得皇帝新人的良将。如今任左卫大将军的是萧凌威,至于右卫大将军则是萧承。 这几年萧承在林如海的教导下已稳重了不少,虽然偶尔犯个混,但他年已二十,生的威武不凡,武艺高强,又有一股天然的皇家之气,在外面倒也能唬唬人。最近,大营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子殿下爱带一个小公子来军营里转悠。那小公子不过十岁上下,生的眉清目秀、星眸皓齿,看着弱不禁风,却耍得一手好剑法、箭法也是出神入化。 众人口中的这位小公子自然是黛玉了。 军营本就没什么娱乐项目,训练之余便是坐在一块胡天海地的闲侃。一点子新奇事便能一传十十传百的迅速传开,期间还会各种添油加醋。这事传到最后便是那小公子是神仙下凡,要不小小年纪怎能如此有本事?不止剑术高超,箭法更是精妙,百步穿杨。听说有人亲眼看见他射落了天空中飞驰的一只蜜蜂,俯身一箭便能将靶子击碎。 林黛玉听了只是淡淡的摇头,该如何还是如何,似乎并未受其影响。 萧承还笑他少年老成。 二月春浓,百花绚烂,各处皆是芳香四溢。转眼又是一年花朝节,也到了林黛玉的十岁生日。这是黛玉出了母孝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众人自然重视,林府、皇宫皆忙得热火朝天。生日虽是在林府过得,但宫里从普通的采女宝林到各宫妃嫔、太妃、乃至皇帝都在匆匆忙忙的准备礼物,规模自然也不会小了。 当然有些低级的妃嫔就算准备了礼物也未必能到黛玉手中,但众所周知,这位公主别看是义女,却比真正的公主还金贵十分,又有谁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每年过生日都会收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久之,黛玉也懒得看了,只将林如海、萧哲麟、萧凌威、萧承等人的挑出来妥善保管,其余的便直接堆在自己的小仓库里。前儿红梅就禀说小仓库东西都堆满了,林黛玉便令人打扫了院子旁边的一两层的小阁楼,作为自己的第二个小仓库。 这几年来萧哲麟的赏赐,一些妃嫔、诰命夫人送的小玩意儿,加上萧凌威和几个皇子平日里送的东西,还有李昊不时派人送来的精巧玩意儿,已不计其数。 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具体数目连黛玉自己都没有计算过,若是都拿出来,不知得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这些身外之物,黛玉并不看重。 李昊虽未踏足中原,对黛玉却从未疏远。一年好几次的送东西,有时还会写信把遇到的开心的事讲给黛玉听。每年黛玉生日的时候他便命画师画一幅自己的肖像,连同礼物一道儿送去。黛玉便用一个小匣子精心的收着,待第二年收到了新的便拿出来比照,看有无变化。 如今的案上便摆了三幅肖像,黛玉逐一看过,虽然身材更修长了,面部轮廓也硬朗了几分,然神韵未变,气质仍然如一。黛玉点点头:昊哥哥还是自己的昊哥哥!她将画像收好,放回匣子里,嘱咐红梅收好。不一会儿墨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四五个捧着脸盆、巾帕等物的小丫鬟。 黛玉正坐在一个小靠椅上,那捧盆丫鬟缓步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举脸盆。墨兰上前将黛玉的袖子挽起,拿了个大帕子将黛玉的衣襟掩了,黛玉便探手进水中盥洗。收拾停当,墨兰便伺候黛玉宽衣上*床,刚要退下,黛玉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天儿还早呢,姐姐再陪我说会子话罢。” “公主早些睡罢,养精蓄锐,明儿是您的生日,可有的忙了。” 黛玉撅撅嘴,扭头道:“你又诳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忙我会不知道?再说过个生日能有什么忙的?”她是公主,身份显赫,那些送礼的人是不用她见得,最多请嘉柔和几个小姑娘到家里坐坐,又累不到。 “是是是,是奴才口误,那公主也早些睡,明天过生日总不能赖床罢!奴才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啊!”墨兰好笑,自己主子平日里都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种娇羞之态可不常见啊! “知道了,就你事多!”黛玉哼了一声,赌气朝里躺下。 墨兰掩嘴无声笑笑,红梅掀帘子进来,正要说什么,墨兰摆着手,指指黛玉示意她噤声。红梅会意,忙掩了嘴,招手示意墨兰过去。墨兰唯恐吵到黛玉,轻手轻脚的熄了灯便悄悄退到外间。 二人走到门边才开始说话。 红梅笑问:“公主睡了?” 墨兰道:“还没睡着呢,你找公主有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儿再说也一样。”红梅摆摆手,显然没把她口中的这个事放在心上。墨兰一听倒来了兴趣,干脆拉着她到旁边的耳房,招呼小丫鬟拿了盘瓜子,边嗑瓜子边兴趣盎然的道:“什么事?你先跟我说说?” 红梅笑骂道:“你倒会享受,也不嫌麻烦!” “难道你就不吃?再说不是闲着无聊么,今儿下午打了个盹儿,我如今精神着呢,正好你陪我说说话。”墨兰道。 “你不乏我还乏了呢?”虽如此说,红梅仍是道:“就是前儿送来的梅花,给公主装饰屋子用的!原本各色都是定好的数目,今儿下午我去看公主最喜欢的那几盆红梅少了一盆……”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这有什么?这几日公主生日。来来往往的人多,必是哪个小丫鬟看着那花开得好偷偷拿去了,不值什么,明儿告诉公主派人查查必定水落石出。” 墨兰笑得没心没肺,似乎觉得红梅太过大惊小怪了。 墨兰无奈的摇摇头,道:“先别急着下结论,听我说完。刚开始我也这么想的,可是晚上我去看那花盆又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若不是有移动痕迹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你说这事蹊不蹊跷?” “那会不会是小丫鬟不知轻重拿了回头又怕责罚送了回来?” 红梅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事关公主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我先让人把那盆花隔离起来,明天再派人查罢!无事更好,就怕万一……” 后面的话没有说,墨兰却也知道,她地毯一句:“这倒也是……小心为上!”她和红梅都是从小便生活在宫中,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有时看着寻常往往却是暗藏杀机。公主要出了一丁点儿的问题,她们这些伺候的可就玩死难辞其咎了。 第二日一早林黛玉梳洗完毕,便整装来至正厅院中,先拜了天地,又遥拜了祖宗,便至林如海房中行礼。萧哲麟一早便到了林府,也一并拜了,收了不少的礼物。众人要给黛玉行礼,林如海因女儿还小,恐折了福寿,只给了赏赐,礼一概都免了。 此时天还尚早,林黛玉邀请的小伙伴都还没到,三人闲坐叙话。林如海悠闲的品着茶,萧哲麟端着茶杯却并未吃茶,眸子毫不掩饰的锁在林如海身上,嘴角带笑,似乎看他喝茶亚哈斯一种享受。黛玉靠在软褥子上,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着葡萄。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突然道:“父皇,我既是您的义女,也就是皇家的女儿,是不是拜拜太庙?” “你想去么?”萧哲麟挑挑眉,太庙距此可不近啊! 黛玉尴尬的摇摇头,绞着手帕呵呵笑了两声,“那个…父皇……我遥拜可以么?”太庙那么远,今天又是自己的生日,爹爹是不会允许自己穿男装骑马出去的。那么要去太庙的话就必须坐马车,阿弥陀佛,老天!这得走多长时间,回来肚子都得饿扁了。黛玉求助的看向自家爹爹,一会儿父皇要说不行的话,您可一定的帮我! 林如海无辜的耸耸肩,意思很明白,这话头是你自己挑起的,结果如何你自己承担。 林黛玉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萧哲麟,我今天过生日您就别折腾我了! “呵呵……”萧哲麟笑了两声,轻轻吐出两个斩钉截铁的字:“可以!” “谢谢父皇,父皇万岁!”黛玉兴奋的跑到院子里,对着太庙的方向拜了几拜。走至厅里,饭菜已经摆好,清淡为主,林家虽富贵却并不浪费,饭菜已可口为主,并不十分奢侈。今日于以往不同的是餐桌上多了寿面和寿桃。寻常人家的寿桃多是面粉制成,毕竟若非桃子成熟的季节,一般人家是很难弄到鲜桃的。如今可是二月,桃子连花都还未开更别说结果了。 但今日林家餐桌上却是摆的鲜桃,而且个大色亮,顶尖带着淡淡的粉色,看着就令人蠢蠢欲动,料想吃起来定是鲜美无比。丫头们已清洗干净,萧哲麟亲自将桃子切开,顿时满室香甜,黛玉忍不住先挑了块来尝,“好吃,父皇这是新种出来的,怎么跟以前吃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哲麟好笑,边问边将一块果肉夹到林如海碗里。 “嗯……”黛玉咬着筷子想了想:“感觉不一样,更好吃了!” “好吃就行,这是棵百年老树的桃儿,你这丫头有福气,那老树从温室始建就在了,前几年枯死了,没想到今年又发新枝,刚结了桃子就赶上你的生日,旁人可没这个福分啊!别说是你,父皇还是第一次吃呢?”萧哲麟说的不无遗憾,黛玉听得喜笑颜开,“那我今日可得多吃些!” 林如海笑着摇头,这俩人到时越来越志趣相投了。萧哲麟悄悄捏捏他的手,睨他一眼,凑在耳边吹了口热气:“如海也多吃些……” ☆、87 饭毕萧承便来看黛玉,带了两个箱子,打开来看多是香珠、扇坠儿、泥塑的小车等各色小玩意儿。外加一百个面制寿桃,一百个长命百岁的金锞子,一百匹锦缎,二十把扇子,并十套上好的笔墨纸砚。黛玉正在吃桃,见了萧承便玩笑道:“四哥哥,我这可有新鲜的桃儿,不稀罕你那假桃儿,换成别的才好!” 萧承笑笑:“你要什么跟哥哥说,哥哥保证帮你找来!” 黛玉指指萧承腰间,后者无奈的叹口气,将宝剑解下,递给黛玉,半是痛惜半是不舍:“就你这丫头眼尖,我好容易得的,今儿才戴上就被你看到了。好了,给你,谁让你是寿星呢?” “谢谢四哥哥!”黛玉忙接过,微施一礼,仰头道:“四哥哥我也有东西送你。”说着便吩咐丫鬟道:“去把我新得的那把弓拿来!”丫鬟应声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拿了一把良弓过来。弓身古朴,镂着繁杂的纹饰,通体由玄铁制成,强劲无比。萧承眼睛都看直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弓身。 黛玉掩着嘴儿偷笑,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笑问:“四哥哥,这弓比你刚刚那宝剑如何?” “胜其十倍!”声音中满是赞叹。 “那送你如何?”黛玉道。 “你真送我?”萧承有点不可置信,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了? “自然是真的,这弓在我这里就是摆设,给四哥哥用最合适不过了。再说四哥哥都送了我这么多东西了,我才送一件,算起来还是四哥哥吃亏了呢?”黛玉说的不错,自己比例不行根本不可能拉得开这把强弓,留着也无用。而萧承不同,他天生神力,弓越强劲越能显示出其优势。当时林黛玉见了这把弓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简直就是为萧承量身打造的。 “不吃亏不吃亏!”萧承忙摆手,连做了几个揖,一会儿看看弓一会儿看看黛玉,感激不尽。他兴奋的抱着弓傻笑,轻轻的摸着弓身,仿若对待价值连城的珠宝,连黛玉让他吃桃都不理。黛玉摇摇头,这人傻了。过了一会儿跟萧承的小厮来催,才算稍稍正常。 “谢谢玉儿妹妹,我先走了。”萧承兴奋的摆摆手,雀跃的走了。 不多时人报说嘉柔郡主来访,黛玉忙将人请了进来。嘉柔先送了礼物,又说了些吉利话。二人本乃是闺蜜好友,嘉柔在黛玉这里就像自个儿屋子里一般虽已,并无一丝一毫的拘谨。刚下了会儿棋,人报说张姑娘来访,黛玉忙叫请进来。 张小怡,于黛玉同岁,乃是张宇的小女儿。张宇如今已升任了吏部侍郎,他几年跟林如海走得近,连带张小怡也成了黛玉比较熟的一个朋友。张小怡生的娇娇俏俏,虽比黛玉逊色不少,在人群中也是顶好了的。与嘉柔的娇蛮不同,她秉性温和、举止娴雅,颇有大家闺秀之气。 “臣女见过公主、郡主!”张小怡眉眼低垂,规规矩矩的行礼。 “小怡,这里有没有外人,快别多礼了!”黛玉边说边给墨兰努嘴儿,示意她将人拉起来。 嘉柔见有人来了,便将棋子一扔,不耐的道:“玉姐姐,让小怡陪你下棋吧,我到外面透透气。”黛玉收拾着被嘉柔弄乱的棋盘,边掩着嘴儿笑:“怎么,才这么会子就坐不住了,先是谁说要跟我学下棋的?哼,以后我可不教这么没耐性的人,免得以后跟人下棋输了,说是从我这学的,可不连我也没脸见人了!” 嘉柔捂着耳朵摇头,“哎呀,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我都不学下棋了,您就让我出去吧,再待下去我都闷死了!” 黛玉摇头道:“别走远,一会儿还有游戏要玩呢?” 不多时又有几位姑娘来访,都是朝臣之女,不是大学士便是什么尚书、侍郎之类、或是什么公什么候的女儿。其中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估计才八*九岁的年纪,有些脸上还带着稚气,有些眼中则藏着精明的算计。显然出发之前都多少受过嘱托,或多或少都在暗中跟黛玉攀关系。 黛玉跟她们并不熟,但人既然来了,又是给自己过生日,总是要招待的。 贵族姑娘们的聚会无非是吃吃茶果、下下棋、谈谈诗书或是交流交流女红、玩点小游戏之类。林府的茶点自是极好的,这几天来往人多,萧哲麟特意又将宫中御厨拨了几个,务必将林黛玉的生日宴办的风风光光。几个小姑娘虽都是见过世面的,但乍然见到御用的点心,感受其美味的触感,仍是忍不住惊讶的长大了眼睛。 除了几个年龄较大的,这群大家闺秀们几乎是争先恐后的下筷子,连礼仪都顾不上了。一桌子的点心很快便被消灭了,林黛玉一挥手,道:“再上一桌。”第二桌消灭的速度明显慢了,但还是没剩下。林黛玉没让再上,而是微不可查的勾起了嘴角,她料定过不了一会儿这群人准的后悔。 到了午饭时分,黛玉命在花园摆宴。众姑娘大眼瞪小眼,仇恨的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那叫一个悔呀,就差跺脚了!早知道不吃那么多点心了,这满桌子的美味,闻着就直流口水……可是……可是都吃到喉咙眼儿了,真是一点都塞不下去了! “各位请吧!”黛玉拿起帕子擦嘴,其实在偷笑。身后的红梅、墨兰看着自己公主,也都忍俊不禁的。众人一致的起身谢恩,然后愁眉苦脸的坐下,意思性的吃了几口,继续盯饭,能看不能吃的滋味真是让人想撞墙啊! 正吃着,王熙凤带着贾府的几个姑娘来了。黛玉放下筷子,不住的皱眉。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贾府这时候干什么来了,要说是庆贺生日,这来的也太晚了吧!令丫鬟将人带到了客厅,黛玉收拾一番也过去了。到了那才知道布置贾府的姑娘,连薛宝钗也来了。 生日礼到时不薄,只不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 黛玉礼貌地收下,王熙凤又塞给林黛玉一个小荷包,笑道:“刚刚那是官中的,这是我送给妹……公主作贺礼的。”好险,差点把妹妹叫出来了,如今不比当初,尊卑有别,不可逾越,何况黛玉是受宠的公主,给人抓住这个话把儿认真追究起来也不是玩的。 迎春等人也都送上自己的礼物,多是书、画、荷包之类。 黛玉带她们到了花园,王熙凤见筵席已开,才意识道自己来的确实晚了,不免尴尬。她心内窘迫,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抚掌笑道:“哎呀,可是我来的巧,正赶上饭点儿,这下可饿不着了!” 彼时花园内位置好的已摆上了桌子,黛玉便令人在花园角摆了一桌。王熙凤平日在家都是显摆惯了的,此时虽不满那个位置,却也不敢有所违拗。除开黛玉,在座的姑娘随便挑出来一个就比贾府有权势,她也不敢得罪。只是心中仍有些愤懑,怎么说自家也是公主的外祖家,就算照料点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一顿饭吃的闷闷不乐,王熙凤心里千思百转。 难道是公主不喜自己来晚了?这也怪不了她呀,还不是太太跟老太太对着干,自己吃这个哑巴亏。原来贾母一早就吩咐王熙凤来林府,但王夫人以林府与二皇子为敌为由,不许王熙凤来往。王熙凤觉得如今贾母年纪一天大过一天,也不能面面俱到了。以后的家终究是王夫人来当的,便打算对贾母阳奉阴违,不想事情败露,贾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王熙凤直觉如果不是还要自己带姑娘们来的话,老太太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就这估计也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黛玉可不管王熙凤怎么想,吃好了就带人退下。至于旁人,也不用她这个公主亲自相送,还有下人不是? ☆、88 又逢十五之期,京中庙市繁华,各类货物玲琅满目,直摆到了皇城边儿。黛玉向萧哲麟讨了旨意,便乔装打扮,同萧承一起出皇城而去。可巧碰到闲逛的萧凌威,便相约偕行。此时他们皆是便衣,身后也只跟了几个随从,走走停停倒也随意。 常年的军旅生涯使得萧凌威的性子越发大开大阖了,骨子里的那些纨绔习气更是不加收敛。倒不是说他这几年没有长进,军队也是个磨练人的地方,萧凌威本就有军事天赋,几年的带兵生涯更将他的这种潜能完全的激发出来。犹如深埋地底千百年的宝剑出鞘,凌厉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当然他在黛玉面前还是一个可爱的叔叔,童心未泯,有时就像孩子一般。 “三叔,你不在军营,怎么有空这这闲逛?”黛玉笑呵呵问。萧叔叔最近不是很忙么,听爹爹说边疆不太平,要从京畿大营里调一部分亲卫往北部镇守,而萧叔叔便是主帅,此刻他应该在大营里练兵才是。 萧凌威双手抱肩,挑眉看着萧承:“那小子有空,我为何没有?” “这不一样。”林黛玉道。 “练兵也不急于一时,难道玉儿以为我平日的准备不够?”萧凌威面色委屈,仿佛黛玉的话戳动了他某根神经,被怀疑能力的感觉可不好受,尤其还是自己的小辈。黛玉眼珠子转了转,抬眼看看汹涌的人流,“绝非如此,三叔你也太小气了罢。我不过白问问罢了,三叔的实力我还能不清楚么?咱们快去逛逛吧,我好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浪费在这无聊的事上。” 黛玉说着率先走了,萧承忙跟上,人多杂乱,他怕黛玉被人撞了或是怎么着,一直在后面小心的护着。萧凌威摇摇头,只得跟上。黛玉驾轻就熟的左右穿梭,买了不少东西,先是自己拎着,拎不完便递给身后的萧承。最后到捏泥人的摊子前照着自己的样子捏了个泥人。 萧承看着好玩,也捏了一个。 萧凌威跟他们逛了一会儿便借口走了。黛玉逛累了,二人便道街旁的茶楼喝茶。黛玉将买来的东西都倒在桌子上,挑挑拣拣的很是认真。她把泥人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剩下的东西仍放回包袱,桌子上只余一个小陀螺、红黄蓝三色的小风车、九连环,并几把扇子、扇坠儿。 黛玉将这几样东西一股脑儿的推倒萧承面前,笑道:“这些是给淼儿的,你带回去,也不用我再特意让人在跑一趟了,再说你这个父亲亲自带的,意义也不同,岂不是一举两得?” 萧淼是萧承的儿子,两年前萧承喜得嫡长子,因五行缺水,便以淼命名。 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希望天生的缺憾能在名字上补回一二。 萧淼从小便长得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很是招人喜欢。如今两岁了,倒也聪明伶俐,见了黛玉便姑姑姑姑的叫。黛玉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得了好东西也会想着给他送些过去。不过这些萧承都不知道,他常年在军营之中,只知黛玉很喜欢自家小子,心中倒是安慰,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哦,那就谢谢妹妹了。淼儿也是有福的,有你这姑姑疼着。”萧承倒也不推辞,直接命人包了。 “四哥哥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对我也很好啊!再说淼儿那么可爱,由不得我不疼啊!”自相识,萧承便当她亲妹妹一般爱护,她自是知道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知恩便要图报,这点又算什么?再说她还是真心喜欢四哥哥家那小子呢? 吃了茶,歇了脚,黛玉便带人回宫。萧哲麟虽同意他出宫,却只给了半天时间。萧承将她送到宫门,看她安全进去才回府。黛玉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去了宸宇宫。萧哲麟和林如海正等她用餐呢?膳食已经摆好,还在冒着热气。黛玉猜测定是她一进宫门便有人报给父皇了,要不不会敢这么巧,自己过来刚好能吃。 让父皇和爹爹等她,黛玉显然有些心虚。她讪笑道:“我回来晚了?” “没有,你来的正好,用膳罢!”林如海、萧哲麟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说完二人均是已经,彼此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萧哲麟此刻显得很高兴,还有那么一丝的兴奋。他看着林如海,眼中的温柔能将人溺毙,“没想到我们如此有默契?”林如海瞥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打算回答什么,只是招呼女儿坐下用餐。 从林如海升任首辅以来,萧哲麟越发毫无顾忌起来,横竖内阁就在宫禁之内,作为内阁首辅林如海入宫频繁也说得过去。林如海几乎算是在宫中定居了,黛玉自然也是如此。这样的共餐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林黛玉看看自己爹爹,再看看父皇,忍俊不禁的埋头扒饭。 萧哲麟不错眼珠儿的盯着林如海,后者被他看得发毛,恶狠狠的夹了一筷子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到他碗里,冷冷的突出两个字:“吃饭!”萧哲麟看也不看碗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陈忠在后面看得睁大了眼。那是菠……菜……啊!!万岁爷竟然看也不看就吃了。 万岁爷不是最讨厌吃菠菜的么?以前是从来不吃,饭桌上也不许上菠菜。还是后来林大人来了,才能偶然看到菠菜的影子,不过万岁爷是从来不吃的。直至后来林大人发现万岁爷这个毛病,才会逼着他吃一些。不过每次……万岁爷的脸色都比吃了毒药还难看,这次是……? 萧哲麟第一口连嚼都没嚼就咽了,第二口才品出味儿来,脸不由皱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便要吐出来,余光撇到林如海板着的脸,忙停下了动作,屏着气咽了下去。呕……要吐了,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甜不拉几的令人作呕的菜,偏偏如海还挺喜欢吃的。 他狼吞虎咽的灌了几口汤,压住胃里翻滚的波涛,真吐出来如海铁定生气。 见他表现良好,林如海满意的勾勾唇,从容的又挑了些菜过去。这次全是萧哲麟喜欢的,皇帝陛下瞬间被治愈了,感动的一塌糊涂,一会儿看看林如海,一会儿看看碗里的菜,不住傻笑,就差掉眼泪了。林如海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已满笑意。 怎么碰到这么个容易满足的人,这样都能感动,也太没成就感了! 膳后,黛玉便跟师傅读书。诗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多是目不识丁的,贵族之家虽会让女子识几个字、上几年学,却也不会太过深入,一般过了十岁差不多就要把教书先生辞了,专事女红。毕竟女孩子们不少十三四岁就嫁人的,也该熟悉熟悉家务或是绣自己的嫁衣了。 但在黛玉这里,这些都行不通。林如海、萧哲麟都不是墨守成规之人,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因此黛玉虽已十岁,仍是跟着师傅读书,而且萧哲麟请的还是当世的大儒,学问比那些皇子们的师傅还要渊博。 黛玉走后,萧哲麟二人便埋头处理政务。 不知过了多久,林如海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打算小憩片刻。萧哲麟见案上奏疏所剩不多,且也没有重大事件,便令陈忠收拾了,都送到东宫去。他自己则随林如海到了内殿。林如海伏案过久,脖颈有些酸痛,萧哲麟见他悄悄揉着脖子,心疼不已。 “如海,很疼么?”萧哲麟揉着爱人的脖子,问的痛心不已。 林如海见他眉头深皱、懊恼不已的模样,有些好笑,不觉握住了萧哲麟的手,覆在脸上蹭了蹭,笑道:“不是很疼,我躺一会儿就好。”说着也不放手,就势歪在榻上,微微侧着身子。 萧哲麟微微弯身,随着林如海的节奏躺在他身边,调整好姿势让林如海能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他的手掌抚着爱人的脸颊,缓缓移到脖颈,轻轻的揉着。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的力度、手法,微微散发着暖意,林如海舒服的哼了几声,享受的闭上了眼,沉沉入睡。 再次睁开眼,对上的便是萧哲麟温柔的仿佛能将人溺毙的眼神。林如海惬意的勾起唇角,含笑在他唇角一吻,不出意料萧哲麟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呆滞。林如海恶劣的贴上他的双唇,伸出舌尖舔了舔,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无情的将人推开。 “= =”萧哲麟仿若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停止了,张着嘴半天,愣是没有发出来一个字,“如……如海……你你……我……” “我怎么了?”林如海正刚穿上一只鞋,闻言侧头,满脸的无辜。 “没…没什么……我帮你!”说着便蹲到地上,捡起另一只鞋。林如海眼尖的发现他拿鞋的时候手微微的一顿,忙问:“你手怎么了?”萧哲麟的手微微缩了缩,抬头笑道:“没事,筋抽了一下,已经好了,不信你看。”为了证明自己话的正确,他飞快的托起林如海的脚,熟练的将鞋子套上。 林如海叹口气,他不说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总是这样,有时候粘人粘的恨不能一巴掌将人排飞,有时候却忍不住让人心疼。自己不过抱怨了句脖子疼,这家伙定是给自己揉脖子揉到了现在。哼,手都不听使唤了,还不肯说,活该他受罪! 林如海心里正愤愤不平,抬眼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带着谄媚和几分害羞的脸。“如…如海……你…再亲我一下可好?”萧哲麟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双眼发着光,嘴唇紧紧的抿着,半跪着与爱人对视,从他绷得直直的背上看得出略略有几分紧张。 “你——”林如海无语了,这要看气氛好不好。 “如海~”然后是闪的发光的眼神,得不到回应不由黯淡了几分。 算了,林如海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败给他了!再看看萧哲麟还算英俊的脸庞,忠诚的傻笑,好像突然又有了兴致。他含笑凑上去含住了对方的唇瓣,轻轻吸吮,探进舌尖,渐渐加深。半晌后,二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萧哲麟笑的像是偷了腥的猫,林如海则是身子瘫软了大半。 跟萧哲麟比耐力,他好像只有完败的份儿。 “如海,再来一次?”萧哲麟眼中满是期待,主动和被动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妄想!”林如海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迈步走了出去。 “你去哪?”萧哲麟边穿鞋边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喊。 “回阁部!”头也不回。 “诶诶……怎么又走了?不是说好今儿就待这了,如海,你等等我~~” 御花园作为宫中首屈一指的园林景观,亭台轩榭应有尽有。院内四季常青,清脆的松、柏、竹等常绿植物点缀着山石,即使是在冬季都耀人眼目,更别说百花绚烂的春节了。此刻院内芳香四溢,花木峥嵘,一派欣欣向荣之象。黛玉上完功课便在花园内闲游,穿梭在竞相开放的花木之间,聆听着鸟儿的清脆叫声,悠悠漫步,呼吸着馨香的空气,好不惬意! 方走到一小桥边,迎面碰上一群穿红着绿的嫔妃们,各个皆是擦脂涂粉,老远便闻见不自然的香气。为首的正是牛贵妃,林黛玉不喜欢她,每次说起话来都是藏针带刺的,听得人不舒服。可此刻既已对上,也不好就此避开,少不得相互见了。 牛贵妃年已四十有余,谈笑之间眼角的皱纹已清晰可见。此刻她故作姿态的拉着黛玉嘘寒问暖,浓重的脂粉味儿熏得黛玉不住皱眉,又不好说什么。红梅自是知道林黛玉想什么,便上前道:“公主,贵太妃还等您绣花呢?” “正是呢,你不说我都忘了,快走吧,别让贵太妃久等了!”黛玉说着又回头对牛贵妃等人道:“各位娘娘请自便,恕黛玉不能奉陪了!” 牛贵妃看着林黛玉离开的背影,脸部慢慢扭曲。这死丫头,命还挺大!她这几年多次想想林如海父女下手,奈何萧哲麟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人保护,根本没有机会。怨气积压了这几年,早已酿成了滔天的恨意,她现在是看见林黛玉就想将人撕碎! 申初时分(约3点多)。 萧哲麟正无聊的看着兵法,林如海快步走了进来。萧哲麟随手把书一扔,兴高采烈的起身。林如海扔给他一份塘报,正色道:“梁川守将刚送来的加急公文,北戎贸然偷袭我朝边境乡镇,短短数日已有近十个乡镇遭殃,被掳掠的百姓多达数万,牛羊、财产无数。” 萧哲麟一听,也顾不得其他,忙打开来看,脸色凝重,幽幽叹道:“看来我们还是大意了。如海,你怎么看?”上一世并无此事,一直到他死北部边疆都还算安定。 林如海凝眉沉思半晌,悠悠的道:“从数量上看,偷袭的戎兵都是小股部队,据逃难的百姓所说,每队不足百人,专挑守卫力量薄弱的攻击。而且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抢人抢东西。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下旨让当地官员火速查验,凌威也该带大军去了。否则北戎一旦大规模进击,后果将不堪设想。便是战争真的不能避免,我们多准备两年也是好的。” “这倒也是。”萧哲麟叹道。 “防患于未然自是必要的,先让凌威过去驻扎也震慑一下北戎。我们再修国书一封想北戎国君询问情况,如今的北戎国君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此事定不是他的主意,他见我们兵强马壮必不敢战。他若肯归还所掳人口、财务,并退避百里,我们便承诺不战。战端一开,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百姓啊!”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到底林如海还是不希望百姓受苦、战士无端惨死。 “百里太便宜他们了,得三百里才行!”萧哲麟冷冷的道。依他的性格必要派骑兵捣了他们的老巢去,不过既然如海不想过多伤亡就算了。不过,三百里不能再少了,以后他们若敢踏足三百里之内,便格杀勿论!大不了便打一仗,正好彻底解决后患。 “好,就按你说的办!”百里是少了点,骑兵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真打起仗来缓冲不足。林如海推推萧哲麟,后者疑惑的“嗯?”了一身,林如海问:“上一世并无此事,按说我们俩重生影响不到北戎,你说这种变数可有原因?会不会是有人通敌?” 萧哲麟想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他放下谍报,摸摸林如海的脸,“别担心,我会让人好好查的。”林如海点点头,萧哲麟向陈忠道:“传旨,全体阁臣及兵部、吏部官员、三品以上将军文华殿议事。” 陈忠领命而去,不多时人员已齐,萧哲麟先令陈忠宣读塘报,众臣议论。结论跟之前二人商量的差不多,萧凌威即日启程赴北部边镇,萧承也请旨前去,萧哲麟未允。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场仗打不起来,除非北戎换个国君。这个国君虽无能,却是上任国君的独子,有一批忠臣守护,便是有些有异心的将领反对,一时也下不了台。 国书还是要写的,翰林院拟好了便呈给萧哲麟瞧。 萧哲麟一看不由笑了,这文绉绉的,还句句都不直言,北戎乃是蛮夷之族,拿过去估计没几人能看懂。再说能看懂又如何?絮絮叨叨的也没气势,便一把仍在了火盆里。自己提笔写道:“久闻君乃爱好和平之人,朕亦然。君掳我百姓、财物,望原璧归赵,并退避三百里。不然,我朝铁骑也想领略草原的风光。” 吴翰林看着这寥寥几句,不住的问:“陛…下……这样行么?” “就这样写!”萧哲麟凌厉的看了他一眼,寻思:这个翰林学士是不是该换了,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是,是!”吴翰林忙磕头退下了。可巧林如海走来,在殿门前差点撞上。他疑惑的看了低着头的翰林学士一眼,见了萧哲麟便问:“吴翰林怎么了,我问他话都不答,差点撞上了!” “什么,他撞了你?”萧哲麟一怒,就要起身。林如忙按住他,“你消停点行不?我说的是差点撞上,到底怎么回事?”萧哲麟便将方才的事说了,林如海笑软了身子,这吴翰林也够逗的,他又推萧哲麟:“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你不怕北戎国君真的狗急跳墙?” “我还巴不得如此呢?”事情发展到现在,和北戎早晚有一战,他倒是不介意。 ☆、89 萧凌威很快便率大军出发了,国书也随之送到了北戎。 不出萧哲麟所料,这场闹剧般的挑衅很快便戏剧性的结束了。不过准备还是要继续的,毕竟北戎也是一个彪悍的民族,况且北戎再往西还有一个更加彪悍的民族大月王朝。大月王朝也是马背上的民族,其国君年三十有余,生的威武不凡,孔武有力,关键是他可不是个安分的人,热衷于扩充势力,骚扰周边民族,并一度对晟、奭两国造成不小的威胁。 萧哲麟之所以没有贸然发动对北戎的战争,也是因大月之故。 北戎虽不足为虑,但大月可不容小觑。所谓唇亡齿寒,有北戎在以后和大月王朝对上了,也多了个缓冲。 日前,萧哲麟已下旨在全国募兵,由萧承训练。 牛贵妃的宫殿。 “萧承,又是萧承!那四傻子有什么好的,怎么每次父皇都用他?母妃,你不是说能帮我拿到兵权的么,怎么这次又是萧承?”萧宇气急败坏的吼了一顿。他显然心情不好,用失控来形容也不为过。心比天高,却处处受排挤,看着对手扬眉吐气,他这几年脾气暴躁了不少,跟母妃说话也很少有好声好气的时候。 牛贵妃虽然也渐渐不满儿子的态度,不过她入宫多年,只有这一个血脉,又不得圣宠,就指望着这一个儿子呢,也只得忍着。此刻母子二人屏退众人秘议,萧宇气的摔了几个茶杯。牛贵妃等他平静下来才道:“哼,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扒上了个卖屁股的?萧乾也是,以为自己多高贵呢,不知羞耻!宇儿,你也别着急,等着吧,有他们倒霉的时候!” “可您光说有什么用?这话您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也没见他们倒霉!”萧宇不满的道。他垂头坐着,由于愤怒又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牛贵妃哼了一声,笑的意味不明。她拍拍儿子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勾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别着急,就快了!” 边关摩擦顺利解除,生灵免遭涂炭。别管如何,好歹是自己这方占了上风,臣民们都一片欢声笑语。可萧哲麟却蓦然发现林如海最近很不高兴。说他不高兴罢,也没有特别的表现,仍是正常的上朝,下朝后去衙署公干,该吃吃该喝喝,见了人也都笑眯眯的,很是和蔼。要说特别的,无非就是最近冷淡了些,偶尔一个人发发呆,有时萧哲麟叫了几声才听见。 萧哲麟心里千抓百挠的,就是不知林如海为何事烦恼。更郁闷的是,据他观察林如海好像就是在生他的气。原本林如海话就不多,现在更是一天都跟他说不了几句话,晚上也不跟自己亲近。萧哲麟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总之,别管如何,认错就好。他拿着匕首,极其认真的以前所未有的态度削了个苹果,笑呵呵的递过去。 林如海倒不客气,一把夺了过来,看一眼萧哲麟,便恨恨的“咔嚓”一口,再看一眼,再“咔嚓”一口,表情那叫一个狰狞。萧哲麟缩缩脖子,撇撇嘴,他到底哪得罪这宝贝祖宗了,这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表情啊! “呃……如海,我做错什么,你好歹给我个提示,别不理我,你说,我一定改!”萧哲麟满脸虔诚,就差对天起誓了。林如海哼了一声,扭过头,“咔嚓咔嚓”咬的更起劲儿了。萧哲麟急的抓耳挠腮,林如海看也没看他一眼。吃完了苹果,他接过陈忠递来的帕子,从容的擦了擦嘴,不管在一旁干着急的某人,甩给萧哲麟一个奏折,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海……”萧哲麟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拿起奏折一看,不觉大笑起来。哈哈……这是……户部奏请选妃的折子?如海这是…吃醋了?怪不得,最近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吃醋就代表他在乎自己……呵,好消息啊!想通了这一点,萧哲麟一反方才的抑郁,心情那叫一个好啊,走路都能笑出声来的那种。 于是我们的皇帝陛下打算到文华殿视察一下,顺便表表忠心。因阁臣当值是在文华殿内,陈忠一听便知自家主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急吼吼的准备圣驾出行之仪去了。 林如海因是首辅,政务都是在一个独立的房间处理的。装模作样对阁臣们安慰了几句,无非是“辛苦了”、“干的不错”之类的,萧哲麟便转身进了林如海的屋子。手脚麻利的关上门,某人瞬间从一个威武的皇者变成了某种大型动物,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奏折,笑的一脸谄媚,“如海,你是不是早发现了,这几天就为这生气?” 林如海抬头看了他一眼,埋头继续看公文。 萧哲麟锲而不舍,趴在桌子上,托着林如海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嘿嘿笑了几声,“如海,你吃醋了?” “我吃不吃醋,关你什么事?”林如海恶狠狠的道。 唉,还是自己太冲动,无意见看到了这份奏折,就不该就偷偷拿出来,更不该在那种情况下直接给他。皇帝选妃也是正常情况,他本身也没怎么在意,横竖萧哲麟也不会碰她们。都怪二皇子,这几日老在自己面前晃悠,而且是一见面就拿选妃说事儿。你说自己就算不在意,被人冷嘲热讽的说多了也会不爽不是。冲动之下,自然也会做些冲动之事了。 “自然跟我有关,你吃醋说明你在乎我,我很高兴,如海。”萧哲麟说这些的时候倒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脸色严肃,带着几分郑重。林如海一瞬间怔住了,定定的盯着面前英俊成熟的脸。萧哲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身子一转,手一抬,便将林如海抱了起来,吧唧一口亲在脸上。 林如海吓得捶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萧哲麟你干嘛,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呵……我知道,我有分寸,不会做什么的。”萧哲麟抱着林如海坐在床上,看着林如海气鼓鼓的样子,觉得还挺可爱,心软的不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凑在他耳边道:“我们小声点,外面听不到。别不高兴了,我不会选妃的,我们是只属于彼此的,我可不喜欢有人横在我们中间,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只属于彼此的,多么悦耳的一句话啊!林如海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软软的,酸酸的,夹杂着感动、庆幸与浓浓的幸福。感动他对自己的一心一意,庆幸这辈子并没有错过他,遇到这么个人又如何不是幸福的呢? 林如海发自内心的笑了,他握着萧哲麟的手,对上萧哲麟的柔情的眸子。半晌,他泄了口气,张张嘴:“可……”三年前的选妃就以水灾的借口免了,今年在不选,呃……有些说不过去了罢! “呵呵,别想那么多了,折子我还没准呢?他们就是瞎折腾,这事我来解决。”萧哲麟轻轻揉了揉爱人的头,沉迷在爱人幽邃澄澈的眼眸之中,忍不住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至于怎么个解决法,林如海自然心知肚明。 “好吧!”他道。你解决就你解决呗!一旦选妃就是好几个月的折腾。就算你不碰,但身边老有人在身边念叨,我还膈应呢?这样正好,一了百了,也省的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女子的幸福。 不久萧哲麟下旨取消今年的选妃,此事就暂时过一段落。 旁人倒也不觉得如何,横竖皇子们都大了,皇孙都还几个了,以后还会更多。既不影响子嗣问题,大臣们也不会抓住皇帝的私生活不放。宫中女子则是巴不得后宫不进新人呢?唯牛贵妃私下里不知撕碎了几条手帕子。贵太妃对于皇帝的举动也有些疑惑,从这几年林如海和萧哲麟的互动,她早已看出些端倪。她非愚钝之人,自然知道分寸,对黛玉也是真心喜欢,并不会因这些原因而有所变化。 豪华的宫殿内,灯烛通明,一片欢声笑语,黛玉正和几个宫女抹骨牌。红梅捧了一碗糖蒸酥酪过来,走到黛玉跟前儿放下,笑道:“公主吃了罢!”黛玉端起碗,笑道:“来的好巧,我正饿了呢?”红梅一面给她递勺子,一面道:“公主晚饭吃的少,奴才怕您饿,早让人预备着了!” 黛玉含笑不语,吃了酥酪,众人又玩闹一会子,各自卸妆梳洗。黛玉坐在梳妆台前,红梅、墨兰二人伺候梳头。黛玉问墨兰:“前儿那泥人在哪,拿来我看看!”墨兰便到柜子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黛玉接在手里,打开取出来把玩。那泥人不过手掌大小,惟妙惟肖,与黛玉丝毫不差,身着男装却不显违和。 黛玉看了看,仍放回匣子。心下寻思等哪日昊哥哥再派人送东西,让人一并带去才好。 时光荏苒,展眼又是两载。 恰逢万寿圣节,宫中热闹非凡。 大奭国皇宫,一高大俊逸的少年长身而立,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宽大的手掌缓缓抚过一泥塑小人,他笑意更浓,温柔到骨子里,“玉儿,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不知道女装的你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超凡脱俗?”他嘴唇微启,轻轻的说着。 不用怀疑,这少年便是如今的奭国太子李昊。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一年轻的内侍走来,行了礼,轻轻叫了一声“殿下”。李昊皱皱眉,微恼这人没眼色的打断了自己的回忆。他头也不回的问:“何事?”那内侍道:“陛下派人送了八个宫女给您。” 剩下的不说李昊也知道了。奭国皇室惯例,子嗣年满十五便可行男女之事,从此也算正式成人了。之前皇后一不止一次的送女人,都被他拒绝了,这次是连国君都出动了。李昊揉揉眉角,回头道:“交给总管,给她们安排活计。”君父所送,他还真不好直接拒绝,就当多了几个宫女使唤吧! “殿下,这……这不好吧……”陛下送人可不是让您这么用的啊! “嗯?”李昊挑眉,“你想造反?” “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安排!”说着便落荒而逃了。 李昊挑挑眉,自己有这么恐怖?这内侍名叫吴爵科,六岁进宫,便跟了李昊。因嫌其名字拗口,又兼其在家中排行第六,李昊便为他改名六儿,这一叫便叫了十年。 这两年北戎联合了大月王朝,不断南下侵扰。奭国与大月接壤,自然首当其冲,晟国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两国都是大国,并不惧区区北戎、大月,可对方总是小股偷袭,也够令人烦心的。两国都有联合发动战争的意思。这次萧哲麟生日,奭国打算派太子出使贺寿,顺便商议合作之事。 如今一切就绪,不日就要出发了。 李昊发觉父皇、母后似乎打算想让自己完成这个成人礼,再出发。自己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先这样吧,等回来再说。他既嫡且长,出生即被立为太子,又是皇后的独子,地位已是根深蒂固。别说那些弟弟们最大的还不过十三岁,狗屁不通,便是他们当真比自己早有了子嗣,也撼动不了一分。 ☆、90 空旷的校场,一望无垠,远处是一排排的箭靶,将士们正挥汗如雨的训练。黛玉一身利落的男装,短衫束腰,阔领窄袖,极是轻便。她缓缓抬臂,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羽带着一股劲风破空而去,直直的钉入箭靶的红心。 黛玉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头也不回的又抽出一支箭。刚摆好姿势,就听耳边“嗖嗖嗖”三声,直直的没入前方的箭靶,个个命中红心。黛玉不由呆住了,半晌才惊讶的回头,一看之下又是惊喜。 “李昊哥哥?”她的声音颇带疑惑。 见到面前的人,黛玉已确定了八*九分。单手执弓的男子英姿勃勃,俊逸非凡,英朗的面孔与自己记忆中丝毫不差。若说什么意料之外的,便是一晃五年有余,昊哥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偷偷比较一下二人的身高,黛玉觉得自己估计最多只能到昊哥哥肩膀,呃……还要再往下一点。 哼,没关系,自己才十二岁不是,还能长呢?她自我安慰道。 “玉儿,五年不见,幸会幸会!”对于黛玉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李昊毫不意外。他也算一眼便认出来黛玉不是。抱了抱拳,平静的寒暄,他面儿上虽不显,内心的激动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五年了,再见黛玉的这一刻,他几乎惊喜的停止了心跳,也确定了萦绕于心中多年的一件事。他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守护这个占据了他的心五年之久的女孩。 以前因年幼而不懂,以为只是兄妹之情。虽疑惑为何亲生妹妹那么多,却唯独对黛玉不同,也没往深处想。父皇、母后送来的那些女人他只是下意识的回避,他模糊的觉察到了对黛玉的一些心思,并且知道一旦碰了那些女人定会悔恨终生。 这次的见面,他确定了,他喜欢,不,是爱上了这个超凡脱俗的女孩。既然如此,他便要给她最好且独一无二的爱情,而非像他父皇那样,一生浑浑噩噩,不知爱为何物。若是那般,一生尊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孤身一人。相约白头,永不变心,才是他李昊的追求。 当然,鉴于黛玉还太小,又有两个护崽的爹。李昊的追妻之路注定是险隘且漫长的。 “昊哥哥,你不是三日后才到么?”惊讶之后,黛玉歪着头问。奭国使团的到达日期是黛玉一早打听好的。 “使团还在后面,我带轻骑提前来了。”李昊笑着收了弓,还给一旁的萧承。没错,这弓是萧承的。李昊长途跋涉,只带了随身的短剑,弓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他看到黛玉箭法出奇,暗道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凡,一时也手痒起来。便借萧承的弓用,使了自己三箭齐发的绝技。 黛玉点点头,盯着李昊前后左右细细的看了一遍,仰头笑道:“昊哥哥,你刚刚那个箭法,可以教教我么?” “没问题,哪天有空我教你!”话音未落,萧承便叫了起来:“诶诶,我说昊儿,你这可不对啊!我当初缠了你好几天都不肯教我,还说是什么你们李家的绝技,不外传的,怎么玉儿一说你就教了?可见你当初是哄我的,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哥,不比玉儿远。不行,我也要学!” “玉儿可以,你不行!”李昊从容的道。这能一样么,玉儿以后就是李家的人了。(喂喂喂,你不觉得说这话太早了么?) “喂!”萧承显然气的不轻,他大叫一声,指着李昊喊:“凭什么?” “就凭玉儿比你聪明!”李昊面无表情的道,看了萧承一看,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惋惜,“你呀,太笨了!”这话一说,萧承可不依了,跳着脚吼,“你什么意思,我哪里笨了,想打架吗?”他贵为皇子王爷,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这下当真是气的不轻。 李昊倒是从容,他挑挑眉,道:“我奉陪啊!” “玉儿,站远点,别一会儿伤了你!”萧承吼了一句,磨拳霍霍。 黛玉一看这架势,怕两人真打起来,忙跑到中间,一副劝架的模样:“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俩别闹了。”李昊笑着扯开黛玉,哥俩好的拍拍萧承的肩,又看黛玉:“我们开玩笑呢,你就当真了?”说着便挑眉看萧承,“是不是,表哥?” “啊?”萧承愣了一下,见李昊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忙道:“啊,是!玉儿放心吧,他是我表弟,我爱护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他!”黛玉也看到了二人的小动作,不过她不打算挑破,便笑道:“这就好,四哥哥,昊哥哥刚到,我们给他接风洗尘吧!” “好啊,去哪?”萧承问。 “双木酒楼如何?”双木酒楼,如今京城最大的酒楼,乃是林家的产业,也是黛玉、萧承他们时常光顾之处。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萧承懊恼的敲头,“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去那了!”又看李昊道:“小子你有口福了,双木酒楼的菜可是一绝,要不怎么能短短几年间就做到京城首屈一指,凭的可是实力!” 路上,萧承悄悄打听三箭齐发的绝技,李昊以祖传为由毫不泄露。萧承恨得咬牙,问:“你又哄我,玉儿为什么能学?”李昊笑说黛玉不一样,萧承问为何,李昊但笑不语。萧承哼了一声,一扭头猛然发觉李昊看黛玉的眼神…嗯…很不对,就像…就像他父皇看林大人的眼神。 萧承吓了一跳,颤抖的指着李昊:“你…你……”不会吧,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李昊见他如此倒觉好笑,他附耳对萧承道:“表哥,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看黛玉,一字一顿的道:“势、在、必、得。” 萧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良久他拍拍李昊的肩膀,竖起一个大拇指,郑重地道:“兄弟你行,那个,你好自为之、节哀顺变!”敢跟父皇、林大人抢女儿,兄弟,我佩服你!希望你能经得起考验。呃……活着回来! 接风之后,李昊进宫拜过萧哲麟便住进了萧承府里。使臣进京循例该由鸿胪寺安排,但李昊只身前来,自不好大费周章,权且忍耐几天罢了。这次李昊也带了不少礼物,黛玉最喜欢那只名唤“翠儿”的鹦哥。它通体翠绿,经过特殊的训练,灵性十足,善学人语。黛玉只读了一遍的诗文,它便能几乎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林如海刚到女儿那里,便听到里面欢声笑语,还夹杂着一声声拐了好几个弯,颇有些阴阳怪调的诗句:“生当作人杰生当作人杰!”宫女们笑作一团,纷纷拍手叫好,逗着立在架子上的一只翠绿鹦鹉,“下一句呢下一句呢”,鹦鹉也叫:“下一句呢?” “不是不是!”众人道,“笨东西,让你说下一句,谁让你说这个了?” 黛玉笑着拦住众人,“好了,它是动物,又不是人,你们说这么多,它怎么记得住?”她摸了摸鹦鹉的头,轻声道:“翠儿乖,告诉我下一句……”“死亦为鬼雄死亦为鬼雄”鹦鹉一连叫了几声,末了昂着头不住往黛玉手心里蹭,似乎在撒娇,又似乎在求表扬。黛玉“咯咯”笑个不停。 林如海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含笑进去。众人纷纷行礼,不复方才的散漫玩闹。 “听说昊儿带来一个鹦鹉,就是它吧!”林如海问。 “爹爹,就是它,它叫翠儿,可有灵性了!” 林如海看了看那鹦鹉,点点头:“是不错!”能陪女儿解闷,自然不错。有时候林如海觉得自己夹在女儿和萧哲麟之间挺为难的,陪女儿多了,怕萧哲麟不高兴,陪萧哲麟多了,女儿这亦然。好在女儿日渐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粘着自己了。 “翠儿,在读几句诗,给爹爹听听!”黛玉笑着摸摸鹦哥的头。鹦哥扑棱棱的会徽翅膀,高傲的站在架子上,张嘴叫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众人没想到这鹦哥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都笑了。黛玉道:“爹爹,这可不是我教的。”林如海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笑道:“那必是昊儿教的,这小子倒有志向!” 而此时牛贵妃的宫殿内,萧宇正和自己的母妃密谋着什么。 牛贵妃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乌木匣子,递给儿子。萧宇接过,见匣子做的十分牢固,不仅上着锁,还贴着封泥,心内纳罕,问:“母妃,这是何物?”牛贵妃道:“宇儿,是什么你不用管,你只要把这个送到京里的薛家商行。”她说的薛家商行,便是金陵薛家。 “母妃,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吧,您可别让我做大逆不道的事儿。”萧宇狐疑,这几年他觉得母妃越发神秘了,有时候做的事,连他都搞不明白。 “宇儿,我是你母妃,还能害你不成?你不是想当太子吗,这点魄力都没有你还指望什么?放心吧,里面没什么,就是些珠宝,我怕人贪财偷了,才如此小心的。你别自己去,交给你那位贾氏侧妃,让她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能注意到。” 牛贵妃说的语重心长。萧宇想想也是,别管怎么说母妃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会害了自己,便道:“母妃放心,我知道了。” 牛贵妃点点头,抚着萧宇的手道:“儿啊,太子会是你的。” 萧宇走后,牛贵妃的脸逐渐扭曲。萧哲麟、林如海,我让你们死! “哎呀,真狠心啊,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算计!”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牛贵妃猛地回头,嘴角带笑,“你来了?”站在她对面的是一鬼面男子,身材高大,一副狰狞的面具将他的脸遮住大半,只留鼻翼下方的一小半嘴巴。 “里面是边疆的兵力图吧,怎么不直接给我?送到薛家商行,还不是我去拿?”那男子缓缓道。 “不这样怎么把萧宇拉下水呢?”牛贵妃反问。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不过,我喜欢!”那男子用食指挑起牛贵妃的下巴,动作极是轻佻。他粗粝的拇指擦过牛贵妃的嘴唇,后者身子微颤,忍不住“嘤咛”一声。鬼面男笑笑,语带轻蔑:“这样就受不了了?那……这样呢?” 不知他做出了什么大动作,牛贵妃尖叫一声:“到密……密室去……” ☆、91 万寿节转眼即到,诸事皆有定例,一同往年。 不过今年奭国太子亲到,事关两国邦交,自然更隆重些。 这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李昊此行的真正目的乃是促成两国联合,同仇敌忾,一举歼灭北戎、大月,永绝后患。 宸宇宫议事厅,萧哲麟、林如海正坐,萧乾、萧承,李昊、黛玉围坐两侧。本来这次议事是没有黛玉的,但这丫头误打误撞闯来,萧哲麟索性也让她坐下听听。黛玉不同一般女子,这几年也学了不少兵法精要,见解有时更甚于男子,留她在这能有些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 “舅舅,大月地处北方,以畜牧为主,冬季漫长而寒冷。往年遇上天寒的时候常常南下掳掠,边境难得安宁。据可靠消息说,今年十月北方草原就突降大雪,较往年更甚,牛羊死伤无数。北戎的情况也不乐观,如今更是权臣当道,北戎国君已被软禁,两国这才联合,意图南下。” 李昊说到这里抬头看看萧哲麟,后者并未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继续。李昊从怀内掏出国书,双手捧上,道:“此乃国书,请大晟皇帝陛下御览。我父皇已集结精兵二十万,整装待发。我们两国世代交好,父皇也希望这次仍能两军联合,速战速决,拯百姓于涂炭。” 萧哲麟看毕递给陈忠。他拍拍李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昊儿说的句句在理,朕自无不允的。忠顺王两年前就到了边境,如今我朝边境也有精兵不下二十万。两年前我国就开始募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与大月对上不致慌乱。”说到这里他瞅了一眼萧承,道:“承儿,跟大家说说你练兵的成果如何。” 萧承应了一声“是”,款款起身,慷慨激昂的道:“父皇两年前便命我招兵,炼制兵器。如今两年过去了,京畿大营已有精兵四十万,这四十万精兵皆是从各地乡勇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经过系统的训练,锐不可挡。其中二十万拱卫京师,余下的二十万便是为这次大战所做的准备。” 听到这里,黛玉已微微惊讶。除李昊外,他是在座唯一对此毫不知情的。 萧承接着道:“大月、北戎擅骑兵作战,步兵很难阻挡。因此这两年父皇明我各处购买好马良驹,组建了一个强大的骑兵阵营。这二十万精兵,其中十万皆是骑兵,五万弓弩手。一旦敌兵来袭,弓弩手先万剑齐飞,敌军必然溃散,然后骑兵趁乱冲锋,余下的五万步兵,主要任务便是打扫战场。” 李昊叹道:“好战法,只是如此作战,对箭羽、兵器的损耗怕是不小吧!” 萧哲麟摆手道:“无妨!”又看萧承,“你来说说原因。” “是。”萧承意气风发的应着,默默准备了两年,今日终于能一吐为快,他心里极为畅快,“两年前父皇便将全国各处的矿山秘密划封,开采矿石,炼造兵器。如今已造出箭羽兵器无数,足够四十万大军五年之用。这批兵器除一小部分留在京畿大营外,其余多数都运到了北部边镇,足以维持这次的战争。” 此话一出,不只黛玉,连萧乾、李昊也惊讶了。原来,父皇/舅舅已经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有备而无患,这场战争的结局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萧乾盯着萧承观察了好一会儿,这个在自己眼中还是孩子的弟弟,原来不知不觉众已然长大了,还是如此的出色! 在几个人正怔愣间,林如海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兵家常言‘车马未动粮草先行’,提前准备的可不仅仅是兵器,还有粮草!两年来,朝廷在边疆屯田,鼓励商人运粮至边境以换取盐引,还大量触动官府力量运粮。如今已在北部边镇建立了大小几十个粮仓,储备粮草无数。战争一旦开始,我军将无后顾之忧。” 众人听罢,又是赞叹不已。 翌日早朝,萧哲麟便将两国联合之事告之重臣,当然做的这些准备也一并说了。众臣无不拜倒,为自家君主的深谋远虑而由衷赞叹。萧哲麟步下御座,趁机拉林如海上台,将这些功劳一股脑儿的推给了林如海,不仅称赞了他的远见卓识,还直言具体实施也都是林如海亲力亲为的。 一霎时,林如海在朝中的威望达到了一个至高点。可谓振臂一呼,群臣相应。萧哲麟也就趁机又将林如海嘉奖了一番,赐金银财帛无数。众人都道实至名归,倒是有几个迂腐顽固的谏臣悄悄找了萧哲麟以功高震主之言论婉言劝谏,让萧哲麟提防林如海,不可恩赐太过。还举了不少古今因主上荣宠过甚致使臣下心大谋反的例子。 萧哲麟不由龙颜大怒,立时便要将几人斩首。 彼时林如海就在内殿休息,早将这些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停在耳里。他倒没觉得如何,这些谏臣多是刚正不阿之辈,也就说话直率了点,心倒都是好的。 自己会不会心大谋反,自己还不知道呢?再说萧哲麟也不会怀疑自己,也就没放在心上。先时萧哲麟虽也气愤,也不过是说话冷了点,还可不必理会,没想到转瞬之间便要打要杀的。眼见人已经拉出去了,林如海也坐不住了。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问题,出来就忙阻止了众侍卫,有一把将萧哲麟拉到内殿,好一通说教。 萧哲麟先还嘴硬,在他看来,别人说自己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林如海。当然最后某人还是委委屈屈的认错了,那几个谏臣也是无罪释放。至于,皇帝大人会不会暗地里寻些不是,来个假公济私,唉,谁又知道呢? 不久,李昊便带着完成的使命回国了。 他临走之前做了一个绝对算是大胆的举动,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可巧林如海、萧哲麟都在。李昊找到二人,二话没说,先“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倒把二人尤其是林如海唬了一跳。忙拉他起来,问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并坦言但说无妨。这小子还挺抝,怎么都不肯起,只声称有一事要二人成全。 林如海一看这架势,也知道他说的这事不好办,但想想这小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子,人品才智都没法说。虽相处不多,却不生疏,自己还真挺喜欢的这小子。又是第一次求自己,只要能做到的,别管什么事还不得尽力帮他完成。当下也就应了,说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李昊这才起身,可是听他说出原委之后,林如海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什么,你要求娶我家玉儿?”林如海当即便震惊了,耳边犹如炸开了一道焦雷。 “是,请师父成全!”李昊硬着头皮道。 “不行!”林如海气急败坏的道。他瞪了李昊一眼,气呼呼的甩了甩袖子,愤愤的来回踱着步子,指着李昊便骂:“好!好你个小子,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玉儿才多大,你就敢打她的主意!以为我这当爹的是摆设吗?马上给我走,以后不许你再见玉儿。” 李昊又是“噗通”跪在地上,焦急的叫了一声,“师父……”。早知道师父这一关不好过,可他已下定决心非黛玉不娶,自然不会轻言放弃。黛玉对父亲的感情他新枝肚明,想赢得她的心,这也是必经的一道坎儿。 “以后不许叫我师父!”林如海气的眉头直跳,恨不能上去踹那小子一脚,他没有这种打自己女儿主意的不孝徒弟。 见林如海如此,萧哲麟心疼的要死,这可是他宠到心坎儿里的宝贝,平日里皱一下没,自己都得心疼半天呢,何时被气的如此了,连带看李昊的眼神儿也带了如出一辙的不善。 “如海,别气别气,昊儿开玩笑的。再说玉儿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放眼皮子底下还唯恐她受了委屈呢,我怎么把舍得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想想可是如此?”萧哲麟摸着林如海的手安慰,一边连连给李昊使眼色。无奈后者偏不隧他意。 “师父,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李昊跪的直直的,说的也是斩钉截铁。 “你……不可能,我不同意!”林如海推开萧哲麟,便对着李昊吼。 “为什么?”李昊问。 李昊这句话倒把林如海问住了。为什么?就李昊个人来说,还真没什么毛病。但这小子乃是奭国太子,以后还会是君主,三宫六院,玉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大奭万里迢迢,受了委屈怎么办?在晟国,玉儿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之尊,自己再谋划着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以玉儿的手段和身份,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没问题的,不好过嫁给李昊万倍? 林如海如此想,也便如此说了。 “师父,这点您尽可放心。”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在萧哲麟和林如海身上逡巡片刻,叹口气,郑重道:“爱一个人的感觉,相信师父和舅舅都懂。我默默爱了玉儿五年,这次一见到她,我就发誓今生非她不娶。我知道师父担心什么,在此我可指日为誓,今生唯玉儿一人,爱她,守护她,相约白头,至死不渝。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我可没答应你什么!”稍稍平静下来的林如海挑眉看着他,“你说这又有什么可信的?”发誓管用的话,还要刑罚干什么?奭国如今的君主也算帝王中较收敛的了,不还是后宫美人无数?但奭国与中原风俗不同,皇后不仅协助皇帝执掌政权,往往手握重兵。如此一来,后宫便是美人再多,也丝毫撼动不了皇后和嫡子的地位。 “我……”李昊一时语塞,说都说了,师父不信怎么办?他顿了顿,不甘心的道:“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今生除了玉儿妹妹,我再不会碰其他女人!再说,玉儿妹妹未必不是喜欢我的。”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一个乌木描金的小匣子,打开竟是黛玉送的那个泥人。 林如海无语凝噎,他确是在女儿那看到过这个泥人来着,后来找不到还特意问过女儿,女儿说送人了,原来是送了这小子! “难道师父不希望玉儿妹妹幸福么?”李昊问。 “我……”林如海顿了一下,哼道:“玉儿这么小懂什么?她送你泥人的时候才不过十岁,不过是把你当哥哥一样,你休想就这样说服我!” 李昊叹口气,这样都不行,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什么黛玉嫁到奭国便不用像中原女子一般整日呆在内院勾心斗角了,什么能充分发挥才能参与政权甚至带兵了。总之就是抓住林如海希望女儿能随意所欲生活这个弱点,列举了种种好处。至于距离过远的原因,李昊表示可以接林如海到奭国居住,他也可以带黛玉时常回来看看。 林如海想想若是李昊真能做到专心一人,女儿嫁给他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最后,经过李昊的死缠烂打,林如海勉强同意给李昊一个机会。条件是李昊必须对黛玉做到忠心无二。如今黛玉十二岁,林如海特意声明黛玉及笄之后他还要多留女儿几年,至少也要等黛玉十八岁才出嫁。这六年时间就作为一个考验,若李昊稍有不当之处,便彻底失去这个机会。 这一切的前提是黛玉也喜欢李昊,当然,这还要几年后才知道,起码得等黛玉长大成人吧! 摆平了两个父亲,李昊也送了一大口气,黛玉那他还是有信心的。只是自此这小子还在京城的时候便以黛玉未婚夫自居,奭国风气开放,李昊做起事来往往没有顾忌。什么时常找借口跟黛玉见个面儿了,送个东西了,相邀出去玩耍了。还以教授箭法为由积极创造相处机会。 这些举动连黛玉身边的丫鬟宫女都觉察到不对劲儿了,更是令身为父亲的林如海很是不爽。但一想这小子马上就要走了,也便罢了。 送别了李昊,黛玉又开始了以往的生活。读读书,跟宫女们玩闹一番,偶尔到萧承的大营里疏散疏散筋骨儿。只是萧承也要走了,林黛玉觉得自己又少了一项娱乐。她曾试图说服萧哲麟、林如海让自己也上战场,被严词拒绝后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边疆平静的日子很快便被打破了…… ☆、92 大月赫广王是这一代的大月国君。此人性情刚猛,年三十余,嗣位方一年,便发动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十数次。 其人血气方刚,好自用,一旦决定一件事鲜少听人劝解。 郝广王即位之初便以扩充疆土为己任,今年又遇北方草原百年罕见的大寒天气。暴风雪旬月不停,牛羊冻死无数,随之而来的便是草原牧民们的挨饿受冻。这位自诩大月王朝伟大圣主的国君便打起了周边国家的主意。时至今日,已有不少小国被大月吞噬,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其内部粮食匮乏的问题。 大晟、大奭皆是南方的大国、强国,各国皆知这两国气候温和、物资丰富,最是富饶,却无人敢轻易挑衅。毕竟两国的实力在那摆着,便是有人想打什么坏主意也要掂量一二。就连平日一些小国的摩擦也会尽量避免侵犯这两国的利益,毕竟惹怒了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了的。 可这位新上任的郝广王凭着一股子年少的意气一下子便捅了这两个马蜂窝。 很多时候一人之过殃及的可并非一人,甚至可以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一时众说纷纭。 众小国有投靠大月试图分一杯羹的,也有依附晟奭两国以自保的。 北戎已彻底与大晟王朝撕破了脸,大月借道北戎派驻了十万骑兵在两国边疆虎视眈眈。联合北戎原来的骑兵,总计不下十五万,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南下侵犯。当然大晟边境也加强了防卫,并派哨骑巡逻,随时观察敌军的动静。双方互相试探,由于都是精兵,偶然交战也都是互有胜败,一时呈胶着状态。 大月中军大营。 “王兄,我回来了!”一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郝广王。后者虽仍板着脸,但眸中难得的泻出一抹柔和,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这在这位威严的君王面前也是罕见了,除了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旁人还真享受不到。 俗话说人人心中都有一抹柔软,这话还真不错! “布和,还顺利吗?”他问。 布和是他唯一的弟弟,由于出生时太过弱小,当时他们的母亲柔雅王后便取了象征结实健康的“布和”二字,希望这个孩子能真正结实起来。不知是不是王后在天英灵的护佑,她的孩子布和真如她期盼的那样健康的长大了,还练得了一身好武艺。虽说看着比一般人纤弱了些,但他向来智谋超群,又从小博览群书,仅就谋略方面来说,在大月乃是首屈一指。 人人都道布和王爷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倒也无人敢小觑。 “有一个无知的蠢妇帮忙,自然顺利,王兄难道不相信小弟的能力?”布和说着看了一眼郝光王手中的东西,笑得满脸邪气,“这兵力部署图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我们能省不少事呢?”郝光王并不知自己手中拿的便是兵力部署图,听弟弟一说,不由也激动的道:“布和,你确定这图上的标注准确?” 被信任的兄长怀疑,布和显然不高兴。他皱了皱眉道:“王兄岂不知我做事一向谨慎,拿到图之后我便派人去核实了,确认无误才敢拿来给王兄,不然岂不是砸了我这大月第一军师的招牌?” “太好了!”郝光王猛地一拍桌子,“我正愁从何处入手呢?布和你这消息太及时了,等我拿下边镇诸城,你便是头功!想要什么,跟王兄说!”他拍着胸脯道。 “王兄切莫轻敌,我听说两国边境都增加了不少驻兵。奭国是太子亲自带兵驻守,晟国的主帅忠顺王听闻也是治军严明、谋略超群,手下精兵良将无数。如今我们虽掌握了兵力部署图,但仍不完善,还需从长计议啊!依臣弟的主意,王兄还是先集中兵力攻打奭国。那李昊才十五岁,就算他是把宝剑,如今才不过刚出窍罢了,该比忠顺王好对付些。” 布和说的是在理,无奈郝广王向来独断,又如何听劝? “你多虑了!”郝广王不管布和说的兴致正浓,他烦躁的摆摆手,“就是如此才要先打奭国。我们草原上的英雄可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虎狼在前,不一击杀之,还顾得上旁边的小绵羊吗?哼,等拿下了忠顺王,奭国的那个小太子娃娃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可是王兄……”布和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别可是了,布和,相信王兄!”郝广王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郑重的道。他盯着布和的眼睛,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本王做的决定还没出过错,你要相信我们草原儿郎的英勇。再说本王也不是毫不讲究战法,不是还有兵力部署图么?先照敌人薄弱的地方打,等他们乱了阵脚再一举拿下忠顺王驻守的玉门城,便大功告成了!” 说到这郝广王挑挑眉,问:“这样,你觉得如何?” “就按王兄说的办!”布和眼神兴奋的闪烁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玉门城内。 各处一片乱乱哄哄,操练声、吆喝声响彻军营。 元帅府内也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的,小跑着的,诸事忙做一团。正院议事大厅,萧凌威正和几个将领商议着什么。他虽是亲王,又是元帅,却并不以身份压人。平日里议事也都是各抒己见,各扬所长。因此,远远的便能听到一阵争吵议论之声。什么你这个方法不行,什么粮草要从这运、派兵要走这条路之类的。 萧凌威含笑看着众人议论,打仗嘛,不能独断,得综合多方面的意见。 这些将军都是内行,不少还是沙场宿将,他们的经验都是在实战中积累起来的,可不能小看了。萧凌威知道自己的短处,理论经验、兵法概要是烂熟于胸了,可毕竟带兵时日尚浅,才几年而已,仗还没这些将军们打得多。光靠纸上谈兵可不行,平日他都注意像这些将军们学习的,取长补短嘛! “好了,大家静一静!”萧凌威走到主位,站的板板正正的。这一句浑厚威严的话说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众将军均仰头看着台上的萧凌威。后者双手微微下按,示意众人安静。 一时寂静的大堂鸦雀无声,来往的亲兵都小心翼翼的放轻了脚步。 “各位将军可都到齐了?”萧凌威问道。他早上下令各边镇镇守的将军到帅府集合,此刻指的自然也是这些人。 “回元帅,都到齐了。”旁边一文官打扮之人躬身答道。 这人大家都不陌生,他便是六年前的新科状元孙标。 孙标状元及第后便进了翰林院,两年后又便被林如海要进了吏部。在林如海手下呆了几年,今年刚被任命为元帅府记室,跟萧凌威也有些时日了。记室主管文书塘报之事,他文采本就出众,在公文塘报上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萧哲麟看到边关的谍报还曾跟林如海开玩笑说“早知孙标文采如此出众便该早派他到边关,你看看这塘报写的,澎湃激昂,尤其是战争场面,如身临其境一般。”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此刻还得说说玉门城元帅府的议事。 “那本王就开始说了。”萧凌威边说边一手扯掉悬挂在主位上方的一跟丝线,顿时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洋洋洒洒的铺散开来。众将军的眼睛都放了光,直勾勾的盯着地图,好似饿极了的狼看到小羊一般。 萧凌威看得乐了,笑道:“怎么着,都看傻了?这可是本王两年的成果,费了老大劲儿呢?”他说的满脸自豪,带着一丝的炫耀。这两年为了弄到一份准确的地图,他亲自带着军士们乔装打扮勘察地形,几次都差点被人给抓了,躲躲藏藏、餐风露宿的,吃了不少苦头呢?不过能惊讶到这些究竟战场的老将们,一切都值了。 “王爷,这……这是您自己画的?”一胡须略显花白的老将军不可置信的问,“如此准确、标注如此鲜明的地图,末将纵横沙场几十年都未曾见过啊!”他说着,抬头看看萧凌威的表情,悄悄伸手摸了摸。 萧凌威点点头,笑道:“老将军您小心点,别给本王摸坏了!” 他这句话玩笑成分居多,众将领都笑了,也纷纷吵着要摸。 萧凌威乐得合不拢嘴,吵吵着:“都干嘛呢,还都是将军呢?注意自己的风度啊!一个个饿狼似的,本帅亏待了你们吗?诶,你说了小心点,听驴耳朵里了?都别一个个馋的什么似的,这是原本,本王这还有很多拓本呢,一人一份,少不了你们的,现在,都给本帅矜持点!” 众人一听自己还有份,也都不争着摸了,都伸着手讨拓本。萧凌威一手给了一巴掌。都是平常闹惯了的,众人也不怕他,都哄闹着叫屈。萧凌威哼了一声:“都住嘴,先说正事,本王还能眛了你们的东西?”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 “对啊,可不能反悔!” “本王是那样的人吗,都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看地图!”一声令下,众人都规规矩矩的围着地图站好。萧凌威一气儿指了十几个城池,“这里这里这里的将领听命,将百姓兵士调出大半,城内设下埋伏。这几个城池没出增设五十架床子弩、五十架连发弩。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末将领命!”被点到的将军纷纷道。 “这五个城池所有人员全部撤出,留给敌人一个空城。”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兵法之要也。先给他们甜头,以后可要加倍讨回来的。 “是!”又有五人出列道。 萧凌威继续安排,这里增设多少人,这里调出多少,何处排兵何处布阵,何处安札营寨,都一一安排妥当。哼,大月人不是会搞敌后情报么,这次就让他们自己往套子里钻。此外,他已得到确切消息,萧承不日也将大军到达,得给他留出来驻扎的空地。一切就绪,萧凌威又问:“还有多少连发弩、多少床子弩?” “回元帅,都分发下去还剩连发弩、床子弩各一千架。”孙标道。 “好,剩下的弩全部架到玉门城墙上去,告诉将士,武器就是用上十年也绰绰有余,都给本王死命的打,不准大月贼寇越城池一步!事成之后,陛下重重有赏!”两年的准备真不是盖的,在物资方面,他是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床子弩本就是武器的登峰造极之作,经过鲁翰的改进,加大了轮轴的承受力,将十张弓的合力集中于一箭,射程可达两公里,能穿透五张上好的盾牌。连发弩虽然力道、射程不及床子弩,但胜在能够连发,近兵作战更有优势,改进后力道也大了很多。 萧凌威无声的笑笑,将这两样重宝往城墙上一搬,打起仗来那可是箭雨一般,大月兵士就是个个都是不要命之辈也进不了这玉门城一分一毫。光这两样东西,就抵十万大军! 鲁翰已然隐居,很少过问外事,这次他肯帮忙,还多亏了林如海。 经此一事,林如海的威望又上升了不少。 几日后,宸宇宫。万籁俱静,只有几个守门的宫女兢兢业业的立着。突然传来一阵仓促凌乱的马蹄声,带着几分焦灼,打破了夜的宁静。 “报——六百里加急塘报!” 宫内瞬间忙碌起来,大总管陈忠匆匆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内殿外小声的叫着。 林如海动了动,正要起身,萧哲麟忙将他按下了,甜蜜的在眉心一吻,柔声道:“睡吧,我去看看,晚上天凉,别乱动,小心被窝进了凉气。”林如海睡意正浓,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萧哲麟披衣起身,细心的为爱人掖好被角,又在脸颊上偷香一个,才心满意足的快步走了出去。 “什么事?”萧哲麟的声调听不出起伏。 那驿兵显然累的不轻,气儿都喘不匀了,再加上初见圣颜的紧张,话也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的道:“边关…告急,大月进犯边境,突降奇兵,一夜之间已经……接连攻下…攻下七个边镇…元帅让小的回来报信儿,这是塘报,请陛下…过目!” 陈忠接过奉上,萧哲麟略略看了一遍,跟计划中的差不多。怕吵到里面的林如海,他并未说话,只是给陈忠是个眼色儿,让他先带驿兵下去休息。出了大殿,陈忠候在一遍,萧哲麟整整衣襟道:“通知阁臣们大殿议事!” 陈忠应了一声“是”,见站在殿内不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暗暗握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凑在萧哲麟悄声耳边问:“万岁爷,林大人那……”林大人乃是内阁首辅,这种规模的议事自然不便缺席,可看万岁爷显然是想让林大人多睡会儿。但要是误了事,林大人不高兴,万岁爷还不得怪到自己头上?他是真的不确定此刻该不该去伺候林大人更衣。 唉,奴才也不好当啊! 萧哲麟冷冷的斜睨他一眼,吓得陈忠缩了缩脖子。 “让大臣们先议着,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是”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陈忠乖巧的传令去了。 萧哲麟回到暖阁内,先在熏笼旁驱散了满身的寒气,刚坐到床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林如海起来,就听后者懒懒的问:“可是北方边境出了问题?”“你没睡?”萧哲麟惊讶道,转念一想,如海为官一向兢兢业业,刚听到六百里加急塘报,如何睡得着? 林如海嗯了一声,问:“可还能控制?” “放心吧,都在意料之内,我有数呢?” 林如海拥被起身,萧哲麟凑过去以胸膛抵着他的后背,用自己的身子和被子将林如海裹得严严实实。林如海慢吞吞的问塘报的情况,萧哲麟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面前半截洁白的脖颈,对爱人的问题有问必答。说到阁臣议事,林如海推推萧哲麟道:“这么说一会儿大臣们就到了,我们也快更衣吧!” “急什么,大臣们都住在宫外,便是十万火急也来不了这么快!”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事情紧急,耽搁不得。我们先去将兵部当值官员叫来,问问情况也好。愣着干嘛,还不快些!”说着将面前的被子一推,便要坐起来。萧哲麟手忙脚乱的将林如海拉住,用被子裹了。他自己则拥着被子,看着怀中不老实的某人,好笑的道:“好好好,马上更衣,喂喂,你先别忙着掀被子啊,宫人们还没准备衣服呢,着凉了怎么办!” 林如海被他这明显哄小孩子的语气气乐了,曲肘不客气的撞了撞身后的胸膛,竖眉道:“胡说什么呢?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可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以后你若再用这种跟语气跟我说话,小心我和你绝交!” “又说狠话吓我,我可知道你舍不得呢?”萧哲麟虽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但因隔着厚厚的被子,其实并不疼,痒痒的倒被撞出一阵酥麻之意。见林如海挑眉神气的样子,假意叫疼了一声,一面好笑一面不住求饶。 林如海知道这家伙皮糙肉厚,自己便是用了大力气对他来说估计也跟挠痒差不多。他算是看出来了,萧哲麟差不多每次装出很疼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哄自己高兴罢了,说不定他还很乐在其中呢?久之,他觉得没意思也懒得动手了,只有气极了时候才会捶他两下,以示惩戒! ☆、93 当萧哲麟、林如海赶到的时候,已有几个大臣在殿内候着。萧哲麟悄悄拉拉林如海的袖子,俏皮的笑笑,让人搬椅子给林如海坐。 由于听到消息说大战已开,众人都火烧火燎的,倒没人注意二人之间的亲昵作态。林如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极其自然的坐下,抬头一看,众人还都跪在地上呢?才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唉,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此刻他再起来也不合适,气呼呼的看了萧哲麟一眼,后者正看着他笑呢?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儿。傻笑什么,没见众人都跪着么,还不让人起来!萧哲麟忍俊不禁,看着林如海含嗔带怒的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热切。不过碍于场合,只得按捺下了。要是没有这些碍眼的人多好,咫尺之隔,大手一捞就能将人捞到怀里。他烦躁的搓了搓手,轻咳了一声,声音中听不出起伏:“众卿家都免礼吧!” 不多时66续续又有大臣赶来。萧哲麟又让人去叫朝中重臣和武将们,众皇子也都叫了来。众人各抒己见,归纳起来也不过两个对立点:战或和。主战的占绝大多数。当然,意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难以统一的,何况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时机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过稍有点眼力的大臣都看得出当今圣上可非懦弱无能之辈,这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能忍气吞声?那也太窝囊了吧!还在这高谈阔论的言和,没看皇上的脸都黑了么? 这次的主和派多是一些老古董,或是朝中无足轻重的一些小角色。这些人或是靠祖荫,或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儿,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平日里饮酒作乐,尸位素餐。他们多以二皇子萧宇为首。萧宇这几年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上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下笼络不了人心,也只能拉拢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他倒不是不知道这些酒囊饭袋没什么大的作用,也非不知萧哲麟早将他在继承人的名单上剔除。无奈有时候明知结果,但仍是不甘心。天作孽犹可获自作孽不可活,岂不知这样的人迟早送命在自己的贪心不足上! 主和派虽是弱流,却不甘寂寞,反有股据理力争的架势。直言大月人骁勇善战,其骑兵横扫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称战争一旦触发,生灵涂炭,即使胜利也必将元气大伤。不如议和为妙,最荒唐的是不知何人竟提出了和亲的主意。如今皇室未出嫁的公主只有黛玉一人,这话的针对性显而易见。 萧哲麟下意识的看向林如海。林如海双手握得紧紧的,看得萧哲麟眉头一跳,心微微的抽疼着。握那么紧,指甲不会嵌到肉里了吧?他眉头越皱越深,也懒得再听了,直接点名:“太子,你觉得如何?”哼,要不是如海在这,那死老头别想活着出去! 正说得激昂的老臣噎了一下,悄悄看了萧宇一眼,无声退下。 萧宇攥紧了手,某种闪过一抹狠戾。 萧乾起身道:“回父皇,自然是战,议和乃是下下之策,万不可取。豺狼焉有满足的时候?所谓欲壑难填,我们为百姓考虑,欲退一步,可大月哪有怜悯之心?儿臣听说大月王刚愎自用,四处征战,树敌无数。我们举兵讨伐,便是正义之师,得道多助,胜利不过举手之劳,何须舍大取小?再者,我们大晟王朝可没有忍辱和亲的先例!” “太子殿下说的好!” “说的太对了!” 殿内一片喝彩之声,萧哲麟也淡淡的点头,那些主和派在无人敢上前说一句话。 萧哲麟安抚性的像林如海笑了笑,悠悠的道:“太子说的不错。”他看向聚在萧宇身边的那些老臣,压低了声线,听来威严而带着某种震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想利用战争排除异己,或是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朕也奉劝你们一句: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朕不想听到“和亲”二字,这次就不追究了,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众人纷纷叩首称是,当然林如海仍端端正正的坐着。 倒不是他非要特立独行,没见萧哲麟那威胁的眼神儿么?林如海敢打赌,他要是敢随大流,萧哲麟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让他难堪的举动不可。 皇帝对于林如海的特别恩宠,众人也早见怪不怪了。 此刻也最多看上一眼,赞叹一句林侯爷好命! 朝中早就流传着一个谣言,得罪了皇上不打紧,只消让林侯爷求求情,保证万事全消。当然前提是林侯爷肯帮忙,这也不难,只要是忠臣好官,林侯爷都乐意帮一下的。这几年朝中直言进谏的人多了不少,就是这个原因。忠言逆耳,皇帝不肯听?没关系,找林侯爷!保证药到病除,百试不爽! 萧哲麟摆摆手,让众人起身。又叫了一声:“萧斌!” “儿臣在!”队列里走出一英朗清俊的年轻人。 五皇子萧斌,萧哲麟最小的儿子,如今年已弱冠。他在朝中也历练了几年,虽不及萧乾、萧承出色,却也非平庸之辈。这几年办了不少差事,也渐渐得到了朝臣的认同。此人性情平和,文武兼备,才敢不算十分突出,却也不平庸,是个知足常乐之人。 他也看得开,并无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跟萧乾兄弟相处倒很和睦。 萧哲麟看看直挺挺跪在面前的小儿子,叹口气道:“你也不小了,趁这次机会到战场上历练历练吧!跟着你皇叔,不许偷懒。好男儿当志在沙场,成就一番功业,何况我们萧家儿郎?当年□□皇帝披坚执锐,手执三尺剑,开创这大好河山。身为后代子孙,自当效仿。你们可莫要忘本啊!” 萧哲麟这么说便是正式承认了他的地位,这代表着以后这个儿子萧哲麟也会乡萧乾兄弟那般关照一二。 “谢父皇,儿臣领命!”萧斌显然很激动,外加兴奋。既是因为得到了萧哲麟的同意,也因为能去他向往已久的战场。 这次议事之后,分工进一步明确。 萧承已带大军出发,粮饷是一早就备好了的。 此刻虽不用千里迢迢的从各地运输,但分配也是一个技术活。要使各边镇都能得到充分补给,不会因为战争,雨雪或其他原因而短缺,顺利保证战争的进行,调配就显得尤其重要起来。好在林如海一早便有准备。张淮一年前便被任命为巡察使,在个边镇之间穿梭,如今地形熟了,兵力分配也了然于胸,正好由他调配粮草。 张淮才干优长,说是万不及一也不为过,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京城则由张宇负责,前线若说却了什么,也统一由他调配。 一切安排妥当,各司其职,身为皇帝和首辅的萧林二人倒闲了起来。 午后的冬日,太阳暖洋洋的散发着余热。天儿渐渐回暖,嶙峋的假山间泻出一股涓涓的细流。细流冲过假山,带着悦耳的喧哗,悠悠的撞在石壁上,霎时间碎雪万堆。其间点缀着朵朵粉白嫩绿,粉白的是梅花,嫩绿的是常青树新发的嫩枝。平静的湖面上,水波轻轻涌动,发出细语般的呢喃。 湖面孤立的小亭子用屏风围住了大半,只留一个小小的扇形,来欣赏面前的假山流水。林如海长身而立,优雅的抬手抛出些许的鱼食,看着各色小鱼们来回穿梭。萧哲麟含笑站在他身边,不语也不动。眼神专注的盯着林如海,似乎海枯石烂也不会移开。 又抛出一把鱼食,林如海把小碟子递给陈忠。拍拍手,眉毛轻轻一挑,越发神采飞扬。他转头笑看着萧哲麟:“前方在打仗,你这个皇帝倒是当得悠闲!” “不如你这个内阁首辅悠闲!”萧哲麟宠溺的笑笑。 林如海抬头看看后面的屏风,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把那些搬走吧,影响视线!” “唯独这个不行!”萧哲麟抱歉兼讨好的笑。冬日风还大着呢,有几个屏风还能遮挡一下。他倒没什么,就怕吹到如海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林如海哼了一声,也不纠结了。在这方面,某人尤其固执。 二人正说着,传来了几声呼喊。 “父皇,爹爹!”明丽的声音的欢快十足,明显的黛玉的。 “皇爷爷,林爷爷……”这两身有些气弱,带着孩童特有的添糯。 “玉儿,淼儿?快过来!”林如海笑着招手。 ☆、94 “爹爹!” 黛玉风风火火的跑了一会儿,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林如海摸着女儿的头,笑斥:“干什么去了?没个女孩家的样子!”黛玉抱住林如海的胳膊,讨好的笑道:“没干什么,就陪淼儿完了会子。爹爹,这小子精力太旺盛了,女儿可累的不轻呢?” “该,让你跟他闹腾!”林如海含笑敲了敲女儿的头,转向才四岁多的萧淼。 那小子正规规矩矩的给萧哲麟行礼呢?呵,小小年纪就有理有据,举止文雅,不像他爹萧承,风风火火的没点规矩。林如海笑着将萧淼抱了起来,惩罚性的拍了一下,道:“你个小淘气鬼,玩什么呢,累到姑姑了知道么?” “姑姑说教我射小鹿,还玩了一会儿捉迷藏。” 林如海看看黛玉,又向萧哲麟笑道:“可见是玉儿淘气,淼儿这么小射什么小鹿?跌掉了牙可不是玩的!” “爹爹,这你可错怪我了,是淼儿非要学射箭的,我可没诱导他!” “是么?看来我们萧家又要出一位大将军了!淼儿好好干,将来像你父王那样,金戈铁马,报效祖国!”萧哲麟见林如海逗两个孩子逗得高兴,也乐得附和。林如海瞪他一眼,我教育孩子呢,你凑什么热闹!萧哲麟摸摸鼻子识趣的闭嘴。呃,老婆就是要顺着宠着的,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淼儿别听你皇爷爷的,喜欢什么要自己决定,知道么?”林如海笑道。 “淼儿要向父王那样!”萧淼两只小胖手紧握成拳,说的信誓旦旦。就是配着那短手短脚,还有一张可爱的包子脸,有些滑稽。 “得,接着,不愧是你孙子!”林如海忍俊不禁,笑着把人扔到萧哲麟怀里。 萧淼乍进到萧哲麟怀里,整个人僵硬了起来。他平日里虽淘气,可还是很怕冷冰冰威严的皇爷爷的。还是林爷爷和蔼可亲,姑姑也很好。萧淼此刻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如海。林如海拍拍萧哲麟,笑道:“别板着一张脸,看把孩子吓得,那是你孙子!” “那又如何?男孩子要独立,抱来抱去像什么样子?”萧哲麟说的理直气壮。是他孙子就要他抱么?我的怀抱是留给你的呀,萧哲麟看着林如海,后者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萧哲麟暗自郁结,他见林如海不打算帮忙,只得另寻他法,回头叫:“陈忠,还不把人抱下去!” 林如海哼了一声,还真没有儿孙福。儿子们搞得只有君臣之别而无父子之情也就罢了,孙子也要如此?给他培养祖孙情的机会都不知道利用。 不管了,反正孤独的又不是他! 陈忠又拿来几个锦褥子,铺在石凳上。黛玉、萧淼都是坐不住的,屁股还没暖热,便一人拿了个碟子喂鱼去了。林如海也不管他们,只坐着和萧哲麟闲话。两人喂了一会儿鱼,又要去其他地方玩,萧哲麟便吩咐陈忠好生看着。不多时,有侍卫送来几份密报。 萧哲麟抠掉封泥,打开,林如海也凑过去看。 “怎么,牛贵妃跟那个大月王爷还有往来?”林如海似笑非笑的问。 萧哲麟哼了一声,“岂止有往来,她此刻还觉得遇到真爱了呢?” 林如海撇撇嘴,什么真爱,一个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的人,还真爱?相信这样一个人,这人得有多傻!他拍拍萧哲麟的肩膀,以示安慰,“你也别想太多,等这事过去了,处理了不就行了?如今牛贵妃手里的势力可都摸清楚了?” 原来这牛贵妃的祖父牛清早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功无数,乃是开国元勋,得封镇国公。这牛国公手里有一股神秘势力,他做的几位隐秘,连当年的太*祖皇帝都不知道。由于子孙的不堪重用,临终前牛清只得这股势力交给了在宫中为妃的女儿,以盼女儿能依靠这股势力在宫中站稳脚跟,也有机会照料娘家一二。 然世事往往不如人愿。这位皇妃一心指望着能生个一男半女,好有个依靠。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奈何她命中无子,抑郁终生,便把这股势力留给了娘家侄女,也就是如今的牛贵妃。牛贵妃手握着这股势力,在后宫不可一世,各处安插人手。对此,萧哲麟并非不知,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后宫他一年也未必踏进一回,犯不着为这事伤脑筋。 不过,萧哲麟皱皱眉。这蠢女人竟敢插手朝政,还将手伸到了如海和玉儿身上,就别怪他下手不留情了! “早摸清楚了,她嚣张不了几天了!”萧哲麟恨得咬牙。让他的如海伤脑筋,这蠢女人该死! “也别太着急了,毕竟牵涉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四王八公的后代大半都搅合进去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别有什么后患了。”手被某人拉住,林如海笑着挑挑眉,捏捏萧哲麟的手背。 萧哲麟眼睛闪了闪,惊喜的看着林如海,慢慢的往林如海身边靠。 林如海推了推他,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大庭广众之下,别得寸进尺!萧哲麟遗憾的收回手,仍是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林如海也懒得计较,笑道:“牛贵妃倒好办,只是二皇子你如何处理?”通敌卖国,这非一般的罪名,放在普通家族,够诛灭九族的了! 唉,毕竟是亲父子,林如海也不希望萧哲麟大义灭亲。别管错在谁,说出去毕竟名声不好。 “还能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然按律而行。”萧哲麟哼了一声,“还有,你别什么牛贵妃不贵妃的,她算哪门子贵妃,回头我便下旨把她这封号废了。”这语气在别人听来是极具震慑性了,可林如海毫不在意。他笑得云淡风轻,“怎么,被人带绿帽子不爽了?” 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侍卫太远听不到,林如海说话也没了顾忌。 看着爱人幸灾乐祸的脸,萧哲麟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他都这样了,如海还笑!不过又能如何,骂不舍得,打就更舍不得了。萧哲麟恨恨的捏了捏林如海的手,咬着牙哼了一声,无奈的道:“你呀,就会拿我取乐!也就是我让着你,随你欺负!” 林如海笑笑不语,抬眼看着远方。半晌方拉了拉萧哲麟,“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宽广的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众宫女呼喊助威,黛玉正和萧淼玩蹴鞠呢?萧淼人小腿短,穿着厚厚的裘衣,几乎成了个圆形。跑起来一扭一扭,像个滚动的球。黛玉看看球,有看看萧淼,忍不住笑了。 红梅道:“公主笑什么呢?” 黛玉道:“看着两个球儿相互追赶,岂不好笑?” “两个球儿?”红梅愣了一下,抬眼一看,萧淼正吭哧吭哧的追着球玩。不觉恍然大悟,又笑道:“公主可小声点,别被世子听到了,不然可要生气了呢?”萧淼别看人小,那股子精明劲儿可不小,能甩他爹一大截。 黛玉笑着点点头,“听到又如何,我是他姑姑呢,他还敢生我的气!” “姑姑,快点,接球!”萧淼闹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黛玉一看球到了自己跟前,下意识的一踢,没控制好力度,飞出老远。萧淼忙追着去捡,恰在此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小狗也飞奔着去抢球。萧淼并未看见,刚要去抓球,狗已到了跟前儿。黛玉吓得大叫:“淼儿,小心!”,可惜为时已晚。只听得萧淼“啊”的大叫一声,显然已被咬到了。 众宫女忙去解救,慌乱之中不知是谁踢了几脚,那狗不住的吠叫。 “淼儿,怎么样,疼不疼?”黛玉慌张的跑过去,把萧淼抱到怀里,回头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御医!” “姑姑,疼……”萧淼眼泪汪汪的。他从小生的讨喜,又是黛玉喜欢的承哥哥的嫡长子。萧哲麟见黛玉喜欢,便时常将他接到宫里。萧淼从出生起住在宫里的时日比王府还要多,又跟黛玉最亲。此刻受了委屈,又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不由得便哭了起来。 黛玉心疼不已,不住的安慰,“好了,淼儿最乖了,不哭不哭。我们回去找御医看一下就不疼了,淼儿不是还要做大将军么?要坚强,这点痛都忍受不了怎么行?” 萧淼抽噎了几下,极力忍着呜咽。他眼角还挂着泪珠儿,一副想哭而又不敢哭的样子,更惹人爱怜。黛玉抱着萧淼哄了一会儿,红梅道:“公主,把世子给奴才吧!”萧淼如今四岁多了,又长得胖乎乎的,重量自是不轻。黛玉自己还是个孩子,红梅自是不放心。 “没事,淼儿才多大,我抱得动!”黛玉道。 红梅见她坚持,只好罢了,想等黛玉累了在替换下来。 “姑姑,就让红梅姑姑抱我吧!”这时萧淼拉拉林黛玉的袖子道。姑姑陪他玩已经够辛苦的了,再让她抱着自己,累到了怎么办? 黛玉先还不肯,萧淼坚持也只得罢了。回到宫殿,御医早等着呢?林如海、萧哲麟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看过之后,御医说没事,众人才放心。由于伤在手上,上完药后,萧淼便支这手坐着。黛玉又让人带信儿给王妃,把此事说了,并重点强调不要紧,让她不要担心。毕竟她是萧淼的亲生母亲,发生了这事自然得让她知道的。 晚上,宸宇宫。 林如海拿着奏报,冷着脸。 萧哲麟也是同样的一张冷脸。就知道这事有猫腻,牛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哼,好日子过久了罢! ☆、95 原来黛玉和萧淼玩耍的时候,牛贵妃恰好路过。牛氏暗藏祸心,回去后便另贴身宫女带爱犬遛弯。名为遛弯,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她那宫女受过训练,那些阴司手段使得得心应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目的不言而喻。她道想的好,只消悄悄在狗身上动些手脚。神不知鬼不觉,便能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自以为巧妙,殊不知这主意可是漏洞重重。牛氏这些年频遭打压,也是怨气郁结太多,以致失了平日的冷静。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穿的诡计,又如何能瞒得了萧哲麟、林如海? 二人刚回宫里,便有暗卫送来了密报。详细的记录了今日牛贵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其中还有她和二皇子萧宇的密谋,企图利用手中的势力,联合大月的力量逼宫。如今萧宇正紧锣密鼓的四处活动,收拢联络守旧势力,尤其卖大力拉拢那些在京城影响力稍大的旧贵族。 他们的祖辈多是开国元勋,传至他们这一代多数已经没落。他们中的多数都很是不满那些所谓的后来居上者。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盘踞京城多年,根基较深,亲旧遍及京城。若真能拧成一股绳,真做出什么改天换地的事也未可知。问题是,他们有这么团结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再者萧哲麟、林如海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如今,四王八公除北静王外,都或多或少的站在萧宇这一边。 画饼充饥,终是一无所有。 萧宇给他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蓝图。可惜,它永远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来人,废去牛氏贵妃之位,押入天牢!”威严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早在萧哲麟喊“来人”两个字的时候,便有两排侍卫跪在阶前候命。 “臣等领命!”侍卫们齐声应道。刚要起身而去,林如海忙叫:“等等!”众侍卫只得躬身站好。唉,在宸宇宫当值的,谁不知道这林侯爷的命令比皇上的都得慎重?毕竟连他们的主子万岁爷可都听这林侯爷的。得罪皇上还有一分活命的机会,得罪林侯爷,万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你们先下去吧!”林如海道。 “这……”众侍卫面面相觑。呃……圣命不可违,可是林侯爷的话有不能不听。二位,你们斗法,干嘛要连累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林侯爷的话吗?”萧哲麟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道。眯着眼似乎的在考虑宸宇宫是不是该换侍卫了,连如海的话都敢不听! “是是是!”众人如蒙大赦,退下的脚步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如海~”萧哲麟叫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含笑不语,静静的等林如海说话。林如海被他过于炙热的眼神看得心里毛发,咳了一声,挑挑眉,笑道:“怎么,等不及了?不是说好过段时间一网打尽的么?”牛贵妃的动作,二人早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做出反应,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大月不是企图从牛氏那里获取情报吗,给他们又如何,看最后是谁输的惨! 当然,情报就免不了做一些小手脚了。 “我是这么说过,可前提是她不伤害你和玉儿。今天这事,明显是针对玉儿的,淼儿不过是误伤罢了。今天是玉儿,明天就有可能是你,我可不会留着对你有威胁的人!”牛氏早对如海和玉儿恨之入骨,倒不是他没能力保护二人。就怕有时候防不胜防,任何一个小的纰漏,使二人受伤,他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你也太多虑了,我不会保护自己么?当我是小孩子?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耐心点,很快就能收网了。”林如海摊开手掌,做出一个抓握的动作。眼睛闪闪的,是满满的自信。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萧哲麟说着便握住林如海的手,一脸幸福。 “你……”这是什么语气,林如海正打算说什么,便听到一阵欢快的声音。 “爹爹,父皇!” 林黛玉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林如海的脸红了红,手挣了挣。萧哲麟又握紧了些。林如海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警告语威胁。“放手!”他轻斥。萧哲麟笑笑,干脆一手揽了林如海的腰,“怕什么,玉儿又不是外人,再说我们的关系她也早知道了!”林如海下意识看向女儿,后者正朝他挤眼呢? “那也不行!”林如海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脸红的滴血。亲热的时候被女儿抓包,虽然只是牵个手啦,但感觉……真不怎么好。 萧哲麟看看正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再也不理你的爱人,尴尬的摸摸下巴。把视线转向林黛玉,笑问:“玉儿不陪着淼儿,怎么到这来了?” “淼儿喝过药睡了,我来就是问一件事。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吧!我可不相信那么巧淼儿去捡球的时候,狗正好在那儿。至于背后策划的人是谁,想必爹爹和父皇都查清楚了。我也不问原因了,只一句话,是不是牛贵妃干的?父皇告诉我,我马上就走,绝不再不打扰你和爹爹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林如海不自在的道。他整了整衣襟,正色道:“你猜的不错,就是牛贵妃干的。”说着又递过一个一张纸,“都在这上面写着呢?你自己看吧!” 黛玉摆手道:“我就知道是她,她早看我不顺眼了!至于这密报,我就不看了了。说不得有什么机密呢,万一泄露了,父皇还不怪我?所以为避嫌疑,我还是别看了。我只要知道元凶就好了,不出所料的话,牛贵妃是针对我的吧!哼,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新仇旧恨这次就一块报吧。父皇,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林如海笑道:“你这孩子!” “你说呢?”萧哲麟挑眉,“怎么办随便你!” “那就好!”黛玉笑着跑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萧淼的生母安王妃便进宫了。黛玉虽然说了不要紧,毕竟是亲生儿子出了事,王妃又如何放心的下?彼时萧淼正睡得口水横流,王妃看着儿子的小手,眼圈都红了。黛玉心里也闷闷的,有些自责,王妃把孩子交给了自己,结果自己没有照顾好。唉……怎么说呢,过意不去呗! 早饭后,黛玉主动提出让王妃把萧淼带回去休养。 萧淼还很不舍得,黛玉着实劝解了一会子才罢。 皇宫这个封闭的环境,使无聊的宫人们多了一些八卦之心。一般有什么新奇的消息,不出半日,便能传的人尽皆知。这日,有一个轰动性的消息,连半日都没到便传的沸沸扬扬。连最低级、消息最闭塞的宫人们都知道了,而且传得神乎其神。 各处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们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故事的主角便是牛贵妃。传闻牛贵妃力大无穷,今日行至御花园小桥的时候,突然绊了一脚,把御花园的第绊出了半尺来深。牛贵妃摔了个狗啃地不说,四周不知哪里又传出几只恶犬来,把牛贵妃还有随从的衣服死的稀巴烂,身上也伤了不少。牛贵妃不仅腿摔折了,身子也都被人看了去,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呦! 萧哲麟听了这事,不过一笑置之。 人之本性惯会捧高踩低。 这么大动静,一看便是牛贵妃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看着情形,皇帝显然是站在这人这边。再联想进来宫中的小道消息,便知这人是谁了。那位主儿可是皇帝的宝贝疙瘩啊!无论怎么说,显然牛贵妃是被皇上舍弃的。众人以前是摄于她的手段,和那么一丁点所谓皇帝的轻重。毕竟她是后宫唯一的贵妃不是?就算得不到皇帝的爱,但能多年后宫独大,怎么着也有一两分的轻重吧! 现在连皇帝都不管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时墙倒众人推,各种冷言冷语也都席卷而来。 牛贵妃小腿骨折,无法行动,只得叫来儿子,嘱咐他加紧行动。 萧宇在牛贵妃面前倒是恭谨,出了门便轻蔑的冷哼一声。 以为自己是谁呢,还妄图控制自己?哼,若不是看你手里有些势力,我会这么听你摆布?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千方百计为子女策划谋利,只有他的母亲恨不得算计死自己的儿子!母妃啊母妃,若非你一意孤行,拉我进这叛国谋逆的深渊,我会这么骑虎难下?明知希望渺茫,无异于送死而不得不做。那种随时可能人头落地的感觉是多么的糟糕,你知道么? 等着吧,逼宫成功之日,便是我大义灭亲之时。 回到府里,萧宇便叫来侧妃贾氏。 贾元春浓妆艳抹,打扮的妖妖娆娆,袅袅婷婷的屈膝,嗲着嗓子道:“妾身见过王爷。”萧宇伸手去扶,贾元春便就势倒在他怀里,娇声嗔道:“王爷有些日子没来看妾身了,可是妾身伺候的不好?” “爱妾这是哪里话?这不是最近忙么,爱妾可愿为我分担一二?”萧宇揽着贾元春,手在她身上或轻或重的抚摸。逗得她娇笑练练,甜腻腻的叫着“王爷”。“哈……王爷~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妾身自当尽力,为…为王爷分忧……”接着是“啊……”的一声长吟。 一番激情,酣畅淋漓的挥洒总算扫除了从皇宫回来的郁闷。萧宇咬着耳朵对贾元春说了半天,后者不住的点头,末了道:“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办好。” ☆、96 第二日,贾元春便让人叫来了母亲。 二人在密室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 王夫人走得时候行色匆匆,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很快,贾府便暗中联络交好的世家.据说还拿出了不小数目的银钱,放到薛家商行里做什么生意。四大家族都有了不小的动作,或是收拢产业钱财,或是跟些不不法客商做交易。甚至联络了一些小混混,四处散播谣言,称大月军士勇猛无比,朝廷不是其对手之类的话。 老百姓多是没见过世面的,大月军士的种种也都是听过而已。自然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知何人煽动,京城百姓纷纷扬扬的聚到京兆府衙门。联名上了万民书,请求皇帝下旨和亲。 “哼,萧宇还真有本事,他是不想活了吧!”看过京兆尹呈上的万民书,萧哲麟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道。 京兆尹姓吴名冉,掌管京都事务,职位不低,可直接面圣。 “噗通”吴冉腿一软,吓得跪在了地上。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会被灭口吧!伴君如伴虎,他听得出萧哲麟这句话并非玩笑,也非一时怒火中烧。对儿子尚且如此,自己这个外人,就更不会手软了。 看着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某人,萧哲麟淡淡一笑,道:“民,国之本也。大战已是不可避免的,朕早说过和亲的事不许再提。你说没听到吗?” “这,臣……”吴冉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萧哲麟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好了,无风不起浪,百姓要好好安抚。不过是小人作祟罢了,解释清楚,他们会理解的。大月可不是个容易满足的民族,用得寸进尺形容他们最贴切不过了。退让永远不是出路。再者是他们挑衅在先,难道我们大晟就要做缩头乌龟么?这事你来办,要让百姓都拥护甚至积极参与才是。” “是,臣领旨。”京兆尹叩头道。 走到殿外,他就皱起了眉头。安抚百姓,说得简单,做起来可未必轻松。这些百姓一看就是被煽动的,也不能用武力。百姓何其无辜,可恨的是背后的主谋和煽动者。如今还跪在京兆府衙门前的百姓中,怕是掺杂着不少这种心怀叵测的人。要想增强说服力,让百姓信服,得拿出些有力的证据才行。唉,不论如何,皇帝交代下来的事,再麻烦也得办啊! 林如海办了会儿公,出来活动筋骨。 正巧看到京兆尹唉声叹气的走来,便笑道:“吴大人何事叹息啊?” “原来是侯爷,下官有礼了。”吴冉一怔,躬身笑道。 “吴大人客气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吴冉这人,林如海以前就认识。他任京兆尹已逾半载,虽无突出的政绩,但也无大的过错。关键是此人忠厚耿直,又不畏强权。若真有什么为难之事,他倒不介意筑起一臂之力。 吴冉见林如海如此问,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便将万民请愿及皇帝交代之事一一说了,不免又叹气一回。 林如海笑道:“这有何难?皇上为了应付这场战争可是足足准备了两年,况且又有奭国联合,不出半年大月必将败亡。陛下可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战争还未开端,便是胜负已定。你只将那些挑唆的小人找出来,再讲事实一摆,百姓们哪有不信的?国家强大,百姓才能安乐。他们不过是怕劳民伤财,最终却一无所获罢了。若知道能胜,哪还有不支持的?” 吴冉又惊又喜,激动的连叩了三个头,道:“多谢侯爷提醒,下官这就去办!” 林如海忙将他扶起,笑道:“吴大人自便。” 萧承带来的大军给玉门城带来了新的活力。原有的守军,新来的大军,吆五喝六的交流着最近的战况和都中的新闻。沿着城墙慢慢踱步,观察着守备情况,所过之处将士们躬身行礼,萧承便点点头作为回应。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亲切,带着些微的威严,俨然一身大将风度。· “皇叔!”见到城垛处的萧凌威,他叫了一声。 “承儿,来了这几日,可还适应?” 萧承摇摇头,吐吐舌头,显出几分的调皮。笑道:“瞧皇叔说的,这有什么适不适应的?带兵打仗,又不是在京里,就是来受苦的。别说这样了,便是在艰苦些我也受得了。”萧凌威无谓的笑笑。他自是相信萧承的,不过白问问罢了。“你知道就好,我还真怕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子有什么不适应的呢?” “皇叔小瞧我!”萧承不服的喊,“我是那种受不得苦的吗?” 萧凌威拍拍侄儿的肩膀,微微用了三分力气,笑道:“别委屈了,知道你不是!走吧,该议事了!”玉门城还牢牢在大晟军的手里。这次大月来势汹汹,但萧凌威早有准备。虽说丢了几个小城,但无关紧要。况且多是一早就作为诱饵的,能用的东西也早搬运空了,大月便是得了,也无甚益处。 亏得大月将领还沾沾自喜,不过后来的几日 ,他们便再也笑不起来了。因为除了几个没什么价值的小城之外,他们费劲了力气,岁上无数也未在前进一步。据可靠消息,大月王有意暂时放弃大晟,转攻大奭边境。萧凌威因此召集将领议事,商讨下面的对策。 “好啊,皇叔先请!”萧承做出请的姿势,态度亲昵而随意。 “你呀,跟皇叔还客气什么?”萧凌威说着便一把抓了萧承的手,二人携手而下。 议事厅,众将均已到齐。 萧凌威叔侄作为左右元帅,立于主位,两边依次是两溜披甲将领。 议事进行的很顺利,晟奭两朝唇齿相依。得知大月于此处受阻,意欲调剂兵力专供奭国,众将都心有戚戚然。萧凌威关于与奭国联手,将敌人半路阻隔的话刚提出便几乎全票通过。大致方向定了下来,余下的细节便很好解决了。大月兵力撤出大半,玉门城外还有自然要留下一部分兵力的。最终决定令萧承带二十万大军联合大晟太子李昊实行此计划。 萧承嫌二十万大军太过累赘,又思大月军士几遭挫折,已失了锐气。作战,最重要的便是士气。没了士气,哪怕是曾经的虎狼之师,也会不堪一击。因此,此次带兵,不须多,五万精锐骑兵足矣。但萧承怎么也是皇子,又是自己的侄子,萧凌威怎么可能让其以身涉险?好说歹说加到了十万骑兵,没想到这小子出发的时候,又偷偷留下了两万。 萧凌威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人都是嫌兵少的,这小子反其道而行之。八万骑兵对大月三十万万大军,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底气?萧承的脾气萧凌威清楚,人已经留书说明了:因为你是我皇叔我才给你面子,要不这三万我也不带!那小子在有些事上,还真是非一般的固执。此刻自己再把这两万人送过去,他必然还得退回来,也只得罢了。 “哼,臭小子吃了苦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关照你!”萧凌威气的踢飞了脚边的凳子。 京都,林府。 虽说林如海在家呆的时日不多,下人们却都是兢兢业业的。府内打扫的一尘不染,比主人天天在家的府门还要洁净。林如海偶尔也会回来小住一两日,只当消遣度假了。不过,这次显然不是小住,他呆在林府已经五天了。每晚上陈忠都提着饭盒,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菜。还起了些令人牙疼的名字,什么思梧桐、恋君心之类的。 林如海很淡定的看着饭桌,面无表情。 偶尔有几天,人的脾气总是格外不好。也没有原因,只是莫名的烦躁,似是无法言喻。林如海此刻便处于这种状况,本身心情不好,萧哲麟又不知节制。一来二去,这不,就将人惹毛了。林如海索性卷铺盖卷回家,呃夸张,铺盖卷当然是不用卷的。只是回府打算清净几天。还像模像样的留了书: 萧哲麟,罚你闭门思过五日。我回府了,别来找我,否则日期延长。 没有原因,只知道爱人生气了。萧哲麟牌受气包子默默的将纸条收好,开始了闭门思过之旅。只是他人虽不在,存在感却是十足,每天变着法的关心。送菜送汤的,照顾的额很是周到。 这两日二人开始了鸿雁传书。 先是林如海看萧哲麟如此关心自己。吃到好吃的菜给自己送来,喝到好喝的茶也让人捧来。为表示礼尚往来,林如海大笔一挥,题了四个大字“按时吃饭”。陈忠捧宝贝似的捧到了萧哲麟跟前儿。后者看了之后大喜,洋洋散散的写了一大篇,表达了自己的各种关心。林如海恶寒一把,又写了几个字,萧哲麟激情更甚,又是满怀深情的一大篇。 林如海敢对不写了。 萧哲麟反倒爱上了写信的感受,每日都来这么两篇。 林如海烦不胜烦。一边皱眉,一边漫不经心的收到一个小钿金盒子里。 五日期到,萧哲麟刑满释放,便迫不及待的到了林府。不想扑了个空,原来林如海已经提前进宫了。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宫,萧哲麟一进去,便看到林如海悠闲的拿份塘报观看。无奈的笑笑,走过去,萧哲麟凑在他耳边,笑道:“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 “怎么,还怪我,谁让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林如海挑挑眉,语气不怎么好。兴冲冲的赶来了,却见不到人,他也会失望的好不? “没错,我就是迫不及待。”萧哲麟埋在他颈边,嘿嘿笑道。 “油嘴滑舌!”林如海一把将人推开,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句。 萧哲麟呵呵笑了两声,凑过去看他手中的塘报。萧承已与李昊会师,二人所带均为精锐之师。如今合兵一处,大月军队自是不能前进半步。塘报中显示萧承、李昊处处皆占优势,而大月则是节节败退,胜利只是时日问题。只是北方突降暴雪,军中被服不足。这份塘报除报告军情外,还请求京师调运被服等物。 二人看罢,便即命有关官员加紧调配,不可拖延。 ☆、97 “爹爹,听说柳大哥回来了。是要押运被服到前线?你让我也跟去吧!” 黛玉一身戎装,进来便是这句话。正端着茶杯吟啜的林如海一惊,呛得练练咳嗽不止。黛玉忙去拍他的背,林如海半晌方缓过来。他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黛玉口中的柳大哥,便是柳湘莲。 柳湘莲自进京后便在林如海的引荐下进了军队。这次随萧承出征,也是屡立战功,如今已升为校尉。北方天寒,严冬时滴水成冰。因此北疆作战,保暖工作至关重要,充足的炭火和被服乃是重中之重。押运炭火被服也是至关重要的差事,寻常人萧承不放心,便派了柳湘莲跑着一趟。黛玉常跟萧承往京畿大营跑,与柳湘莲倒也熟识。 “我想去边境,不行吗?”黛玉歪着头,问的满脸无辜。 “当然不行!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一个女孩子去凑什么热闹?”林如海马上回绝道。平日里闹闹也就罢了。纸上谈兵,倒无关大雅。林家向来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多读写书、学些谋略自是好的。可一个女孩子家,还真能跑到战场去?那是什么地方,刀光剑影,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黛玉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晃了晃,撅着嘴道:“爹爹你这是偏见。女孩子怎么了,古往今来的巾帼英雄可为数不少呢?像什么妇好,花木兰,平阳公主,比比皆是。况且我从小习武,功夫可不低,承哥哥都说一般的军士还不如我呢?再说我就是去了战场也未必就冲锋陷阵,我做军师也行啊!承哥哥昊哥哥都在那,不会让我有危险的。” “那也不行,今时不同往日。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如海拒绝的很干脆。黛玉哼了一声,道:“就是有那么起子迂腐之徒,不思进取报国,整日老盯着别人,有什么意思?还是昊哥哥那里好,无论男女都能入朝为官、上阵杀敌,那活的才叫惬意呢?” 听到这,林如海不由眉头一跳。 李昊那小子正打自家女儿的主意呢,看女儿这情况似乎很向往奭国的开明之风啊!还想为官,杀敌?这还这是麻烦,他可舍不得把女儿嫁那么老远去,更舍不得让她去做任何危险的事。 想归想,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打消了女儿的这种念头。 林如海亲手到了茶,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她坐下,打算郑重的谈谈。黛玉看着架势也明白,只得坐下。林如海道:“你也说那是奭国了,在这里可行不通。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不是某个人或某些人便能改变的。你是大晟的公主,一举一动皆有人关注,该做好榜样才是。平日里纵你舞刀弄棒已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了,这次万不可胡闹了。” 黛玉垂着头,闷闷的道:“我知道了。” 她原也没指望她爹爹真能让她去,此刻倒也不算失落。萧承走得时候,黛玉就像两位爹爹提出过一起出征的想法。不过,被无情的镇压了。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可巧听说柳湘莲回来了。京畿大营中除了萧承,她最熟的便是柳湘莲了。而且这人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跟她去方便些。没想到…… 好吧,这种结局也在意料之中了。 月上中天,宫中万籁俱静。宸宇宫御榻上,林如海睡得极不安稳。他眉头紧皱,额上布满细汗,身子微微的抽搐着。睡在他身边萧哲麟第一时间感到了爱人的反常。他猛地惊醒,将林如海揽进怀里,不住的拍着他的背。“如海,怎么了?”他轻声问。 “啊!”林如海一声惊呼,猛地睁开了眼。 萧哲麟不防,倒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忙轻声安慰:“怎么了?别怕,如海别怕,我在这呢?” 林如海轻叹口气,冷静了会子,勉强笑道:“没事,别担心,噩梦罢了。” “梦到什么了?”看着很惊恐的样子,萧哲麟心中很是疑惑。 “是玉儿。”林如海叹道,“那丫头今天不是说想上前线么?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到她在战场上被人…被人……” “别说了!”萧哲麟一把捂住了林如海的嘴。后面的话不用说他也知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黛玉在林如海心中的位置,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费尽心力守护的的爱人,已经在恐怖的梦境中体会了那种撕心裂肺。再让他亲口说出来,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他又于心何忍?唉,真想世间所有的苦痛,自己都能替他扛了。 而他,只要快乐和幸福就够了! 林如海眸色复杂,有担忧,有感动,还掺杂着噩梦遗留下来的心悸。萧哲麟侧过身子,调整姿势,让林如海舒服的躺在他臂弯里。而他自己则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如海,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手缓缓划过爱人的脸颊,一遍遍的抚摸着,声音很是温柔,“没什么,噩梦而已,玉儿不是好好的在我们跟前儿嘛!她是个好孩子,你不同意,不会做什么的。” 林如海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这倒也不错,玉儿如今连皇宫也不怎么出了,想也出不了事。再者玉儿又听话,做事有分寸,没有自己的许可,也不会乱跑。倒是自己过滤了。 萧哲麟的良苦用心他何尝不明白,得此一人相伴,此生无憾! “明儿还是多派些人跟着玉儿吧!最好是暗卫,玉儿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别让她不自在。”暗卫如无意外都是隐于暗处,黛玉发现不了,自然也不会觉得束缚。萧哲麟宠溺的看了看他,道:“好,玉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快睡吧,要不明天没精神!”林如海无声的笑笑,“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萧哲麟含笑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心满意足的贴着他躺下。刚闭上眼,林如海突然道:“玉儿好像挺向往的奭国风气的,以后嫁给昊儿倒不错。” “什么?”萧哲麟猛地惊起。 “淡定些,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林如海笑道,“今天偶然谈起,那丫头说奭国制度好,女子也能当官,甚至是上战场。这不是向往么?”萧哲麟愣了愣,“玉儿真如此说的?”林如海捏着萧哲麟腰间的软肉,微微用力,懒懒的道:“我倒是希望玉儿没有说,可惜事实便是如此。说起来这事也怪你,若非你从小教她习武,教她行军打仗之法,她会如此?” “呃……”萧哲麟自知理亏,忙撒娇耍赖一番。林如海无奈的将他撕开,皱着眉道:“一虚心就给我来这套,告诉你,这次没用!” 萧哲麟乖乖认错,弱弱的道:“如海,我们真要将玉儿嫁给昊小子?” “你说呢?”林如海挑眉。 “我舍不得啊!”萧哲麟苦着一张脸。这些年他是真把玉儿当自己女儿疼的,不,不自己女儿更疼! 林如海哼了一声,有怒发冲冠之态。“我更舍不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但若女儿真看上了李昊,林如海自问他没办法拒绝女儿的请求。再说昊小子确实不错,若是他真能对黛玉一心一意,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林如海是看开了,大不了他以后致仕到奭国居住。体会一下异域风情也不错,顺便也能陪着女儿。 “那以后我退位,我们去奭国住吧!”萧哲麟满怀希冀。 二人倒是心有灵犀! 林如海勾勾唇角,诱哄道:“闭上眼睛…头凑过来……” 萧哲麟几乎一个口另一个动作。林如海笑眯眯的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道:“奖励你的。”萧哲麟一喜,忽的睁开眼。正要有所动作,林如海将他一推,说:“睡觉!”看着耳尖羞红的爱人,萧哲麟嘿嘿傻笑半天。第二日,林如海盯着一双熊猫眼起床。他发誓以后再不主动亲萧哲麟了,一夜都没睡好,尽听某人的傻笑了! 紫然城奭国大营。 仍是月黑风高,大营内却是人声悉索。 “嘶……真冷,这天儿是要直接把人冻成冰块啊!” “是啊,老子脚肿的鞋子都穿不上了!” 兵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抱怨着这恶劣的天气。他们虽也多是北方人,雨雪天气见多了。但跟草原上的暴风雪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前些日子还好,近来又是几场暴雪,外面滴水成冰,躲在被窝里都瑟瑟发抖。 “知足吧,你算好的了,老子手脚都冻烂了。腿都不能走路了,奶奶的,也不知被服何时能到。”一个兵士打着颤,牙齿不断上下碰撞。军士说话本就粗陋,恶劣的天气、身体的痛苦,更是使他们逮到机会就要骂上几句,发泄一下郁积的怨气。这在军营中随处可见。 “听说快了,柳校尉都走了大半个月了。” “等着吧,元帅不会看着我们冻死的!” 他们口中的元帅萧承,此刻也是难以入眠。不大的营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即使烧着炭火,帐里较之帐外也没有温暖多少。他原想着速战速决,不想遇到罕见的暴风雪。之前倒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取暖的炭火、被服等准备还算充分。谁料敌军突袭,被服焚烧大半,以致出现短缺。 原想着先从奭国补给些,无奈大月人太过狡猾。仗着地理优势,每次押运都被拦截,只得作罢。 好在萧承想来以身作则,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搞什么特殊化。此次也是如此,将士们虽有怨言。但见元帅与自己一样受冻,更多的是感动,每次冲锋陷阵也更加卖力。 只要军心还在,一切便不是问题。 萧承知道这些困境都是暂时的。一旦柳湘莲回营,物资充沛了,便能给敌人以重创。 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萧承切身实践了这句话。从初入战场,他就表现了极大的热情。身先士卒,作战勇猛,一身武艺无人能敌。军队是一个讲究力量和血性的地方,萧承的所作所为,很快便赢得了将士们的一致拥护。除了这些外在条件,他还有区别于一般将军的更高层次的东西。那便是谋略! 毕竟,这些年的兵法可不是白学的! ☆、98 玉门城外一片空旷,偶尔几处区域性的乌黑或花白。 那是仍守在城外的大月和北夷军士。一个月前,外面还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大月突然转换目标,骑兵调走了大半,余下的只是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骑兵过得可不安逸,萧凌威兴致来了便派小股兵士前去骚扰。虽说损失倒不大,但时日久了,也是不胜其扰!且积少成多,小胜成大胜,一个月的时间,也是不少的损失! 萧凌威立于城墙远眺。 他缓慢的走,时而抚过城垛,极目远眺,神色郑重而庄严。 “城外可又有动静?”他突然停下,问道。 “元帅,下官每日派哨骑探查,发现这几日大月骑兵频繁调动。”跟在萧凌威身后的记室孙标快走几步,在他身边站下答道。萧凌威“哦?”了一声,眉头皱了皱,回过头,盯着孙标,“何时开始的,人数多少,调往何处,为何今日才禀报本帅?” 孙标躬身道:“回元帅,大概有五六天,每次调动三千左右,共调动了三次。往西方而去,据下官推断应该是紫然城。至于为何今日禀告元帅,下官派去的哨骑还未返回,因此消息还不确切。本想等消息确定了再禀报,不想元帅问起……”他说到这顿了顿。 “这是怎么说?”萧凌威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些质问,“我是元帅,统率全军。战局瞬息万变,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敌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报于本帅知晓,这些你不知道么?倘若因此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你承担的了吗?”他倒不是针对孙标。只是终究太年轻了,有些事缺乏锻炼,有时顾忌不了那么多。 “下官知罪!”被萧凌威一说,孙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跪地认错。他原想着元帅日理万机,这些还没确定的小事,就先不烦他了,没想到…… “你呀,还需要历练!以后你只管文书往来,先把侦查之事交给旁人吧!”希望孙标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是,下官领命!”他有错在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正说着,便有哨骑回城。萧凌威忙接见了,证实了大月在往紫然城增兵猜测。萧凌威摸摸下巴,嘴角含笑,看来承儿和昊儿进展不错啊!大月这是快支持不住了,要不也不会疯狂增兵。两个臭小子行啊!英雄出少年,自己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萧凌威整整衣襟,道:“传令,众将议事,今日我们要将城外的敌军一举歼灭!” 五日后,紫然城外大月营帐。 一身材魁梧的将军,带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士兵飞奔而入。 大月郝广王一脚将跪在地上的一彪悍将军踢翻,骂骂咧咧的道:“混蛋,你说什么,简直一派胡言!”他跳着脚道:“我大月男儿是草原上的英雄,怎么会……怎么会败给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南蛮子?”说着,便又给了刚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的将军几脚。 那将军吐了几口鲜血。他咳了几声,伸手拭掉嘴角的血迹,叩头不止:“大王,是真的!萧凌威弄来了连弩车,一通扫射,将士们就倒下了大半。然后便是骑兵踏营,将士们竞相逃散,止都止不住。萧凌威带兵在后面追杀,入秋风扫落叶一般,短短半日,我军死伤无数……”他说到这已是泪流满面,呜呜大哭起来。大月军士想来骁勇,带兵数十载。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 郝广王发疯似的喊:“是你葬送了我五万勇士,来人啊,拖出去砍了!拖出去!!!” “大王明鉴,晟国的武器太过强大,臣没有办法啊!”那将军挣扎着,虽说如此惨败,他也羞愧。可人谁不想活着呢,一听大王要杀他,也不觉乱了阵脚。他生的高大,但多日的长途跋涉,几乎使他精疲力尽。方才那几脚,受了不轻的内伤,拉他的人又都孔武有力,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那将军眼睛一亮。 郝广王皱起了眉头,不耐的道:“布和,你来作什么?” “王兄,斯尔将军不可杀!”布和不住的像郝广王使眼色,无奈后者不为所动。郝广王是个□□的君主,他是对自己这唯一的弟弟特殊,但也不代表布和就能改变他的决定。“布和,别质疑你的王兄!”他严肃的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看看周围的武士,冷声道:“都愣着干嘛,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是!”众武士应声下去。 “不,王兄,不可以!”布和大吼一声,要去拉那些武士。郝广王一把将他拉回来,怒道:“布和,好好待着,这事跟你无关!” “王兄,斯尔是大月最出色的将军之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杀了他,便是自斩手足,你不知道么?”布和眸中闪出哀凄之色。他从小爱戴的兄长,他知道他独断专行,高傲自负。可他没想到兄长竟一点儿劝都听不进去。这样的王,能带领大月王朝走向辉煌吗? 郝广王哼了一声,道:“大月好将军多的是,不缺他这一个,况且做错了事就要承担。” 布和轻轻摇头,“王兄,你以后会后悔的!” 郝广王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布和就是太软弱了。他永远都不会后悔,他会带着大月走向最辉煌的时刻。想到这,他笑了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我的好弟弟。你可是我们宝贵的军师,别浪费时间在这无聊的人身上。我们的粮草不多了,你该想想怎么能尽快拿下紫然城,消灭对面的那两个整日蹦跶的小娃娃!” 他口中的小娃娃自是指萧承和李昊了。 布和讽刺的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萧承、李昊可不是好对付的,我一时哪来的主意?”说到这,他有叹道:“如今形势还利于我们,李昊在城内,萧承还和我们一样在城外。虽然他与李昊时常联系,但有我们的军队守着,一时还进不了城。如今萧承军中保暖物资奇缺,我们得趁他补给之前拿下。否则一旦他度过危机,情况于我们极为不利。” “这我自然知道,可恶的是汉人太过狡猾,交锋几次都被他躲过去了。”郝广王一脚踢翻椅子,怒道。 “王兄,那是智谋!”布和提醒道。 “什么智谋,我从来不知道智谋,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郝广王不屑的道。 此时,他们口中的主角正在视察军营。几日暴雪,厚厚的洁白已没过小腿,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萧承带着自己的亲兵按部就班的视察营地,演练阵法,这已经是他每日的必备功课。他正和偏将讨论布防情况,忽有卫兵来报:“元帅,奭太子派使臣送炭火被服来了!” “当真?”萧承一喜,忙问。 “千真万确。”那卫兵说的很肯定。 “那还不快请!”萧承大笑着迈步,径直回了中军大营。使臣已经在等着了,行礼毕,问及缘由,方知这次李昊派重兵绕远道才避开了大月的攻击。不免心中微动,亲自写了封感谢信托使臣带去。 又过了不几日,朝廷的补给也到了。 柳湘莲抵达之日,可巧萧承带人出击,小胜了一场。敌军溃散,逃跑的方向正是柳湘莲所在。柳湘莲彼时所带兵虽不多,但他当机立断,命令众军拦截。本就是溃散之兵,见奭国军队便胆战心惊。柳湘莲也不含糊,顺势俘获了五千人之多。之后犒赏三军,萧承亲自拉柳湘莲到帅台,称赞他机智勇敢,凌威不乱,并当即任命其为将军。 此事传到京都,萧哲麟也称赞不已。 “如海,又在看战报?”萧哲麟接过陈忠捧来的茶水,放在林如海手边,笑眯眯的问。 林如海“嗯”了一声,端起杯子,抿了口,眼睛仍不离战报。 萧哲麟不满的哼哼,天天看战报有他好看么,如海怎么都不看他?不行,在这样下去自己的地位都要没了,萧哲麟心中愤愤的。他拉拉林如海的袖子,后者疑惑的抬头,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林如海挑挑眉,等着下文。可萧哲麟不说话了,只直勾勾的看着他。林如海哼了一声,不爽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战报。 “如海,你不是看战报就是看公文,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萧哲麟挫败,决定一股脑最直接的办法。 你有什么好看的,林如海暗道。不过他说出来变成了:“我不是天天看着你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萧哲麟正要说什么,林如海喜道:“快看,承儿又胜了,杀敌五千,俘获三千。呵,这声东击西用的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照这速度,用不了多久,大月王朝将不复存在了。哲麟,恭喜你,生了个好儿子!” 大月百姓游牧为生,平日倒可自给自足。可其自然条件恶劣,最怕遇到大寒大旱。奈何今年两样都遇到了,夏日大旱,冬日大寒,乃是百年罕见的恶劣天气。他们在草原无法生存,也难免为侵扰其他民族。又逢郝广王继位,战争不可避免的触发了。 萧哲麟宠溺的笑笑:“还不是你教的好?”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大笑道:“这话我喜欢听!”虽然知道这人是故意讨好自己,林如海还是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和萧哲麟一起的日子了。有一个人这么爱自己,愿意想尽办法讨好自己,似乎也不错。呵呵,应该说比上辈子一个人孤寂半生强多了。 突然,萧哲麟道:“如海,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培养秘密势力之事吗?” “啊?记得,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如海疑惑道。 这事他听萧哲麟说过,大概是几年前吧!萧哲麟说自己有意提前退位,到时没有皇帝的权利,怕保护不了他。因此有意提早培养一支力量,让二人能尽情逍遥,而不必有什么顾忌。当时林如海也是一笑置之,萧哲麟想做就让他做吧!手里有力量,他护着女儿的时候底气也足。只是萧哲麟此时提起,不知是问什么。 “五年过去了,这支势力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如海,你该去看看了……” “好!”林如海点头。不论如何,萧哲麟不会害他! ☆、99 郊外的空气新鲜湿润,带着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 一驾马车缓缓而行,后面跟着几十个骑马的卫士。才下罢一场小雪,官道上白茫茫的一片,连个车辙脚印也无,显然雪后还未有人踏足。两匹骏马拉着马车,踏着满地的碎琼乱玉徐徐前进。周围寂静空旷,除了马蹄的踏踏生,车轱辘嗡嗡的低鸣声,再无一丝的杂音。 “已经出城几十里了,你说的地方到底在哪?”轻轻推开递到嘴边的糕点,林如海有些不耐的问。这人一大早就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自信满满的说是要去看两人日后逍遥的资本。还说不远,可这都走了半天了,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别急啊,如海!就快了……”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信。萧哲麟无奈的耸肩,举起双手作发誓状,“我保证说的是真的,你看!”他挑起帘子,指着前方道:“转过前面的山头就到了。”彼时萧哲麟就坐在林如海前方。林如海嫌他当着自己视线,便将人往旁边一推,觑着眼睛瞧了瞧。点点头,笑道:“好吧,就信你一回!” 萧哲麟无奈的笑笑,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对自己这般无礼了。他将擎着糕点的手凑过去,道:“再吃点吧!” 林如海轻轻摇头。 “饱了?”萧哲麟问。 林如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虽说御用点心酥中带香,可谓美味,但到底是甜品,吃多了怪腻的。 萧哲麟笑笑,将糕点塞到自己嘴里,便伸手去拿格子里用热水温着的粳米粥。 林如海胃不好,吃不得生冷之物。甚至偶尔饮食不调,或是不经意吃些刺激性的食物,也会难受半天。御医说吃粥可以养胃,萧哲麟便于此事上了心。从各处网罗了不少擅熬粥的厨子,每天变着法的做。几年调养下来,林如海的胃病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喝粥的习惯还是没变。 马车走得很平稳,粳米煮的烂烂的,配着百合、山药、参片、蜂蜜精心熬制。吃起来糯糯软软的,既滋补又美味。林如海捧着盅子,安心的享用着美食,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跳跃了起来。那幸福的样子,看得萧哲麟心头痒痒的。他的爱人,似乎随时都有不一般的力量! “你干什么?”刚放好盅子,就看到一个放大的笑脸,林如海不由得惊呼出声。 “嘿嘿,如海,给我亲一口嘛!~~” “胡闹什么!”推开恬不知耻凑过来的某人,林如海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脚,警告道:“收敛些,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那……什么时候可以?” 混蛋,这事还要问吗?还有这是什么话?林如海瞥了对方一眼,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回宫!”咳,以他对萧哲麟的了解,如果不说的话,这厮能一直纠缠下去。让他闭嘴的最好办法是:有问必答。不过这次林如海显然料错了…… 萧哲麟撇撇嘴,毫无预兆的凑了上来。 “唔…不行,萧哲麟你干什么?喂,我说了不行,你——唔……” “等不到回宫了,别闹……我就亲一下,就一下……一下好么?” 片刻之后,林如海盯着萧哲麟直放冷气。什么就一下一下一下!这人根本就没有节制好不?今儿个是有正事的,如今可好。他嘴唇都肿了,如何见人啊?林如海撇了眼罪魁祸首,哼,还有脸笑! “回京!”林如海瞪了他一眼。反正都没脸见人了,干脆不去了。 萧哲麟一听,真生气了,这如何得了?忙放低身段,婉言讨好,“如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以后改,什么都听你的可好?你看咱们都到这了,不能功亏一篑不是?这样吧,回去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这次千万别耍脾气,可好?”这话说的极尽谄媚之能事,让林如海直接怀疑这厮平常是不是听惯了谄媚之言。 他倒不是非要林如海现在去,人放在那又不会跑掉。只是林如海骨子里有几分固执,做事喜欢做彻底。此次若是白跑一趟,原因还是因为他。回去人铁定得几天不理他,他如何受得了? “萧哲麟,谁耍脾气了?”林如海听了这话不由怒从心来,感情原因在自己,还是自己刷脾气了?“你说话怎么不凭良心,要不是你乱来,我,我……”说到这林如海脸红了红,手指飞快的指了下自己的嘴唇,颤声道:“我会这样?你让我怎么见人?” “啊?”萧哲麟愣了一下,原来症结在这里? 林如海气的转身坐下,朝帘外道:“陈忠,调转马头,回去!” 马车是陈忠在赶。他应了一声,刚要行动,萧哲麟吼了句:“等等!” “是!”陈忠应道。得,两位爷都得罪不得,只有静待下面的命令。 萧哲麟看看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如海,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尴尬的笑了两声,从一暗格里摸出一个东西藏在身后。 他动作极快,林如海也没看清什么物件儿。 萧哲麟变戏法似的双手一摊,那物件儿便静静的躺在了他的手心。原来是一面精致的麒麟面具,看着极轻薄,做工也极精致,关键是一个面具竟透录出一股子的英武之气,可见其非出自常人之手。萧哲麟讨好的笑:“一会儿你带上这个,没人看得见的。” 林如海试探性的摸了摸,触手温热滑腻,很是极舒服,便知这面具的材质也是极不凡的,只是……这样行么?似乎是回答他的疑问,萧哲麟道:“你是山庄的主人,怎样都没关系的。再说初次来此,你没必要以真面目示人的?” “好吧!”林如海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下了马车还有一段山路要走,萧哲麟又跟林如海说了这支势力的来源。原来早在五年前,萧哲麟陪林如海去江南赈灾之时便在秘密筹划了。其中有段时间林如海老是不见萧哲麟,便是为此事。 这支队伍的主力来自江湖豪客,内部体制则是江湖门派和朝廷官制的的综合。各取所长,形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集团,萧哲麟命名为麟海山庄。当然这名字,唉,不说也罢,不过是某人的私心作祟。考虑到林如海久居江南,对江南的感情比京城深厚很多,总庄便设在江南,以后他退位后也能在江南陪爱人闲云野鹤。 除总庄外,还有不少分庄,遍及全国。 分庄以京城郊外的为最大,因萧林二人都在京都,如今核心成员也多在此。 麟海山庄辖下四部,分别是顺风堂、霹雳堂、云翼阁、武戈殿。顺风堂主要是打探消息,如今关于后宫的密报,多出于此;霹雳堂主暗杀;云翼阁以暗卫为主,目前主要负责林如海和黛玉的安全;武戈殿是军士系统,内有将军两人,皆有帅才,武士三万人,勇猛无比各个皆能以一当十。 有这么一支势力,即使不做皇帝,萧哲麟也能护林如海周全。 进了山庄,萧哲麟便召集主要头目至大堂参拜。 顺风堂堂主扶风来的最早。他进来匆匆行了一礼,便喊:“庄主,听说主上来了,不知在何处,怎么不给属下看看?”他态度颇为随意,严格来说,还有几分的无礼。毕竟是江湖出身,真让他们想朝廷官员那般守礼也不可能。 “主上?”林如海嘴角含笑,挑眉看着萧哲麟。 “呃……就是你,我只是庄主,我跟他们说在我之上还有一个主上。主上才是麟海山庄真正的主人,其余全是下属。”萧哲麟有些心虚的解释。当初就是怕林如海不同意,他才先斩后奏的。 “这么说你——”林如海伸出手指点点萧哲麟胸口,又指指自己,缓缓启唇道:“归我管了?” “是这样……我从来都是归你管的啊!”萧哲麟说的理所当然。林如海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语,看着萧哲麟只是笑,笑的意味深明,笑的毛骨悚然。后者被爱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回头对扶风道:“愣着干嘛,还不来见过主上?” “是,扶风见过主上!”他说着便恭恭敬敬的跪地叩首。他生的高大威猛,伏首叩地之时倒显得极不协调。林如海忙伸手去扶,可对方想生了根般怎么也拉不动。此刻林如海若再不明白,真枉活了几十年。这扶风是使了内力了,自己毫无功力,便是费再大的劲儿也动不了他分毫。 这时萧哲麟大吼道:“大胆扶风,竟敢戏弄主上!” 他为君数十载,早是一身的帝王气,不怒已自威,盛怒之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扶风身子一震,跳也似的站了起来,又跪下道:“属下知罪,请庄主责罚!” 萧哲麟正要说什么,被林如海一个眼神儿制止。 “顺风堂主扶风,原乃江湖大盗。五年前盗取中山王爷宝珠,被官府追杀,受伤无数,奄奄一息之际逃入吴城,为庄主所救。我说的可对?”林如海踱着步,悠悠的将扶风打量了一遍。末了,盯着他问。 扶风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识的点点头。这位主上也不容小觑啊!他刚刚只是试探一下主上是不是真如庄主所说不懂武功,不想竟惹出这么大麻烦。以前只见过庄主的雷霆手段,只知惹了庄主后果不堪设想。还从没见过庄主大怒,唉,这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个全尸啊,真是后悔都没地儿去啊! “呵呵”林如海轻笑两声道:“扶风堂主,我希望你记住。双拳难敌四手,便是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千军万马。做人不要太狂妄,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你有侠肝义胆,这很好,麟海山庄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言下之意,只要我想,虽是便能取你性命。他也是看出来这人只是直肠子,心眼不坏,林如海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好了,你起来吧,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林如海道。 “主上宽厚,扶风有愧,愿请到青枫殿领罚!” 他重重的叩头,听得林如海都忍不住脑门儿疼! 青枫殿乃麟海山庄的刑堂,乃是出发庄内犯大过之人,进去之人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这些林如海自是知道的。他自认为扶风错不至此,可谁让他撞在枪头上,自己来第一天就敢挑事儿。不严惩不足以震慑众人,不严惩不足以确立自己的威望。以后不是谁都敢挑衅自己这个山庄主人的权威?考虑至此,林如海只有忍痛点头,大不了一会儿让人送些上好的伤药给他,总不至于送命吧! 唉,谁让他赶得巧呢? 萧哲麟含笑看着爱人。他就知道,如海不是软弱的! 这个扶风,想给如海下马威,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这次看在如海的面子上就算了,若有下次,哼,他绝不留情! 不一会儿,众人也都到了。他们都听说了扶风的事,知道主上不好惹,而且庄主护的紧,都表现的极好。连扶风都甘心臣服的主上,他们也都是敬服的。林如海倒是平静,萧哲麟的一番心意,他自是重视的。这些人,别管如今怎么看他,真心效忠还是只做表面功夫都不重要。他有信心,半年之内,让这些人真心信服自己,就像信服萧哲麟一般。 ☆、100 大月与晟奭联军对峙已两月有余,联军虽屡占上风,却始终未能将大月军队彻底消灭。战报不断的从边境送到京城,战况愈加激烈,已进入了最后的决战。 奭国准备充分,两个月的消耗,倒不算什么。 大月本就是饥荒之年,牛羊死伤无数。以往还可以与奭国互市,换取粮食果腹。如今两国交兵,这个方法自是行不通的。郝广王狂妄自大,自以为能考战争不劳而获,如今碰了钉子,也只能迎着头皮上了。毕竟事已至此,也是他咎由自取,后悔也没用。他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布和道中原能带回来些有价值的情报。 宸宇宫。 林如海手里拿着份密报,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哲麟道:“大月那位鬼面王爷又来了,牛氏那里,你都安排好了?” “好了,如海,这事你不要管了!”萧哲麟将密报夺来,随手往炭炉里一扔。看林如海那不怀好意的样子,他恨得牙跟儿痒痒的,又不能冲着爱人发火,真是憋屈的不行。牛氏那蠢妇,给他戴绿帽子戴的爽是吧!还让如海取笑他,真是……罪不可赦!哼,无知蠢妇,看你还能逍遥多久! “诶诶,扔了干嘛,我还没看完呢?”林如海作势便要向火炉中取。 萧哲麟心头一紧,眼明手快的将他拉回来,后怕的道:“如何这么没分寸了?炉子里烧着火呢,万一不慎,烫一下可是玩的?再说那份密报全写的牛氏,有什么好看的?你呀,就是让我担心,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还说我天天管你了,你也不瞧瞧我不管你行么?这一眼看不见就差点出事……” “喂,萧哲麟你至于么,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再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是小孩子,会烫到自己?”萧哲麟正在兴头上便被打断了。林如海满头黑线,他有那么笨,怎么说他也活了四十多年了罢,连点常识都没有?萧哲麟也太小题大做了。再说他又不是真要拿那密报,皇宫里的龌龊事,他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是逗逗萧哲麟罢了,不想平白挨一通说教。心情如何会好?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萧哲麟被噎了一下,索索脖子道:“还是小心些为好!” 林如海哼了一声不语。 是日,牛贵妃将宫人全部遣至偏殿,只留心腹的两个宫女。然后沐浴净身,梳个简单的发髻,批了件薄薄的羽纱,倚着熏笼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大冬天的,他也不嫌冷?)不久一声轻响,进来一鬼面男子。牛贵妃眼睛一亮,扭着身子过去…… 久未重逢,免不了一阵颠鸾倒凤。之后牛贵妃拿出一个小匣子,鬼面男打开一看,喜道:“消息可靠?” 牛贵妃扭扭身子,嗔道:“你既不信,何苦又来寻我?”她动作极放*荡,虽是四十有余的身子,娇羞之态不减妙龄少女。 “信,你说的我都信。哈哈,等我拿下晟国,便正式娶你为妻!”鬼面男摆出一副深情的姿态。呃,面对一个四十多岁故作姿态的来女人,您还真深情的下去? ***** 布和进了大营便兴奋的道:“王兄,好消息,我知道奭国军粮的储存地了,就在南峡石谷内。据可靠消息,哪里守军薄弱,我们可派精兵奇袭,抢夺粮食,至于无法携带的辎重兵器,便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奭军一无粮草,二无辎重兵器,就不得不退兵。而我们有了粮草,便可养精蓄锐,趁其退兵之际放手追杀,奭军必然溃败,到时候便是大获全胜。” 郝广王先是兴奋的握拳,至缓和下来便问:“布和,消息准确吗?你有没有到南峡石谷亲自核实?要知道万一中了敌人的圈套,我们就完了……” 布和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晌方道:“我亲自去看过,确如情报显示的一般。石谷内有不少帐篷,隐约可见兵车、辎重,还有几十个巨大的谷堆。不过王兄说的对,还是小心为上,臣弟带人考察几天再做决定吧!” 第二日,布和就带了几十骑兵乔装打扮,赶往南峡石谷。他仔细的勘察,远远的观望,昼伏夜出、餐风露宿了几天,得出的结论是情报无误,便回去报告了郝广王。 郝广王随即做出了决定:奇袭南峡石谷。 大月军士养精蓄锐了一天,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一战定乾坤。临出发前,布和突然将郝广王拉到一边,犹豫道:“臣弟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王兄,要不这次行动就算了吧!” 郝广王当即便不高兴了,他将手一甩道:“布和,你怎么回事,出主意的是你,反对的也是你。你也太小心翼翼了!早说不让你读那些中原文人的酸诗酸文,你非不听,搞得现在磨磨唧唧。咱们草原英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哪有你这般犹豫不决的。你要还是本王的弟弟,就拿起你的武器,随本王捅了萧承、李昊那小娃娃去!” “王兄,不是臣弟贪生怕死,是……”布和急的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郝广王不在意的道。 “是……我们不能孤注一掷啊!”布和说着一曲膝便跪在地上,“王兄,臣弟求你了,我们不能放弃根本啊!你带兵奇袭,让臣弟留下放手营寨吧!”他说的极恳切,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郝广王,眸子里满是恳求。 “好吧!”郝广王叹口气道:“布和,我给你留下两万勇士,你,好自为之……”说着便走了。 郝广王带兵到了南峡石谷,迎接他的不是意料当中的胜利,而是漫天遍野的伏兵。一时间万箭齐发,巨石从四周的山上滚滚而下,战马、士兵应声而倒。郝广王只带数百骑兵突围,仓皇逃回营寨。 这是战争以来最大的胜利,奭国军营里几乎乐开了锅,将士们走在军营里都是高昂着头,挺着胸,真真是扬眉吐气了一回。皇帝的嘉奖令来了一封又一封,萧承犒赏三军,普军同乐了一回。经此一战,大月残兵后退了百余里,萧承与李昊正式会和,两军联合,互为犄角。 林如海接到战报的时候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朝中大臣们也早沸腾了,各处一派喜气洋洋。至如今,大月败势已定,所余残兵,不过是时日问题了。 萧淼也乐得见了人就夸耀自己的父王多么威武,多么能征善战。这小子虽才五岁,尚未入学,却已跟着黛玉读了不少书,百家精要,甚至是兵书,都有大略的了解。如今问起志向,萧淼便挺着胸脯道,“以后要想父王那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林如海把他培养成文臣顶替自己的计划正式破产! 至于牛贵妃,还有留着的必要吗?萧哲麟当即公布了其通敌叛国之行径,至于通奸之事,由于太过丢人,萧哲麟一开始就没打算公布出来。毕竟,一条通敌叛国的罪名,便足够将其凌迟处死一万遍了。萧哲麟是真打算把她凌迟处死的,但林如海说这个刑罚太过残酷,建议将其废除。 爱人都如此说了,萧哲麟只得摆出一副勇于纳谏的样子听了。 最终牛贵妃判了斩首。二皇子为其从犯,鉴于其皇家血脉,特加宽恕,判终身□□。林如海毕竟不想见萧哲麟手上染上自己儿子的鲜血,也算他积德了。此次案件牵连极广,二皇子府,牛国公府,四大家族,还有一大批的勋贵之家。该斩首的斩首,该□□的□□,该流放的流放,一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黛玉这些日子都没敢回林府,原因无他,贾府那帮人太凶悍了。贾母听到抄家的消息便一命呜呼了,王熙凤也一病不起,男丁全被收押。余下的刑王二夫人此刻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整日堵在林府门口大哭大喊。 林如海父女不胜其扰,只能尽量避开。 不过她们也纠缠不了多久了。罪臣家眷都是要没官为奴或充军发配的,用不了几日,她们便没这么自由了。贾府众人咎由自取,林黛玉觉得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至于迎春姐妹,加上史湘云等,也算相识一场。再说父兄犯错,倒与她们不相干,黛玉终究心有不忍。她悄悄打发人将那几个女孩子救出,也不指望她们能大富大贵,只许配个老实的庄户人家。至于以后如何,就看她们自己了。 这日,林黛玉正带着萧淼读书。林如海突然走了进来,递给女儿一个东西。黛玉疑惑的仰头,盯着自己爹爹,眼睛微眯,似乎有些疑惑。林如海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这是,呃……昊儿给你的信!”唉,昊小子还真是惦记上自家女儿了。看着出落越发标致的女儿,林如海万分不舍啊! “昊哥哥?”黛玉惊喜的接过,正要打开,抬头看见爹爹盯着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仰头笑笑,道:“谢谢爹爹!”便迈着欢快的步子踱到内室,悄悄拆开信封…… 徒留下一阵挫败的林如海…… 晚上,嘉柔进来的时候,黛玉正秉烛在窗下看信。 “姐姐,你看什么呢?给我瞧瞧!”嘉柔大大咧咧的道。 “啊……没什么——”黛玉忙将信纸一折,塞到袖子里。嘉柔不依,拉着黛玉的袖子道:“怎么可能没什么,我都看见了。姐姐一面看一面笑,还笑的那么开心,肯定是好事!啊……不会是笑话吧,姐姐快给我看看!”说着便要去拽黛玉的袖子。 “没什么好看的。”黛玉坚定的护着袖子,道“是兵法,你不喜欢!” 嘉柔一听果然耷拉下脑袋:“那你不早说……”早说她就不吵着要看了。兵法有什么好看的?那么枯燥,不知道黛玉姐姐干嘛那么喜欢。 此事暂时是遮过去了,黛玉怕他一会儿又吵着要看,便转移话题道:“今儿送来了不少新鲜花草,其中有不少凤仙花儿呢,妹妹前儿不还吵着要用凤仙花染手吗?今儿可巧了,刚送来你就赶上,我方才看了一眼,可新鲜了,妹妹快去吧!”黛玉说着看向红梅道:“姐姐带郡主去吧!” 嘉柔果然将方才的事放在一边,喜道:“真的?那我来的巧,多谢红梅姐姐了,姐姐一定给给我染的漂漂亮亮的啊!” 林黛玉叹口气,将信纸锁在小匣子里,又命墨兰收好。 ☆、101 “哲麟,凌威他们又打胜仗了!”林如海满面红光的走来。 萧哲麟正剥瓜子,见爱人过来,宠溺的笑笑,道:“我早知道了。吃瓜子吧,我都剥了半天了,还怕你不来了呢?” 案上的小碟子满满的装了瓜子仁儿,微微凸起,冒出了碟沿儿。 “你剥了这么一大碟子,我不来岂不是亏了?”林如海边说边走过去,坐到萧哲麟身边。他不客气的抓起一把吃了,赞叹了一句,眯起了眼,嘴角满足的翘起。瓜子可是个好东西,林如海最喜欢这样一把直接塞进嘴里,嚼一下,满口生香,令人回味无穷。可惜这东西太小,不好剥。他没这耐心,让下人剥吧,又未免太过矫情。他平常是宁可不吃,也不愿自己动手的。 萧哲麟也是偶然发现了爱人这一爱好,闲暇时便亲自动手。至于这行动是否有损天子形象,呵,他才不在乎那东西呢?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萧哲麟笑眯眯的看着林如海吃完,从陈忠手里接过一方锦帕,作势要给林如海擦嘴巴。后者吓得往后一躲,摆着手道:“别别,我自己来!”让萧哲麟给他擦,这举动太…太……咳咳,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又不是女人! 萧哲麟勾勾嘴角,从善如流的把锦帕递给爱人。林如海三下五除二的抹了两下,迅速的扔给陈忠。 “玉儿哪儿去了?好几天没见他了!”突然萧哲麟问。 林如海这才想起玉儿跟嘉柔到忠顺王府去住了几天,他竟然忘了跟萧哲麟说了。而且玉儿临走前还交代自己一件事来着,说贵太妃年事已高,子孙都在宫外,一个人未免孤独,让自己问问萧哲麟能不能恩准她出宫虽儿孙一起生活。林如海忙将黛玉不在的原委说了,又说了贵太妃之事。 萧哲麟自然满口应允,还令拨了十万两银子为贵太妃修缮住所之用。 大月军士只剩不足三万。后方又传来消息,萧凌威带骑兵攻占了王都。大月年轻力壮的男子大都随郝广王出征,王都只余些老弱残兵和女人孩子,自然不是大晟劲旅的对手。一些逃出来的士兵,便带着女人孩子来投郝广王的军队,其中也有不少牧民的加入。 他们带来了位数不少的牛羊及日常动用之物,倒是暂时解决了军队的粮食问题。 布和整顿之后,得众近十万。又将六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尽皆编入军队,军队人数增至五万。他带领众人后退三百里,仿照汉人的模式建起了一座营寨。营寨仿城池而建,高垒黄土沙石,外面深挖壕沟,俨然一个小型城楼。郝广王长至今日,可谓一生顺遂,从未遭受过如此严重之打击,已经一蹶不振。好在布和提前又准备,否则,这五万人怕也留不住。 一小兵飞奔着跑来,焦急的喊:“王爷,不好了,我们的城墙倒了一个缺口!” “什么?不是刚修好吗,如何就倒了?是不是修的时候你们懈怠了?早告诉你们城墙是我们最后一道屏障,还敢玩忽职守?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布和讶异之余抓着那士兵厉声喝问。与其说是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惊恐与担忧,这可是他最后一道的防守了!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前途堪忧啊! 小兵被提着衣领子,涨红着脸道:“王爷,不是小的们不用心,实在是时间太过仓促,材料又不充足。再说新修的城墙接缝儿处还未凝固,风大了就可能吹倒啊!” “滚!”布和松手,那小兵干咳了两声,喘着粗气儿跑了。他承认他是迁怒了,这种情况,也怪不得那小兵。 “大王何在?”布和烦躁的一脚将地上的马鞍子踢翻,语气不善的问一旁的侍卫官。 “大王在,在……” “在干什么?”布和显然有些不耐,紧握着刀,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对方再迟疑半刻,他便要冲上去厮杀一般。侍卫官缩了缩脖子,豁出去似的道:“大王在大妃那喝酒。” “哐当!”马鞍又遭无妄之灾,直接断成了两半。 侍卫官后退了两步,幸好他退得快,要不拿一脚非落他身上不可! 布和径直进了大帐,也不管里面的情形,便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兄哪来的心情腻在温柔乡里?” 郝广王从美人怀里抬眼,醉眼朦胧,笑呵呵的招手:“是布和啊,来,陪王兄喝酒!”美人适时地上一杯酒,郝广王一仰脖子吟尽,赞了声“好酒!”。见布和仍直愣愣的站着,将就被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道:“站着干嘛,还不快坐!咱们兄弟很久没一块喝过酒了,来,今日一醉方休!”说着又吟了一杯,叹道:“布和啊,酒可是个好东西。醉了好,一醉解千愁!” 布和冲上去,一把推开碍事的美人,将他手中的杯子夺下。怒道:“王兄,臣弟知道这次失败对你的打击重大,可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您就打算这么自暴自弃吗?” “滚,都退下,退下!”郝广王将杯子一摔,桌子一掀,大吼起来。 等帐内之余布和,他便双手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布和,我们败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败这么惨过。”他说的痛心疾首,“我后悔啊,是我太自负了。可我是王啊,就算再后悔我也不能表现出来,我还要对人说我的决定的对的。我……我不能让我的臣下看不起我,伟大的郝广王怎么可能错呢?”他一拍桌子,道:“本王永远都不会错!布和你说是不是,本王怎么可能会错?” 这人明显是喝醉了,也算是酒后吐真言吧!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布和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背道:“好好,王兄你没错!”他轻轻将人扶至榻上,盖好被子,轻声低于了一番:“王兄你累了,睡吧!” 布和出了大帐,便去视察倒塌的城墙,将士们正在奋力补修。 仓促之间建立的营寨真算不上坚固,还未遭受攻击,便已摇摇欲坠,更别说抵御战争了。王都被萧凌威派兵占了,已回不去了。布和的心掉到了谷底,这是天要亡大月啊!唉,既然营寨不能抵御强敌,那也无须再者耗下去,还是趁早撤军为妙。一想到撤军之后,前无可庇护之物,后又有追兵,布和便愁绪满腔,可不撤又不行! 算了,撤军虽是下下之策,但草原茫茫数千里,总有藏身之所吧! “马尔将军,告诉大家不要修了,整军准备撤退!”王兄经此惨败,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若他在肯定不同意撤军。趁他现在醉的不省人事,直接绑在马上。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王兄也无可奈何。他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王兄会原谅他的吧! 布和叹口气正要回去,一小兵晃晃张张的提了桶水走来,好巧不巧的正长在布和身上。 小兵跪在地上叩头,布和若有所思的看着衣服上的的水,那水初时还是液态,不过片刻功夫就变成了冰棱子。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两个词在脑海中循环了数十圈。他一拍脑门儿,有了! “马尔将军,回来!”布和大吼道。 “怎么了,王爷?不撤军了?”马尔将军急匆匆的跑来,满脸疑惑,穿着粗气问。 “撤什么,我们已无退路,撤了去当流寇?”布和见撞他那小兵还一个劲儿的叩头,嘴里直道“王爷恕罪王爷饶命”什么的。便给了他一脚,哈哈大笑道:“小子,起来!你立功了,知道吗?诶,你瞪什么眼,说的就是你,快起来,告诉你们军头,就说本王说的,升你做百夫长!” 小兵傻眼了,他没做什么啊,就倒了王爷一身水,还倒出功来了? 事实还真是如此。布和本来是已经打算放弃这座营寨了,毕竟一个没什么防御能力的营寨,要来干嘛,等着被敌人聚歼?可若换个说法,一个能抵御枪林剑雨,保护牧民,还能阻挡强风的营寨,就完全不一样了!如今天寒,滴水成冰,何不将水淋到城墙上?一旦结冰,那便是冰墙,坚不可破! 想到这,布和笑笑,还真是对亏了那泼自己一身水的小子呢? 这些日子他们收集了不少干草,寨内牛羊不少,边吃边养,能维持不少的时日。只要能守住营寨,便有休养的时间。前些日子是大意了,一旦休养过来,草原上的英雄可不是好对付的呢? 紫然城,晟、奭两国的元帅傲然的立于城头。 李昊抬眼看看茫茫的草原,背着手,悠闲地道:“大月人在草原上建了一座冰城,据说高三丈,宽一丈有余,坚不可破。表兄,你不着急么?” “急什么,皇叔把他们的王都都占了,还怕他们翻出什么大浪不成?”萧承不在意的摆手,“不过,大月人也太猖狂了,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筑这么一座坚城,真当咱们没办法了?” 李昊点头道:“是啊,太过自信便是自负。何况凭他们几万败兵,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我有一个主意,不知表兄意下如何? 萧承忙问是何主意,李昊道:“大月此时不除,必有后患。这样,留下副将守城,你我兄弟带兵将他们的营寨围了。如此一来,凭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而我们一可进攻,二可围困,大月兵的优势在骑兵,他们的骑兵勇猛异常,擅长途征战。但此刻困于孤城则难以发挥其优势,我们正好将其一举歼灭。” 萧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便即下令众军整装待发,一面又写信送到转运衙门,令其准备攻城器械,以最快的速度运到紫然城。 兵贵神速,当夜二人便带军进发。 第二日天亮,大月军士见四面皆是敌兵,不由大惊失色。 “大家别担心,他们攻不破我们的冰城!”布和爬到城楼上大喊,“他们都是南方人,耐寒能力不如我们。况且他们远途征战,所携粮草有限,只要我们守住营寨,就不会有问题。一旦敌军粮尽,便不得不退兵!”留下便有被包围的危险,他之所以敢冒此风险,便是赌晟奭两国不能久战。 南方人怕冷,而如今最冷的日子还未到来。他们据此坚城,只要能坚守上两个月,到时候敌兵便是断不了粮,那些南方士兵也该冻的没有战斗力了。而那时,便是他们反击的时机! ☆、102 “皇爷爷,林爷爷,不好了不好了,姑姑不见了!”萧淼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嚷,急的俊俏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后面跟着红梅、墨兰也都是满脸焦急。 “怎么回事?”老远就听到清脆中带着焦灼的童音,隐约说女儿不见了,林如海慌慌张张的出来,抓住萧淼便问:“玉儿怎么了?” 萧淼先急的什么似的,非也似的一心想着来报信。此刻见了林如海,猛然顿住,早喘得说不上话来。林如海便问墨兰、红梅。二人跪在地上磕头,呜呜的哭,只说把公主跟丢了。 原来今日林黛玉带着萧淼在御花园玩耍,二人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宫女。行至梅园处,见一粉一绿两个宫女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不似常态。黛玉便忙拉萧淼隐在一常青树后,想悄悄观察一番。跟随的众人见主子如此,也忙都藏好。只见那绿意宫女左右瞟了瞟,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塞了个小瓷瓶给粉衣宫女。粉衣宫女也四下里瞅了瞅,连忙袖了。 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黛玉隐约听见什么贵太妃,好东西,行动之类的话,便知这两个宫女所行不善。宫中贵太妃只一人,莫非这两人要加害贵太妃?黛玉有心探查一番,碍于带的人多不方便,便对萧淼道:“你带红梅她们回去,我跟着这两个宫女,看看她们究竟意欲何为。” 萧淼不肯,黛玉便让其余宫人回去,只让萧淼带了红梅墨兰在她身后十步外跟随,警告了好几次让他们小心点,莫要打草惊蛇。 正说着那两个宫女起身走了,黛玉忙跟上,萧淼她们在后悄悄跟随。熟料那两个宫女越走越快,黛玉一心跟着她们,也没顾身后的情况。直至一废弃宫殿内,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才觉不妥。黛玉悄悄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在身前戒备着,慢慢后退。刚走两步,殿门“哐当”一下关上了,面前从天而降一排蒙面黑衣人。 黛玉料想这些人既然把自己骗到这里,定是不会让自己轻易出去的。正要执剑厮杀,突然…… “公主小心!”五六个着黑衣戴面具的人乍然现身。 “你们……”黛玉惊愕了一下,还未反应,两拨人马已经厮杀了起来。不过后来这几个人的战斗力明显高于前面那波。片刻之间,黑衣蒙面人便被斩落殆尽。黛玉遗憾的收回剑,目光闪闪的看着黑衣面具人,“你们是暗卫?跟在我身边多久了?你们……” 黛玉话还没有问完,暗卫便“嗖”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他们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黛玉撇撇嘴,不愧是暗卫,还真够敬业的,连句话都不回!她无聊的拍拍手,人都被消灭完了,也没什么危险,进去看看没什么所谓吧!想着已施施然的往前走,不过……乐极生悲——刚走了两步,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快速坠了下去…… 黛玉暗叫不妙,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外面不过是幌子,最厉害的在这里等着呢? 再说萧淼他们先还跟黛玉走着,至一树木茂密处,只见前面烟雾缭绕,转眼便不见了黛玉踪影,便知情况不妙,忙回去报知萧林二人。 林如海听完原委,不由大惊失色。萧哲麟也慌了神儿,但见爱人如此,只得强作镇定道:“别担心,如海!玉儿那孩子聪明,再说还有暗卫跟着,出不了事儿的。” 正说着,暗卫回来了,还未开言便先磕头请罪。 那陷阱是有机关的,黛玉一掉下去,机关立刻启动,洞口封的铁板一般。暗卫刀枪棍棒都用了,愣是没打开。他们都是经过艰苦系统的训练的,以保护主子为重于生命的职责,不想今日一时大意,竟致主子深陷险地,生死不明。他们的命都是萧哲麟救得,当初令他们保护黛玉的时候萧哲麟就说了,一旦黛玉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们当时便起誓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令主子涉险。诚恳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却……他们又是自责又是羞愧,都已存了求死之心。 听完暗卫的叙述,林如海身子一歪,险些晕了过去。 萧哲麟忙将人扶住,一叠声儿的叫传御医。看到仍跪在地上地暗卫,不由怒道:“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在宫里都能出事儿,还跪在干嘛,都自己去领罚!”又忙传命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打发人到各宫寻找,务必将人找寻回来。 林如海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萧哲麟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他却突然抓住萧哲麟的胳膊,紧紧的。后者被他捏的生疼,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忍不住的心疼,如海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心里得多难受才能下这么大劲儿啊! 萧哲麟抚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安慰,“别担心,没事的,已经派人去找了,我不会让玉儿有事的。再说玉儿一个女孩子有没什么仇人,那些贼人抓她不过是看重她皇家的身份,别有所图罢了,倒不至于取她性命。你也别太担心,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在他们没有达到目的前,玉儿不会有事。况且一件事做的再完美,也总有蛛丝马迹留下。我马上派人去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将玉儿平安带回来!” 再说黛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进陷阱,一时不慎,竟崴了脚。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将她制住,拉着便走。 黛玉“啊”了一下连声叫:“不行,走不动了,我脚疼!” 黑衣人中的一个推推黛玉,道:“快走,你少打什么歪主意!”她看起来倒是威猛,声音一听却知道是女子的,柔柔细细的,年龄怕也不过二十来岁。 黛玉暗暗松了口气,女子倒好对付点。 “我真的崴了脚了,信不信由你,反正给我不走了。”黛玉索性往地上一蹲,死活就不走。这时候也别将什么形象了,保命要紧! 那黑衣女子却来推她,黛玉不理。她拔出剑,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道:“磨磨唧唧干嘛,识相的就快些走!也不看看什么情况,还摆你的公主架子呢?信不信我杀了你!” 黛玉“噗嗤”笑了,“你骗小孩子呢,你们要杀我早杀了,还会留到现在?既然留到现在了,就说明本公主还是有些用处的。”她指着那拔剑女子笑的一脸灿然,“你敢取我性命?”那女子愣了一下,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惊慌。黛玉哼了一声,厉声道:“让你们主子过来见我!” “这……我们主子不在这——” “江离!” 接下来的话被另一黑衣女子厉声打断。 黛玉遗憾的撇撇嘴,差一点那个叫江离的女子就说出了幕后主使的消息。如今,江离早在另一女子的淫威下乖乖站到了一边。唉,功亏一篑啊! “你叫什么名字?”黛玉问另一女子。 那女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在黛玉以为她不会理自己的时候,她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白芷!” 黛玉“哦”了一声,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说着便不顾黛玉的阻拦,一把将黛玉拉住,拖着就走。 黛玉刚要出声喊叫,早被那叫白芷的女子点了哑穴。 她暗暗叫苦,这两个女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要是一个她还对付得了,两个的话……有点困难。关键是这隧道处处透着诡异,走不几步便横七竖八的摆着钢刺、铁网,两边墙壁还有不少小洞。黛玉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只是通风之用,她都能感觉得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怕是稍有不慎,那用作通风的洞口便会有无数的暗器箭羽飞来。 那两个女子到了一处便拍拍打打,前方的障碍也随着机关消失。傻子也知道这地道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这哪是地道啊,分明是龙潭虎穴。黛玉可不认为能凭自己一己之力走得出去,与其作无谓的反抗,还不如好好配合。脚还隐隐作痛,她便心安理得的将大半的重量靠在白芷身上,谁让她绑架自己来着? 黛玉虽不知她们是什么来路,心里却明白:她们抓自己怕是别有用心。 对于有用的人,只要自己越了界,一些小的任性哪怕是无礼的要求,对方也会容忍。何况这两个只是幕后黑手派来的小喽啰,就更无须顾忌了。她们来之前肯定得到了交代,不准伤害自己。说不定自己受了伤,回去她们还得受罚呢?既然这样,她还客气什么? 几人走了一阵,通道越发狭窄起来。黛玉一路上暗中观察,她掉落之处是最宽敞机关也最密集的地方。越走通道越狭窄,机关也越少,想必这密道修道最后主人有些力不从心了。黛玉有自信此刻她自己也走得出去,可是身边看守之人却多了一倍不止。 此刻有八个人看守她,全是女子。 除了之前的江离、白芷,还有泽兰,芍药、杜蘅、蕙菊、襄荷、石兰,全是香草名,她们主人对香草到底是多么执着啊! 黛玉也是练过功夫的。一个人,她倒是很容易就能解决;两个人,不过是麻烦点的问题!此刻,八个人,好吧,林黛玉干脆放弃了武力逃跑的计划,看来得智取啊!黛玉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出了隧道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还没想到智取的方法,便被塞进了一辆马车…… ☆、103 皓月缓缓的爬上中天,洒下斑驳的月华。大地静悄悄的,偶尔几个巡逻的士兵也是放低了声音。周围一片莹白,仿佛经过某种神圣的洗礼。旗番的斑驳影子洒进帐内,落在一俊美男子的脸上。床上的男子,挣动了几下,双手握拳。不知梦到了什么,他原本安详的睡容渐渐皲裂,眉头越蹙越紧,突然…… “玉儿!”李昊猛地从床上弹起,戒备的四下看了看,缓缓叹口气,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天,他梦到玉儿被抓,喊他救命。 李昊拍拍胸口,真是吓了一大跳,幸亏只是个噩梦! 翌日,萧承来找李昊。刚进来便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眼带怀念。萧承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啪的一下拍在李昊肩膀,亲昵的问:“昊弟看什么呢,瞧这专注的深情!” “啊?没,没什么……”李昊愣了一下,忙将东西收起来。萧承见他手里拿的是个风筝,不由嗤笑一声,哈哈大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一个风筝罢了,昊弟你如此宝贝,莫非是佳人所送?”李昊嘴上说着不是,脸早不受控制的红了。萧承看他一眼,哥俩好的搂着他肩膀,大笑道:“还说不是?我可是过来人,你骗得了我?” “诶,你老是告诉我,这是谁送的?”萧承笑眯眯的问。 李昊深吸两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严肃道:“表兄莫要胡言了!” 萧承乐了,拍着大腿笑个不住。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整日板着个脸,无趣儿的紧。今日倒好,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还嘴硬?证据都被我抓到了,还敢说我胡言?哼,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胡言,萧承想着便伸手去拿那乌木匣子。 李昊放的匆忙并未上锁。 二人一个要一探究竟,一个阻止他去拿那匣子。 一来二往,就在狭小的帐内较量了起来。 一人握住匣子的一头,二人都在暗暗使力。 “你放手!”李昊皱着眉头说。他生的本就威严,薄怒之下更多一分凌厉。若是收下将士见了,怕是早唬得魂飞魄散了。奈何萧承却不为所动,反而笑嘻嘻的道:“你答应给我看我就放手!”李昊自然不肯,二人争执不下,一时不慎,匣子砰的摔倒地上。里面的东西咕噜噜的滚了出来,除了风筝还有泥人、卷帛、匕首、镇纸、砚台等物。 李昊大怒,抓起萧承便要打。 萧承一时不防,挨了他一拳,忙躲开啐了一口道:“昊儿你干嘛,我看看又不会少什么,至于这么宝贝?亏我们还是兄弟,有你这么对兄弟的?” 李昊一脚将椅子踢翻,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只去捡地上的东西。这东西都是黛玉送他的,他平日宝贝的都不舍得拿出来,不想今日被萧承一闹,全洒在了地上,如何不气?李昊又瞪了老神在在坐在一边的萧承一眼,但愿没摔坏什么,要不,他不会轻易罢休! “诶,玉儿妹妹的印信?”突然萧承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好似发现新大6一般的大张着嘴道:“这些东西——是玉儿给你的?” 那上面有大晟嘉馨公主的印信,他不会看错! 李昊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不承认也不行。再说也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你喜欢……玉儿妹妹?” 即使已经猜到答案,萧承还是忍不住确认一下。 李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哦,天,萧承拍拍脑门儿,这太不可思议了!玉儿妹妹过了年才十三岁,这小子什么时候存了这心思?啊,不对…… “这事父皇和师父知道吗?” “我已经向舅舅和师父求过亲了。”这问题回答的明显有些避重就轻。 “他们同意了?”萧承眼睛闪了闪,带着明显的八卦心思。玉儿妹妹可是父皇和师父的宝贝,他们二老会同意把女儿嫁到别国?听起来似乎不大可能,但他们明知李昊打玉儿的主意,还会同意他们来往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萧承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最合理,那便是李昊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父皇和师父? “你怎样让父皇和师父同意的?” “事在人为!”李昊哼了一声,板着脸酷酷的道。萧承还要问什么,李昊早把匣子收好,回头问:“表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承一拍脑袋,“哎呀”一声,懊恼道:“光顾跟你玩笑,倒把正事忘了!今儿有约几百大月牧民出了营寨吵着说郝广王不恤下民,要来投我们联军。将士们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有说他们是诈降的,干脆一股脑全杀了,最不济也要看管起来,免得被他们乘隙做些什么破坏;有说牧民来投,乃是生计所迫,杀之不义;还有说别管他们的动机是什么,都妥善安置,宣扬我大国的气度。” 萧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腿道:“我被他们吵头大,所以上你这躲清闲来了。让他们吵去吧,吵出个结果来本帅再执行!”他不客气的拿起案上摆着的栗子,也不剥壳儿,直接扔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片刻后将壳儿一吐,笑道:“昊弟,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目前他们动机尚不明确,还是小心点好!” 萧承点头称是。 李昊又道:“昨儿我守卫之处夜半时候有异形十几人悬绳索出寨,直向南而去。我立刻派人追捕,无奈天太黑,那些人明显是有功夫的,又太过狡猾。出了包围圈便兵分四路逃开,片刻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还有这事?”萧承一拍桌子,怒道:“我马上让人把那些大月牧民看管起来!”两兵对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些人是来做卧底的,岂不误了事? 再说京城。自黛玉失踪,萧哲麟一面以追捕要犯的名义命了城门,挨家挨户查访;一面令人拦截各出京路口,凡过路之人,不论是何身份,皆一一盘查。一日过去,仍是杳无音信,只得派御林军亲往各地查探。并传令各地官府,一旦有行迹可疑之人,立刻拦下,通知当地的御林军,违者以附逆论处。 林如海除第一日紧张焦急忧心外,后来表现得很平静。除开每日询问查访情况,时不时的拿着黛玉绣的荷包发呆外,是该吃吃该睡睡,脸上一点担忧之色都没有。搞得萧哲麟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林如海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表面越平静心里就月苦闷担忧。再酿出个病,可如何是好? 因此这几日他可是忙得够呛,一面四处指派人,一面还要随时宽慰林如海,逗他开心。可是收效甚微,林如海的表情越来越单一,动不动就发呆。查出了绑架黛玉的幕后元凶也不敢说,就怕万一刺激到林如海。 密道是牛贵妃挖的,那女人真是死的便宜了。 从十几年前就挖密道,不是意图谋反还是什么? 看到暗卫呈上来的消息,萧哲麟恨不得将那女人的坟墓掘了,挖出来鞭尸! 此刻,林如海看着黛玉画的一幅画发呆,萧哲麟走过去怜惜的从背后拥住他。陈忠带着一溜儿十几个宫女抬着桌案,举着杯盘,悄声进来。将膳食摆下,陈忠示意宫女们退出。他自己则慢慢踱进内殿,挨着殿门跪下,悄声道:“陛下,侯爷,该用膳了……” “如海?”萧哲麟扭头盯着爱人,语带询问。 林如海点点头,萧哲麟一喜正要拉他走,又摇摇头,咕哝道:“今儿不想吃!”萧哲麟叹口气,给陈忠使眼色儿。后者会意出去,片刻后捧着一个杯盘进来,上面摆了几盘林如海喜欢的菜色,并一小碗香浓的肉粥。萧哲麟接过,陈忠忙支起一个小炕桌,萧哲麟放上,笑道:“多少吃点,你也不想玉儿回来见你病怏怏的样子吧!” “玉儿会回来的吧!”突然林如海抓着萧哲麟的手问。 “当然!” 林如海也点点头,塞了一口饭,“玉儿不是普通女孩子。我们的女儿,她有自保的能力,我相信她!”嘴上虽如此说,可是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啊! 黛玉被八个女子挟持着,吃住行都在一起。每日赶路,只能感觉得到是一直往北方走,至于目的地,那几个女子极其谨慎,她问了几遍都没有问出来。刚开始黛玉时还是坐马车,后来为了节省时间,便被迫与白芷同乘骑马。她们多走偏僻的小路,除非必要,连城池都不会进。一直走了十几天黛玉都没有找到逃脱的机会。 这日,一行人进了一个小城。 白芷告诉她,今日他们的主子会来。 黛玉和那八个女子挟持她的女子一样,一路都是男装。晚上,白芷突然拿出一套女装给黛玉,道:“请公主换上这个!” “我不穿!”黛玉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地上。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女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黛玉。 黛玉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叫江离是吧,本公主讨厌别人的威胁,信不信今晚我就告诉你主子?” “你!”江离怒,她一脚将椅子踢飞,便要拔剑。 白芷厉声喝道:“江离,还不住手,快向公主道歉!” “姐姐,是她太过分,在大月哪个见了我们不都毕恭毕敬的,她……” “住口!”白芷“啪”的给了她一耳光,“忘了主子怎么吩咐的了吗?” 白芷捂着脸,心知自己失言。对于白芷的教训虽不服气,却也不敢说什么。 黛玉却注意到大月两个字,心下寻思,既是大月人抓了自己,为的必是两国战争之事。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有变,便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牺牲。她虽不知大月人打的什么主意,却知道定不能让他们得逞!此处应该据边关不远,黛玉寻思,得找个机会给萧凌威或是萧承他们送个信儿。 这些人显然不想十分得罪自己,怕是想从自己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了如今的大概位置。便处处留心,找寻机会。 到晚饭时分,白芷出去了一会儿,进来道:“公主,我们主子来了!”说着闪过身,现出一儒衫男子,整体看来倒是儒雅,呃,除了脸上那可怖的面具。那人进来便躬身拱手道:“大月王弟布和见过公主!这些日子委屈公主了,小王赔罪!” 黛玉哼了一声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之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布和笑道:“公主想见小王的真面目,小王自当听命!” 说着便要摘下面具。 黛玉道:“不用了!” 一个即将灭国的异国王爷的样子,她才没兴趣看! “她们是何人?”黛玉指着白芷她们。 “小王的侍女。” “你掳我到此意欲何为?”黛玉又问。 “有一事相求!” ☆、104 “你掳我至此意欲何为?” “有一事相求!”布和说的一脸坦然。 “什么事?”黛玉问。 布和微微躬身,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语速缓慢而坚定的的道:“请公主做我大月国的王后!” “什么?”黛玉听了不由怒上心来,这布和欺人太甚。 “请公主嫁给我王兄,做我大月的王后,大晟与大月永世交好……”布和微微躬身,嘴上说是请求,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胁迫。似乎说你不同意,那便鱼死网破! 黛玉大怒,不等他说完,便冲上去,骂道:“无知狂徒,你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答应!” 她趁布和不注意,拔出他腰间的宝剑,横在胸前,厉声道。大月人好大的胆子,都快亡国灭家了,还癞□□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牙口?别以为她不知道那郝广王是什么货色,说好听点就是叫性情刚猛、好自用。说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不听劝解。况且听说郝广王性好美*色,贪淫无度,自己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嫁这么一个人。 布和一看黛玉动剑,也急了。 他早打听过,嘉馨公主虽为晟帝义女,却是最得宠的公主。以往牛贵妃提起来黛玉便是咬牙切齿的,说林氏父女占据了皇帝的心,更让布和对黛玉的受宠有了深刻的认识,。 萧承和李昊连日的攻击,已经令大月参军渐渐支撑不住。心知这样下去难以持久,布和才出此下策掳了黛玉,打的萧哲麟能看在黛玉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所以他给自己的八位侍女下了死命令:对公主一定要以礼待之。他想着黛玉若能自愿留在大月和亲,跟他强迫留下则又是不同,自己跟大晟谈判的时候也可多一点筹码。 若萧哲麟真像那蠢妇说的那般宝贝自己这个义女,那么对大月的好处将会更多。 打着这些主意,他自然不希望黛玉伤了自己,忙上去夺剑,便道:“公主小心,刀枪无眼,你伤了自己就不好了!”黛玉瞅准机会常见一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布和的胸口。布和从未与黛玉接触,并不知她会武艺,因此并无防备。此刻黛玉突然发难,眼看躲之不及,布和情急之□子急速后转,剑锋堪堪避过胸口,落在了左肩上。 “主人!” 侍女们七手八脚的上前,有制住黛玉的,有去扶布和的。江离却是拿着剑要和黛玉理论,布和把她斥退。他咬牙拔下左肩上的剑,笑着看向黛玉,道:“早就听闻晟国嘉馨公主非同一般,今日小王倒是见识了!” 黛玉被两个人制住,哼了一声不语。 布和也不恼,推开了要给他包扎的侍女,看着黛玉的某种笑意更浓。原以为公主是个柔弱的像菟丝花般的女子,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不仅人生得美貌异常,性子也英毅果敢,大胆真率,挑战性十足啊!他敢肯定,他王兄一定喜欢! 距黛玉失踪已过了一月有余,追捕的文书一封借一封的送到各地,尤其是北方边疆。 仍是毫无音讯,林如海越发焦急起来。 他已经知道是大月人掳走了黛玉,好几次要求亲自往边疆查探。才出了这事,萧哲麟对林如海的安全也越发上心。在宫中都能出事儿,更别说外面了,在大月未消灭前他自是不放心林如海出宫,只得安慰他道:“别担心,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玉儿还是安全的。” 林如海气愤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道:“话虽如此说,可是见不到玉儿,我如何放心?你不是号称自己是盛世明君吗,怎么养的官员连几个劫匪都抓不住?还说麟海山庄无孔不入、无事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把玉儿救回来?”他知道自己迁怒了,可是满心的怨气、担忧和郁结也只有想着个男人发了,谁让他天天没事在自己跟前儿晃悠! 萧哲麟知道爱人心里不好受,他说自己几句也不在意。别管用什么方式,发泄出来就好,总比什么都闷在心里闷出病来强。他等林如海说完,才上前揽了他的肩膀,扶到床上坐下,让陈忠拿个靠背给他靠着。 萧哲麟一屁股坐在脚踏上,摸着林如海的腿道:“如海别生气了,是我办事不力,我马上上他们加紧巡查。刚刚消息来报,说北方边疆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领头人是大月王的弟弟,叫布和,可惜被他们给逃了。我已经加派人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布和掳玉儿,必然是想要我退兵,在他的目的还未达到前,玉儿还是安全的。再说我们的女儿那么聪明,说不定还能把他们刷的团团转呢?” 林如海不过是白说说,不想萧哲麟这么纵容他,倒觉不忍。他拉拉萧哲麟,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道:“上来吧,那么坐怎么舒服?” “诶!”萧哲麟应了一声,便从善如流的做到床上,将林如海紧紧揽进怀里。 萧哲麟不断的派人到比方边境追捕,查探的力度越来越大。通往大月的唯一通道——玉门城,守将萧凌威早接到了命令,凡出入人等一概严查。布和带人到了玉门城不远的小镇,却苦于盘查太严,没有过关的方法。由于追查太急,他所带的八个侍女加十几个随从多分散引诱追兵去了,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只有白芷一人。 黛玉虽习过武,跟白芷不相上下。但布和无意却高出黛玉很多,如今看守之人虽少了,却仍是逃脱无望。 这日一早,黛玉便被布和押到马车上。她被点了哑穴,不知道布和打算上哪去,但一出了客栈,便细心的观察周围的情形。走至街上,但听人声鼎沸,黛玉隔着纱窗远远的看见一武生打扮的少年带着一种十几个仆人趾高气昂的走来,一看便知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儿。 黛玉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计上心来,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待那公子哥儿走到纱窗下便狠命照他头上砸去。那公子“哎呦”一声,往头上一抹,满手的鲜血。那人一看便是平素横行霸道管了的,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不由跳着脚大骂道:“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砸小爷?来人,给我拉下了打死!” 他话音刚落,一种小厮便将马车为了个水泄不通,又踢又撕的叫骂不知。 黛玉掩住嘴角的一抹笑意,看着布和无辜的道:“抱歉,一时手滑,不知怎么就砸到人了……” 布和恨得咬牙,也无可奈何,只得另白芷下去解决。可那些人岂会罢休,那公子也是地方一霸,他一声令下,周围卖烧饼的、卖酥梨的等等等等之小商小贩,哪个敢不卖他面子?都各自抄家伙围着大骂,白芷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布和无法,只得警告了黛玉一句:“呆着别动!”就下车了。 布和和白芷联手,三下五除二的将围着的这些人驱开。上车一看,哪里还有黛玉的踪影?登时不由懊恼万分,跌足不已!他终究还是小看了那丫头,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功力,便是下车也不至于能让那丫头逃走,唉……失算啊! “主人,现在怎么办?”白芷问。 “还能怎么办,找,赶快找,她肯定还没走远!” 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黛玉并没有逃,只是趁乱藏在了人群中,暗暗冲击着穴道。待布和、白芷走了之后,她才悄悄出来,用贴身携带的玉佩还了身破败的衣服,抓起地上的泥土身上、脸上都抹几把。确定没有人能认出来自己,才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乔装打扮进了玉门城,黛玉径往元帅府而去。 到了帅府门前,她并没有直接亮命身份,而是悄悄隐在墙角处观察这来往人群。她如今落魄,就这幅乞丐模样,说要求见元帅,还不被人乱棍打出来!她在等待时机,等待等带她进入元帅府的人出现。她这几年在京畿大营混了不少日子,也认识了不少将领,总能等到一个吧! 可今日元帅府倒是热闹,来往的人不断,无奈都是黛玉不认识的。又一辆轿子远远而来,黛玉无聊的四处观望,坐轿子的一般是文官,她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轿帘打开,下来的竟是张淮。 黛玉一喜,忙上前道:“九九重阳,京畿大营,比武射箭。张大人还记得欠我一顿酒乎?” 张淮脚步一顿,喝止住要上前驱赶黛玉的兵士,缓缓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身脏污的黛玉,嘴唇不住颤抖,“你,你是……公——”看到黛玉噤声的动作,他连忙止住了,毕恭毕敬的附身道:“您,您怎么这……这副样子?” 黛玉摆摆手道:“一眼难尽,快带我去见元帅!” “是!公——呃,姑娘请!”张淮侧身让黛玉进去,自己在身后跟随。 张淮的随从不由面面相觑,你问我我问你,都不知黛玉是何身份。 黛玉进了帅府,便直奔萧凌威的书房。萧凌威正看军事图,听到消息又竟又喜,早接至仪门前。黛玉从小娇生惯养,萧林二人都是恨不得捧到手心儿里呵护。这些日子也是真吃了苦了,以往没有亲近之人在前,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也够坚强。此刻见了萧凌威——这个从六岁起便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叔叔,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叫了一声“皇叔”,便扑了过去。 萧凌威心中也不好受,黛玉是他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女儿也不差什么。他一边安慰黛玉,一边道:“好了,好孩子,你受苦了。皇叔一定杀了布和那小子,给你出气!” “不,不用皇叔,我要自己动手!”黛玉执拗的道。 “好好,你自己动手!” ☆、105 “玉儿,你这一路可受苦了?”看着黛玉明显瘦削的脸孔,萧凌威担忧的问。 “这倒没有。”黛玉蹙着眉头,满脸的郁卒,“布和别有企图,对我倒不敢太过无礼。”萧凌威眉头跳了跳,据他了解,布和那小子可非善与之辈,便问缘故。黛玉道:“皇叔,这事我慢慢跟你说。当务之急是马上派快马高驰爹爹父皇我平安的消息,他们找不到我一定急疯了。” “这倒极是!”萧凌威说着便忙命人快马传信,又叫找丫鬟带黛玉下去梳洗。 张淮见黛玉走了,上前道:“王爷,若无事,下官便先告退了!”他来帅府乃是找行军主簿商议运粮之事,如今耽搁了这么写时候,主簿怕是等急了。 萧凌威“嗯”了一声,懒懒的摆摆手,“去吧!”张淮便行礼出去。这边萧凌威突然又想起什么,便向窗口叫道:“子澈留步!” 子澈是张淮的字。 张淮回身笑道:“王爷唤下官可还有事?” 萧凌威咳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口,眼带审视,“本王听门房的人说你欠公主一顿酒,可有这事?” 张淮低了头,笑道:“下官惭愧,确有此事。” 萧凌威疑惑的“哦?”了一声,摸着下巴道:“这倒有意思了,愿闻其详。”他双目似笑非笑的盯着张淮,摩挲着杯沿儿,眼角带着兴味。张淮只得上前解释道:“今岁重阳佳节,下官道京畿大营公干,恰好公主也在那里。下官那时并不知公主身份,只当是新招来的小兵,便上前看她射箭。一时兴起,便比试了一场,承诺输的人请赢的人喝酒,下官输了……” 还未等他说完,萧凌威便抚掌大笑道:“哈哈,这像玉儿的性子。”他笑了一会子,又拍着张淮的肩膀道:“你这么大人了,还比不过一个孩子?”不等张淮回答,他又说:“不过你是文人,早听说你才干优长,只要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好好干,本王看好你!比射输了也没关系,玉儿那一手箭法可是出神入化,很多将士都自愧不如呢?” 张淮:“……”王爷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张淮很无语,萧凌威也看出了他的郁闷,笑道:“退下吧,知道你是大忙人,别误了你的事儿。” 不久,黛玉也装扮一新出来了,穿的仍是一身男装。 她将这一路的遭遇细细跟萧凌威说了,当萧凌威问她知不知道布和绑她的目的时,她犹豫了片刻,终决定以实相告。气的萧凌威当即砸了桌子,跳着脚叫要马上端了大月的老巢去,还是黛玉劝解了半晌才罢。不过他还是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笔账,哼,布和那贼小子你等着,总有一日我让你为今日做的事后悔。 “玉儿,边境到底不安全,我派人护送你回京吧!”这话说的语重心长。他是真的担心这孩子,怕自己照顾不好她,这是其一。其二,要是黛玉在玉门城再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他皇兄非把他活剥了不可。 黛玉一听便摇头道:“我不回去,好容易到了边疆,我想跟昊——”黛玉说到这顿了一下,猛地转折,“呃,承哥哥他们一块去打仗。” 萧凌威似笑非笑的摸着下巴,只是不语。黛玉不知怎么的,倒有些心虚。她拉拉萧凌威的袖子,带着点撒娇意味,“皇叔,行不行嘛?我保证不上战场,只在幕后出出主意,当个军师就行。再说大月败局已定,翻不了身了,也没有什么危险不是?” 看黛玉这个样子,萧凌威也很为难。他最受不了两个人的撒娇,一个是他宝贝女儿嘉柔,另一个就是黛玉。她们的要求,他是真不忍心拒绝。不过想想战场上的刀枪无眼,萧凌威狠狠心道:“不行,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危险无处不在,我不能让你去!”黛玉仍是不服,萧凌威道:“玉儿,不是皇叔不同意,想想你的身份,万一泄露了便是轩然大波。” “我易装而去,不会有人怀疑的。”黛玉眼巴巴的看着萧哲麟,后者扭过脸,强硬的道:“不行,你必须回去!” “我不回去!”黛玉送行倔上了。 “回去!” “不回!” ………… 最终,萧凌威叹口气,无奈的道:“不回去也行,你不许离开玉门城!打仗的事儿以后也不许再提!”这丫头,他是治不了了,还是写信告诉皇兄和如海吧!黛玉点点头,只得勉强同意了。暂时能做到这样就不错,至于以后,事在人为嘛! 林如海接到信,也了了一桩心事。这些净顾着日子忧心女儿,连公务都懈怠了,阁部积压了一堆的文书。 如今忧患除了,少不得集中精力处理公务了。 萧哲麟郁卒了,他跟爱人已经有些日子没亲热了。前段时间是担心黛玉,还可以理解,现在黛玉安全了,没想到林如海又埋首案牍之间了。萧哲麟将笔一摔,折子一扔,这怎么行,难道如海没看到他已经欲求不满了么?心动不如行动,他策划了变天,决定借口议事让陈忠去宣林如海。 等了半天仍不见人来,萧哲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实在焦急,就坐在椅子上喝茶,半天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回道:“启禀万岁爷,林侯爷说有几份要紧的文书,看完了再来。陈总管在那候着呢,怕万岁爷着急,让奴才先来回一句。” 萧哲麟嗯了一声,让那小太监退下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不由暗骂陈忠办事不力。正巧绿竹进来换茶,萧哲麟便一把拉住,道:“你去看看林侯爷文书看完了没,劝他别太劳神。就说朕亲手泡了好茶等着他喝,凉了就不好了!” 绿竹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萧哲麟忙准备泡茶的东西,一通忙乱,等林如海进来的时候刚好一切就绪。 陈忠早识相的带着宫人们退下了。 萧哲麟按着林如海坐下,端了一杯茶双眼放光的看着他。林如海接过茶眯着眼慢慢抿着,他便盯着林如海被茶水浸湿的唇瓣狂吞口水。声音大的,林如海都忍不住睁开眼看着他。萧哲麟哀叹一下自己的皇室礼仪,咧着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如海,我——我忍不住,你不用管我……”如海不会因为这样觉得自己行为粗鲁吧! 林如海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他更尴尬了。 “如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发出声音的,你——”他指着茶杯道:“你继续喝,这次我尽量忍着,啊——” 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得两个柔软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嘴唇,不由得惊叫一声。 如海主动吻他?萧哲麟瞪大了眼,呆掉了! 林如海双手揽着萧哲麟的脖子,身子陷在他的怀里。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萧哲麟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可爱,特别是那颤抖着的嘴唇,让他有吻上去的冲动。原本就不是会压抑自己的人,这几年被萧哲麟宠着,更不会委屈自己,想到便去做了! 林如海先吻了吻萧哲麟的嘴角,濡湿的舌头沿着唇瓣细细舔过,慢慢探了进去。在里面舔舐一遍,慢慢退出,扯出一道淫靡的银丝。 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对这次的行动极为满意。 这期间萧哲麟一直处于两眼放光的呆愣状态,直到林如海轻轻将他推开。他才发了疯般的一把将林如海扯了回来,紧紧箍在怀里,嘴唇贴在林如海的嘴唇上。林如海知道他的意思,但他现在不想动,萧哲麟只得眼带哀求的看着他。林如海勾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萧哲麟急的眼珠子都红了,林如海仍是笑眯眯的。 最后还是萧哲麟忍不住,他饿狼般的一扑,将林如海压在身下,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脏话,怒道:“祖宗,这辈子我就败在你手里了,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摆脱不了你了。如海求你,求你了,别折腾我了,再吻吻我可好?”被亲吻的感觉太销*魂,他如今身子还因激动而无法控制的轻颤,鼻间全是爱人唇瓣的清香。可这人死活就是不肯动动舌尖,再吻他一下,真是郁卒的吐血! “呵呵……”林如海笑着摸摸他的脸,也不再逗他,笑着凑过去。 忘乎所以的亲吻,深情的拥抱,缱绻的柔情,尽情的床榻之上方寸之地挥洒,直到林如海累得筋疲力尽睡了过去。 萧哲麟心满意足的将爱人揽进怀里,怜惜的吻吻他的额角,喃喃的低语:“如海,我的宝贝,我爱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一千倍、一万倍。我想把一切都给你,不让你操心,不让你劳累。我兢兢业业的当这个皇帝,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就是想让你轻松一点。别那么拼了可好,阁部又非只你一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就交给旁人好不好?你只要拿个大主意就行!” 这些话他平日都不敢跟林如海说,就怕林如海不高兴。如今林如海睡着了,他没了顾忌,嘟嘟囔囔的道:“你呀,什么都好,就一点太固执,又有文人心怀天下的抱负。让你少操点心都不成,上辈子劳累过度就损了身子,这辈子好容易调理过来,又不肯好好的受用。说你又不听,有时真恨不得将你困在怀里。你呀,就是来折腾我的!” 到最后他点着林如海的鼻子道:“算了,谁让我爱你呢?可不就得被你折腾,为你操心么?明儿我就多提拔几个大臣做大学士,看你还不给我闲下来?” ☆、106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各处张灯结彩,人们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自腊月二十五日封宝,萧哲麟便推了一切公务,专心窝在宫里陪老婆。有外藩使臣来朝见的,都一并推给萧乾。太子也不小了,萧哲麟压榨起来自然不会手软。 窗外火树银花,华灯一片。远处燃起点点烟火,炫目的烟花以生命燃烧的速度倏忽飞上夜空,绽放出生命般的华彩。耀人眼球,却只是昙花一现,而后归于虚空。生命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无论是默默无闻还是大方异彩,最后不过是一粒尘沙。人啊,又是就是如此的渺小,沧海一粟,消失了连丝痕迹都没有。 重生五年多,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女儿在身边的新年。 林如海突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前尘种种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掺杂着今生说不清道不明的的纠缠,一时让他分不清是真是幻。 “如海,风大,别站在窗口!”萧哲麟烫着酒,回头冲着林如海喊。 林如海应了一声,仍盯着窗外看。萧哲麟放下酒杯,从背后环住爱人,在他耳边低笑:“看什么呢?” “烟花虽美,也不过是过眼烟云。”林如海低叹了句,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温暖的怀里。重活五年,亲情、爱情都得了,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值了。可转念一想,这一切会不会也只是黄粱一梦呢?想到这,林如海的情绪低落了些。他内心的纷杂,萧哲麟并不知道,只是咬着他的耳朵,呵呵的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如何今日这么多感慨?” 林如海的耳朵是敏感之处,不过被含了一会儿,便红的发烫。他推开萧哲麟,慢悠悠的走到熏笼旁,悠悠叹道:“也不知道玉儿在边关过得好不好?” 萧哲麟笑着捏捏他的手,道:“我就说你不会无事感慨,想玉儿了吧?” “以往过年都是玉儿陪着我的——”林如海也不否认。从黛玉离京,他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可他也不想过于束缚女儿,黛玉想在边疆,便随她吧,大不了多派些人跟着,总不会让她吃了亏去! 萧哲麟捏着他的手紧了紧,瞪着眼道:“错,是我和玉儿,如海,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林如海好笑,这家伙是赖定自己了。他握住萧哲麟的手,摇头驱散脑子中莫名其妙的想法。手里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自己真是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五年的时间足够检验一个人的真心了,这人的一如既往,早已令他沉迷。重活一世,林如海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多了萧哲麟这个意外,可也有无穷的收获。他庆幸萧哲麟这一世的强硬,若非如此,他们还不知要错过多久?或许是永远吧…… 呵,有这人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心都是安宁的呢? “如海,长夜无聊,不如我们……”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如海似笑非笑的回头,眯着眼看萧哲麟端来连个小酒盅。 “作什么?”林如海懒懒的问。 “呃……”萧哲麟眸子闪了闪,深沉的好似一片汪洋。他愣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哑这嗓子道:“不如我们饮酒为乐?”饮酒嘛,如海肯定是不如自己,几杯酒下肚就晕晕乎乎了。醉酒的如海褪去了伪装,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连声音也是软软的,任自己摆弄,别说多可爱了!萧哲麟想想身体的某处就忍不住的蠢蠢欲动。 “好啊!”林如海傻乎乎的道。 他可不知道萧哲麟打什么主意,早被酒香吸引了。 萧哲麟端着盅子擎到他嘴边,林如海耸着鼻子闻了一下,抬头道:“好香的酒,如何以前没见过?对了,这酒叫什么名字?” 萧哲麟笑道:“自然是好酒,先尝尝味道如何?” 林如海盯着萧哲麟,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眸子柔软而深邃,带着三分纵容,三分宠溺,余下的便是慢慢的深情。林如海看着,不由得痴了,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其中…… 下意识的张开嘴,醇香的酒液缓缓滑进口腔,暖暖的,直达心底,带着久久的韵味,纯的干脆,香的摄人。正如萧哲麟给他的感情一般,干净、浓烈、执着,忍不住溺毙其中。林如海觉得自己醉了—— “好好的发什么呆,可是夫君太过英俊,看得痴了?”萧哲麟心软软热热的,笑的不怀好意。 林如海把他一推,脸上带着晕红的薄怒,“胡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再说到底谁是夫君,萧哲麟你胆儿肥了是吧?” 一时不防被推倒,萧哲麟笑的在炕上打滚,讨饶道:“你是夫君,我错了,夫君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谁上谁下看得可不是嘴上功夫,再说自己占了大便宜,嘴上吃点亏又算什么?既能哄得爱人高兴,对自己也没什么妨碍,何乐而不为?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骂了句“没脸没皮”,自己坐在炕上喝酒,萧哲麟让他来,他也不理。萧哲麟只好自己坐起来,夺过林如海喝了一半的盅子,一口吟尽,在林如海发怒之前忙有到了一盅,讨好的递过去。林如海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萧哲麟摸摸鼻子,从身后摸出一个账本,道:“这是今年麟海山庄的产业收入,你看看吧!” 林如海摆摆手,抱着酒盅子,懒得伸手,“你处理就行了,我看了也是白看。”往年都是萧哲麟管的,山庄蒸蒸日上,他觉得自己看不看没必要。 萧哲麟没有勉强的意思,随手把账本一扔,道:“也好,我让他们把银子都换成银票给你存着。” 林如海看鬼似的看了他一会儿,在萧哲麟毛骨悚然的时候,来了句:“我像那么缺钱的人吗?” “当然不是!”萧哲麟忙摇头。你要是缺钱,这世上就没有有钱人了。五年前水灾,两年前旱灾,今年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朝廷虽说不至于支撑不了,但国库的银子是耗费一空了。林氏产业本就雄厚,在加上麟海山庄遍及全国的产业,每年的进项都是如今的好几个国库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般的富可敌国了。 如今林如海便是什么都不干,在家坐吃山空,也足够吃个几百辈子了! 林如海今日似乎有些兴奋,他端起盅子又吟了一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如今北方战事紧急,国库的银子也不多了吧,今年麟海山庄的进项就圈捐给国库了。呃……”他喝得有些沉,打了个酒嗝,身子有些摇晃,话也比平日多了,萧哲麟扶着他的时候他还壮志凌云的吆喝:“我可不是开玩笑,捐银子支援战争嘛,彻底解决后患!” 萧哲麟看得好笑,忍不住去揉他的头,“你知道麟海山庄一年收益多少银子么?” “管他多少呢?都捐了!”林如海站起身来豪气的一挥手。不过他显然忘了自己喝醉了,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萧哲麟好笑的去扶他,也没当回事。醉酒的人,明儿一醒来什么都忘了。可这次显然出乎他的意料。第二日林如海旧事重提,也不看多少,一股脑儿的将银子捐了出去。众臣睁大了眼,这……这么多银子,不会是林侯爷全部的家当吧?萧哲麟好笑,林如海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支持。不过这次如海捐了银子,也该让其他朝臣出出血。 因已封宝,不能再下圣旨。萧哲麟便传口谕,先把林如海嘉奖一番,然后是号召群臣效仿。众臣一看林如海那么大数目,也不好太小气,一个个咬着牙忍着吐血的欲望报上自己的数目,转眼之间,财政困难的局面就解决了。 萧哲麟乐得拉着林如海的手吻个不住,“哈哈,如海,你真是我的福星!” 林如海懒得看他这傻样,甩开他的手,转头逗鹦鹉去了。 鹦鹉还是李昊两年前送的,叫翠儿的那个。黛玉养得好,两年的时间长大了不少,更聪明伶俐,颜色也更加鲜艳了,看着很讨喜。黛玉不放心,前些日子还特意写信嘱咐让好生照看。翠儿有个毛病,不是它认可的人一般不让近身,喂它东西也吃的不欢。以前都是黛玉亲自喂养,除黛玉外它跟林如海最亲近。黛玉不在,林如海索性带在身边亲自照看。 翠儿扑棱扑棱翅膀,用屁股对着萧哲麟,头在林如海身上蹭个不停,还学着人的怪笑声“嘎嘎嘎”的叫着。 林如海摸着它的头,也笑个不住。 萧哲麟红着眼瞪那不知好歹的鹦鹉,它便扯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叫:“放肆,放肆!自尊邹官方火,拔尊白星点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萧哲麟恨不能把这畜生烤了吃。这都成了精儿了,平日里挤兑他就罢了,最令人气愤的是正和爱人做某些不河蟹运动的时候,这畜生来一句“非礼勿视”或“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帝王不早朝”之类的话。哪怕是它什么都不说,就是随便叫几句,如海都能把自己一推,戛然而止—— 又过了两日,到了除夕夜,守岁之后,林如海在宫中小憩了一会儿,随之便是第二日的大朝贺。朝贺之后,林如海提着翠儿揣着萧哲麟给的压岁荷包回了林府。元旦之后便是各官员拜访来往的日子,林如海身为百官之首,林府也免不了一段时间的车水马龙。虽说以他的身份,用不着都一一接见,但也不好连面儿都不露。 这几年,萧哲麟不知道从哪儿受了刺激,每到过年都要给他一个荷包。他说不要,那厮便以比他大为由,百般歪缠。林如海懒得跟他磨叽,只得接了。今年的荷包不如往年那般沉甸甸的,放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林如海心中不由好奇,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以往都是些象征吉祥意味的小玩意儿,要么是红绳串起来的铜钱。无一例外,重量手感都跟今日这个不一样。 林如海笑笑,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捏着荷包揉了揉,轻的让他怀疑里面是不是空的。等等,不会是——银票吧! 林如海发誓,要真是一张银票,他就折回去直接砸萧哲麟脸上! 事实是,林如海打开,是一张纸条,上书: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这家伙,林如海笑笑,眼角闪闪的,搞这么煽情—— 玉门城,黛玉也收到了萧凌威的压岁钱。萧凌威还真是不安常理出牌,别人都是精致的小荷包,萧凌威直接弄了个小匣子,里面各色金银锞子,穿了红绳的铜钱,金玉玩具,都是价值不菲之物。这还不是最离谱的,黛玉刚收拾好,李昊又送了一个大箱子,也说是压岁钱。满满的一大箱子,足足是萧凌威小匣子的几倍。不多时,萧承也派人送来了。 收了那么多压岁钱,黛玉不由得感慨一句,只有承哥哥的还正常点。两对吉祥如意的小金锞子,外加一串红线铜钱。萧承每年都是如此,给黛玉和萧淼的一样! 林如海、萧哲麟的是一早送来的。黛玉都一块收了,让人先运回京城。过了不几日有听说京中官员捐银子的事儿,黛玉便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梯己一股脑儿的捐了出去。又引起了一场轰动,公主都做出表率了,那些太妃、嫔妃、王妃、郡主什么的都不能独善其身了罢。皇家尚且如此,普通公侯之家的什么诰命夫人,包括官府之家的命妇们也要有所表示吧! 一番折腾,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萧哲麟还跟林如海开玩笑道“在打一场仗也绰绰有余了”。还因此被后者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理由是他不懂节制欲望,只知自己建功立业,不考虑百姓的承受能力,最后归结到不懂得体恤百姓身上。 作为惩罚,萧哲麟被罚抄《君范》一百遍。 《君范》顾名思义,为君的典范,乃是开国太*祖皇帝对后世子孙为帝者的训诫。主要教育子孙,君王要爱护百姓,多听臣下的意见,不要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萧哲麟觉得自己很冤,他不就随口一说。怎么就上升到不爱护百姓这么高的层面了?还抄什么劳什子《君范》,他早过了抄书的年纪好不好! 胳膊都麻了,不抄了!他刚把笔一扔,就看到林如海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那威胁的小眼神儿。往常他可能会觉得特别可爱,可是……在自己刚做了亏心事的时候,他只觉得特别恐怖,心都忍不住颤了颤,是吓得!如海不是去阁部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身子一僵,忙抓起笔,板板正正的坐直,像聆听教训的学子。 颤巍巍的道:“如海——我,我抄累了,就歇歇,我没有不爱护百姓,真的!” 林如海憋得肚子都抽搐了,才忍住没笑出声来。这蠢材,平日挺精明的,怎么一到他面前儿就犯浑!他淡定的“嗯”了声,道:“你继续抄,抄不好晚上不许吃饭。你可别把这不当回事,为君之道,最重要的便是存百姓。古人有云‘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生活安定了,你才是安全的。古代那么多亡国之君不都是因为不知道爱惜百姓,不把百姓当人看,才众叛亲离,死无全尸的么?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林如海扶着腰,在萧哲麟看不见的地方笑的咬牙切齿。让你晚上折腾我,我白天就折腾你! 死无全尸——死无全尸……萧哲麟咬着牙,脑海里回荡着这几个字。 我不就是昨晚儿孟浪了些,你不是也挺主动的,叫的前所未有的兴奋。我自认还是很有自制力的好不,不是你那么引诱我,我也不至于……咳,享受都享受了,用得着这么咒我!不过他知道爱人还在气头上,自然不敢此刻去戳老虎眼儿,否则今晚的性福堪忧啊,只得低声下气的道:“是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今儿一定抄完。不——” 他拍着胸口说:“我一定爱护百姓!” 爱护百姓可不仅仅的皇帝的义务,太子也不小了,也该读读《君范》了。决定了,明天让太子抄两百遍! (呜呜,无辜躺枪的太子,点蜡……) 攻城的器械已经备齐,刚过了春节,萧承、李昊便有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 今年气候极寒,虽已进了正月,塞北仍是滴水成冰。大月的营寨坚固异常,萧承、李昊轮流带兵日夜不停的攻击,愣是没有攻破。黛玉看得着急,再三请求乔装道战场,都被萧凌威拒绝。 这日张淮又运来一批攻城器具,有霹雳车,云梯,还有鲁翰新研究出来的连发车弩。途经玉门城,休整之时黛玉便找了张淮商议,让他帮着劝劝萧凌威。张淮自然不同意,无奈他有把柄在黛玉手里,只得屈服。二人又是激将,又是连环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令其勉强同意。条件是送了东西马上回来,不许迁延。 黛玉高高兴兴的走了,萧凌威捋着胡子叹息,这丫头,自己这一放他走,便是龙潜大海,虎入山林,怕是不会听话的轻易回来了! 唉,算了,再纵容她一回吧! 不行,得赶快写信给承儿、昊儿,让他们仔细点,别让玉儿做什么危险的事! ☆、107 进了军营,黛玉便直奔中军大帐。萧承正和众将议事,李昊也在。二人皆是一喜,碍于公共场合,倒不敢表现的过于突兀。 萧承咳了一声,道:“按我们方才议定的,各位将军都去准备吧!” “末将领命!”众人纷纷拱手,都退下了。 待大家都散了,萧承便一把抓住黛玉,焦躁的围着她转了几圈,担忧的道:“玉儿,听说你被绑架,可受了伤?”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昊眸子一收,耳朵抖了抖,显然萧承所问正是他急于知道的。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黛玉已经使计逃了出来。想到她虽怀英武之气,但到底是女儿,受苦之时,定然也是委屈害怕孤独。 自听说这消息,他的心就没放下来过,无奈前方战事紧急,萧承也不放他走,一直抽不开身去看她。 唉,出身高贵又如何?身份越高,责任就越大,束缚也就越多。有时甚至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他恨够了这种感觉!若不是萧承拦着,又知道黛玉已经脱险,他早不顾一切奔了出去。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大奭帝国唯一的嫡皇子,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他的人生道路很明确,优渥的生活,完善的帝王教育,并最终走上那万人之巅的宝座。 他按部就班的跟随父皇请来的名师学习权谋之术、帝王之道,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道路。从小父皇便告诉他做帝王要狠,怀柔中须得暗藏狠绝,方能掌御天下。软硬兼施,恩威并存,才能使臣下敬畏惶恐。母后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君主注定是孤独的,孤家寡人说的便是如此。根深蒂固的灌输,使他骨子里便比常人冷淡。直到中原之行—— 他才知道,世间出了阴谋算计之外,还有真情…… 此刻,看着他心爱之人,却觉得这条看似辉煌的道路——也不过如此而已!万众之巅,高高在上,何胜知心一人相伴? 难怪舅舅以帝王之尊会在师父面前伏小做低? 他佩服舅舅,如果是师父出了事,舅舅一定连江山都不要,也会想尽办法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面对,一起抗争,一起孤独,一起彷徨,一起承担辈喜哀乐。李昊自嘲的笑笑,他做的还很不够呢?男人顶天立地,若连爱人都照料不周全,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这次是他错了,黛玉最无助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他无法原谅自己! “我很好,没吃什么苦,承哥哥不必忧心。”黛玉笑靥如花,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李昊,嘴唇抿了抿,想说什么,终究未曾开言。 “对不起,玉儿……”李昊低下了头。这一刻,满心的愧疚涌上心头,答应了师父舅舅好好表现,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失败了。尤其是对上黛玉澄澈不含杂质的眼睛,那般纯洁,更显出自己的污浊。 黛玉疑惑的“咦”了一声,“昊哥哥为何如此说?” “呃……” 李昊愣了愣,他想说“你被人掳掠受苦我竟毫不知情,还不该道歉么”,可一看萧承正双目熠熠的盯着他们两个看,到口的话不觉就咽了下去。他脸颊红了红,支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萧承见他在自己面前实在拘谨,也不好十分难为他,便哈哈大笑一声,道:“光顾着跟你么说话了,新运来的器具还没查验呢?旁人我不放心,少不得亲自去一趟,昊弟你陪玉儿先聊着,我去去就来!”萧承说着便大踏步出去,走到帐外,又回头朝着李昊挤眼,小子,大哥我可给你机会了,好好表现吧! 萧承径直到了校场。张淮正指挥人推霹雳车、弩车,搬运云梯粮草等物,孙标和几个记室都拿着笔登记。张淮、孙标虽是文官,此刻也都是一身戎装。看起来少了一份儒雅,多了一抹英气,和冬日草原的肃杀之气有些相得益彰,见了萧承,便都行了个军礼。张淮送上一记录的单子,孙标忙接过展开,捧到萧承跟前儿。 萧承便觑着眼瞅了瞅,之间上面记录的都是霹雳车、弩车、云梯、箭雨、兵器还有粮草的数目。 他懒得一一过目,便问孙标:“可清点过了,数目都对的上么?” 孙标道:“回殿下,清点过了,对的上!” 萧承点点头,“对的上就行!”便去看云梯和霹雳车,在连发弩车面前驻立良久,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不仅射程远,而且发力足,攻城的必备良器,宝贝着呢? 他虽是元帅,到底是武将,于文官那一套仍是不通。相较于军粮被服,他对这些可以直接作战的武器更感兴趣。后方补给非他所长,他倒是放权放的干脆!他麾下左右主簿、记室等文官,都是林如海亲自给他指定的人,既能干又可靠,交给他们错不了。这场战争准备充分,一应军需都是齐全的。他自己只管打仗,其余的事都交给军中的文官料理。 合理分配之后,再也没有军饷短发、延发之事了。钱不在多少,关键是将士们觉得受到了朝廷的尊重,战场上都可着劲儿的往前冲,倒是意外的有了事半功倍之效。 “诶,你,你,你们两个,当心这点,用么大劲儿干嘛,别把这东西弄坏了!我们攻城就指着它呢?”萧哲麟指着推弩车的两个小子,跳着脚大叫。他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即使他从不摆架子,平日里也是跟将士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但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尊卑有别,比如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那两个小兵吓得停在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气的萧承嗐声叹气,“我说让你们当心点,如何你们倒停下了?是不是不会,要本帅亲自示范?”他说着便走过去,一使力,弩车便轻快的走了起来。萧承拍拍手,淡定的笑,“就这样,瞧瞧,多简单!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推,都看着本帅弩车自动到城墙上射击敌军?” 众将士都苦着脸,元帅啊,您以为谁都跟您似的力大无穷,能控制着力道轻轻推?弩车上装着不少机关,都是铁铸的,行动起来十分沉重。两个中年士兵都得攒足了劲儿才推得动,可一旦攒足了劲儿便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大一下小的,连带弩车也磕磕碰碰的前进。 萧承恨铁不成干的吼:“本帅怎么养了你们一群蠢材,都是死脑筋,豪不知变通!两个人推不动不会三个人,谁让你们此刻节省人力了?到底孰重孰轻,分不清么?” 萧承吼了一阵,回头一看李昊和黛玉就站在一边儿看。便又教训了他们几句,往黛玉他们那走去。 “承哥哥好生威武!”黛玉笑道。 萧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也笑道:“你也来取笑我,那些猴崽子们,精着呢,不教训不行!” 说着,三人便一同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小河就在校场不远处,萧承在前面走着,李昊、黛玉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由于天寒,小河结了厚厚的冰。将士们在冰上行走,也有年少童心未泯的士兵在冰面上滑行玩耍。萧承羡慕的看着他们,黛玉用手肘推推李昊,悄悄道:“昊哥哥,承哥哥也想去滑呢?不过他是元帅,抹不开面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黛玉说到这不由掩嘴轻笑,更加压低了声音:“承哥哥他——不会滑冰,怕被将士们取笑。我们帮帮他如何?” 李昊调皮的眨眨眼,笑道:“听你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他看黛玉的眼神儿和萧哲麟看林如海的眼神儿毫无二致。 于是黛玉便拉着他道须得如此如此云云,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兴头儿上。萧承突然回头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谋划什么呢,快告诉我,我也来参与参与!”黛玉给李昊使了个眼色儿,李昊凑过去揽了萧承的肩,胡天海地的说了好些话。不知不觉已至冰面上,李昊突然一推一搡一扳,萧承不防,摔在了冰面上。 “昊弟,你——”萧承也是急脾气,无缘无故被摔了一跤,也不管什么场合对方什么身份,大吼着便要动粗。 李昊侧身一躲,脚下生风,加上冰面湿滑,转瞬之间便滑出了两丈开外,轻巧的躲了过去。萧承更气,便上去追,谁料他不会滑冰,根本不是李昊的对手。猛地一用力,差点摔倒!看见黛玉明显过于灿烂的笑脸和李昊得意的神色,萧承气的吐血,他是看出来了,摆明了这两人是联手戏弄于他? 黛玉他是无能为力,李昊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萧承这人有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毛病,盛怒之下脑袋一空,往往有着不一般的毅力和执着。就比如此时,他一心就想着追上李昊,脑袋里便只有这个事,连脚下踩的什么路、深处何处都不知道了。只知速度要快,追上李昊!他下意识的采取了最快的方法,这几乎可以说的出乎本能,双脚快速滑翔,追追追—— 追到了,抓! 还真给他抓住了! “承哥哥,你学会滑冰了?”黛玉惊喜的叫。 “啊?”萧承愣了愣,“是啊!”此刻他早已忘了黛玉、李昊捉弄他的事了。 是夜,李昊摸着装黛玉所送礼物的小匣子,嘴角挂着一抹名为幸福的微笑。今天在大帐,玉儿说——接受自己的道歉,这代表……玉儿他肯接受自己的庇护和疼惜?也就是说她愿意接受自己?是不是她也喜欢自己? 老天,还有比这更令人震惊和喜悦的消息吗? 李昊惊、喜脚架,兴奋地半夜都没有睡着,直到鼓敲四更。外面一阵喧闹,李昊忙披衣起身,抓住自己的亲兵便问何事。那亲兵道:“有几十个大月士兵乔装百姓企图混进城去,被我军识破,他们便一通乱闯,如今正抓捕呢?柳先生说不过是小喽啰罢了,太子已睡下,怕打扰太子休息,就不必禀告了。” 他口中的柳先生名柳兆非,满腹经纶,深谙权谋佣兵之术,乃是李昊的老师。此次李昊带兵出征,他便是军师。 正说着柳兆非已到了,萧承道:“先生,人可都抓到了?” 柳兆非叹了一回气,面带愧色,拱手道:“太子,臣估算失误。这几十人各个武艺高强且狡猾多变,恐非普通士兵。臣本已带兵将他们包围,熟料他们手中有烟雾弹,一时间浓烟四起,他们趁乱逃跑,又在营中各处纵火,引起哄乱。而他们这趁乱逃跑,臣无能,只逮到了一小部分人,其余的冲到对面晟国军营里去了。” 李昊边听便踱着步子,脸色渐渐浓重,直到柳兆非说完,他道:“先生不必自责,敌人狡猾,也怪不得你!”说着又叫人,“快去通知晟国元帅,这在大月几人身份定然不凡,让他无比把人抓到。” 传令兵到了晟国大营,萧承已经穿好了铠甲,听到李昊的传话,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便要带人亲自抓捕,刚出了大帐,黛玉也一身戎装的出来。萧承道:“如今外头危险,你先回去!” “我跟你一块抓敌军!”黛玉道。 萧承皱皱眉,将她拉到一边的无人处,低吼着道:“玉儿,别胡闹,你的安全极其重要,别让自己涉嫌,知道吗?人我自己就能搞定!”黛玉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去了,只会让萧承分心,顿时有些为难。半晌,方低着头道:“承哥哥说的是,倒是我任性了。只是——如今拼尽全力进城的,必是布和,哥哥休要让他跑了。” 萧承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放心吧,我一定抓了他来,给你出气!” 说着,萧承已带人去了。黛玉听着外面的刀枪之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半晌,萧承唉声叹气的回来,提起布和来便怒不可遏,看到黛玉又有些不好意思。黛玉见此,心下也明了大半,问:“可是让他给跑了?” “那贼小子太狡猾,弄了个假冒的出来受死,唉……”说着又是跳脚又是叹气。他将人围住,只一心要抓布和,倒是大意了,抓到了才知道是个假的,真的反倒逃窜了。黛玉知他已尽力了,此刻的情况乃是谁都未曾料到的,便佯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笑,道:“承哥哥也不用忧心,大月败势已定,布和也放肆不了多久了,早晚是我们的瓮中之鳖。且让他在逍遥两日吧!” 萧承拍拍手说:“这倒也是,那家伙的卫士折损大半,只带了一人逃了出去,谅他也蹦跶不了多久。哼,有我在这守着,他别想进城,一丁点消息也别想得到。急也急死他!” 黛玉捂着嘴笑,当了元帅,承哥哥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108 布和乔装蒙混进城不成,反倒将自己仅存部下折损进去了大半。黛玉亲自去看了下萧承抓的俘虏,布和身边的八大侍女,有七个都被捉了。唯白芷不知所踪,该是跟随主子逃脱了。萧承已派人四处巡逻搜找,各处也加派了人手,下令即日起严守营寨,禁止任何牧民进入。即使找寻不到,也断了布和进冰城的念头。 郝广王少了一大臂膀,不得不亲自出来坐镇。 可能是看到联军屡屡进攻受挫,他的底气渐渐也足了些,昔日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本性也逐渐回苏。自以为依靠坚城加上他英明的领导,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哪怕不能收复以往的广阔领土,起码能保留个相对安定的容身之所。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再徐图后进…… 以后总有机会的,哼,今日之辱,他定当百倍讨回来! 郝广王每日亲自商城督战,大月将士受到鼓舞,斗志猛然上涨。 大月人本就骁勇,如今以坚城为屏障,又有郝广王亲自坐镇,倒有种孤注一掷的气势。他们尝到了死守的好处,第一次觉得中原人造城池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些日子大月军士都窝在营寨里,任凭晟奭联兵如何叫骂,咬死了就是坚壁不出。萧、李二人进攻了数日,武器折损了不少,也重创了敌军,但仍是没有攻破城池。 眼见胜利在望,可就这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倒不是说迈步过去,只是等待的时日太久。 将士们渐渐都都唉声叹气的,斗志也颓丧了不少。 黛玉眼见如此,不由心急如焚。她知萧承、李昊定然也是如此,便暗地里谋划替他们分忧解难。张淮走时,黛玉找个借口留了下来。她来的时候便是男装,虽容貌绝色,但一身戎装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倒有那么一股子的肃杀之气。将士们虽不知其身份,但见李昊、萧承都对其关怀有加,料想她身份必然不凡。加上其冰冷的气质,暗地里都对她有几分的敬畏,自是不敢妄加揣测。 因此,倒无人怀疑其女扮男装之事。 萧承给她安排了了个长史的位置,其实也不过是虚名罢了,主要是找个活儿让她干干,遏制她上战场的念头。 她虽不能上战场,却也暗中向将士们打听前方的战事。听说这种情况,思虑良久,觉得火攻不失为一良策,便向萧承建议。冰遇火即化,哪怕城墙只是倒塌一个小的缺口,便能趁势攻入。失了坚城的屏障,看大月人如何与联军对抗。 萧承道:“我又如何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敌人早有防范,布和建营寨的时候便将方圆五里的荒草清除干净,又把环城三十丈内的土地挖成了壕沟,引河水灌入。俨然一条小型的护城河,一则营寨周围没有柴草之类的易燃物,二者即使有也烧不到城墙上,即使烧到城墙上,火力不足的话也是枉然。何况如今的情况,大规模的火攻根本无法进行!” 城墙过于宽厚,小规模的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些 都是事实,黛玉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萧承不忍他为此忧心,便道:“玉儿,这几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昊弟会想出办法的。” 黛玉还要说什么,可巧主簿来找,萧承匆匆和黛玉道了声别便出去了。 黛玉回到营帐,仍是放心不下,晚饭也未曾多用,便睡下了。辗转反侧,直至夜深人静,钟打了三更,仍是毫无睡意,便披衣起身。黛玉的帐内炭火很足,木炭数量足足是萧承元帅大帐的几倍,有萧承送来的,更多的是李昊弄来的。帐内暖烘烘的,黛玉只披了件夹衣,倒不觉得冷。 草原上的夜晚寂静异常,空阔无垠,天上繁星点点。浩瀚的星海,笼罩着大地,洒下斑斓的星光。仿佛置身于浩淼的天地,使人觉得心旷神怡,置身其中仿佛心灵得到了某种洗涤。 黛玉轻轻揭起窗口的帘子,一股冷气嗖嗖的进来,让她忍不住大哥寒颤,随之而来的是银白无暇的月光和清新的空气。深深吸了一口草原上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脑袋渐渐放空,处于某种全神贯注的状态。 大月城池迟迟攻击不下,再如此下去于己方极为不利。 无论晟国还是奭国,相较于大月来说都属于南方,耐寒能力不如大月人。战争持续了几个月,一直是在滴水成冰的草原,对晟奭两国将士来说无疑是极耗体力和耐性的。又加上连日攻占,屡次受挫,如今两国将士已属疲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大月被围孤城之中,乃是处于劣势。但是晟奭两国将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城坚难攻,难道真要等到天气转暖、冰城融化再攻击? 且不说到时候大月有没有恢复元气,但就如今情况推算,待冰城融化,怕是要等入了三月。如此旷日持久,便是晟国准备充足怕也损耗不起。武器粮草方面且不说,单是兵士的损耗怕是都要上一个档次。 不,不行,一定要把伤亡降到最低! 不止要将晟奭两国兵士的伤亡降到最低,还要将大月兵士和牧民的伤亡降到最低!每个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大月王带兵侵犯挑衅,罪也不及其百姓牧民。良君征伐外国,并非要将其斩杀殆尽,而是以最小的代价令其臣服,对其民善加安抚,令其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泽惠万民,为百姓谋福利,才是为君之道。 黛玉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助父皇做明君、良君!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黛玉不由裹紧了衣服。她伸手掩住帘子,回到床上,盘腿坐着,思绪仍在飞速转动。 一宿无眠,第二日黛玉兴冲冲的去找萧承。帐内只有萧承、李昊二人,也没什么顾忌的,黛玉便道:“承哥哥、昊哥哥,我听说大月营寨内的草料不多了,可是真的?” 冬日草木枯萎,无论马匹牛羊食用的都是储存的草料,布和建营寨时可能储存了一批。但无论这批储备多么丰富,总是要消耗的,能支撑到如今已是不错了。大月人多以牛羊为食,但没了草料牛羊无法生存,也就代表着城内的口粮不足。牛羊活着便要消耗草料,如若供应不足牛羊也会渐渐消瘦。好在如今天寒,将牛羊杀了,储存个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但大月最强劲的便是骑兵,没了草料,马匹不能作战,骑兵便没了用武之地。 这代表着什么,也就是说即使开战,大月军队也不可能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 据黛玉推测,能发挥出原来的三成就不错了! 郝广王如何不急? 萧承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之前我们优待大月牧民,郝广王还试图派人出来搜集草料。不过都被我们扣押了,人可以通过,草料一根也别想带进城去!自从上次出了布和逃跑的事,看管更严了,别说是人,一只老鼠也别想出得城去!哼,只要他们不出城,便要消耗原有的储存,我倒要看看没了骑兵,大月骑兵还如何嚣张?” 萧承说的气愤。以前大月人仗着骑兵灵活凶悍,屡次侵扰边境,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这次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黛玉含笑点头,也就是说如今郝广王迫切想要得到草料,这就对了! “承哥哥,我有一个主意……”黛玉话音未落,萧承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眼放光的凑到她面前,急切的问:“什么主意?”也不是他大惊小怪,黛玉虽到此不久却已经出个几个不错的主意,每次都让他眼前一亮。这次,萧承对黛玉也是期许颇高! 李昊皱皱眉,不客气的拍到萧承的手。萧承瞪了他一眼,李昊语气不怎么好的道:“你捏痛玉儿了!”萧承鄙视的撇撇嘴,他控制着力道呢,如何就捏疼了!恋爱的人就是大惊小怪——不,应该是吃无名醋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黛玉被李昊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但见萧承、李昊都眼睁睁的看着她,也只得受了心中的窘迫,轻咳一声道:“两位哥哥,不如我们送郝广王些草料如何?” “什么,玉儿我们听错吧!”黛玉话音刚落,萧承便一个踉跄,惊叫道。 李昊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淡淡的道:“表哥稍安勿躁,听玉儿说完——” 看到黛玉和李昊淡然的表情,萧承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忙捂住嘴,表示自己缄默不语的立场。啊?不对!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我不该大惊小怪吗?不正常的是他们两个才是!对了,玉儿说什么来着,给郝广王草料?这不是给敌人喘息之机吗?等等,玉儿不会是被,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来了吧!要不怎会说出如此离谱的话? 想着萧承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黛玉看,似乎要把他盯个洞出来。 李昊一把将他拉过来,冷冰冷的道:“表兄,你这般太有损三军统帅的形象了!” “啊?”萧承愣了一下,半晌方回过味儿来,指着李昊气愤的道:“你小子,你——” 黛玉一看二人又斗起来了,不由吃吃笑了起来。这两人,冤家似的,见面所不了几句话就得斗嘴。当然一般都是昊哥哥先惹承哥哥的,唉,谁让承哥哥那么笨呢?她看着都着急,何况的昊哥哥?旁人是越吵越打关系越不好,偏偏两人是反着来的 ,倒是挺有意思的!往常他倒乐得看热闹,但此刻还有正事呢,可不能放任这两人斗嘴动手。 “承哥哥先别生气,听我说完!”黛玉说着便拉开两人。 萧承一看是黛玉,瞪了李昊一眼,也就算了。李昊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唯黛玉马首是瞻,颇有些萧哲麟对林如海的架势。 黛玉见二人安静了,便道:“我说的送可非一般的送,我们将草料扎成捆,量一定要多。以不忍见城中牧民牛羊饿死致使他们挨饿为由,用霹雳车在一股脑儿将草料全投到城里去。郝广王如今正缺草料,惊喜之下定然来不及细想,就是心理有所怀疑,他也断不舍得再把草料扔出来。” 说到此处黛玉顿了顿,萧、李二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她。黛玉越发激昂,接着道:“草料一旦投尽,便立即投掷火球。彼时城墙边的草料还未及收拾清理,火球一旦投进去,便是干柴烈火。我们在派一部分人同事在城外火攻,彼时里外夹击,大月无暇顾全,必然方寸大乱。营寨方圆数里,只要有一个缺口,我军便可乘胜攻入。大月人猝不及防,必然大败,仓促之下也来不及调度骑兵。我们在外围预留一万骑兵,一旦有大月兵士逃出便纵骑兵追杀,务必一战解决后患!” 萧承、李昊听罢都不由击掌叫好!想他们堂堂男儿,研习兵法十数载,竟不如一女儿!可悲可叹,可喜可贺! “好,就按玉儿说的办,纵火焚烧城,一战定乾坤!”萧承拍案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李昊也极力赞成,又道:“我派骑兵将四周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于是即刻便召集众将议事,敲定了一个最终方案,行动日期就在正月十六日。 再说京中,过年之后仍是一派喜气,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元宵节的活动。贵族官宦之家难免是要互相走动一番的,林府内院无人主持中馈,林如海又不善于此。萧哲麟便派陈忠到林府帮着调停各府往来的节礼,收拾停当,才回到宫中。 不日萧哲麟下旨恩准贵太妃出宫,内务府加紧备置,务必在正月十五之前准备妥当,也好让贵太妃上元节可以和孙子孙女们一块儿乐呵乐呵。这事拖了有些日子,之前是黛玉失踪,萧哲麟、林如海顾不上,后来又是过年,自然又错了过去。好容易到了元宵佳节,怎么着也要满足了贵太妃这个心愿。 黛玉在边疆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林如海。饶是他性格温和,刚听到萧凌威让女儿上了战场之时也不由发了顿脾气。萧凌威不在跟前儿,受气筒理所当然的成了萧哲麟了。发完脾气,他倒是想通了,自家女儿那个性格,也不是说束缚便能束缚住的。 此刻他不由得怀念前世那个温柔平和、多愁善感的女儿。想想又不免心酸,黛玉聪明灵秀远超常人,这份聪明若引导得当,便是谢道韫、李易安那般的女中才子。一旦误入歧途,便容易形成敏感多疑的性子。因为过于聪敏,思绪也就往往过于细腻,对周围的人、事观察更细致入微,更能分辨得出周围人真心与否。若周围全是虚与委蛇之人,便容易形成清冷孤傲的性格。 上辈子黛玉在贾府,便是这种情况。 林如海每每想到此处,都不由唏嘘叹息一番。 若非自己所托非人,女儿也不至于在贾府受排挤欺凌,连一真心相对之人也无。只能孤影自怜,自哀自叹,最终将自己的理想追求寄托在贾宝玉的身上。倾尽所有的感情,满心的希望终成泡影,哀绝而死! 每每思及于此,林如海便对贾宝玉恨之入骨。一个毫无担当的纨绔子弟,没有责任心及挑战家庭的实力,何苦去招惹女儿?招惹了又不放在心上,一点儿阻力就退缩,事后没事人儿一般,好似女孩儿都活该被他戏弄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以,今生即使知道贾府附逆谋反之事贾宝玉毫不知情,林如海丝毫也不打算对其网开一面。 再说,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全部的骄傲和生活的动力都来源于支撑他的贵族之家,即使那个贵族之家早已千疮百孔。一旦没了这个支撑,他定然活的连乞丐都不如!与其让他苟延残喘,倒不按律处斩来的干净! 十六日边关大捷,大月将士除几千人战死,其余全部被俘,牧民们也都自愿投诚。郝广王被俘,布和因在城外儿逃过一难,如今不知所踪。捷报六百里加急传至京城,此次可谓大获全胜,林如海兴奋的拿着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虽然不似一般贵族女子那般长成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但也是另一种成长不是? 林如海不觉得有什么,若女儿以后真嫁到了奭国,养成了大家闺秀的性子还不成呢?奭国皇后需要的是杀伐决断、女中豪杰,娇娇弱弱的女子可不行呢? 萧哲麟见林如海又拿着捷报看,便轻轻走过去,一把夺过。林如海嗔怒的看了他一眼,眼带威胁。萧哲麟偷香一口,乖乖的把捷报塞到林如海手里,笑呵呵的道:“如海,我们女儿不错吧,比那些男子都强多了!”他说着便悄悄将林如海揽住,歪在靠枕上,让林如海靠在他。 林如海抬抬下巴,自豪的道:“那是自然!” 萧哲麟笑笑,如海乃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这种傲娇的神色。想想便有成就感,他轻轻将林如海散下来的鬓发捋直,笑着把人使劲儿揉了揉,附和道:“那是那是,还不都是你教的好?” 林如海愉悦的看了他一眼,猛地坐起身道:“如今大军还未出发,我到边关去接玉儿!”十六日大战,消息传到京城已过了七八日。二月十二便是黛玉的生日,大军在这之前显然是赶不过来了。林如海想这次女儿立了头功,虽然她的身份不变宣扬,但私下里庆祝一下还是必要的。正好这次自己去接她,顺便也帮他过个生日。 “你决定了?”萧哲麟盯着林如海问。 “我考虑的很清楚!”林如海斩钉截铁的道。 “那我陪你一起!” 林如海回头看着他,眼里有些不赞同,“你哪里有空,又不上朝了?” 萧哲麟摸摸鼻子道:“玉儿也是我女儿,你都能去我如何就不行?再说太子都二十八岁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早独立处理政事了。这次正好,让太子好好锻炼锻炼!”遇到一个整日督促他勤劳政事的爱人,就这点不好,没有自由! 林如海失笑,身为一国之君,往往控制欲权力欲都高于一般人。皇帝往往早年便立太子,初时倒是关爱有加。至太子年长,有了自己的权力圈,开始在朝廷发声的时候,便往往觉得自己的权力受到了威胁,又开始猜忌。这位倒好,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太子,自己当甩手掌柜,也不怕将来被架空了。 萧哲麟自然不怕,他为帝王数十载,如果连朝堂都掌控不了,岂不是也太逊了?别说是如海,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109 大胜之后萧承便带军回了玉门城,黛玉自是跟随萧承。李昊依依不舍(主要是针对黛玉)的将二人送走,也带兵回了奭国。 萧承围困大月主力之时,萧凌威早将玉门城外的北夷、大月残兵收拾妥当。二人合兵一处,共计二十余万人,因是得胜之师,还是以极小的代价取得极大的胜利,将士们各个慷慨激昂,津津乐道的说着自己的战果。萧承带的军士经历过长途跋涉,显然更有炫耀的资本。留守玉门城的将士也非等闲之辈,两方人马互相比拼、互相吹嘘,往往整的脸红脖子粗的。 对此,作为主帅的几人也都是一笑置之。 大月亡于晟奭联兵之手,作为战利品其领土自然也被连两国瓜分。 晟国分得了东方的大片土地,萧哲麟的圣旨传至边关。一方面加大搜捕布和的俩度,另一方面明确了此次战争罪责只在郝广王兄弟二人,是他们私心作祟挑起战争,其余之人一概不追究。之前两国对峙,战争乃是不可避免。如今胜负已定,就该拿出大国气度,海纳百川!萧哲麟已下令严令善待大月、北夷的百姓牧民。 可教其礼仪之后,仍放其自由游牧。战争损坏了他们的家园,没关系,朝廷帮他们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没关系,朝廷拨赈济款粮。总之就是帮他们重建家园,人都是可感化的,听到这个消息,大月百姓们纷纷欢呼,郝广王的统治不止是表面,就连精神上也已是分崩离析! 朝廷在原大月的土地上建了洪门都督府,设都督、将军各一名,共同掌管辖下各事务。原大月、北夷的贵族将领愿意归降的也一并善待,凭个人意愿可在都督府任职或入朝为官。萧凌威被任命为第一任都督,萧承为第一任将军,张淮做了都督府长史,其余职官多为大月贵族。 萧凌威、萧承二人都是亲王,在京中的职位也是举足轻重,不可能在北方草原长驻。因此这都督、将军之职不过是挂个名罢了,真正常驻玉门负责日常事务的是张淮。他本就才干优长,又被林如海刻意训练了几年,更加精明强干。都督府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管是大晟官员还是原有大月官员,都能做到无话可说。草原上的牧民们也都称赞有加。 宽大的怀柔政策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 黛玉一看便知这一切都是林如海的主意。她从小受萧哲麟、林如海教导,对二人知之甚深。 林如海行事稳重,不骄不躁,对万民爱护有加,对犯错之人注重感化,思想偏于儒家,行的是王道。而萧哲麟做事雷厉风行,功必赏,过必罚,一切依法为节度,对待敌人不留手段,犯错之人必严惩不贷,思想偏于法家,行的是霸道。二者都是治国之道,老祖宗智慧的结晶。黛玉觉得王道有王道的好处,霸道有霸道的优势,二者结合才能更好的智力一个国家。 所以她觉得自家爹爹和父皇的结合,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父皇虽有时过于蛮横,手段也太过激烈,但是有爹爹看着,他不敢随心所欲。即使冲动之下做了可怕的决定,爹爹一句话还不就解决了? 玉门城地处关外,已进了二月仍是一片萧索。从城门上望去,漫天的白云和地上莹白的积雪交相浑映,虽不如南方此时的杨柳依依,鲜花烂漫,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转眼已是二月十二,花朝节,黛玉的生日。 以往进来二月宫中就在筹划公主的生日,各世交之家也纷纷送礼物。宫中府中(林府)皆是花团锦簇,人声鼎沸。今年自然也是如此,只是黛玉看不到了。她此刻远在边关,即使庆生也是萧哲麟、萧承私下里送些东西,吃个便饭罢了。哦,李昊的生日礼物也已经送来了,一个极精致的金凤钗,嵌着宝石、珍珠等。 黛玉早收拾起来了! 此刻她正在书房里双手托腮看着天空,仔细看得话,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哀怨。 “唉……”她低叹口气,换个姿势,继续聚精会神的研究天上飘过的白云。这都到她生日了,爹爹和父皇的怎么还一点反应也没有?京城据此迢迢千里,不来她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至于连个礼物都不送吧!左右每日都有阁文要送,顺便捎带个礼物不算假公济私也不费事吧! “唉……”黛玉有叹口气,感叹自己遭受冷落的命运。还不待他继续仰头望天,一丫鬟进来道:“公子,两位王爷请公子到大厅用膳,说是准备好了长寿面正等着公子呢?”黛玉一直是男装打扮,帅府中的丫鬟并之知其身份不凡,却不知她究竟是何人,因此便以公子相称。 黛玉闻言忙道:“我知道了,你去通知王爷,说我马上就去!” 丫鬟应声走了,黛玉便将看过的书放回原位,又叫小丫头打水洗手,才往大厅而去。刚坐下,便有小厮来报: “秉王爷公子,门外有两位……”他说到这犹豫了下,抬眼看了看黛玉,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有两位自称的公子父亲的人求见——还说这事信物,公子一看便知。”他说着又递上一个荷包,心里面不住的打鼓。那两人,怎么说呢,穿的……布衣短褐,很是一般,跟大街上卖烧饼的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又看了黛玉一眼,那般落魄的两人怎么会是如此风神俊朗的公子的父亲呢? 黛玉看到那个荷包便是眼前一亮,那是她绣的,她不会认错!去年她统共才绣了两个,给萧哲麟、林如海一人一个,旁的再没有了,这么说外面的人真是…… “快快,快请进来!”轻灵的声音中满是惊喜,黛玉说着已迫不及待的起身。正要迈步出去,早被萧凌威拉住了。 “玉儿,真是皇兄和如海兄?”萧凌威问。 “皇叔,错不了,那荷包是我亲自绣的,一共才两个!我就知道爹爹和父皇一定不会忘了我的生日的——”黛玉说着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萧凌威摇头失笑,和萧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闪过惊讶,然后是了然。惊讶的是萧凌威竟然为一小孩子的生日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跑到玉门城。了然的是早知道他对林如海父女的疼爱和纵容,这样倒也不足为奇! 不多时,黛玉便一手牵着萧哲麟,一手牵着林如海走了进来。萧凌威忙令随侍人等退下,自己和萧承大礼参拜。萧哲麟便摆手让他们起来,边拉过椅子扶林如海坐下。林如海畏寒,此时双手冰冷,萧哲麟忙讨了手炉塞他怀里。萧承诡异的看着二人,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 倒是黛玉大大咧咧的道:“爹爹父皇,你们这么这幅模样?” 她只得是穿着,萧承也悄悄点头,显然他好奇的也是这。 “如海说越是普通越是安全!”萧哲麟理所当然的道。 所以您就穿成了个贩夫走卒来了,就为爹爹的一句话?黛玉睁大了眼,盯着萧、林二人看了半天,了然的笑笑。能的如此一人真心相护,爹爹真是幸运! 萧、林二人马不停蹄的往玉门城赶,没有告诉黛玉,是想给她个惊喜。按照计划几日前便该到了,无奈路上耽误了些日子,才拖到今日,好在还是赶上了。萧凌威又令厨房加了不少菜,几人团团圆圆的吃了庆生饭。林如海看着又长大一岁的女儿,百感交集,今年已经十三了,再过个几年便该议亲了。唉,真不想让女儿长大啊! 又过了几日,大军正式开拔回京。除留守玉门城的,尚有十余万人。 十余万人,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每十人一排,浩浩荡荡的绵延了十几里。边关大胜的消息已传至全国,大涨了晟国人民的底气,特别是靠近边关地区的百姓,再也不用受大月的侵扰,如何不兴奋激动?军队每至一处便受到百姓们的热烈欢迎,有击鼓奏乐的,有载歌载舞的,还有拿出家里过年的菜品招待军士的。 萧凌威下了严令,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百姓硬塞给的,他便令人付给钱财。 一路下来晟国大军威名更胜。 这日到了明河,萧凌威受萧哲麟指示,下令军队驻扎休息一日。 百姓们听说是得胜大军回朝,都纷纷搬出家中的藏酒和各类农家小菜,送到军中。将士们本要说不要,无奈百姓过于热情,推脱不掉,萧凌威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要,只说:“人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朝廷为我们除忧解患,将士们在前线洒血洒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虽出不了力,可我们心中感激啊!大人您就收下吧,要不我们这心里也不安生!” 萧哲麟听此也只得罢了。可巧京中犒赏三军的物资也到了,便密令萧凌威留下这些送酒的百姓和将士们同乐。 时日,大军休整,也是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看着军民同乐,其乐融融,林如海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他悄悄拉着萧哲麟说:“看吧,你是一个好皇帝!” 萧哲麟在宽大的袖子的遮掩下捏捏他的手,笑的满脸幸福,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有你在。如海你可一定得在我身边,时时盯着我,我才做的了好皇帝呢?”林如海推了他一下,悄悄勾勾唇。 突然萧哲麟拉拉林如海,往河边努嘴儿。林如海会意,轻轻点点头,二人相携离开,沿着河岸走了会子。将士们都在庆功饮酒,河岸上人不多,到人烟稀少处,萧哲麟便放慢了脚步。河面结着厚厚的冰,过霹雳车都不成问题,更别说人了。萧哲麟拉着林如海踩上冰面,神秘的道:“昨儿我发现一极妙的所在,就在对面的山上,我带你看看!” “是吗?”林如海握着他的手,显然也有些兴奋。 “那是自然!”萧哲麟自豪的仰头,突然发现林如海警惕的往后看了看,忙问:“怎么了,如海?” “没什么……”林如海摇摇头,刚刚突然觉得后面的山木间闪过一个黑影。细看之下又没了,怕是自己眼花了罢!他笑了笑,主动握紧了萧哲麟的手,道:“走吧!” 他们刚转身,后方一颗巨大的榕树后慢慢显出一个人影。他一身黑衣,面带可怖的面具,眸子泄出滔天的恨意。见萧林二人踏上冰面,嘴角挂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110 “如海,小心地滑!” 萧哲麟说着便一手揽了林如海的腰,林如海挣了挣,没有挣掉,对方抱的太紧。他觑着眼睛看了看,见四顾无人,便叹口气默认了某人的无礼。萧哲麟勾勾唇,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了。他昂首阔步的走,完全没注意到越往河心走去,他们踩的冰面便越显纤薄,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斑斑蜿蜒的裂纹。 突然,林如海顿住了脚,眉头微蹙,警惕的推推萧哲麟,问:“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嗯?”萧哲麟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鼻音。他知道林如海不会无缘无故如此说,也警惕的侧耳聆听。果然有轻微的“咔嚓”、“啪啦”的声音,声音极为细小,不仔细听得话还真听不到。 “不好,是冰面碎裂的声音……”萧哲麟下意识的抱紧了林如海。揽着他想往安全的地方去。河面宽约五十丈,如今他们就在河中央,四下环顾,周围的冰面都在碎裂。这一看便是中了奸计了,否则昨儿还能过霹雳车的河面不会今儿就上去几个人便这样。至于害他们的人,不用想,必是布和那小子无疑。 原以为大月亡了,可以暂时放松了。此刻他务必后悔自己的大意! 可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萧哲麟忙将暗卫都叫出来,一面打发人去找小船,一面令人去找绳子。找小船的暗卫还未回来,绳子又一时找不到,林如海急的喊:“去林子里看看可有藤条?长一点的树枝、竹子之类的也行,或是枯木、盾牌,能浮在水里的东西都找了来。”藤条、树枝、竹子之类可代替绳子,万一冰面彻底碎裂,能将他们拉上去。 暗卫一个个七手八脚的去找东西,这里冰面早承受不住众人的重量了。特别是萧林二人脚下的冰面已经是千疮百孔,林如海想让萧哲麟放开自己,二人站开,冰面承受的力量便相对减轻了,也可缓解一二。再说,若冰面实在承受不住,也不至于一下子二人都掉下去。 谁知萧哲麟一把将林如海勒在怀里,鼓着脸怒道:“不放,死都不放,你别想让我松手!” “你——”林如海无奈的叹了口气,还要说什么,只觉身子一歪,已置身于一片冰凉刺骨之中。他冷得大了几个哆嗦,感到身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得紧紧的,带着他慢慢浮了上来。 “如海,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萧哲麟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如海浮游。暗卫们纷纷下水,萧凌威、萧承等人也带着小船匆匆赶了来。不大一会儿萧、林二人便被救了出来。陈忠惊慌失措的拿着棉被往二人身上披,萧哲麟来不及脱下被冰水浸透的棉衣,拿着被子便往林如海身上裹。一路将人抱到了大帐内,便一叠声儿的令叫军医,又让马上烧旺炉火。 黛玉听到消息,唬的打翻了茶杯,匆匆前来看望,眼圈红红的,也不敢在林如海面前流泪。 萧哲麟让众人先到外间等候,他自己匆匆给林如海换上干爽的衣服,又添了几床厚棉被。不多时,军医也到了,他以前在太医院当值,也是见过不少贵人的,自然认得萧哲麟,忙忙的请安。萧哲麟急的恨不能给他一脚,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虚礼?一时把了脉,说是寒气入体,要吃些发热的药,去去寒气。 萧哲麟即命他写药方,又不放心,忙命人快马加鞭进京请最好的御医来。 林如海裹着被子,嘴唇还冻得发紫,不住的打着哆嗦。他见萧哲麟还一身湿哒哒的,便催他道:“你快……快去换衣服,这……大冬日的如何……如何受的得住?”萧哲麟看了林如海一眼,为了不让他担心,只得依了,临走前他摸摸林如海的头,低声道:“你先休息休息,一会子药好了我喊你!” 林如海点了点,有不放心的道:“你……你别大意,也去让军医巴巴脉,别,别留下什么病根儿。” 萧哲麟回了句“放心吧!”便走了,到外面换了衣服,军医已开好了药方。萧哲麟忙打发陈忠亲自去抓药,又嘱咐他要盯着药熬完,别出了什么岔子。陈忠应了“是”,却并未离开,犹犹豫豫的似乎要说什么。 萧哲麟不耐的瞪过去。 陈忠吓得双膝跪地,头埋在地上说:“万……万岁爷,您也让军医看看吧!” 萧哲麟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奴才哪来这么多事,照如海的药方多熬一份儿便是了。”说完也不等陈忠反应,便抬腿进了内室。 陈忠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主子,欲哭无泪的爬起来,熬药去了。 进了内室,萧哲麟仰着脖子看了看,林如海已经闭上了眼,也不知睡着了没。他到熏笼旁将身子烤热,才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林如海懒懒的睁开眼,满是雾气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复又闭上了。萧哲麟将胳膊展开,林如海极其自然的滚进了他怀里。萧哲麟收紧胳膊,将爱人深深揽进怀里。 如海怕冷,而他火力大,身上差不多都是暖烘烘的。 进了冬日,他几乎都是这么揽着爱人睡觉的,此刻坐起来也极其自然。 不多时,陈忠捧来药水,萧哲麟把爱人叫醒。林如海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几乎是萧哲麟一口一口的喂到他嘴里的。好容易吃了药,又喂了些浓稠的肉粥,林如海渐渐睡安稳了。不想半夜又发起烧来,萧哲麟知觉怀里的人越来越烫,像抱着一个火球,吓得一个机灵就醒了来。又是传军医、熬药的依法折腾,不觉天已大亮。 第二日仍不见好转,萧哲麟便急了,见谁都发脾气,几个军医都被处罚了一遍。 林如海一连昏迷了三日,萧哲麟已处于爆发的边缘。军医们都吓得瑟缩不敢近前,连陈忠在他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每次军医请脉,都必得黛玉陪同,要不萧哲麟的冷气能直接将人冻毙。 “陛……陛下,侯爷病情诡异,臣,臣无能为力……”军医跪在地上,颤抖着道。 “你说什么?”萧哲麟一把揪住军医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吼道:“什么叫无能为力,啊!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群蠢材,滚,都滚出去!” “嘭!”的一声,军医直接被扔到了屏风上。屏风被撞,倒在一旁的小案上,顿时茶盘、盅碟一股脑儿的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想了一阵。萧哲麟毫无所觉,他颓废的摊坐在脚踏上,眼神呆滞,嘴里叫着:“如海,如海,你醒来,醒来看看我可好?” 这种情况这几日已是司空见惯了,每次宣召军医,萧哲麟都要发一通脾气。 军医爬起来便麻溜的退了出去。 黛玉仍是呆呆的看着萧哲麟,弱弱的叫了声:“父皇……” 萧哲麟半晌方缓缓转头,看了黛玉一眼,悠悠叹道:“玉儿,父皇,父皇有些激动,是不是吓到你了?”他问完也不等黛玉回答,又道:“你先回去吧,让父皇安安心心的陪陪你父亲……” 黛玉见他此等模样,也只能深深的看了林如海一眼,依依不舍的走了。 “玉儿,玉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贾府众人你们侵吞孤女财产,不怕遭天谴么?” “玉儿,别哭,为贾宝玉那蠢材不值……” 躺在床上的林如海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萧哲麟知道他是陷入了前世的梦靥之中。他守了他三日三夜,可无论他如何呼唤,林如海就是醒不过来。他从未想到贾府对林如海的伤害竟如此之深,以至于如今过了那么多年还能成为林如海心中磨灭不掉的伤疤、烙印…… 想想先前对贾府的处置,真是便宜他们了! 如海,如海,你醒醒可好?我不能没有你,玉儿也不能没有你! 萧哲麟一遍遍的呼唤…… ☆、111正文完结 斜日西沉,淡黄色的余晖从窗口照进房内,洒在青绿碎花的床帐上。 突然床帐晃动了几下,林如海悠悠醒转。他眯着眼睛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额头,缓缓坐起身。刚一扭头,便看到歪坐在床下、倚着柱子睡着的萧哲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虽昏迷,却并非一无所知,很多时候都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萧哲麟在他耳边的低语、呢喃,他不说都知道吧,但也听了个七八分。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说不了话,也睁不开眼睛。。 想想林如海不由有些后怕,睡梦中他一直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今生的种种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对了,还有一段奇幻之旅,至今想来都还觉恍惚。 想着他不由摸了摸萧哲麟的脸,幸好还有这人。若非他一直在他耳边呢喃,告诉他他需要他,他们的女儿也需要他。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就那么陷入前世的梦靥,和那虚幻之中。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感受到脸上温暖的触感,萧哲麟猛地惊醒。他下意识的抓住林如海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埋到林如海怀里,呜呜的哭了出来…… “如海,如海……”他重复而执拗的叫着爱人的名字。 林如海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陈忠听到动静,忙进来看,林如海使眼色让他退下。萧哲麟哭了一会儿,自己倒觉不好意思起来,起身就着他给林如海准备的擦身子的水洗了把脸,便过去将林如海按在床上道:“如海你刚醒,还没完全恢复,再躺下休息会儿。” 林如海皱皱眉,说:“我可不躺了,这都躺了几天了?手脚都快没知觉了,你还是让我安安生生的坐会子吧!再者玉儿这几日也是提心吊胆的,我怎么说也得见见她,免得她老是忧心。” 萧哲麟一听,连连懊恼自己疏忽,忙叫来陈忠拿来靠背,方扶林如海做坐好,又让人去喊林黛玉。不多时黛玉便到了,父女二人面部俩一阵嘘寒问暖。萧承听说林如海醒了,也来问候,萧凌威也来看望。林如海便让陈忠叫他们都进来,搬了小椅子,几人坐于床前,说了会子话。众人恐林如海刚醒,病体支撑不住,才纷纷告辞了。 众人走后,林如海不觉恍惚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萧哲麟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什么“绛珠仙子”、“神瑛侍者”、“报恩”之类的几个词。心中疑惑不已,不由问:“如海,你说什么呢?什么绛珠仙子,报恩什么的?” 林如海“啊”了一声,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原来林如海昏迷中,刚开始只是陷入前世的梦靥之中。后来身子便飘飘荡荡的至一绝美的仙境,从石牌的匾额上林如海得知那地方叫太虚幻境。一位仙姑告诉他,他的重生扰乱了神瑛侍者下世历练和绛珠仙子的报恩之路,连正在人间历练的黑熊怪也受到了波及,以至于掌管天地秩序的司南发生了移位。如今虽是稍有偏离,肉眼甚至观察不出来。但因其掌三界秩序,丝毫的差错都不能出。 解铃还须系铃人,司南归位得靠林如海。 于是林如海在太虚幻境呆了三日,帮助恢复了司南的位置。仙姑又说,他扰乱天地秩序,理应受罚,但考虑非其本意,又有几个仙子求情,免于惩罚。但吩咐众人不许给他带路,能不能重回人间,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林如海在天宫飘飘荡荡找不到出路。偶见一仙童在浇花,那童子极小,花又极多,还得到极远的天河边去挑水。心中不忍,便顺势帮了一把。谁知那仙童感激不尽,给他指了条路,又告诉他黑熊怪被扰了历练之路,怕是要寻机抱负。还说他今日有一劫,千万要小心,若能渡过此劫,以后便一声顺遂了。 林如海听得似懂非懂,寻找仙童只得路恍恍惚惚的到了天门,却不知如何夸过那道门儿。 模糊中好像听到萧哲麟叫他,在他耳边低语,便一路循着声儿,找到一条小径,迷迷糊糊的便醒来了。醒来之后,他沉思良久,大概也知道仙姑口中所说的绛珠仙子便是女儿了,神瑛侍者则该是贾宝玉。上一世女儿之所以一生为贾宝玉所累,便是违者报恩了。他很庆幸自己重生了,要不女儿岂不是又要悲苦一生。 好在一切已经过去了,这些他也不打算跟萧哲麟说了。 就让他们这么惬意的生活吧! 萧哲麟一听便知林如海是敷衍自己,正要详细询问一番,可巧御医到了。只得暂且按下,让御医好好给林如海诊治一番,又开了不少药。至后来再问,林如海便每每敷衍避之。萧哲麟不忍为难爱人,只得叹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暗想说不得哪日如海就愿意跟自己说了呢? 陈忠亲自盯着按方抓药,又每日亲到膳房里煮药,还要照料两位主子的生活,忙得陀螺一般。 林如海连着吃了几日药,病已好了大半。 可萧哲麟劳累过度。先前林如海昏迷了五日,他日日夜夜的守了五日便不说了。单是醒来后林如海每日的用药用餐,他都费了不少心。好容易林如海好了,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儿便“啪”的一声断了,不觉眼晕头重,一病不起起来。彼时大军已在路上,林如海心急如焚,只得让大军先行,自己暂时停下,到附近的新叶城安顿。 黛玉自然是同自家爹爹一起,萧承也要留下侍疾。林如海见其心诚,便点头同意了。 萧哲麟的病比林如海更为凶险。 林如海落水之后即发高烧,虽然来势凶猛,却并非不可治。萧哲麟则是靠毅力强撑了过来,虽是暂时压制住了,隐患终究还在体内。一旦发作,便如滔滔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这几日良药用了无数,都不见好转,渐渐的竟致昏迷不醒.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林如海再三逼问,才得出这么一句话:病势凶猛,能不能挺过来就看皇上的意志了。 萧哲麟最后一次醒过来,抓着林如海的手,颤抖不已,一遍遍的说自己不能陪他了,让他以后好好过。 还断断续续的说他已经告诫过萧乾了,让他善待林如海,又于睡梦中不断的说胡话称“如海,你不想当官的话就致仕吧!昊小子对玉儿是真心的,我看他们也是忽悠情谊,也别为难他们,只要玉儿能过好就行。林家的产业加上麟海山庄的财产和势力足够你活的肆意了。你愿意在大晟也行,去奭国也可以……” 林如海被他这类似交代遗言的举动吓得不行,咬着牙在萧哲麟耳边一遍遍的说:“我告诉你,你不许死。什么财产什么势力,我都不要!萧哲麟你要是敢死的话,我就自杀!我告诉你,别不当回事,我林如海一向说到做到!”说到后面往往忍不住抱着萧哲麟呜咽不止。 林如海知道萧哲麟听得到,只要自己不许,他便不会放心离开。 呵,让人在病痛中苦苦挣扎,残忍吗?可是他承受不起失去这人的痛,他早被他宠坏了。他痛苦,他何尝又不是?自己昏迷那几日萧哲麟也是如此吧!想想回到上辈子,没有爱人,冷淡孤寂的生活,他放不下。这人早跟他融为了一体,他想象不出来没有萧哲麟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他并不是为了吓萧哲麟,而是如果萧哲麟真有万一,他绝不会独活! 至于女儿,只能再对不起他一次了!这一世的女儿比上一世坚强很多,也有真心对她的人,相信没有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 又过了两日,萧哲麟仍不见好转,林如海日日守在身边,连膳食也懒得进。陈忠看不过去,只得亲自捧了碗肉粥劝道:“侯爷,您好歹吃些子罢。万岁爷要是醒着,见您如此,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了!再者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万岁爷考虑不是?万一您折腾再病了,还是违者万岁爷,万岁爷就是醒了,心里也不好受啊!您可要保重好自己啊!” 林如海摆摆手,话也懒得说。不是他不想吃,而是根本吃不下…… 陈忠噗通跪下,高举食盘道:“侯爷,奴才求您了,多少进些吧!” “你——”林如海皱了皱眉,“这是作什么,快起来!” 陈忠固执的举着食盘,大有你不吃我就不起来之意。林如海默坐了半晌,低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端起碗盅。陈忠仍跪在地上,直到林如海一勺子一勺子将整碗肉粥吃的见了底,才欣慰的笑了,接过碗缓缓退了出去。不多时陈忠又进来,端了碗药,走至床前跪下。林如海接过碗,便用小汤匙一匙一匙的给萧哲麟喂药。 这些日子都是如此,从萧哲麟生病,林如海一直不假他人之手的亲自照料。萧哲麟如果醒着,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子呢?可如今…… 喂完了药,陈忠接过碗,并未退下。 林如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陈忠极伶俐小心,一般不会打扰他和萧哲麟独处,但需要叫人的时候,却往往又能及时出现。似这般办完事之后仍直挺挺的杵着的情况极为罕见。他知陈忠必然还有事,却也不急于问他何事。一是心疲力竭,懒得在过问些不相干的;二是,如果真是急事,他不问,陈忠也会说的。 陈忠看着林如海淡漠的表情,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又闭上了。过了会子,又是如此,反复几次,方下定了决心说:“侯爷,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如海叹口气,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的为人我清楚,但说无妨!” 陈忠道:“侯爷恕我,我才敢说!” “什么恕不恕的?”林如海道,“这又没外人,别管是什么,你倒是说吧,也传不到旁人耳朵里去!”陈忠闻言方道:“恕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万岁爷这病来的蹊跷!”说到这,陈忠顿了顿,抬眼悄悄看看林如海。 林如海挑眉等着他的下文,陈忠看着他一成不变的表情,忐忑了一下,接着道:“奴才伺候晚归也几十年,万岁爷的身子一直是顶好的,从未生过如此大病。这次虽然落水,但是万岁爷当时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再说这都过去了十几天了,突然就病的这么着,怎么看都有问题。奴才就想是不是被什么鬼神冲撞了,虽说万岁爷乃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但难免有些道行深的恶鬼作祟,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说到这陈忠又听了听,见林如海若有所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忙又道:“这些幽冥之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奴才以前也听说过,有些人病的不省人事,什么名医良药都吃了,仍是不行。后来人说是撞着什么,什么来着,呃,对了,是花神!弄了好些纸钱烧了才罢。奴才听说新叶城有一个有名的佛寺,叫新安寺,里面有很多得道高僧,百姓们都说灵验的很呢?您看……要不要把那些大师请来……看看?” 林如海蹙着眉,暗思:陈忠说的也不无道理。 以前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经历了重生,和太虚幻境之游,便是不信也得信了。既然药石无用,倒不如试一下,便问:“这新安寺在城内吗?” 陈忠见林如海如此问,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原本的忐忑也都放下了。便道:“就在城外不远,骑马半个时辰就到。”林如海点头道:“敬佛贵在心诚,让大师们到咱们这来未免太亵渎了神灵。这样吧,你马上去安排车马,我亲自到这新安寺去礼佛祈福。” 陈忠听完大喜,立刻边去安排,林如海又叫他:“陈忠,等等!”陈忠忙转了回来,林如海道:“不必大张旗鼓的,弄几匹快马,几个随从就行。再端碗饭来!”吃饱了才有力气骑马。说到这,他回头看了萧哲麟一眼,见他仍是昏迷,心中闷闷的,有些不忍放他一人在此。又转头看着陈忠,盯了他半晌方道:“你不必跟着了,留下照顾他,拜完了佛祖,我马上就回来!” 陈忠知林如海的心思,明白此刻他一心都系在萧哲麟身上,留下他照顾萧哲麟也是对他的信任,便欣然应允。他从小跟随萧哲麟,说是萧哲麟给了他生命也不为过,对萧哲麟自然是忠心耿耿的。 早些年,萧哲麟的感情埋的深,又奢求不到。陈忠便不知一次的为主子焦心着急,好容易如今感情有了回报,林如海也是真心爱上了萧哲麟,竟有出了这事。陈忠觉得自己主子太不幸了。 却说林如海出了城门便直奔新安寺而去。陈忠发挥其万能管家的优势,虽然仓促,却准备的极充分。两个当地的向导,并十几个侍卫,当然暗处还有不少。一行人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一座山脚下。到了半山腰,路便是一个茶肆,几个拴马的桩子。 一向导道:“老爷,再往前走就没路了,只有石砌的台阶,没办法骑马。” 林如海点头,众人一起下马。两个向导接了赏银便回去了,林如海带着侍卫拾级而上。约走了百余阶,转过一个假山,方看见庙门。刚进去,便有一身披袈裟的高僧迎了出来,见了林如海便双手合十道:“贵人降临,鄙寺蓬荜生辉!” 林如海没想到会有这种场面,倒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忙还礼不跌,细问之下才知是新叶寺的方丈了然大师。了然大师称普贤菩萨托梦称今日将有贵客临门,让他前去山门迎接。说来也巧,往日香火旺盛、人言鼎沸的寺庙,今日竟一个人影也没。故林如海一到,他便知这必是菩萨口中的贵人了。 在方丈的带领下林如海进了正殿,将各个佛爷、菩萨都拜了一遍。 礼完佛之后,方丈请至净室奉茶,林如海不好推辞,只得去了。谁料刚坐下,方丈便有急事去了,临走说还有事相求,请林如海稍等片刻。林如海忧心萧哲麟,不想多待。但方丈今日十分热情,又不好十分拒绝,只得暂且坐下,也没心思喝茶。突然,外面一阵哄乱,林如海忙问何事。早有几个侍卫冲过来拉他,口内道:“老爷快走,净室走水了!” 说着便拉着林如海往外冲。火势很大,林如海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冲出了净室,不想迎面又撞上一批刺客。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几个侍卫拉着林如海便往一间屋子走去。谁知那屋子也突然着了火,熊熊大火片刻之间便将出口封住。林如海急的了不得,几人纷纷往仅有的还未被火势蔓延的角落退去。 林如海不防备,慌乱之下一头撞在墙角上。不知撞到了什么机关,那墙上突然开出一道门来。 几人喜不自胜,所谓的峰回路转、绝处逢生也不过如此。 毫不犹豫的几人便往那门里走去,发现是一个不小的屋子,里面满是孤本典籍或是名人抄录的经卷。眼下,逃命要紧,也无人有心情看这些经卷。众人敲敲打打的,到处找寻,看有无出路。还真给找到了,同样是一个暗门,机关也在墙角。打开机关,是一约一人高的隧道。此刻林如海身边的侍卫仅余三人,一人在前探路,两人分别在林如海身边守卫。 他们行进的很慢,密室中往往有机关,也不敢大意。 一直到出了隧道,迎面是直耸入云的高山,脚下是宽约五丈,长约三丈呈倒立扇形的空地,再往前这事万丈悬崖。空地往两边延伸的两个小道,越往两边越窄,百余步后仅容一人通过。 林如海仰头看了看,这该是后山了。暂时算脱离危险了…… 看来那仙童说他有一劫倒是真的,这算是安全渡过了罢! 正庆幸间,突然不知从哪里奔来一只黑熊。林如海一怔,暗叫不妙,什么安全渡过?最致命的这才来呢?黑熊,这可不就是他仙童口中找他报复的黑熊么? 还不等他感叹完,黑熊便冲了过来。其中一个侍卫忙将林如海一推,承受了黑熊重重一击,胸口顿时便被划出几个鲜红的爪印,吐着鲜血倒下,已是奄奄一息。另两个侍卫见势不妙,忙将林如海护住。这些侍卫都是萧哲麟千挑百选的,对林如海二人绝对的忠心不二。 既然知道黑熊是针对自己,林如海也不打算牺牲无辜。他使力仕途将侍卫推开,发现二人死死的站着,根本推不动。林如海便道:“你们两个退下,这黑熊找的是我,你们快走开!” 两侍卫岿然不动,固执道:“陛下将我们给了侯爷了,我们便是侯爷的奴才,哪有主子有难奴才退到一边的?” 林如海急的不行,侍卫又不肯退下,只得看向黑熊凌厉的吃人的眸子,叫道:“既然你是找我寻仇,就莫要累及无辜了……”话音未落,只见黑熊一爪子拍开一个侍卫,又张嘴咬了另外一个,甩到悬崖下面去了。 先前被黑熊抓破胸口的侍卫挣扎着站起来,手执长剑,攒力往黑熊身上刺。谁知那黑熊虽生得高大,身子却是极灵活,侧身一躲,便轻巧的躲了过去。那侍卫艰难的站起身,又要再刺。 林如海摇摇头,叹道:“别刺了,你不是它的对手……” 侍卫不听,又刺去,被黑熊一脚踢飞,撞在石壁上。他爬起来,跪在地上道“侯爷,属下无能,不能再保护侯爷了。”说着便不顾自身安危,挺剑有刺了过去。 这一次,他直接被黑熊拍到了悬崖下。 林如海悄悄握剑,萧哲麟还在等着他。相处多年,他对萧哲麟再了解不过了,如果今日自己命丧于此,那么便是把萧哲麟最后的一点生机也剥夺了。他不能放弃,明知不可为也要勉力为之。他憋着一股气,闭了闭眼,头也不抬的往前方冲去。可能也是巧了或是运气问题,这意见竟然刺到了。悲剧的是林如海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也被愤怒的黑熊一脚踢下了悬崖。 在身体腾飞的一瞬间,林如海想:最后还是没能化解这次的劫难。唉,天意如此,非人力可挽回啊,他认了…… 只是,希望萧哲麟能好好活下去! 萧哲麟醒来是在得知禅院失火之后。大火整整烧了三个时辰才被扑灭,死伤无数,好多都烧得面目全非,因此无法辨认。当侍卫和暗卫们衣衫褴褛、灰尘扑扑的回到城内,禀告寺院走水、刺客袭击及林如海失踪生死不明之事的时候,陈忠吓得当场便晕了过去。 是他建议林如海礼佛的,如今出了这事。林如海下落不明,可能侥幸逃脱,但……更大的可能是已经丧命于大火之中。毕竟那些尸体根本无法辨认,也就无法判断有没有林如海。萧哲麟对林如海的在意程度他最清楚不过了,得知真相,不把他千刀万剐了才怪。一时有惊又惧又急,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如海!”正房内室,萧哲麟猛然坐起,额上冷汗直流。他顾不得自己长久卧床以致四肢无力的身子,将被子一掀便要下床。无奈双腿无力,一下子摊在地上,急的大喊:“如海,如海!”,又叫“来人!”跟随的内侍哆哆嗦嗦的进来,便跪在地上,萧哲麟问:“侯爷呢?” “这……”内侍们数不出话,只跪在低上叩头。 萧哲麟急的要上去踢他们几脚,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陈忠呢,叫他进来!” 内侍们仍是叩头,断断续续的道:“陈公公,晕,晕倒了……” 先前他问林如海,这些奴才便支支吾吾不肯言语,问及陈忠又是如此。陈忠那奴才可是见过大世面,这时候竟然晕了,可见事情不简单。如海……他心中焦急,难道睡梦中如海喊他救命都是真的?他就是听到如海喊救命,一时焦急,才醒来的—— 心里有了这种担忧,萧哲麟越发要寻根问底起来。不多时,事情就被问了出来,气的萧哲麟当即便命将陈忠和侍卫们斩首。 好在黛玉知道了,暗中命刑官们将这些人免刑,只暂时看押起来即可。她听到消息,虽也是心急如焚,但到底知道林如海一向主张以仁治国。这些侍卫们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况且她家爹爹如今只是失踪,那些烧焦的尸体她去一一辨认过了。她知道哪里没有林如海,别问她为什么,就是这种感觉。既然他爹爹都没事,斩杀这些人又有何意义?等爹爹回来,只会徒增愧疚。 黛玉见萧哲麟情绪激动,只得曲言安慰。二人又去看了从净室里搬出来的尸体,确定其中没有林如海才安心。过后,黛玉慢慢的把他私赦陈忠及众侍卫的事跟萧哲麟说明。萧哲麟只是点点头道:“算了,就当给如海积福了!” 侍卫们全部被贬黜回去了,终生不得入仕。 至于陈忠,在林黛玉的求情下,则直接贬为最低等的小太监,仍留宫中使用。 转眼已过了三年,三年的时间,很多人事都有了不少的变化。黛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萧承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也由原来的顽童一枚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又添了一个嫡子、三个次子。刚回京的时候,他和萧凌威以军功分别封为左右武侯大将军,每人赐封邑五千户,共同执掌兵部和左右京畿大营。 因此,东宫的官员很是忌惮了一番,奈萧乾并非小气之人,心知萧承、萧凌威二人都对皇位无感,反将进言的官员训斥了一番。后来二人听说这事,便主动放权。东宫官员见二人确无野心,才放下了戒备。 三年的时间,朝中有很多人,尤其是萧承和萧凌威,常常会怀念起林如海。但真正相信林如海尚在人世的,只有黛玉和萧哲麟二人。黛玉这三年一直住在宫中,回林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萧哲麟自那次深受打击,时常就要生病,经常药不离口,朝政大多都推给了萧乾。黛玉常侍其左右,父女二人互相扶持,坚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如海(爹爹)一定会回来的。 靠着这个信念,萧哲麟才支撑到如今。 三年后的他与三年前的有了很大的变化,看着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原本俊美的容颜也被淡淡的皱纹覆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他从前虽已四十又五,由于保养得当,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如今看着,确确实实是年近半百之人的容貌了。虽然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却是青春不再。 半夜孤枕难眠,萧哲麟拿出林如海的画像,秉烛看到了天亮,方趴在案上睡了。 陈忠叹了口气,拿件披风轻轻给他披上。 三年间,这种场景上演了无数次。 陈忠被贬,刚开始的那一年着实难熬。世人皆有捧高踩低的习惯,何况宫中不见天日内侍、宫人?他们常年遭受各种主子以及上层宫人的压迫,心中的烦闷无处发泄,更是将这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发挥到极致。尤其像他这种因为得罪主子或是犯错,从高位被贬下来的,往往会遭到非人的对待。好在他都熬下来了…… 想想他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并未受太多罪。 除了开始的几个月,后来有了黛玉的关照,倒无人感十分为难他! 如今陈忠虽仍是个低位太监,但已经获准在萧哲麟跟前儿伺候,一般人见了他也给三分面子。平心而论,犯了那么大过错,能保住一条命,还能继续伺候主子,他已经知足了,做梦都在感谢菩萨! 树木峥嵘,草木繁茂的崖底,隐隐的传来几声狼嚎。几只羚羊并着几匹梅花鹿匆匆跑过,一身披兽皮的男子灵活的穿梭于林木之间。他从随身的背袋里摸出几块小石子,照着其中最肥的羚羊狠狠一掷,那只羚羊应声而倒。男子大笑几声,熟练的提起羚羊,长叹一声道:“哈哈,今晚有肥美的烤羊吃了!” 这男子便是林如海。 三年前他被黑熊袭击,掉进这悬崖,失去了意识。 当他在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一个怪老头儿,也就是他如今的师父。一个乍看之下堪称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但骨子里就是一老顽童的家伙。那老头见他醒了便喜得眉开眼笑,说自己命中注定便是他的徒弟,非逼着自己拜他为师。林如海当时心急如焚,一心想快些赶回去,免得萧哲麟担心,哪里听得他乱说,当下便拒绝了。 谁知这老头抱着膀子笑他,说:“你要是能走出去,我便放你出去。” 不知老头在洞口不了什么障眼法,他当时走了三天三夜都没出去。倒是饿得不行,只得摘些树上的酸果来吃。吃饱了就继续走,最后酸果没了,只能吃草根儿。最后连草根儿都吃完了,那老头便每日扔几个果子给他。那时也由不得他挑剔,用衣服擦擦便吃,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都要活着出去。 第一日进了阵法之中的时候,这老头儿就扔了本书给他。 开始他并未在意,到最后实在是出不去,便捡起那本已经残破的书,聊以打发时间。这才发现竟是一本讲述奇行八卦及阵法的书,以前虽听过有人以《易经》中的八卦方位为基础,推演之后布成厉害的阵法,能掩人耳目。但到底是道听途说,并未真正研究过。令如海本就通透,此刻心里也明白了,这洞口定是被那老头儿不成了阵法。为了能早日出去,便日夜研习起来。 约一个月左右,他终于成功破解了洞口的阵法。 可是出了山洞,仍是束手无策。他处于崖谷之中,四周皆是万丈高山,直直的耸入云天。他又不懂轻功,如何攀爬得上去?倒是那怪老头往往故意显摆,在他面前轻松的跳跳跃跃的到半山腰去摘野果。但不用问林如海也知道那老头不会带他上去。 老头儿一遍遍的在他面前嘀咕: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无上的神功,到时候你轻而易举的便能飞跃到崖上。想去哪,见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林如海就是在这样的淫威兼诱惑下,拜了这老头儿为师。 这老头倒是实实在在的教他神功,隐隐切切的帮他淬炼身体。如今三年过去了,林如海觉得自己的筋骨已经焕然一新,比年轻的时候还鲜活有力。崖底没有镜子,他自己找了块白玉石壁磨平,勉强可当镜子使用。不管是透过石壁镜子,还是小湖的倒影,他都觉得三年过去,自己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这便是神功的作用。 可神功再厉害神奇,也挡不住林如海似箭之归心。 这三年他每日勤练神功,就是为了能早日飞跃到崖上,与萧哲麟和女儿团聚。三年不见自己的踪影,萧哲麟不知焦虑成什么样子了。如今他已经能飞到距离崖顶十丈的距离,林如海觉得再修炼一个月,他便能大功告成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林如海边烤羚羊,边默诵着——呃,没错,是《庄子》里《的逍遥游》 他师父所授的神功便与此有关。当日他拿到神功“逍遥决”的心法,一看之下,差点惊掉下巴。这卷轴虽看着挺古朴,字体也是典雅的古篆字,可是这内容……不是庄子的《逍遥游》吗?他也算熟读经书了,《逍遥游》一篇早倒背如流。可……他怎么不知,这一步文学著作,何时成了内功心法? 事实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就这一篇大家耳熟能详的文章,便是无上神功“逍遥决”的心法。 “逍遥诀”因人而异,要在修身修心,主张顺其自然,一切随乎本心。《逍遥游》心诀配合着吐息之法,再加上适当的外家功夫,有延年益寿之效,对敌时以弱克强,威力无穷。心法分五层,修炼至最上层,甚至能容颜常驻,逆天改命。 林如海已是二层前期,他不求能修炼极致,只要能早点出了这山谷就行。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小子,莫急于求成哦!修炼此功讲究一切随心,太在意了反而不好。闭上眼睛,此刻你置身于浩瀚的云海之中,放空思绪,想象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 ” 林如海随着他的话音,进入浩瀚的云海,思绪放空,只觉得一切豁然开朗。 等他回过神来,羚羊滋味肥美的大腿早被老头儿啃了。林如海撇撇嘴,不情愿的叫了声师父。时过三年,他还是对当初困他于此的师父怨念满满。想想又觉得自己挺不好的,怎么说也是师父救得他,不然他说不定此刻跟那两个掉落悬崖的侍卫一样,连一堆枯骨也不剩了。他被师父救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调理了一个多月才好。 后来他去寻过那两个侍卫,原本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说不定他们还没死。 但他失望了,人没找到,只在几个狼窝外看到了被撕得褴褛且满是血迹的衣服。便知他们即使侥幸没被摔死,也入了狼腹了。林如海将衣服收回,立了两个衣冠冢,上书“恩人某某之墓” 又过了一月有余,林如海已经能飞到悬崖之上。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又下去跟师傅道别。回到原来住的山洞,并未见人,一个小匣子摆在石桌上。林如海打开匣子,里面有书信一封,还有一个小瓷瓶。他看完了信,知道师父乃是修道之人,他说与自己有段因果。今生注定要收自己为徒,如今自己已掌握了修行的要诀,他也完成了使命,到别处云游去了。 小瓷瓶里是三颗丹药,能助人改善体质。服用之后即使不修炼,体魄也较常人康健些。 林如海小心的将信和瓷瓶揣进怀里,对着山洞看了几眼,便纵身飞上崖顶。 这三年林如海穿的都是兽皮,横竖崖底有一个小温泉,也不冷。掉崖时穿的那件衣服被他洗好之后一直放着,料子虽都是上乘,可经历过掉崖、打斗,还有刚开始那一两个月的日晒雨淋。此刻已是残破不堪,怕是比乞丐也强不了多少。好在他以前出来的时候带了银子,这三年他也一直留着。 进了城,林如海买了身衣服、马匹,修理了头发,打扮的玉树临风,便直奔京城而去。 进了皇宫,见了萧哲麟,二人抱头痛哭。 收了泪,林如海讲了自己这三年的遭遇。萧哲麟直直的盯着林如海,想碰又不敢碰,手伸了几次都又收了回来。林如海看得好笑,抓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萧哲麟爱不释手的摸了一遍又一遍,低低的叹息:“如海,我老了,可你还是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说着不由垂了头,咕哝道:“我配不上你了怎么办?” 看着萧哲麟半百的两鬓和满面的病容,林如海心中刀割一般。 这人是为了他,才会憔悴至此啊! “胡说什么呢?”林如海轻轻推了他一下,脸露微嗔。他揽上萧哲麟的脖子,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笑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配不配的上,我都是你的。怎么,看不上我了?我告诉你萧哲麟,以后别说这种话,在我眼中,你是最英俊的。哪怕老了也是……再说不就是白了些头发,我办法让你变年轻……” “你说真的如海?”萧哲麟显然有些激动。 林如海故作不知:“什么真的假的,你是说让你变年轻的事?” 萧哲麟强势的将人揽进怀里,暗道他的如海变坏了,“自然是你是我的,还有你说我很英俊的事……如海,你再说一遍可好?” 林如海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在意这?” 萧哲麟正要说话,黛玉早急匆匆的跑来,看到林如海,喊了声“爹爹”,便呜呜咽咽的扑入怀中。林如海拍着女儿的被安慰,黛玉问:“爹爹,怎么这三年您都不回来,女儿担心死了~”林如海只得把自己的遭遇又说了一遍。不多时萧承、萧哲麟也到了,听了林如海的遭遇都庆幸不已。 晚上萧哲麟紧紧的抱着林如海,也不睡觉,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唯恐眼错不见,他又消失了。 林如海好笑,摸着他的脸道:“我大劫已过,以后都是一帆风顺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不必别担心。” 萧哲麟“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仍紧紧抱着不放手。失去了这人三年,三年他过得水深火热,这次抓住了,便再也不放手了! 第二日,萧哲麟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朝堂上,他称天神托梦说大晟王朝阴气过剩,影响国运,须遣散后宫,立男后,方能长治久安。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自是遭到了无数大臣们的反对。萧哲麟便搬出十年前江南大水的例子,那次也是天神托梦,依言而行,才免了重大的损失。这次也得听天命,一句话,堵了多数大臣的嘴。 不同意,便是亵*渎神明,继而上升到危害国家的层面。 但仍有小部分反对之人,萧哲麟便将为首的几个免职,杀一儆百。 七月十五这日,萧哲麟正式迎娶了林如海为皇后,举国同庆。皇宫张灯结彩,一月乃止。大婚之后,萧哲麟设家宴,召集宗室子弟,给林如海行礼。从此之后,帝后二人形影不离,每日同撵至朝堂,同坐御座,同理朝政。一时传为佳话,民间纷纷效仿,娶男妻之风瞬间风行。 又过了三年,黛玉满十八岁。 李昊于一年前继位为帝,派使臣至大晟求婚。当然这只是明面儿上的,事实是他自己乔庄打扮,混在使臣之中带着丰厚的聘礼求亲来了。林如海见他确实心诚,这些年对女儿也是一心一意,心中大为满意。却并未马上同意,毕竟事关女儿终身大事,须得在好好考察一番。 这些日子,林如海朝政也不理了,费劲精力想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方法。考察李昊的智力、脑力、行动力,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黛玉的忠心。 层层考察之下,林如海觉得符合自己择婿的标准,再不情愿也得许了。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留她一辈子吧!李昊喜不自胜,打算回国准备迎娶事宜。他在京城一呆便是一个多月,林如海看的紧,导致他一个月连黛玉的面儿都没见上。 临走前,李昊请求见黛玉一面。 林如海被他缠不过,只得同意隔着小湖,二人远远的见了一下。 京中也在准备黛玉的嫁妆。除礼部为公主准备的超高标准的嫁妆外,林如海也将林家及麟海山庄七成以上的财产,萧哲麟更是将自己的私库慷慨献出,随黛玉挑选。除此之外,还有经书、典籍个5oo卷,绣娘,蚕工,各色匠役各三百人。嘉馨公主的嫁妆只丰厚,自古无例。由萧凌威、萧承二人作为送亲使臣,亲自护送至奭国境内。 临出发前夜,林如海将一个瓷瓶郑重的塞给黛玉。嘱咐他新婚当夜与李昊共同服下。里面是师父留下的丹药,他已给萧哲麟吃了一粒,效果甚好,如今剩了两粒,自然是给女儿女婿。 李昊亲自穿着喜服迎至边关,将黛玉送入走修好的宫殿——玉英宫。 三日后,大婚正式举行,萧凌威作为皇叔代萧哲麟、林如海受礼,与萧承二人参加完封后大典才回去。 黛玉虽已出嫁,但时常给林如海送信。林如海知道女儿过得幸福,也便放心了。他想,女儿在本国挑选驸马的话,虽离得近,但终究是困于闺阁方寸之间,一生碌碌无为。奭国风气开放,更适合女儿施展才华。如今女儿已在奭国掌权,遣名儒到各处讲学,所携带的经籍已经传播开来。又令匠役们各处传播技艺,散布大国文明。百姓们无不拥戴,纷纷便民谣到处传唱,赞扬新皇后美德。 得知这些消息,林如海也很欣慰。 以女儿的智慧和昊小子的气魄,定能在带领奭国走向一个辉煌的时代。 两年后,黛玉的长子出生。林如海喜不自胜,和萧哲麟微服前往探看。彼时在黛玉的推动下,晟奭两国相处融洽,边境互市繁荣。看着两国百姓亲如一家,和黛玉李昊脸上真诚的笑颜。二人都为自己的当初决定高兴…… 又过了十年,萧哲麟退位,正式传为于太子。 从大殿回来,林如海已换上便服。萧哲麟从背后抱住爱人,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二人都是玉树凌风,俊美异常。陈忠看了一眼,垂头悄悄感叹:两位主子也不知如何保养的,都快六十的人了,还是不显老。 林如海摸索着环在自己小腹的手,嘴角是真诚的笑意,“当然,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呢?” 萧哲麟宠溺的笑笑,问:“可想好去哪了?” “哪都行!”林如海靠在他身上随意的说。突然他顿了顿,又道:“先去看玉儿和咱们的小外孙、外孙女们吧,然后我们俩一起——浪迹天涯……” 黛玉如今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李昊除皇后一人外,未再立妃。夫妻二人感情美满,羡煞旁人。 “好,听你的!”萧哲麟边说边贴着林如海的脖子,缠绵的吻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今天码了一万多字,够肥够粗长不。累死我了,求安慰~~~正在考虑要不要写番外,如果有亲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说一声哦! 再贴一下新文,小伙伴们支持一下吧:(点击进入哦,作者比较笨,不会弄手机版传送门,麻烦点击作者名,进专栏看吧,求收藏,求评论): 看到了这里,亲们不收藏一下专栏么: 文案:纨绔侯爷韩叡重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于恩嘛,自然也是要报的! 侯爷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冷宫皇子,眉毛一挑道:“从今你归我罩了!” 至于怎么罩,不让他被欺负,带他拜名师、学兵法。 一不小心培养出来个一国之君。 侯爷拍拍手,大功告成!只是…… 喂喂,恩我都报完了,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不够,要肉偿?侯爷一脚踢过去,滚,小爷是好欺负的? Ps:这就是纨绔侯爷培养冷宫皇子成一国之君,顺便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故事。主受不解释,绝对优质忠犬攻 ☆、112番外一 “万岁爷万岁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不好了的,亏你还是大总管呢,跌跌撞撞的像什么样子?”萧哲麟看了一眼慌慌张张跑来的陈忠,把手中的折子一摔,脸色很难看。 “呃……”陈忠缩缩脖子,吞了吞口水,心里惴惴的。但想起要禀报的的事,大着胆子道:“主子,千岁爷他,他——”他口中的千岁爷指的是林如海。封后之后,有几次被叫皇后娘娘,林如海气的不轻,回去后一个月没准萧哲麟进房。萧哲麟急的不行,便命令众人,再有叫娘娘二字的,一律斩首。众人没办法,皇上不是万岁爷嘛,那皇后就叫千岁爷吧! 萧哲麟见他吞吞吐吐的便急了,上前一步揪住陈忠的领子,不耐的问:“他怎么了?你,你倒是快说啊,可是身子不舒服?不行,朕——朕得看看去……” “不是不是,皇上您听奴才说……”陈忠喘吁吁的拉住萧哲麟,“千岁爷没事,就是……就是他留书出走了,而且身边一个侍卫都没带……”说完便低头看着地板。 自林如海习了逍遥诀之后,已是一顶一的高手,十几个侍卫加暗卫都不是其对手,也就对身边时刻有暗卫跟着的情况不满了。萧哲麟劝了几次都没用,也只得罢了。横竖他天天和林如海在一起,两个人的功夫都不低,无论如何都出不了事,倒省的亲热的时候如海因为旁边有人不自在。 “什么,出走了?!!!你你你,你怎么才说?这还叫没事?”萧哲麟跳着脚指着陈忠的鼻子问。他焦躁的走来走去,眉头皱的能夹死文字,突然对着陈忠吼:“好好的,如海怎么会出走,是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周到?还有你,朕让你好好守着,怎么人走没了,你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朕养你干什么吃的?” 陈忠跪在地上抖了抖,嘀咕道:“奴才一直在门外守着,可是……千岁爷来无影去无踪,奴才又不懂武艺,如何守得住?” “你说什么,好你个狗奴才,你还犟嘴是吧,别以为如海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准备便服,朕要出宫!” “是是是,奴才马上去!”陈忠爬起来便冲了出去。 宫外林如海悠闲的骑着小马,吹着小风,手里提个酒壶,别提多悠闲了。 “林兄倒是悠闲,不知林兄欲往何处游玩?”身边一游侠打扮的年轻男子问道。 “哪里哪里”林如海笑着吟了一口酒,道:“我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哪里去不得?如今春意正浓,草长莺飞,到处一片生机勃勃。听说江南的百花开的正盛,正要去赏鉴一番,也体会体会古人诗中‘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并那‘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致,岂不妙哉!” 说着又悠闲的吟了口酒,笑问:“不知吴小友欲往何处啊?” 那年轻男子名吴君孝,方才二人已互报名姓,林如海自称林二。 吴君孝听了直道“可惜”,叹着气说:“这倒不巧了,小弟到京城有些要事,不能同路了。方才真是多亏了林兄,否则,小弟便是侥幸不死怕也得重伤啊!”说着便要下马拜谢。 林如海忙拦住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再这么着,倒是见外了!” 原来方才林如海正在官道上走着,突见一烈马发狂,连人带马冲到了路旁的林子里去了。他当机立断,二话不说也冲了进去,将烈马驯服,算是救了这吴君孝一命。吴君孝当即拜谢,口称“恩公”,林如海听着这两个字,别扭的不行,便让他直接称林兄。吴君孝还摇着头说不敢,还是林如海板了脸他才这么叫的。 “林兄此言差矣,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如此大恩?这一拜,林兄受得起!” 林如海摇摇头,道:“我最不耐烦那些俗礼了,你再如此,我可要生气了。你若领我的情,只在心里记着,以后遇到有困难的人,也施以援手,就算是报答我了,如何?” “林兄高义,小弟佩服!”吴君孝在马上拱了拱手。 又说了几句话,二人便分道扬镳。 昨夜一时兴起,纵容萧哲麟放肆了一番,饶是如今习武的身子林如海也不禁有些吃不消,到现在都还有些腰酸背痛的。横竖也不赶时间,林如海索性安然的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沿着小路溜达。一路上欣赏着杂花野树,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直到斜日西沉,方加快了马力,朝前方的一个镇子奔去。他的马乃是万众挑一的良驹,脚力自然不慢,进了镇子天还没完全黑。 林如海投了客栈,准备歇息一番,明儿一早便奔江南去。 刚行了两天,遇到一队被马匪拦截的商队,林如海便顺手救了。细问之下方知对方是往江南贩货的客商,这些小商人常年在各处行走,整日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大都说话风趣,出言常常使人发笑,且为人慷慨,乐于助人,知恩图报。林如海索性与他们同路,还脱了自己的儒衫,换上行贩的衣服。敛了锋芒后的林如海,整日跟这些小商人们打打闹闹,看不出有丝毫的不协调。 一直到了金陵地界儿,林如海告辞之时,那些商人们倒纷纷不舍,都把自己的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银子塞给林如海。 林如海哭笑不得,一再强调自己不缺钱才罢。 自此,林如海每日观景赏花,四处游玩,认识了不少文人雅士,有时也应邀赴几个诗会。悠悠闲闲,展眼已过了十余日。这日回到客栈,洗漱之后正要歇息,林如海突然瞥见桌子上放了个匣子,心内纳罕,便打开来看。 入目的四个朱批大字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双修宝典。 不必说,定是他师父送来的了。 还以为那老头子一去不复返了呢,如今看了心里也未必没有惦记着自己这个徒弟。呵,给他送东西就光明正大的来嘛,还搞这一套!说起来自那日崖底一别,也有五六年没见了,还当他早自己躲起来当神仙去了呢? 翻开《双修宝典》,林如海的脸色极为微妙。第一页便是一幅画,当然能让林如海露出如此表情的画,必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画那么简单。具体是什么呢,好吧,是一副两个男子坦身露体抱在一起正做某项运动的画。旁边还有两行朱红小篆字: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男媾精,万物化生。此法集造化之精华,至刚至阳,炼至至境,可以超生死、越轮回。 再往下,是墨色龙飞凤舞的飞白体小字:乖徒儿,师父对你好吧,这功法可不好找,跟你的皇帝小夫君一块儿练吧! 林如海“啪”的合上书,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脸色一块红一块白的,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什么劳什子的《双修宝典》,不就是“春宫图”加“房中术”?那老不休的还真拿得出手! 再说,他用得着这个?想着林如海随手将书一扔,可巧朝的是窗口方向,“嗖”的一声后便飞了出去。林如海要伸出头去看,这时候好死不死的从墙角处跑来一只狗,叼起书就跑往另一边跑去。林如海不由得心口一紧,猛地从窗口窜出,飘到那蠢狗旁边,一把拽住那本宝典,那死狗还不肯放,林如海又是踢又是打的,好容易把《双修宝典》拯救了出来,仔细一看,封皮被吃到狗肚子里了。 还好,只是封皮,里面的倒没什么损伤,林如海拍着胸口后怕的想。 正在此时,客栈小二听见动静也赶了来,看到林如海抱着一本疑似《春宫图》的东西,满脸庆幸,仔细看了看,不是一般的《春宫图》,因为上面是两个男子,在行那分桃断袖之事。不由狐疑的看了林如海半天,“啧啧”了几声,意味不明的笑着走了。 不多时,便有好几个小伙计在林如海的房外叽叽喳喳的。 “就是他吗,到狗嘴里抢《春宫图》,还是男男版的?” “没错啊,真看不出来,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骨子里却是个淫*虫呢?”那小伙计腿另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伙计,笑的一脸淫*荡:“不如你小子去会会那老爷,看他衣饰不俗,出手也大方,说不定是个家产万惯的呢?你陪他几天,他随便一出手就够你盖房子娶老婆的了……再说那老爷长得多英俊,你也不吃亏!”说着又是一阵低笑。 “说什么呢,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 那伙计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去呢,我长成这样,老爷怎么会看上我?” 另一伙计道:“那我也不去,我可是老娶老婆的,怎么能躺在床上被人当女人使?”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有些老爷啊,x惯了男人女人,厌烦了,就喜欢被人x呢?说不定这老爷就这嗜好呢,你不去看看如何知道结果?” “真……真的?” 他们议论的声音虽小,奈何林如海耳聪目明,在房内听得真切,不由怒从心起,便连这个地方也懒得待了。他将包袱一卷,提剑出了房门,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几个伙计,吓得那几个孩子都战战栗栗的说不出话来。林如海哼了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在这嚼舌头根子,今儿我就替你们的父母教训你们一番!” 说着便一阵风似的飘过,几个伙计的脸上都挨了几十个耳光,热辣辣的疼的嗷嗷直叫。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背后议论人、说人坏话,全被听了去。况且此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便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林如海哼了声:“好自为之!”便拔腿走了。 街上灯火通明,林如海安步当车的走了会子,早把方才的不愉快忘在了一边。本想再投个客栈,转念一想,自己出了这趟门也有将近一月了。这一个月都没给萧哲麟消息,也不知他急成什么样了?玩也玩够了,该回家了!便就不投客栈,径直往金陵城内的麟海山庄而去。 进了庄,庄内个人都想找到了救世主一般。纷纷道:“主上您可回来了,庄主说再找不到您,麟海山庄的人都要受罚呢?” 林如海道:“别听他胡说,他不敢!” 众人欲哭无泪,有您在他当然不敢,但是再找不到您,庄主可是什么都敢的! “小贵,我的马该喂了,你牵去马厩吧,记得要喂最好的草料!”林如海吩咐一个小厮。 这几年林如海常常外出,特别是江南,跟江南麟海山庄的人都是惯熟的。 自萧哲麟正式立了后,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们都被遣散出去了。太妃们有子女的便恩准其随子女而居,没有子女的也格外开恩,给其资财,于宫外另建房子居住。萧乾已独当一面,政事多由三人共同决策。原本一个人做得事儿如今分成了三个人做。况且萧哲麟、林如海都有意锻炼萧乾,多数事都推给了他,二人也就愈发清闲了。 政事松了,人悠闲了。林如海在皇宫里种种花、养养草,没事教教几个皇孙读书,时不时拉着萧哲麟全国给地到处跑,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这日吃过早饭,林如海刚要出去,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下人们禀报说“庄主到了”。 话音刚落,萧哲麟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众人纷纷识趣儿的退下。萧哲麟拉着林如海进内室,粗鲁的摔在床上,压了过去,按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如海,你可真狠心,一个月了,你就不给我漏一点风声儿,你想急死我是吧!”他一口要在林如海脖子上,当然没敢用力,跟吮差不多,恨恨的道:“你再不出现,我都得相思病了。你说你该不该罚?”说着便重重的在林如海屁股上拍了一下。 都怪那老头子,让他跟如海分别了三年不说。自从修炼了那什么劳什子法决,他便再也无法用武力困住如海了。如海出走,若非他自己出现,他是打死也找不到。 林如海一怔,身子轻轻一颤,心中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好再说什么。 萧哲麟抱住爱人啃了又啃,撒娇耍赖的在林如海身上腻歪。 林如海被啃得满身满脸的口水,黏黏腻腻的有些不爽,便推他,“你呀,就是惯得,之前我三年不在,也没见你怎么着!” “如何没怎么着了,我头发都白了你也不心疼!” “谁说我不心疼了?” “真的?那你现在也心疼心疼我,我都想了你一个月了……好不好,嗯?如海~~~” “现在不行,大白天的……喂,放开,嘶……别咬,疼啊混蛋!” 午饭二人都没吃,林如海累得睡了过去,萧哲麟这些日子为了找爱人,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身心放松,满足的抱着爱人睡去。二人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林如海腰酸背痛的不想起。萧哲麟倒是生龙活虎,傻笑着,满脸的餍足,殷勤的派来跑去给他擦脸、洗手、伺候更衣,然后扶到锦褥上做好,端着粥小心的赔着不是。 林如海含了一口,眯着眼睛品味半晌,皱着眉说了句:“不好吃……”粥虽不如宫里的,也算煮的不错了,起码比他这些日子在客栈里吃的好。可被某人酱酱酿酿折腾了半天,到现在还全身乏力。任谁被吃干抹净,还得对着罪魁祸首一张欠抽的脸,都不会好受吧!林如海此刻便是如此,就想给萧哲麟找点麻烦…… “那咱回宫,让御厨做?” 林如海摇摇头,“咱们以后注定要浪迹天涯,总不能走到哪都带着御厨吧!” 萧哲麟想想连连点头,那不是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么?可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他既不想让人打扰自己和如海的二人世界,又不想委屈了爱人。 “不如你和御厨学学手艺?”林如海建议。 萧哲麟哈哈大笑着在林如海脸上重重一吻,他家这宝贝疙瘩啊,想吃他做的饭就直说,还拐歪抹角的,真是——别扭的可爱!萧哲麟大手一拍,道:“你想吃什么,说!我马上去学,咱们请来金陵的名厨,虽说未必比得上宫里的御厨,但也必是不差的,如何?” 林如海想了想,说了一堆的菜名。萧哲麟道:“好了,我都记住了,这顿是来不及了,就凑合着吃些粥和小菜吧!”说着把便碗筷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扫了一眼桌子,叫陈忠:“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些都撤下去,赏给丫头们吃罢!” 萧哲麟欲哭无泪的抬头:“如海,都赏给了丫头,我们吃什么?” “这不还有很多吗?”林如海指指桌子上仅剩的几盘菜。 “可是……都是青菜啊!”萧哲麟撇着嘴,怎么能如此对我,如海你不知道我无肉不欢么? “对啊!”林如海挑挑眉,带着三分无辜、三分疑惑、三分好笑。他嘴角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说:“别苦着脸了,多吃青菜对你身体好!”说着挑了些青菜道萧哲麟碗里,微微抬抬下巴,轻斥道:“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呃……萧哲麟看了看碗里的青菜,抬眼,如海我能不吃么?不过看到林如海冷冰冰的脸,认命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不就是几根青菜吗,大丈夫能屈能伸,为博爱人一笑,值了! 林如海微微勾着唇,看着萧哲麟愁苦的脸色,心里高兴了不少,身上也不觉得疼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就爱看萧哲麟这种隐忍的样子,尤其是同房之后看到某人的傻笑,就想给他点苦头吃。其实也怪不得他不是,被折腾狠了,饶是他大度也有气不是,可不得让这股子气儿顺出来?那自然要找让自己如此的罪魁祸首了。 好在每次萧哲麟都十分配合,林如海气儿出的顺,心情好了,萧哲麟的福利也就多了。 以前在宫里也是,萧哲麟不爱吃青菜,但林如海就喜欢让御厨做一大桌子青菜,他不吃,林如海就塞到他嘴里。看着他一脸欲哭无泪、想吐又不敢吐想咽又下不下去,苦着脸看他,最后这皱眉头像吃毒药一样吞下去的表情,就觉得十分畅意。 吃了饭,萧哲麟让林如海躺着休息,自己果真找了厨子学做菜去了,说是要给林如海准备晚餐。林如海说晚餐过了,萧哲麟边说那就当宵夜。直到三更时分,萧哲麟捧着一碗粥走来。林如海惊喜道:“你煮的?” 萧哲麟“嗯”了一声,面带喜色,不住的催促说:“如海,我第一次煮,你快尝尝快尝尝!” 林如海无奈的按住他:“激动什么,汤都被你晃洒了!” 萧哲麟忙不动了,两个眼珠子希冀的盯着林如海看。 林如海倒是好笑,用小汤匙舀了一匙子,含在口里,眯着眼细细品味。 “如何如何?”萧哲麟焦急的问。 林如海睁开眼,眸子里有些惊喜,“还不错,你行啊哲麟!”他原想着便是不好吃萧哲麟第一次煮粥也要吃完呢?如今看来,根本不用勉强,煮的却是很好吃。 萧哲麟得意的扬扬眉,心里说不出的幸福与骄傲。好像小时候第一次写文章被夫子夸好,第一次被父皇母后奖赏一般,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愉悦欢快的讯息,诱使这他不住的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如海你快吃啊,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林如海笑笑,在他的注目下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进。 吃完了,林如海满足的抹抹嘴,躺在萧哲麟腿上边揉肚子边慢悠悠的问:“去了这半天才学会一个煮粥,没学两个菜?” “啊?”萧哲麟愣了一下,脑子有些迟钝和混乱,如海是间接的告诉自己,他想吃自己做的的菜了?那还等什么,赶快去学啊!萧哲麟正要走,林如海拉住他道:“不急,今晚我是吃不下了,等明天罢!” 萧哲麟心不在焉的躺在床上,心里来回回荡着林如海吃自己炒的菜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过了不知多久,看林如海睡熟了,萧哲麟便悄悄起身,怕吵到林如海,便用轻的像气流般的声音悄声道:“我的宝贝疙瘩,你等着,我去学做菜,明儿起来就能吃了。” 萧哲麟走后,林如海睁开了眼。 他望着门口萧哲麟的方向看了会儿,方起身挑灯,从包袱里翻出了那本《双修宝典》,。 萧哲麟从厨房回来,便看到爱人正侧躺在床上,挑眉看着他,眸子深邃中带着柔情,似乎能令人沉醉其中。萧哲麟住了脚,不由看得呆了,林如海勾了勾手,笑得带着几分魅*惑,一时风情无限:“傻子,站那做什么,还不过来!” “嗷,如海!”萧哲麟一下子扑了上去。 林如海把那本宝典摔到萧哲麟脸上,异常高冷的说了句:“奖励你做菜有功!” 萧哲麟一看便激动的把持不住。是夜,二人就照着那本宝典一直修炼到东方大亮。萧哲麟是未从有过的畅快,林如海也是浑身舒坦,二人都觉得颇为酣畅淋漓。从此……萧哲麟更爱上了做菜,盯着林如海吃完,便缠着他双修,撒娇卖萌的毫无压力。 过了段时间,林如海不禁感叹:这皇帝做的,厨艺都赶上御厨了!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者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